在经过一开始的不习惯到渐渐适应后,她现在已经开始慢慢喜欢上了这种生活——中等城市的生活,节奏把握的恰到好处,年轻人每天准时准点上班也不会妨碍老年人午后晒晒太阳,每个人心平气和地过每一天,挺好的。
然而,一直满怀平静地江施文万万没料到,今天她会迎来上班族生涯中第一次惊吓,吓到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自上次面试过后就一直消失近两星期的BOSS,高远。
自上班以来,江施文每天到岗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前一天的客户咨询信息做归档整理,事务虽然繁琐,但却可以帮助她很快掌握公司的业务情况。
A市虽然不大,但是各个区大大小小的医院也算不少,所以存在的普及型医疗器械市场是相当可观的,加之宏博是医疗器械行业上的头名企业,目前,除了三甲医院的大型医疗器械会选择从国外进口,普通医院购进医疗器材,必然会优先考虑宏博。
所以,江施文所在的咨询部门实际上是相当繁忙的。她的接受能力强,加上愿意主动学,在接受完两个星期的培训之后,张姐夸她上手很快,近两天偶尔会让她当班。
这天整理完资料后,江施文在原位伸了懒腰,然后如往常一样去茶水间冲一杯咖啡提神,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却见有个人正坐在她位子上,手边还摊着她刚归类完毕的档案。
那人正低头看的专心致志,听到脚步声连头都没抬。
“这些资料都是你整理的?”这桀骜的语气还能是谁。江施文闻声一惊,脑袋里立刻拉起警报。
“是。”她答。
高远闻声抬起头看她。小小的身架稚色的脸,彻头彻尾一个新人。换做平时,他一定不会去注意她,可是这时候正眼看,却觉出一种平凡的新奇。+
“投诉客户有登记吗?”他问。
江施文放下手中的马克杯,绕到长桌另一端抽出一个红色的文件夹递给他:“投诉本月只有一例,已经上报处理过了,客户相关资料和投诉原因这里面都有登记。”
他接过来,展开两页看了看,点头道:“麻烦你把这些文件都备份,然后送到十三楼我的办公室,我要查看。”
“好,我这就去办。”江施文这就准备去复印室。
他却屈指轻叩桌面,道:“不急,先把你的咖啡喝完。”然后似乎有意的顿一顿,瞥她一眼,说:“免得待会不小心泼在文件上。”
尽管江施文已经在心里冲此人狂翻白眼,面上却还要表现出恭敬,公式化的回了一句:“抱歉,我会注意。”
他把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却又不走,呆在她的位子上稳坐如磐石,桌子角上,泡好的咖啡冒出腾腾热气,两人大眼瞪小眼,他不动,她也不动。
他似乎有意戏弄她,半晌,杨一扬下巴,问她:“咖啡要凉了,你不喝吗?”
你在这里叫我怎么喝!
江施文几乎气绝,袖子底下隐忍的捏起拳头,平静的说:“我现在不渴。”
“是吗?”高远勾了唇角,倾身抬手,利落的把杯子勾到手里,道:“我倒是有点渴了,不介意本人分一杯羹吧。”
江施文盯着他手里的咖啡望眼欲穿,努力挽回:“那杯子是我用过的!”
“没关系,我不介意。”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整她来的。
一小时后,江施文按高远吩咐的把资料送到高层办公室。
她敲门进去,见高远正侧身站在落地窗跟前向外看景色。公司大楼建在城市中心路段,向下俯视可以看见一条条马路相互贯穿纵横,江施文在六楼也试过朝下看,不过她恐高,只走到离窗子一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
“总裁,这是您要的资料。”
“放那吧。”
他说话又是连头也没回,江施文放下文件,觑着眼向四周打量,暗自腹诽:真不公平,六楼的小职员每人就落一‘鸟巢’办公,他一个人却占这么大一片地方来看风景。
“那您忙,我先下去了。”这地方不能多呆,她说完话就打算转身走人。
“等等。”高远叫住她,同时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等我看完这叠资料再走。”
他回到案前,摇身一变,又成了兢兢业业的行业精英。江施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干站着在一边候旨。
“那边有沙发,你可以坐着等。”高远向她伸手示意。
“不用了,我站着可以。”其实她的潜台词是:我站着可以,只要麻烦你看快点。
偏偏这位总裁大人一点没听出她的画外音,反而像是故意和她唱反调似的,几十页的文件,一行一行逐条细看,估计里头有个错别字也能被他给找出来了。
半小时后,高远从文中抬起头。对面的人果真就不吭声地一直站着,她的表情控制的很好,不显一丝不耐烦的意思,但是两腿换力的小动作出卖了她,估计这会儿在某人心里,他已经被诅咒一万八千次了。
他像是故意想挑起她的火气似的,语气戏谑地问:“站着地感觉如何?”
“不如何。”不生气不生气,人家故意耍你,你越生气他越得意!
“呵。”高远向后仰靠在转椅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眼里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你不发火,是真不怨我呢,还是因为怕我?”
这是拿身份压她?对付她一个小职员,犯得着吗?阿弥陀佛,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江施文不卑不亢道:“我不发火,是因为员工守则规定,切勿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并不是因为怕你。”
“那好,我们就先谈工作的事。”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说:“刚刚你整的文件我都看过了,末尾那些总结和分析是你写的?”
“是…”江施文觉着两人的距离靠的太近了,答话的时候默默朝后挪了一步:“那些分析有问题吗?”
高远留意到她的小动作,悠然一笑:“没问题,条理清晰,主次分明。”他把那一沓资料拿过来,重新放回她手里:“去六楼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吧。”
“为什么?”她吓了一跳,难道这就开除她了,这公报私仇地也太明显了。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搬到十三楼来。”他重新绕到桌子后面坐下,语气像与她打商量似的说:“我要在A市办公一段时间,期间正好缺一个秘书,暂时由你顶替怎么样?”
“不行!”她想都没想就拒绝。
“为什么不行?”高原拧眉。
“我刚入行,什么都不懂,恐怕不能胜任。”
“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做事却很稳重,待人接物也很…沉着,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说不定你比想象中的自己有价值的多。”他说到这里,饶有深意的看她一眼。
“可是我…”
高远不等她说完就不客气地打断:“员工守则上也有规定:服从上级指挥,遵照命令执行。怎么,你还要同我讨价还价吗?”
江施文一时张口结舌,人家拿她的原话堵她的嘴,她还能说什么呢。
“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这下高远满意了:“去吧。”说完,径自埋头办公去了。
江施文这次破格提拔,注定要成为整个楼层的议论焦点。说出来谁都不信,一个初出茅庐默默无闻的小职员,竟然被总裁点名叫去做秘书,换做是她听到这种消息,说不定还会生出一些旖思遐想,可想而知六楼的那些人该怎样看待她了。
于是,一夜之间,她就成了公司的全民公敌。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BOSS大人似乎毫无察觉。他回来这几天,每天的工作行程都很忙,时不时要和部门经理开会,她就得跟在后面做会议记录,每天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在各部门之间跑来跑去,收发传真,打印文件;杂事琐事,大事小事,全都得她一个人搞定。
除此之外,高远最近还从她身上开发出一项新功能。
“我看了你的简历,你专业是学翻译的?”
“是。怎么。。”
“这有一份公司出产的血压计的说明书,你拿回去翻一下。”
“这种事不是应该找正规翻译吗?我的水平…恐怕翻不了。”一个说明书才几千个字,请个正规翻译能花几个钱,却偏偏要她来翻,说他不是故意的她都不相信。招惹上这样一个人,江施文只能欲哭无泪。
“看都没看就说翻不了,那以后出去也不用说你是翻译专业的了。”高远损她的时候照样还是头都不抬:“pat这两天就会过来,说明书到时候由他翻,他中文有的不太懂,说明书你先拿回去,遇到专业名字和生僻的的汉字标注一下,到时候直接交给他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这周榜单一万字,但会尽量争取多更些,话说没存稿实在鸭梨山大。。。
所以请各位不要怜惜地留下评论鞭策作者吧,好歹不要让我感觉自己总是在单机。。。
mua~
☆、第二十三章
当了几天文秘之后,江施文才深切体会到这行业的艰辛,但是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项工作很能磨练人,尤其是摊上高远这么个BOSS,不仅能磨练体能,还能磨练神经。
十三楼向她呈现的是和六楼完全不同的公司面貌,相应的,带给她的也是和六楼完全不同的工作挑战,比方说她手头这份待翻译的血压计说明书。
半学期没碰课本,本来剩的那点英语底子也被她撂地差不多了,昨天晚上回到寝室,江施文本想尝试着翻译一下,结果还没刚起头,就被一系列的专业名词砸懵了,只能按高远指示的先对说明书做一下标注。
周六不用上班,江施文本打算偷懒赖床好好歇一天,没想到却在早上九点钟接到了pat短信。
“Hi,在不在?翻译的事我已经收到通知了,你手头有说明书的电子档吗?有的话请发这个邮箱。”接着,那头发过来一个网易邮箱地址。
江施文手边只有一份纸质材料,只好回说没法发电子邮件。
Pat紧接着发过来一个苦恼的表情:“怎么办呢,我还在车上,这份翻译材料明天要急用啊。”
江施文心说,就算有电子档给你发过去,上头没有标注,遇到看不懂的汉字,你翻得出来吗。
她想了想,回说:“这样吧,功能和使用方法我来帮你翻,工作原理上面的专业名词太多了,我给你做上注解,等你回来再翻,怎么样?”
“好极了!那麻烦你把整理后的材料先送到这个地址,我发誓,一下车就赶回去。”
江施文搭眼看了下他发来的那个地址,在东城。天!看来今天这个休息日注定要泡汤了。
今天的天气预报显示多云,早晨倒是出了一会儿太阳,阳光一直不愠不火,淡水一般的,过了午后,气数也就慢慢尽了。
江施文瞄了瞄外面的天,估摸着可能要下雨,出门前特意带了一把伞。果不其然,刚出校门不久雨丝就飘下来了,等到她下了公交车,雨丝已经变成了雨点。秋天的雨有它独到的特色,不下则罢了,一旦下起来,必定要淅淅沥沥、缠缠绵绵下个彻底。
东城远离市中心,是A市最具历史也是最后一批改建的城区。这里平方小巷居多,因为近期正在拆迁,随处可见一些建筑工地。这里的街道普遍老旧,因为下了雨,路变得更不好走。江施文举伞在雨中慢行,费了不少劲才找到地址上的标明的的街道。
这附近一没酒店二没旅馆,她实在想不通pat怎么会住到这里来。
下雨天,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大街上每家门牌号标注的不明显,她只好钻进路边一家小商店去问路。
“请问,拂晓路38号怎么走。”
本以为要找到这个地方肯定还要费一些曲折,没想到店主人听到地点,随手一指:“喏,对门那个小巷子看到不,拐进去就是了。”顿一顿,又说:“小姑娘是去看病的吧?”
江施文愣了一下,没弄明白店主人为何有此一问,随口道:“不是,我找人。”
她循着路走近那条窄巷,这是个死胡同路,巷子尽头只有一户人家,漆红木门,正上方悬挂一块木头招牌,上面写着“永泰中医诊所”几个字,看上去应该有不少年头了。
她瞅清了那招牌,直觉可能是找错地方了,打算掏出手机重新看一下地址。正在这时,那扇双开的木头门闪开了一个缝,然后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是出来倒垃圾的,右手拎着一个黑色垃圾袋,左手还夹着一根烟,他没有打伞,因此脚步走得特别急,两步三步就迈近她。
陡然看清那人的面孔之后,江施文的呼吸滞了一滞。有些事就是这么奇妙,当初那么想见他都没能如愿,没想到今天却在一个意外的地方和他遇上了。
她的伞打得很低,从杜明业的角度应该看不到她的脸。他扔了垃圾,却没着急回去,而是站在旁边一户人家的屋檐下专心致志的吸烟。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他头顶的金属遮雨板上,造成一片哗啦啦的响动,江施文的世界却一片安静,突然之间,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她。
可是,即使他们隔得那么近,她却始终迟疑着没敢朝前再迈一步。
杜明业今天从早晨起来就一直没闲着,现在趁着出来倒垃圾的空当,打算站在别人家的廊檐下抽根烟提提神。余光处瞥见有人举一把紫色的雨伞,他没做留意,在原地站了两分钟,掐灭的手里的烟准备打道回府。
“喂——”伞下的人这才开口叫他。
杜明业转头,看见站在雨中的江施文,神色怔了怔。
她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他竟然一直没发现。
“刚刚为什么不叫我?”
“因为我想看看你要过多久才能留意到我。”江施文没想到自己撒起谎来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的。
“我是帮pat来送材料的。”她紧接着说。
“嗯,他和我说了。”
江施文朝巷子里瞅了瞅,满脸好奇的问:“这诊所是你开的?”
“不是,是家里老人的,他这两天搬到江边的公寓去养病,我暂时在这里看着。”他一边说一边带头朝前走:“进去说话,外面风吹的挺冷的。”
她在后面紧赶两步,和他并排,迟疑了一下,把手里的伞举高,向他的方向倾斜了一点,替他遮住头顶的雨水。
进门的时候,他突然问:“你着急回去吗?”
“不啊。”老天,当然不!
他仔细地替她把伞收起来,挂在回廊上沥水,然后道:“那留下来帮我一会儿吧,我这里正忙。”
“好啊。”求之不得。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么,这次杜明业对她说话的语气好像熟稔许多,仿佛他们是认识了很长时间的老朋友。
进了门,她才明白杜明业是真的忙,堂屋里坐着七八个人,彼此大眼瞪小眼等着看病,亏他刚才还能腾出空跑出去吸烟。
病人大多是四五十岁的妇女,其中还有两个是老人。江施文不由想起上次蔡琪琪去看中医的遭遇,她很不厚道的想:这么多女的,不知道有没有人真的是来找他看月经不调的……
看中医和看西医不同,一般人去医院看病,或吃药或打针,和医生基本没什么交集,但是看中医的时候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好奇,许多人喜欢刨根问底儿,通常由医生诊了脉开了方子不算完,非要把自己的五脏心肝的毛病都问过一遍才肯罢休。
来看病的都是大妈,平时话就多,看到大夫人长得俊俏,更要变本加厉地没话找话说。杜明业平日里的好修养这下子让他吃了大亏,他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