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大概猜到,一旦她这样说了,他会毫不保留地将她彻底占有。
她当然高兴他这样做,因为她爱他,她本该属于他。
可是,随着众人关系的复杂化,他们的爱情横生枝节,早已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了,即使他不爱彭慧、她可以忽略彭慧,但昴茂真实存在,他是昴家血脉的延续,其中有着割不断的亲情,也许迟早有一天,为了维系这份亲情,昴天会选择彭慧而舍弃自己。
她现在心里很乱、很痛。
但是,有一点是她必须谨记的,她尊重他的选择,也尊重昴家的选择。
「我记得我儿子不是学小丑表演的吧,还不快给我住手,还没被人笑话够吗?」乐萍揪着他的皮带往外拖人。
十指还扣在门框上,昴天心有不甘地瞪着曹晓,就跟一个闹了半天,也无法得到想要的玩具的小孩一样。
「少爷还是快点回屋去吧,别感冒了。」她神情有点木然地提醒道。
她是真的有点累了,可以的话,真想倒头就睡,什么都不去想最好。
「回去吧!」乐萍看他简直像是黏在那里,索性便伸手去揪他的头发,自己的这个儿子根本和野兽无异,对付他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而这恰恰是曹晓最不擅长的,这也是乐萍最担心的一点,生怕儿子别扭过了头、欺负人家过了头,人家一旦受够了,便从此一去不回头。
「烦死了!」他终于放弃,大手往后一挥,直接扫开了乐萍的手,然后三两撮被揪断的发丝也同时飘落了下去。
他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愤怒不耐的背影给她们。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皆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只是后者的眼里和心里,又都多了一份无奈的落寞。
乐萍慢慢转过身来,对上曹晓略显苍白的脸、灰蒙蒙的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牵强扯出笑容,其中有多心酸不言而喻。
曹晓恭顺地将人请进屋里坐下,然而心思显然极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倒水端茶,而是呆呆地伫立一旁,失了魂魄一样。
「来一起坐吧,晓晓。」乐萍拉她到身旁,亲热地拍着她的手。
「不……不了,夫人。」她眉头微微蹙起,有些害怕,害怕对方要求自己离开,从昴天的世界里退出去,这将是她不可承受的痛,余生可能都会耗尽在这份疼痛里!
乐萍一把将她拽下拉至身边,情真意切道:「晓晓,我不是什么夫人,我是你的昴伯母啊!我们不应该这么见外,不论你心里乐意不乐意,反正我一直是把你当我媳妇看待的。」
心神一晃再晃,曹晓看着乐萍,「我也想一直待在他的身边,相伴到老,但是,我也不想伤害彭小姐、昴茂和昴伯父,以伤害别人为前提而得到的幸福,不是真正的幸福。」眼底有化不开的愁绪。
「你就是太忠厚老实了。」乐萍叹气,想想自己儿子那蛮横暴戾的性格,再跟眼前这个女孩一比,那可真是天差地别啊!
「你以为以昴天那阴晴不定、冷狠绝的乖张个性,能够接受得了那压根不在他计划范围之内的女人和孩子吗?你们都太天真了,我的儿子我知道,他不会,绝对不会,那些人不但无法成为他的至亲、至爱,反而会被他界定成需要被铲除干净的敌人,现在是还没惹毛他,一旦到达他忍耐的极限,谁都拦不住他那逆他者亡的暴脾气。」
乐萍都这把年纪了,自然不可能还以单纯的眼光去看世界,儿子这些年来在商场上所向披靡、一时风光无二的背后,绝不会是因为他善良老实、好欺负,他翻起脸来是不近人情的,虽然不至于取人性命或殃及亲友,但是也从未看他给过敌人翻身的机会。
他会彻底地剥夺掉对方所有的希望,毫不拖泥带水,就像猫给老鼠的最后那一爪子。
曹晓苦笑,「昴天他没那么坏,他只是需要别人更多的真心付出,等他到了三、四十岁的年纪,我相信他也会以家庭、亲情为重的。」
「那是只对你,他要的是你跟他真心相爱,只有你当了他的妻子,你说的那种夫妻恩爱、父慈子孝才会成真。」乐萍以一个母亲,也是旁观者的身分开解道:「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小天的心思,我不信你不知道,晓晓啊,小天离开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幸福,因为他的爱情已经给了你,覆水难收,你要相信伯母,也要相信小天,一定会妥善处理好彭慧跟昴茂的事情,而不是以错补错,后悔一生,到最后大家都痛苦不已。」
「我……我会等……」经乐萍一说,曹晓乱糟糟的心情多少被安抚了一些,「等昴天他自己作出明确的选择和决定。」
其实,她的心没有变过,她不会主动退出,除非昴天先不要她。
只有被他讨厌、抛弃,她的心才会允许她的脚迈向不同道路。
轻抚她柔顺且被严谨盘梳起来的头发,乐萍了然且欣慰地笑了,也许,对付自家儿子最行之有效的法子并不是以暴制暴,而是晓晓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一颗真心、一份爱!
之后的一个月里,彭慧确实不再出现在昴家老宅里,她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抗昴天,偶尔以想孩子为由,跑来向二老献殷勤,也是专挑昴天不在家的时候,而在那么一点点的时间里,她就算有心想找曹晓的麻烦,也无法施展那些栽赃嫁祸的本领。
所以,这段时间内,在各方面都相安无事的情况下,昴家上下也算太平。
只是,总有那么一个人,过得不是那么的舒服自在,一得到空间,便像只吃不到鱼的猫一样,满宅子乱转。
上午十点,正是太阳准备热烈燃烧的时候。
曹晓刚走出洗衣房没几步就忽然眼前一黑,随即整个人被一双坚实的臂膀拐带进了墙角。
「少爷,您……」她不解,为何他抓住了自己,眼睛却又迟迟不看向自己,而是有意无意地看着旁边矮柜上的那盆香水百合配文竹,「有什么吩咐吗?」
「你是不是在躲我?」昴天仰起头,皮笑肉不笑着,手拨着她鬓角的碎发。
「嗯。」她爽快承认,唇紧抿着。
他更加不痛快了,视线的焦点终于气势汹汹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老太婆教你的对不对?」自从搬回来后,她就被调离了自己身边,改去服侍乐萍,这教他很不爽,却也拉不下脸来求老妈收回成命。
「没……夫人待我很好。」曹晓笑得很好看,眉眼弯弯的,就像水中明月。
「我对你就不好吗?」昴天问得咬牙切齿,心烦意乱,手便下了狠劲,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扬起脸来挨近自己。
忍着疼,她还是一个劲地朝他笑。
有多久没这样仔细看着他了?又有多久没这样靠近过他了?
她本想好好克制,可直到刚才她才发现,自己从来就不曾从他的捕获中逃脱,心一直被紧紧握在他的手心里。
「疯了,你疯了,我也疯了。」他眼睛瞪得连眼角的线条都圆了起来,眼白上密布的殷红血丝显而易见。
曹晓嘴角扬起的弧度没了,转而愁容以对。
昴天也皱起了眉,心里酿着的深爱起了波澜,慢慢奔腾起来,冲起万丈高的水龙卷。
「回来我身边。」他声音沙哑,就跟久困沙漠中的遇难者发出的呼救声一样粗哑,「我想你了,想要你寸步不离、想要你时时刻刻都待在我的怀里,想得我都快痛恨死这么没志气的自己了。」
她其实也不是很明白,当初乐萍为什么不再让自己照顾他,而她也只是想藉这段时间,来好好地冷静并整理下自己过于焦灼、慌乱、迷茫的心绪罢了,所以如今面对如此诱惑、他的深情告白,她又怎会不答应?
战战兢兢地靠了上去,曹晓终于鼓足最大的勇气,展臂抱住了他的腰,伸手扣住了他的肩,最后将脸深深埋进了他烫热的怀里。
昴天收紧臂弯,将她彻底收押监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唯有一定的距离才能将目标看得真切。
他们突然明白,乐萍这招才是真正的「欲擒故纵」,游走在得到与失去之间患得患失的心,终于看清了方向。
他低头以脸磨蹭她的发际,很快就弄痒了她,她便主动抬起头去与他唇齿相依,细细舔舐着彼此,柔情都融化在了口中,汇成涓涓细流,最后滋养了彼此的心房。
「苏姐姐,苏姐姐……」沉缓的呼唤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地冷却了激情。
昴天一边爆粗口,一边扭头怒瞪,要不是曹晓抱着他的腰不放,这下子早就冲上去,将人揍到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小孩而已,少爷不要计较行吗?」曹晓边哄他这个大人,边伸着脖子朝吓坏了的昴茂安抚道:「小茂别怕,姐姐还有事要忙,你先去找爷爷玩好吗?」
「讨厌的小鬼!」只因顾忌着她,他暂时收回了凶狠的目光,却收不了厌恶的情绪。
那一头,昴茂也总算是回了神,一声不吭,转身一溜烟地逃走了,可见怕这个男人到了何种地步!
她亦害怕,直觉告诉她,昴天是真的极度地讨厌着这个孩子!明明小茂很可怜的说,只要一想到身陷囹圄的父母,自己就不能不心疼这个孩子,他们都是缺乏亲情的人。
「少……少爷,小茂他……」
昴天火大地打断,「不准再提他,如果再提,我现在就把他送到孤儿院去,你信不信?」接连几次地来破坏自己渐入佳境的感情,这个小孩果真是非常可恶!
曹晓住嘴,撒娇似的伸手去扯他的衣袖,「少爷,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心情自然太好,小孩的事马上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勾起她的下巴,在她惊慌羞怯又小小喜悦的眼神的注视下,他吻了她,久久都舍不得放开。
第七章
海风是潮湿的,仿佛一吹过来就直接黏在了皮肤上,昴天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沉浸在暖流中的鱼,忘了世间险恶,卸除了一切防备。
他躺在廊下的藤编躺椅上,微微低侧着脑袋,透过紫灰色的镜片,看着篱笆外的海滩上正捡着贝壳的曹晓跟昴茂。
尽管十全九美、美中不足,多了一个累赘,却并不妨碍他现在的好心情,也幸亏这个累赘大部分时间里都沉默得像根木头,他才宽宏大量地没有计较。
海风拂动俏女仆那身白底蓝边、缀着小黄花的围裙,他的心也跟着怦怦乱跳不已。
他们是昨天傍晚乘坐小渔船,抵达这座叫做「火蓝」的小海岛,名义上是来考察这座岛有没有开发、投资的价值,实际上却是他假公济私,抛下公务来这里短暂度假。
近来数月形势复杂,多变的大都市生活教他倒足了胃口,如今他只想和他家女仆过过这种平静而快乐的日子,一方面可以更加清楚地审视内心,另一方面,也该好好填饱一下饥饿了许久的身心,否则迟早会因极度欲求不满,而七孔流血死翘翘的!
只是老爷子也是心知肚明的过来人,不惜装病博取曹晓的同情,硬将昴茂塞给了他们。
父亲的意思,昴天明白,只是父亲不惜拉下老脸,扮可怜的模样令他动容,正因如此一向专断独行的他才没翻脸。
那个贪婪的女人,他可以随时可以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掉,但孩子尽管讨厌,却已然成了老人家的心头肉,所以今后是非要在一起生活不可了。
他和她的共同生活里,是否能容得下这个必然的累赘?
是他先耐性耗尽,翻脸无情、冷酷到底,还是她终究会厌烦,苛待非己所出的长子、嫡孙?
父亲想要试探的就是这个吧!
收回涣散的心神,昴天再次定睛远眺,女人和孩子还跟往常一样,都只是淡淡笑着,却不显寂寞,就像前面港湾里的海,没有惊涛骇浪,只有安宁祥和的平静。
那两个人从各方面来讲都挺相似的,逆来顺受、温和安静,倔强地扞卫着他们小小的自尊。
「哼,果然是如同杂草一般的存在啊!」无论如何践踏,一场雨后又是一片葱笼了!他虽撇着嘴角表现出些微的不屑,但内心并不排斥他们这些平凡渺小却诚挚的人,所以难得一见地将笑意平和地挂在了眼角眉梢。
曹晓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突然转过身来向他招手,忽然间,昴天脑里、心里的她仿佛被一道天降圣光直直照射着,仿佛在不断告示,她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女。
「少爷,看,我抓到了一只小海蟹!」她朝他喊,一边高举着还在张牙舞爪的小生物。
「你是傻瓜吗?」他直起身来朝她大声喊,不由自主地笑得比她还开心,天晓得,她抓住的岂止是螃蟹啊!
「我不是傻瓜,我只是玩得很高兴。」她边答边转身向大海,在海风吹净她脸上的碎发,向他展示她那张教人心生安定的宁静脸庞时,她动作柔缓地将那只战利品抛回了大海。
昴天一跃起身,大步来到曹晓的身旁,摘下墨镜,用一边的镜架敲打她的头顶。
「怎么放了?」
她双手背到身后,侧低下头,笑咪咪地看向他,答:「它属于大海。」
他也低下头,迎着她绚烂的目光凑了上去,问:「那你属于谁?」
「那你属于谁?」她反问。
「属于你。」他笑着轻轻耸了下肩,心情正好,不如趁胜追击。
曹晓一愣,又不由得颤抖了下,随后才瞪圆了眼睛盯住他,「总觉得你是有所图谋,才会这么说的。」猫在肚子饿或需要抚摸以排解寂寞的时候,总会围绕着人的脚跟打转撒娇。
「哈……哈哈!」昴天嘲讽似的干笑几声,翻着白眼骂道:「你一定有病,有被害妄想症!」
「少爷,患这病的人好像是您吧?」也许是这里温暖明亮的环境熏醉了她,她竟敢开起他的玩笑来了。
昴天冷嗤一声,随即模样凶狠地扭了扭脖子、松了松牙关,然后以闪电之速低头攫住了她的芳唇,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沉浸在他那惊涛骇浪般的狂热里。
一百公尺外,小孩主动隐身在巨大的礁石堆里,他看见了一切,也知道那里并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处,不过心底还是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奢望来,如果他们真的是他的爸爸、妈妈就好了,那样他就会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好幸福、好幸福!
一吻终了,曹晓急喘着气,粉拳一记接一记地砸在他的胸口上,「你这样会教坏小孩的,知不知道?」
他却一脸无所谓地一把擒住了她行凶的手,磨了磨牙齿后笑着恐吓道:「我饿得厉害,信不信我把你这几根葱白玉指都啃了?」
「不要。」她跟他抢自己的手,很清楚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迅猛而霸道地将她一下扯进了怀里搂着,嗅着她身上的香味,陶醉道:「怎么这么好闻?就跟红糖猪脚一样。」
「胡说!」她大声抗议,可抗议无效,下一秒,她的嘴巴就又沦陷了。
他的舌头就跟带着刺似的,刮得她檀口内各处都如火烧般灼痛着,她想拔又拔不出,这些刺已入了她的皮肉,早和她连成了一体。
曹晓的身体还是很轻,除非搂紧到极致,仿佛和自己融合一样,否则是不会有成就感的,所以昴天倾尽全力地抱着她、吻着她,远远地看过去,她就像他胸口生出的一对翅膀,扇动着,像是要带他去翱翔。
天空渐渐暗下,浅白色的沙滩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海水中,一天的时光就这样被消磨掉了。
隔天,再也受不了看得到却吃不到的昴天,终于又强硬起来,用过午饭,趁孩子午睡的时候把人托付给酒店派来的私人管家,然后强硬地带走了曹晓,也不告诉她目的地,就像个人口贩子一样。
眼看着前面的路越走越狭窄、偏僻,曹晓脑海里不断冒出无数个泡泡,每个泡泡里都装着眼前男人各式各样的阴谋诡计,在她看来,他跟变态的差距只有一线之隔啊!
「少……少爷,你到底想带我去哪里?去做什么?」虎背豹腰、劲步生风的背影,真是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