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就算不能把齐氏全端了,起码让它缩一半的水。你魔怔了吧?你把我们公司所有资金都掏空了,就为这一仗,现在枪都端起来了,你说撤了?”
齐家琛紧咬着嘴唇,面色铁青。却仍旧没再说什么。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银行贷款还有三个月期限。你拿什么还?明明我们可以利用这次港股的机会大赚一笔的,别说贷款,直接筹划我们公司上市都有可能。”田大力越说越委屈,最后索性自己摔门而去,“你是疯了!我也是瞎了才跟着你!”
宽敞的办公室只留下一片肃寂,齐家琛环顾了一周,简洁的、周全的一切办公用品和家具所堆砌起来的四周,此时却只显得如此空虚。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浅浅地呼吸,良久不曾动得一下。
就在警察做完笔录后不久,病房的门被李政推开了。
在这个一向潇洒谈笑的男人脸上,钟蕾第一次看到了有些局促的紧张。心头一暖,可是再往下却有着淡淡的愧疚。
“现在好点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得郑重,她却并没有给出正面回答。
“李政,我觉得我们俩个是不是还有交往下去的必要,这件事应该重新考虑了。”
在对方一种掺杂了悲愤的疑惑下,钟蕾缓缓说道:“也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可能考虑结婚的问题了。有一个有权有势又卑鄙无耻的人,我得罪了他。现在,就算为了我自己以后的生命安全考虑,我也必须把他彻底解决掉。你跟我在一起,只会也把你卷进来。”
“你说齐盛尧?”
钟蕾再一次发觉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
“我知道你前些天接的那个案子,把齐氏弄惨了。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种方式。你跟警察说了没有?”
“说过了。警方也正在搜集证据,不过恐怕没那么容易。”
谁都知道,齐盛尧既然策划了这一切,那能直接指向他本人的证据必然也不会轻意被查找到。可是只要他还存活在这世界上,在柏塘的商业舞台上继续演出,他就不可能做得天衣无缝,总有能让他倒下的东西。
李政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两个人只是默默对坐着。就在这一室的空白里,钟蕾不知怎么,心下竟隐隐升出期待。
一丝不愿被承认的期待。
纵是她如此主动地要求李政远离这个与其不相关的漩涡,在心满意足实施了自己的高尚行为的同时,竟然还有一丝不愿被察觉的、卑鄙的期待——她希望李政留下来。
事实上,真的有那么一些,她希望李政留下来。
因为她也害怕。
当被那两个男人绑架的时候,当她面对整整一天一夜那空旷恐怖的旧厂房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没准就真死在那里也说不准。真的害怕,面对那样一个什么都做得出来、毫无底限、而且又有足够资本做出那样毫无底限的事情的敌人的时候,谁能不害怕?!
她不想连累其它人,可是当真别人都走了呢?只剩她一个,她只有一个人,要面对这一切承担不起的输赢。
齐家琛,他当初究竟是凭着多大的决心,能够义无反顾地站在齐盛尧的对立面上的?
今天,当她也站在了这里,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惧意。
钟蕾耐心等着,等着李政的答案。那答案,着实也费了许久的时间来思量。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并不像说你要不要喜欢一个女人、要不要同她拍拖恋爱这样决定得轻而易举,钟蕾心知肚名,可还是在艰难的时光流逝中,被失望一点点淹没了起来。
李政终于郑重望向她,“钟蕾,我不会离开你,可我觉得你留在柏塘跟齐盛尧继续斗下去太不理智。我不知道你希望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但我这里有一个提议。我们公司正在开拓深圳的房地产市场,这也是我现在负责的工作之一。我会争取外调到深圳,这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我希望到那个时候你能跟我一起去。”
几个月的时间,你的个人恩怨能解决到哪里就算哪里,然后一齐飞离这里。走得远远,再不理这一切卑鄙抽身而离,这是个多么诱人而明智的提议!
“有关齐氏,我们公司跟它业务往来并不多。唯一合作过的一次是我们联合投标一个工程项目,那是陵河水库水利工程项目,政府公开招标,他们是主投标方,景科舜华负责做标书。最后的中标价格正是齐氏一早给出的,丝毫不差。”
钟蕾几乎是瞪圆眼睛听完李政这一番话,她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一天。那时,她还并没有真正认识他。
因为意外听得他电话里讲到齐氏,所以她暗藏了龌龊居心跟他来到一家会所,希望能从他嘴里得到些许信息帮到齐家琛。却不知,这个聪明的男人一早发现她的企图,半个字都没有多讲,最后她不得不狼狈而逃。
而此时,他却将这一切和盘托出。
“你不用这样吃惊看着我,”李政终于轻松地笑了,“我只是把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跟自己女朋友唠叨一下而已。”
一个参与公开招标的企业,在投标的那一刻就已经把发包人的中标金额确定得那样清楚,这里面不可能只是神机妙算那样简单。在金钱与权力的交换下,齐氏确是个中高手。
“谢谢你,李政。”
“你不需要跟我说谢谢,我的本意并不是让你成为一名复仇女神。我希望以后能有平静的日子等着我们。”
“你什么时候调到深圳?我跟你一起去。”
李政的眼中焕发出异样光彩,“你想好了?”
“只是我不大会做饭,对烫衣服这些也并不在行。”
“这些不用你操心,你静等做总经理夫人就可以。”
钟蕾挑眉,斜睨着眼瞧他,“这么有信心?”
“不相信你男人?”李政含笑板起脸,左瞧右看,“身上没伤着哪吧?那我就让你尝一下我的厉害。”
说着两只手齐齐伸来,在钟蕾臂下肋间一阵胡乱挠拨,钟蕾乱踢乱踹中仍躲不过,终于破了功。
“信了信了。”她几乎是眨着眼泪求饶,“你是商业精英,江南四大才子,你京城四少,你四大天王……”
“哎哟,还来劲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了好了,不敢了,不敢了……”
第85章 希望多报名
一场全国范围内的反腐倡廉风暴席卷了政界、商界多个领域。
在这中间,赫赫有名的齐氏集团通过贿赂政府高层获取水利工程项目、地产批文等丑闻引发了广泛关注。
齐氏董事长齐盛尧在被公安机关批捕的那一刻便突发脑中风住进了医院。这个扬扬赫赫了五十余年的知名企业随着它第二代领导人的入狱以及多处投资项目因违规被勒令关闭而彻底坍塌。
齐家琛站在齐盛尧的病房门外,透过病房小小的、并不清晰的玻璃窗,看到躺在床上的、被插满了各式输液管、氧气管的、他的亲叔叔。
他一动不动躺着,他的夫人陶淑敏一脸疲惫,拿着汤勺一勺勺喂着他类似白米粥之类的食物。喂不进,米汤复又从那头发花白的病人嘴角流出来,于是她不得不再帮他一下下擦拭掉。
齐家琛望了很久,却并没有进去。他费力向警方申请的亲属探视权,却再不想利用了。
原本,一肚子陈词早已准备好了在那里,此时却再无宣胜的必要。
心下空荡荡的,原本预料的喜悦心情,根本找不到踪影。所有记忆力,仅存一个快递信封。
两个月前,意外收到的一个快递信封。他只在快递地址单上面,找到了她的字迹。
里面夹着齐氏投标陵河水库水利项目的基本资料,还有负责此项目的政府部门负责人的姓名信息。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她什么也没多写,一个多余的字也无。她只是通过这两页纸告诉他,这个项目,在包发人和中标人之间,有问题。
这,就够了。
接下来的事情,他做。
想要得到一份完整而隐密的受贿、授贿证据并非易事。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渠道,纵艰难,却有一种莫名的温暖。那是她没做完的工作,是她和他一起完成的工作。虽然,各无重叠、各自为战。但仍是她和他,一起完成的工作。
她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来整理这份文件?他不愿多想。他只知道,她曾经和他站在一起,她曾经那样心甘情愿地、和他站在一起,这就够了。
于是所有的困难都已不再那样耀眼,他除了将这项水利项目中齐氏的贿赂证据收集得完整,另外还发现了齐氏在另几宗地产项目批文获取过程中动过的手脚。当这一切证据被提交的那一天,齐家琛知道,那个害死他父亲、害他整个人生都错乱了轨迹的老人,再也没可能指望有站起来的一天。
他复又望了一眼那个病床上的老人,今天的此时此刻,他真的也只是一名老人而已。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散在床病的枕头上面。他闭了眼,或是难睁开。嘴角微微张着,接受着清淡简单的白粥稀饭。却还是一勺勺又从嘴角淌出来,被擦掉;再入一勺,复又淌出……
齐家琛默默走出了医院。
宽大明亮的别墅,自己的别墅,再没有哪一天这样明亮过。阳光统统洒进来,没一丝黑暗遮挡,全然恬静,沐浴光明。
却只是凄冷。
他的手里是仅有的一张她的照片。在‘懿’会所的外面,霓虹灯照耀下的她略带着气愤、却那样迷人的脸。
那一年的那一天,他们还没有理由把彼此的命运纠缠到一起。她没有理由接受他莫名其妙的十万元赞助,他没有理由把她从那个老色鬼的骚扰中挣脱开来。纵没有理由,他还是那样做了。
毫不犹豫,毫不迟疑;他终究是,见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
于是之后,他们终于找到理由。
找到理由,她终于可以轻轻抚正他的领带叮嘱他开车小心;他也终于可以把她拥在怀中静静感受。
可是再之后,一切理由竟都在瞬间坍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和她,被一段十几年前的恩怨划在了河的两岸,再没了相互思念的借口。
没有理由,是不是就真的能不再思念?
他和她,最后还是在齐盛尧的面前,再一次站到了一起。
如今,那样强大的对手已经在他和她的面前倒下了,原本应该雀跃的心情,却在照片中她粉红的、圆润的脸蛋下,怎么也舒畅不起来。
因为今天,是她准备离开的日子。
她要和李政离开这里,去深圳还是什么地方的日子,恐怕再不回来的日子,原来就在今天。
齐家琛的手指紧紧捏在那被精良冲印的照片上面,久久不能释开。
这不是他一直孜孜追求的么?把父亲的仇恨一点点追回来,欠他的债一点点讨要回来。为了这个信念,他甚至放开了那双最舍不得放开的手。时值今日,如何还应该不甘心?
耳边仍旧是她曾经带着最后一丝期翼、红着眼睛问他的那样一句,“把上一代的恩仇放下,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可以么?”
而他,却冷着心肠,让她“忘掉从前的一切”,在她婆娑泪眼中,让她“忘掉一切”,包括他、包括他和她的一切。
猛地,齐家琛将那照片放回到了书面上,再站起来的速度却是快得可以。他拿了车匙,从楼上飞奔下去。
有什么不可以?如果此刻,他连最后嘲笑、讽刺齐盛尧这最后的仪式都已经不屑于完成,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躯体只余欷殻奁渌伎梢裕绻背酰谝晃匏械睦碛珊螅济话旆ㄑ挂植蛔〉匾グ阉刈ⅲ敲唇袷苯袢眨撬裁床荒馨阉糇。�
不管她是谁的女儿也好,不管她的母亲曾经做过些什么也好,他只要和她在一起,只要能和她在一起!
这难道真的必须要一个理由么?!
他飞快下楼,甚至来不及和谁打个招呼,将至大门口的时候,不料却被沙发上正娴静地、低头看时装画册的他的母亲轻轻地叫住了。
“家琛,你要去哪里?”
“有事出去一下。”他转头推门,当大门已经半开的时候,他听到身后悠悠的一个声音。
“那个姑娘今天要走是不是?你不能去!”
齐家琛惊诧地回了头。
他看到他那位温柔、娴静的、从未曾过问他丝毫事物的、软弱至极的母亲,面带坚毅,冷冷将画报放平在茶几上面,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忘了你爸爸是怎么去世的?她妈妈曾经对我们家做了些什么?你永远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第86章 万一没人要
钟蕾和李政很早就到达了机场。
事实上,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他们就已经坐在了候机厅里。
情况就是,李政来接她的时候,等在她宿舍里每隔两分钟看一下表,问她是不是该出发了。
有些哭笑不得;钟蕾问,“你这么早到是要抢座位么?”
李政说,“我是抢新娘。”
正说着,旁边有人叫了一声钟蕾。
她心下一惊回头,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笑着向她走来。
“冯骏?”
“我出差。”他说着,礼貌一摆手,“这位是我们公司张总。”
“钟蕾,我们又见面了。”
年长的女人慈祥伸出手,钟蕾再一次陷入了对自己低智商的愤懑当中。
那一次蔡小乐婚宴上偶遇到的母亲的老同学,她后来一直有些后悔没有多打听一下自己妈妈年轻时候的事情。她妈妈走得早,留下的印象本来不多,能多知道一点,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些慰籍。
可她却并没有留下那位阿姨的联系方式,直到今天才猛然想起,能参加那场婚宴的人,不是蔡小乐的亲朋,那必然是冯骏的熟人,她怎么就没想到打听一下呢?
时间尚早,钟蕾和张艳冰坐在了机场的咖啡厅里。
“你妈妈真的太优秀了,我们大学两万多人,凡是那一届住在我们主校区的,你提起黄翠玲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只可惜……”她欲言又止,在钟蕾疑惑的目光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只可惜最后被那个食堂里卖馒头的女人摆了一道。”
心下升起一丝不祥预感,钟蕾讷讷问道:“您是说……”
“白静娴,你知道么?不知道她,你总该知道齐盛尧,前些天刚被抓的那个,齐氏集团的董事长,所有报纸都在登他的事。上大学的时候齐盛尧比我们低一个年级,白静娴就是他的女朋友。”
白静娴,她怎么能不知道?那是齐家琛的母亲,那个美丽温柔到没了天理的女人,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娴静的女人,钟蕾听见自己几乎是颤着声音问了一句,“张阿姨,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就在我们学校食堂卖饭,因为人长得漂亮,不知怎么就让齐盛尧为她着了迷。本来我们还开玩笑,说一无所有也还是有机会嫁入豪门当凤凰。可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后来竟然嫁给了齐盛尧的哥哥齐盛毅。那个齐盛毅和你妈妈当初……”
她说到这里顿住了,带些不确定该不该说下去望向了钟蕾。
“他们是恋人,对吧?”
“你知道?”
钟蕾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觉得是齐盛毅变了心,可我知道一定是白静娴使了什么手段。”张艳冰皱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