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要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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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要爱下去-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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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学习。”男人叹了一口气,“不要打架。”
  严浩猝然转身,眼睛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你管的着么?”他挑衅般的问。
  男人眉毛挑起,似是发火的前兆,却又压下了火气说:“你好自为之吧。”然后离开。
  那一刻,严浩察觉到内心隐约的盼望,他希望男人大发雷霆甚至狠狠地揍自己一顿。这样,或许能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休息相关的,能够证明自己是——哪怕只有一点点——是被看重的。看着男人离开时的坚决,严浩还是笑了。
  他觉得自己或许有点无聊。
  ……
  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天,严浩倚着墙壁无精打采地歪着。视线盯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想到的却是母亲临终时的情景。
  昔年美丽妖娆的女人被岁月和感情折辱的只剩一脸的狼藉。
  她说:“浩浩,要听爸爸的话。”生命的光芒在她美丽的眼睛中渐渐泯灭,在那一刻她似乎想告诉严浩什么,她看着他,带着一丝留恋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歉然,最后她还是说:“要听爸爸的话。”
  严浩乖巧地点头,没有流泪,只是对着母亲微微地笑着。
  人生太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漂泊,谁又能知道自己终将飘到哪里呢?可是这一切或许都已经不重要了。严浩的心,空落落的,不觉沮丧或难过。亦或已是根深蒂固的麻木。在不断地体验着失望和冰冷并存的成长中,太大的悲喜早已成为失去的能力。是,他不觉有什么波澜还可以从心中泛起。
  没有人再去在意他的好坏,没有人再看重他存在的意义。
  所以,都无所谓了吧……他这么想着,就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个声音低低的说:“严浩,我是你姐姐,以后你和我一起生活。”
  他没有抬头,他不敢抬头。
  如果神要我湮灭在黑寂中,就请不要再让我看到半点光亮……
  “哦。谢谢。”他轻声说。
  ……
  18岁生日那天,严浩第一次品尝到鸡毛掸子的味道。
  “严浩,我让你趴在床边上。”那女人拎着鸡毛掸子下达了这样让他难堪的命令。他咬着下唇瞪着眼睛看着她。
  她,她竟然要像教训几岁小孩子那样打他屁股?
  羞耻感和对这种情形的陌生让他有些紧张起来。却有一种难以辨识名称的温暖感觉让他知道自己无法违背她的命令。
  打吧打吧!他那时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全当自己是一块破布就任人随便践踏吧!
  可是当暴雨似的痛打落在屁股上时,严浩还是崩溃了。让自己羞愧无比的是:他竟然因为被打屁股痛得哭了出来。措手不及的疼痛让他变得感性而脆弱,他在理智防线动摇的情形下讨要了一个拥抱。便这样,痛与爱的纠缠中,一去四年。
  ……
  当林若若冲进房间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严浩四肢都被绑住,嘴也被堵住,下身已经是鲜血淋漓的黑紫交纵。严浩没有半点声息的样子和严舞痴痴的表情让林若若产生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吓坏地扑过去探严浩的鼻息,还好……林若若吁出一口气。
  “你疯了么?怎么能这样打他?”林若若甩了脚上的高跟鞋,一边去解绑在严浩脑后的毛巾,然后又去解他手脚上的束缚。转头看严舞,她依旧倚着墙壁怔怔地看着床上不醒人事的严浩。
  “严舞!”从不会和好友生气的林若若也有些恼了,“你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
  “没有‘以后’了……”严舞低低的打断林若若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见他。”
  林若若也沉默了,这几年来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她是最为清楚的旁观者。走到如今这一步,谁又能说出“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没心没肺的话呢?
  “真是抱歉,若若,让你大喜的日子还为我的事操心。”
  林若若没好气地白了严舞一眼。她看着他俩离开的时候突然就生出不安的感觉。喜宴结束后,她匆匆就要赶过来。新婚丈夫问她:“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比我更重要么?”
  林若若下意识地回到:“太多。”
  男人笑笑,“呵呵,也对。”并未真的生气。
  她不是不悲哀的。当生活成为某种世俗恒定的模式,当彼此都已经习惯把婚姻看做对现实生活得妥协品……所以,她是那么看重严舞和严浩的感情。那样的看重,让她自己为自己悲哀。或者她是想在他们身上还能看到有关“爱”的希望。
  严舞慢慢站直身体,“麻烦你帮我照看他一下吧。我知道实在是对不住你,可是我……”
  “我知道,你走吧。”林若若微微笑笑,“我没关系的。”
  严舞点点头,转身一步步往门外走去。却在将要踏出门槛的时候突然转身风般地冲回来。
  她扑在严浩因冷汗蒸发而有些冰凉的身体上,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出来。声嘶力竭的仿佛要把压抑多年的委屈、无助和疲惫都释放出来。
  林若若轻轻地抚摸着严舞的头发。她知道,自从严父去世后严舞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知道严舞拿异常的冷静下是多么的慌乱和无助。
  严父的死怪得了谁?以严舞的性格,她不会真正地责怪严浩,那么只有她自己。可是她是否真的做错了什么呢?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如果这无情如刀的光影可以回到四年多前的那一天;如果严父在说:“小舞,你先帮我照顾他一阵子”时,她没有懂事地压抑下内心的反感而说出了“可以”;如果她没有注意到那倚墙而立的少年的脆弱与孤单;如果那个少年不曾用他那漆黑而无措的瞳孔痴痴地看着她;如果他没有用那样满是遣卷地声音叫她“姐”;如果,如果莫南歌早些出现在她面前;如果,如果她没有释放压抑二十多年的任性,坚持守在这天真而胆怯的小人儿身边……
  哭了许久,严舞终于止住了眼泪。
  窗外的暴雨也已经停歇,那些残落得枝桠终究难以回到大树的怀抱。
  像一场宿命,又似梦魇中无情的作弄。即便人生只是一出戏,谁又能中场叫停呢?
  严舞离开了。第一次如此不负责任地把问题留给了头昏脑胀的林若若。
  她离开的身影那么疲惫。让林若若几乎不知道该更心疼哪个。
  擦拭身体,上药,林若若光着脚丫在这不知为何显得格外空旷的房间里忙活着。
  严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睁开眼的片刻,瞳孔里还是茫然的,不知此时是在何时。昏迷中,他似乎检阅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岁月。那些凌乱的光影和画面让他仿佛重走了一遍人生。唤醒意识的是下身传来的锥心般的疼痛。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他才明白。原来,又回到了这一刻。
  林若若端来了煮好的粥,看着严浩歉意而痛楚的面孔,没好气地,“你们两个算了吧,别让我再操心我就谢天谢地了。”
  为了不再给别人徒添麻烦,严浩压下了想呻吟喊痛的本能,安静地在床上与疼痛对抗着。没有任何言语。他似乎明白,严舞走了,就是这样,便离开了他的生命。
  晚上,林若若不肯离开,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半夜时分听到严浩微弱的哭泣声。
  她悄声走到房间的门口,静静地看着。
  严浩格外艰难地支起身体,不知为何却只是从桌子上拽了一本书,双臂环着书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就那么小声的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抽泣着抖动的肩膀。许久,身体才渐渐的平息,似乎又睡了过去。
  林若若悄悄地走进房间,看到书脊上的字。《约翰克里斯托夫》。
  几年来每次严浩的生日时,严舞总是绞尽脑汁地想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才好。林若若不明白,这十八岁时最普通的礼物,一本少有人看的进去的书,为何让严浩这样的难过。
  她不知道的是,严舞在扉页用黑笔写下的字:“克里斯托夫说,他有活下去的力量和本能,不肯自暴自弃的本性比理智还更聪明,比意志还更坚强。
  送给严浩,我亲爱的弟弟……”
  她也不知道,严浩在内心对严舞的许诺:
  “姐,你让我明白,爱的艰难并不在于抵死缠绵。而是在漫漫长长的人生路上,要我坚持着努力着好好的生活下去。它的意义在于:或许在某个晴朗的下午,命运依然给我们安排了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一刻,你或许不愿意正视我,只是用眼角装作不经意的掠过。但你会知道那是一个努力着的我,一个健康快乐的我,一个最终没有辜负你曾有过的期许的我。虽然,你无需知道,这样的我只是为了你那或许存在的一眼而时刻准备着。如果你愿意对我说一句话,我想你能够说:‘严浩,你终于长大了,你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我很放心。’只要这样就已足够,足够我珍惜自己,足够我把这漫漫的长夜一步一步地走到尽头。”
  严浩睡着了。窗外依旧是夜幕浓重的黑,是那样没有尽头的黑。像永远永远的夜,和永远永远的孤独……
  林若若光脚站在地板上,伴随着脚下的寒冷,止不住的一阵凄凉。她是入了戏的看客,只是站在幕布的边缘便已开始绝望。
  轻轻的呼吸声,和睡梦中偶尔呢喃出的呻吟在空落的房间里寂静的飘荡着。
  不知为何,林若若深吸一口气,突然间,潸然泪下。
  
  正文 如此了了
  
  秋走到深处便是寒冬,寒冬融雪之后便是春,春雨撒过,百花争妍的时刻便离夏不远了。
  半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渡过的时候是那般艰难,它只是在回头再看时才变短。每一日每一日,总有疼痛亘在心里纠缠,脸上依旧是平静地微笑着。后来严舞才懂得,微笑常常和内心的喜悦无关,它只是一种虚假成淡然的习惯。
  工作越来越繁重,母亲的身体自父亲去世后日益衰弱。有时候她会在半夜惊醒,然后冲到母亲的房间,一定要听到平稳的呼吸声,她才能再安然地睡去。
  从那日以后,严舞再未见过严浩。但有时会听林若若装作顺口地提起,“最近还加薪了呢”,“每天去做运动,虽然还是有些瘦,但感觉真的结实很多”……
  严舞通常笑笑便转移了话题,内心却又隐隐的安稳。像一朵甜美奇异的花朵在不见光的角落里绽放,无需去迎风招展,只是独自绽放的灿烂。
  这天晚上严母的精神格外好,吃了饭后又和严舞坐在一起喝茶看电视。看着看着就聊起天来。
  “小舞啊,你可快三十了。”
  “嫁不出去了,就得你陪着我了。”严舞开着无奈地玩笑。
  “南哥最近常常约你吃饭……”严母试探着问。
  “两次!”严舞伸出两根手指严肃地说:“只有两次,一次叙旧,一次是谈工作的问题,看看我们之间有无能达成合作的可能性。”
  “这样啊。”严母笑眯眯地问:“那能合作么?”
  严舞苦笑,“最后还得老板拍板啊!何况,莫南歌已经结婚了。”
  严母的表情急剧的变化,刚才还笑眯眯,现在就已经阴云密布了。“哎!我说南哥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事情没有长性!”
  严舞失笑。她和莫南歌的问题,哪是“长性”二字可以解释的。
  严母端着茶杯摆弄着,突然起身取来了相册。相册里有她和严父年轻时的照片。结婚照片是穿着军装的,有的还有大字:“为革命事业而结合。”帽子上有闪闪红星,两人并排摆出单脚侧跨,抬步向前,手臂提起的典型“革命”造型。
  严母自己看着,“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我们那个时候啊,结婚照片都是这样的。这也是潮流呢!”她把相册往后翻,找到穿婚纱的合影,“这个,是你七岁那年我们才去补拍的,你爸还不愿意呢……”她就这么看着,脸上带着微笑,突然问严舞:“你说,那个时候他不愿意和我补拍结婚照,是不是和那个女人有关?”
  “妈!”
  “我就是随口说说,”严母拍拍严舞的手,悠悠地道:“我那么多年都想不开,现在呢,人都已经去了,我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她翻着相册,慢慢地看着,时而微笑,时而怔怔地出神。
  “我和你爸爸可是自由恋爱呢。”严母突然开口,“我们那个年代,虽然说是婚姻自主,但基本都是先有媒人打听好家庭啊工作啊,然后安排两个人相亲的。有时候父母看着对了,基本上也就定了,少有自己拿主意的呢。但我和你爸不一样,我和他可是一见钟情!”严母有些得意地说。
  严舞从没听过父母相识的事情,不禁诧异地瞪大眼睛。
  原来相识时的严母已经是国有企业的员工,而严父只是来自外地的打工仔。家境的差距成为两人的阻力,可那时严母铁了心要和严父在一起,也一度和家里断绝了来往。严母满是骄傲地说:“你爸爸也给我争气!一边工作,一边自学,后来参加了高考,一路就做到了教授!”
  严舞看着母亲,已经开始出现皱纹的面孔上突然洋溢出满满的幸福。
  “我没后悔嫁给他。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件事之后我也没有后悔嫁给他。后来看着他那么苦恼,我也是……哎!男人啊,多大年纪了,总有像小孩一样的地方。你说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犯了错,你怎么忍心不原谅他呢?”
  听到自己眼中一向严肃的父亲突然就变成了“孩子”,严舞不禁笑了起来。
  “其实他这个人,不讲理的时候,还真是不讲理。”严母突然说:“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他知道难受,怎么自己好了,就把这难受又放到别人身上了呢?”
  严舞怔住,一时间拿不准母亲在说什么。
  严母若有深意地看着严舞:“我们当初私自结婚后,你外祖父拿着扫把差点没把他腿打折。那个时候他说你外祖父是老古董,没人性。现在好了,他把自己遭遇的事情又换个法子用在你们身上……”
  “妈!”严舞下意识的不想听。
  “你听我说,小舞。”严母摁住严舞的手,“这半年了,我这些话一直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我看着你这样一天天过也是着急。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十分反对你和严浩在一起。只是可能因为严浩他毕竟身份有些特别吧,所以你爸特别的转不过弯来。那时我想,你们要是真能分开也好,就没拉着你爸。”严母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你爸走那天,我也是一时气昏了头。回想起来,那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严母用力握住严舞的手,一字一句的:“去找他!”
  “可是……”
  “小舞,我刚才提莫南歌确实是试探你。他确实并不值得你去好好对待。可是……已经有好几次了,我就在阳台上看到了那孩子。有一次是清晨你上班,还有一次是晚上你下班的时候。我就那么看着你,然后就看到那孩子躲在楼角那远远地站着。”严母的眼睛湿润,不好意思地笑着:“瞧着真是怪可怜的……”
  “女人这一辈子啊,什么都可以差一点儿,但千万不能挑一个对自己差一点儿的人。妈妈是自私,不想看自己女儿过的不快乐,所以妈想让你回去找他。”严母看着严舞,严舞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严舞扑到母亲的怀中哽咽着。母亲的话让她感到贴心温暖,她第一次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而不是母亲,对自己谈论起爱情。似乎就这样便推开了一扇合上依旧的门。可那温暖中却也有隐隐的不安,是什么?她找不到答案。
  一个月后,母亲在床上安然离世时,她知道了这答案。
  憎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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