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父微笑,“听不进去了么?是不是因为我说的话,你也是听的明白的?那你就应该知道,你根本不具备给小舞幸福的能力。”
“至少,至少……我知道感情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忠诚。至少我知道我爱姐姐,就不应该为了一时的快感去给自己爱的人造成无法弥补的伤痛!”严浩失去理智的反击,“父母是日后子女寻找配偶的范本么?这个理论我也看过,我还知道除了俄浦底斯之外,更有一种情形,那就是当女儿知道父亲对母亲的背叛的时候,她会在日后绝不接受为了纵欲快乐而没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甩过去,响亮地引来了整个屋里的注视。严父无法克制的颤抖,“你!你给我再说一遍!”
正文 闹剧
严浩摸了摸嘴角,指间鲜红,嘴唇的皮肤竟然在大力的打击下被牙齿撞破。以前看武侠小说或者电影,武林高手一个耳光便把弟子打的口吐鲜血,原来并不算夸张。严浩心中突然升起一丝荒诞的感觉。有生以来,第一次挨到这么重的耳光。诚实的说,以他曾经对父爱的渴望程度,连打骂都是算在内的。
现在已是今非昔比,严父的举动只是让他感到可笑。父母对孩子的肉体伤害之所以可以称之为“责罚”,那是以爱为前提和目的的——无论它是否能够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也无论它的方式是否正确——它至少根由充分。
而这一个耳光算什么?泄愤和掩饰对自己过失的惶恐罢了!
严浩笑了,反倒平静下来。“对不起,我并不想顶撞您,也无意指摘您的过去。我没有您人生阅历丰富,也没有您的知识渊博。可是我坚信我有能给姐姐幸福的能力,也有完善自己不足的勇气,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上的。给您来的困饶,我很抱歉。如果您不能理解和接受,我也无能为力。”
严浩说完这段话,就起身走掉。
严父怔怔地坐在位置上,看热闹的人又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事情上。严父便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似乎瞬间衰老……
严浩有生以来第一次喝了那么多品种的酒,各种颜色的液体混在一起在他的胃中翻腾着。同学朋友的喧闹声响在耳边,却听不见。
他有过夜夜宿醉的经验,那是一种无法从醒来的蒙昧,是痛、是悲都看不见。那时候他是自卑而胆怯的,小心翼翼地守在有严舞坐落阳光的角落里,怕被遗忘,怕被随意的丢弃。
后来他知道,不应当是这样的。他可以不必卑微地去讨好,也不必去小心翼翼地守护。他应该站起来,拿出自己的力量,用劲全力的去爱,去给她幸福……
“学长,你今天不开心么?”于丝丝坐了过来。
严浩没有看她。严舞希望他待人温和友好,他知道。可是他今天很累,没有力气去应和于丝丝没完没了的纠缠。
严浩有些沮丧,严父的话何尝不对?难道,他对严舞,其实是种恋母情结?不……不!如果爱一个人还要拿什么理论学说来辨别那爱的意义,是一件多可笑的事?
“学长……学长……”于丝丝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却又似乎模糊起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片苔藓,本就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长大,即便再努力地去靠近阳光,也只能躲在参天大树的脚下……这种感觉,是那么无望。
第二天的上午,他是被阳光叫醒的。灼热的阳光扑在脸上,把意识拉到疼痛欲裂的头上。
严浩呻吟一声,缓缓地睁开眼。宾馆的大落地窗外面正是高架桥,一辆辆车子飞驰而过……想是昨天喝得太多,然后就在KTV里睡着了。
这种事情也发生过几次,一群人玩的太HIGH,后来都无力回家。不过以前都是他照顾别人的,这次却是别人来照顾他。
严浩自嘲地笑笑,翻个身就看到了在床的另一边,正一脸甜笑的于丝丝……
严浩僵住,全身的骨骼和肌肉刹那间都失去了动弹的能力。露在被子外面的半个身子的皮肤可以感觉到早秋空气的微凉……
“浩,你要不要喝水?”于丝丝竟然红了脸,“昨天喝了那么多酒,一定很难受吧。”
静默,依旧静默着。
肥皂剧的烂俗情节竟然在自己身上上演,任是个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严浩笑了笑,瞬间对于丝丝产生了深刻的怜悯。突然间,倒有什么在他的心中豁然开朗,他自己,原来从来都不是最可怜卑微的。
摸索着拽过自己的衣物,严浩裹着被子穿好。
“浩……”于丝丝似乎没有想到严浩竟然这样漠然的反应,“那个,昨晚……”
“我喝多了,然后在KTV睡着了。”严浩淡淡地说,“麻烦你们把我送到宾馆睡觉,还帮我脱了衣裤,不然今天非腰酸背痛的不可。”
于丝丝把被子环在胸前,一脸无法置信的受伤表情。“难道你就不问问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严浩已经哭笑不得,“我没有酒后失忆的毛病,更没有睡得像死猪一样还乱性的能力。事实上,电视剧的剧情总是夸张的,没有几个人会蠢到自己做过什么都不清楚。”
于丝丝羞愧的涨红了脸,用一种虚弱的声音说,“可是,可是学生会的人都知道……”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承担这个责任。”严浩无奈地看她,“我告诉过你,我是有未婚妻的。我们没有可能。”
“你撒谎!”于丝丝愤怒的大吼:“我打电话问了你姐姐,你根本没有和其他女孩子交往!就算你现在对我没有感觉,你至少应该给我个公平的机会试着了解我!你这样骗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于丝丝就像个骄傲的小公主,任性的自以为是的认为她没有什么会得不到。她以为,她想要,别人就有义务给的么?
厌恶的感觉到底生了出来。“你去查我姐的电话?你还去骚扰她?”严浩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于丝丝你差不多点儿!不要拿你这些无聊的事情去烦她!”
于丝丝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开始往下掉,“你凭什么说我是烦她?姐姐都说我可以去你们家做客,她都能接受我,你为什么这么说?”
“胡扯!我姐怎么可能接受你?”
“就是!”
严浩有些茫然地盯着于丝丝,“她没有说……我不是单身,我是……”
“对!她说你没有和任何人交往,更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未婚妻!而且她也很喜欢我能和你交往,她让我有空去你们家玩!”于丝丝连珠炮地说,这也是她和严舞通过电话后得出的结论,她是如此的胸有成竹!
严浩顿时脸色苍白,自信心又开始岌岌可危。
为什么,为什么姐明知道于丝丝的目的,她还不告诉她呢?
“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竟然敢夜不归宿了!”严舞笑着责备严浩,不轻不重地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看来她今天心情很好。
晚饭后一直坐在沙发上看娱乐节目,脆笑声时时地在客厅里飘着。
严浩却是低落的,“姐,我们是我满了22周岁就去登记,还是等我毕业?”
严舞收敛了笑容,转头去找电视机的遥控器。“你还小,着什么急啊。”
“可是你不小了啊……”
“嫌我老?”严舞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严浩有些着急的问:“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我们没有信心呢?”
“严浩!”
“姐,你是不是担心你父母反对?我们先只是登记,等过两年我好起来了,他们也能够试着接受我了,我们再办酒席,请他们原谅不好么?”他感到没有安全感,像个女人一样,暗暗指望那一纸证书能证明些什么。他意识到了,却依然如故。
严舞为难地看着严浩,然后……“你嘴角怎么破了?”严舞伸手去摸他嘴角的伤口,严浩不自觉的扭开头。
“是打架了?还是撞玻璃上了?”严舞有意缓解气氛。
严浩沉默着,在沉默中又意识到自己是过于小家子气和不为严舞设身处地的考虑了。内疚和自责的情绪又涌了起来。孩子气的撇撇嘴,“我要姐陪我睡觉!”
“……”
严舞登时满脸通红。昨夜与林若若的话轰的一下全部涌回脑海。
严浩抢过遥控器干脆地关掉电视,拉起严舞的手就要往卧室里走。“不管!姐不嫁给我,我不高兴。你要负责任补偿,陪我睡觉!”
睡觉……真的只是睡觉。
严浩一头拱到严舞的怀里,就像个眷恋母亲的孩子一样,双手紧紧地环着严舞的腰,就连脑袋都快扎到了被子里。他嘴角挂着满意的浅笑,在严舞涩涩的忐忑中,没用上几分钟就睡着了。
微微的酣息在自己的怀中荡漾着,严浩的头间或还在严舞的胸上蹭蹭,只是习惯性的小动作,不带丝毫色欲的意味。
严舞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哭她竟然如此这般,毫无性吸引力;亦或笑,原来在一份虔诚的爱恋中,亦可有青春纯美的味道……
浓蜜的爱意在胸口中稠的化不开,严舞想到那个初时萌动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姿态,这样的宁静。
月的皎辉挂在树梢,谁说夜黯了,人便要萧条?
正文 责难
严浩生日那天,他们定好一起出去吃饭。
“今天没有课么?”严舞问他。
“没有的,我去拿点东西就好。”严浩早早的先出了门。那是一枚白金指环,是上次挨打那天就买回来的。不过那时严舞正在气头上,他没敢拿出来。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一枚小小的白金指环拿来求婚实在是太寒酸了,严浩知道。可他也知道,严舞对他的物质亦无所求。这是他自己全部劳动成果买回来的,他只是想表达点什么,即便不是马上结婚。他想她会懂的。
他很多次的想象,自己要对严舞说:姐,你先收下这个,等过两年,我拿钻戒来和你换;再过几年,拿比鸽子蛋还大的钻戒来和你换;或者你想要更漂亮的石头的,都是可以换的!包换期和我的寿命一样哦。
姐姐会开心么?
每次想到这样的情景,严浩都不由自主地想要微笑。说不定严舞又要踮起脚来摸他的头发,语调温柔地说,傻孩子。
严浩出了门,严舞就正好接到林若若的电话。
“爱情卫士,今天休息,咱们出去兜风吧!”林若若近来买了辆二手车,正在瘾头上。
严舞笑着说,“算了吧,马路杀手,我还没活够。”
“别嘛别嘛!你也知道我最近又失恋了,快来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小心儿吧!”林若若一如往常的没个正经。严舞知道,她是个太爱故作洒脱的人,并非真正的可以游戏风尘。
“可是,今天是严浩的生日,我们说好出去吃饭的。”
“那还不好说,他若若姐姐给他庆祝生日。我们去买些吃的,然后找个地方野餐!”林若若听了更有兴致,“反正你俩也演不出什么限制级内容,我也不是外人,咱们一起出去玩玩情调!”
严舞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没过多久,林若若的车就到了楼下。
“咱们先去学校接严浩,然后再一起去采购!”林若若开车像开坦克一样,无所畏惧的横冲直撞。
绕来绕去的,终于开到了严浩的学校门口。严舞给严浩打电话。
“事情处理完了么?”
严浩在电话彼端的声音有些慌张,“快了,姐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家。”
严舞看着旁边的林若若,笑笑,“你若若姐说带咱们出去野餐,开着车接了我……”
“别来学校!”严浩匆忙打断,“我是说……我是说,不用来接我,我……我去找你们。”
严舞怔了一下,不明白严浩这是怎么了。就听林若若一边开车,一边依旧没个正经地说:“你看那电影海报里的人多像你家严浩啊!现在学校风气就是开放,床上的镜头也拿出来张贴……”
严舞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校园里的宣传板,先是奇怪怎么现在大学的一个宣传栏前面也能这么热闹?林若若已经变了脸色,“靠!”她一把抢过严舞手中的电话:“严浩你给我出来。我们已经到你寝室楼下了!”
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严舞才反应过来,那“电影海报”里的人不是像严浩,根本就是严浩。
忽如一夜梨花开。严浩那夜和于丝丝在宾馆里的照片竟然被放大了张贴在学校各处的公告栏和宣传板上。
严舞怔怔地看着,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就见有几人过去,趋散了看热闹的人群,把海报撕了下来。他们其中一人的胳膊下还夹着许多同样的东西。想来是学生会的学生。
“镇定!镇定!”林若若安慰严舞:“这个世界上太多的事都是不表面看上去的那个样子的。你要有平和的心态穿透表象去接触到本质!”
严舞干笑了一下,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从内心中来说,她是相信严浩的。她直觉地知道这件事里面内有蹊跷。可是,若发生了什么事情,严浩为什么不和她说?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她感到分外酸楚,她想到自己那天铿锵有力说的那些关于“爱与性”的言论,莫名的,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林若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劝严舞要先冷静,听完严浩的解释很可能就会发现生气是很浪费感情的。
一时无话,手机又响了起来。严舞以为是严浩,去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家里来的电话。
“小舞,快来医院,你爸爸不行了……”母亲哽咽的声音让她全身一颤。
“妈,你说什么?”
“我倒想问问那个小畜生说了些什么!”严母大哭,“前天你爸去见了那小畜生一次,回来后就饭也不吃话也不说,谁知道今天早晨……”
林若若听了也是脸色大变,急忙驱车赶往医院。
严浩赶过来的时候,刚好与林若若的车擦过。“姐!姐!”他拍着车门,叫严舞。
严舞对严浩完全视而不见,只是催促林若若开车。车子又飞了出去,严浩跟车跑起来,大声喊:“姐,你误会了……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姐,你听我说……”
跑了几十米,严浩到底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胸口因剧烈的运动而起伏着。
糟糕!姐姐一定是生气了。严浩手中还握着装指环的小小盒子,只觉得一阵委屈。他掏出手机打给严舞。
一个呆板的女声传来,“对不起!你拨的用户已关机……”
秋季,昼夜开始呈现日短昼长的流向。
校园里的白杨树,被午后的暖样拉长了影子。树下,站着两个无措的人儿。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于丝丝哭得梨花带雨,“本来那天晚上就是萧芳出的主意,她说你要是不认帐,还可以拿照片威胁,我才让她拍了照片。我没想到……亏我还把她当成好朋友,她一定是嫉妒高杨追我!一定是这样!”
严浩面无表情的倚着树站着。他不介意,不介意别人去怎么猜测他和于丝丝的关系。也不介意别人说他,说他是想攀附校长的女儿只为保研什么的。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听不到人们的闲言碎语。他更没有心情去听于丝丝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原因始末。
他只介意一件事情,严舞怎么想?她是否介意?她是不是很失望很伤心很生气。他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她是否能原谅他呢?
“我爸爸发了好大的火,”于丝丝还在说,“等他火气过了,我一定让他好好处理萧芳……”
“你走开。”严浩有气无力的说,“离我远点儿,别让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