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青春此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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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青春此岸花-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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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我对他并非怜悯,这也是我曾极度厌恶的事情,因为在别人高高在上的俯视中,仿佛自己便只适合生长在泥土里,而我想给予他的是‘爱’,这像是给年幼时的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因为我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而我不愿他变成下一个我。这并不算对自己的否定,只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
  我开始试着去同他接触,起初并不那么顺利,他总是一再的规避,在我们说话时他会别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也不做回答。我似乎能懂得他为何如此,因为以前的我也同样害怕过被人闯进自己辛苦织就的茧中。
  不过他尚年幼,对旁人的戒备之心并未如那时的我那般强烈,一来二去,彼此之间倒也算是形成了一种默契。在空闲时我便同他讲自己幼时的事,当然并不奢望他能够清楚我到底想要表明什么,即使在他心中我口中所述的不过是一个无趣的故事,但他总是托着下巴安静的听我述说,这对我来说便是一个好的开端。
  我慢慢地将身体移过去坐在他的身旁,开始试着抚摸他的头发并拥抱他,他也并不排斥,可在我面前,他却一直坚强到不曾落过一滴泪,或许在他年幼的心中已经明白,在女生的面前哭鼻子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而我自己也曾这般孤独的生活着,所以懂得如何去渗透进他的内心,那是卑微而敏感的,因为潜意识中认为自己与他人不同,因此徘徊在人群外,生怕心中所怀揣的小情绪会被人所窥破,并告诫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到头来却令自己走到一个更绝望的境地中去。
  这种看似坚定的信念也不过如同孩子口中无知的梦想一样,多数的大人们对此抱着一种玩笑的看法,因为在他们心中,今日孩子口中所说的这一切很快便会在玩耍中被别的东西所取代,这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他们却不知孩子对此是否念念不忘。没人能看见未来,也没人能知道今日许下的一切在日后能否实现,就像我们不一定会成为那种心心念念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所看过的故事,似乎从未如别人口中所言的那般精彩】

  壹。
  那日放学前,天空忽的飘起雨来,那些上课前母亲在背包中塞了雨伞的孩子早已欢快的冲进了雨中,而其他孩子只得瑟缩在屋檐下。我抱着课本从教室出来时,雨已下得非常大,不得已便只能躲在门前。虽然后背已贴着墙壁,但卷起的裤腿下仍是被飘进来的雨给打湿了。
  孩子们见我出来纷纷向我点头,然后又侧过脸去盯着被雨水击打得发白的远方。其实他们大可躲回教室中避雨,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选择等在屋檐下,如今的我已无法再以成熟的想法去揣测孩子的内心了,或许在他们心中,远远看着父母冒雨前来接自己回家时的身影远比被雨淋湿来得重要。
  长安站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他的两个哥哥早在下课铃响之前就已带着伞逃之夭夭了。他低头鼓捣着脚下的石子,打在石瓦上的雨声遮盖了一切,但是他形单影只的侧影却并未在视线中被遗弃。
  此时天色渐晚,没有夕阳的天看起来那般黑,如同这里某个没有星星的夜空,好像一个低头便可以被遗忘。山道上并没有路灯,夜幕下快步赶来的父母,看起来只是不停攒动的黑影,而天边黑色的云像是掉落在他们的肩上,可他们的脚步却是那般匆忙。由于低垂的伞和昏暗的光线,来人在未走近之前身份是无法被确定的,孩子们将头伸进雨中,两眼盛满了期待。
  然而借着教室里透出来的光,可以看见长安仍是低着头,可能在他心中并未抱有期望吧。或许正如人们所说,我们应当学会不去期望,那得不到便不会失望,而得到了便是惊喜。可这句话本身看起来是没有错,但若真的有那一天,我们不再对未来存有半分期望,那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们好好的生活下去。
  随着孩子们一个个被家长接走,这里的孤独感被渲染得愈加浓郁。我走过去站在长安的身边,他抬起头来也不说什么,只是看了看我被打湿的裙角,拉着我往里面缩了缩,然后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满是泥泞的鞋尖,彼此皆是沉默。
  后来,我嘱咐来带孩子回家的邻家大人向长安的大伯说,今天晚上长安在我这里留宿,请他不用担心。我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征得长安的同意,但那一刻他竟自动靠了过来,像是因为淋了雨而急需取暖般紧紧贴着我。
  那名家长向我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抱着女儿钻进伞下躲进雨中,而邻家的女孩趴在父亲的肩上,她看着躲在我身后的小贝,一脸的蔑视,似乎如此寻常的事情便已足够她在长安面前炫耀。
  那晚我简单做了点晚餐,可他却安静地坐在简陋的桌子前吃得很香,仿佛很久没有这般好好进食了。我坐在对面看着这个瘦小的孩子,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然后夹了菜放进他的碗中。
  他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我。我微笑,伸手过去把他嘴边粘着的饭粒拿下来。他没有说话,低下头去,但并没有继续吃饭,而是安静地落泪。我一时便慌了,起身移过去坐在他身边,并搂着他瘦弱的肩膀,手掌轻轻摩擦着他粗糙的衣服。许久,他才过来抱着我,并抬起头来对我微笑,似乎以这种方式来向我声明他没事的。
  贰。
  饭后我拿了一本随行的书给他,便自顾自的收拾碗筷去了;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将书支在大腿上,坐在床边仔细地看着摊开那页书本中的内容。我把手中的水甩干,走过去问他,“你看得懂吗?”
  他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抬起头看我,说,“不懂。”说完又低下头去看书,好像书中的那些故事会自动钻进他的脑子里一样。
  我在他跟前蹲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说,“来,我念给你听。”一边说着一边把被子撩起来让他钻进去。
  那夜他一直安静地靠在我的臂弯里听我讲书中的故事,一脸的满足,不时会抬起头来看我,水汪汪的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愈加深邃。直到深夜他才睡去,高高翘起的睫毛不停颤动着,嘴边带着微笑,仿佛掉进了书中那美好的故事里。
  我小心地将他抱起让他平躺着,他却转过身来蜷缩进我的怀里,如同被包裹在羊水中的婴儿。我的手放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企盼他可以做个好梦。窗外的雨下得很急,打在屋檐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我的头已不再如过往那般疼痛,似乎在得知夏小北生还之后便不药而愈了。
  其实说来也可笑,我曾把这些所谓的秘密都深藏在心里,可它却如同年久失修的水龙头,拧得愈紧便愈是漏水,如今把一切放下了,却反倒像是拧开了水龙头将一切淤积于心里的旧事皆释放出来,流干了自然就好了。
  就在我侧身准备睡去时,长安却在我怀里挣扎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叫喊着,“妈妈,妈妈……”该是做了噩梦。
  我伸手轻抚他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他像是可以听见一样,渐渐的安静下来,钻进我的怀中,紧紧抱着我。后来我也沉沉地睡去,下巴抵着他的头发,双手环抱着他用力蜷起的身体,一夜无梦。
  隔天,他大伯来接他的时候,他一直躲在我的身后。大伯张开双臂想抱他,可他却扯着我的衣角抬头看我,眼中有不舍,似在同我道别。我低头抚摸他的头发,不知为何会说出这句话,“要不这段时间就让长安暂时住在我这里吧,我和他还挺合得来的。”
  他大伯看了看我,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凝重,有愧疚在脸上浮现出来。我接着说道,“我一个人住其实还蛮孤单的,就当是让他陪陪我。”
  他弯下身扶着长安的肩膀,说,“记得要听老师的话哦。”语气柔和。虽然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不难看出他对这个孩子的心疼。
  长安不假思索地点头,这对于他来说是伤人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亦能从侧面反衬出他对长安的照顾其实是不周的。他看着孩子脸上流露出来的欣喜,笑了笑,转身离开。
  我对着他的背影说,“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言语坚定,似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一般,因此容不得我有半分懈怠。
  他没有回头,只是高喊,“你知道你会的,至少会比我做得好。”后半句话他故意降低了声调,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此后长安便在我的宿舍里住下,我早上起来为他做早餐,晚上讲故事哄他入睡,给他洗衣服,陪他温习功课……简单的生活因为他而变得忙碌了些,但也正是因为有了他的陪伴,才让我得以在没有野桐和安阳的岁月里终于可以不再阴郁地生活下去。
  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我,不需要说什么动听的话来哄我,或是做什么来讨我开心,可内心像是因为知道有人在陪着我,因此觉得异常的安然。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会亲吻我的额头,然后躲进我的怀中,用一种亲密的语气对我说晚安;在我为了生活的琐碎而烦心时,他会过来抱着我;在我因为想起他们而觉得难过时,他会学着我安慰他的模样,摸摸我的头说,“没事的,我在呢。”
  一切倒像是理所当然的,一晃便过了两年的光景,而支教的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在同孩子们相处熟稔之后,他们却已要踏上回去的归程。我知道自己也终是要离开的,我也需要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
  想来我并非一个喜欢拖沓的人,可就告别一事,我却迟迟未能做出打算。似乎是害怕看见孩子们不舍的眼神,还有怕这次离去会使自己重蹈当初离开江城后的覆辙。为此,在每天给孩子们上课和看着长安熟睡的侧脸时,心中竟无半点着落。
  那日晚饭过后,我无意向他提起自己打算离开的事情,心中似乎已然做好了决定,可却仍需借由他人的看法来说服自己。长安没有言语,只是看着我,眼中噙着泪。我本下定决心不做半点念想的离开,可是看着他时,心中所想的洒脱顿时土崩瓦解。
  我发现自己是不舍的,并不全然是为他,也因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我的内心非但没有因此而变得坚强,反倒像是愈加的脆弱。我开始明白了什么是牵挂,也曾在心中深深地根植过它,尝试过那种感觉,并不好受,所以我不愿再一个人远行。
  我抱起他,用拇指擦掉他的泪,笑着说,“我带你离开,好吗?”
  他环抱着我的脖子,鼻子里发出,“嗯,嗯……”的声音,像是怕我听不见似的,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有眼泪落在我脖颈后的皮肤上,感觉温热。
  叁。
  隔天,我便带着长安去了他大伯家,这是我第一次到此,屋里看起来显得简陋,狭小的客厅中只摆了几张老旧的椅子,便再无其他摆设。屋子的采光本就不好,加之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因此他的脸看起来十分模糊。
  在我向他提起打算带长安离开的事情时,他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但却保持着沉默,似在脑中思索着什么,许久才起身朝里屋走去。由于不知道他会给出何种答复,因此,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显得惴惴不安,而长安则抱着我的手臂,表情复杂,似在等待答复的空隙里,心中已然将所有可能的答案都想了一遍。
  半晌,他才从里屋转身出来,走近我,然后把一个用纸简单折成的信封塞进我的手中。我将信封打开,里面露出几张粉红色的钞票来,虽然不多,但我知道那可能是他几个月才能赚回来的。
  他并未同我说太多,只是嘱咐我,“有空记得带他回来看看我们。”他没敢看我,或许是怕盯着我的双眼时眼泪会不自觉地掉出来。
  迎着光,我发现他的背影竟与父亲的如此相似,心中突然间便萌生出一种想上前去抱住他的冲动,可是我没有,只是傻傻地立在原地。我把他塞给我的钱紧紧地握在手中,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一味地点头,然后抱起旁边的长安,头也不回的从那个门口走了出去。
  而长安一直趴在我的肩上,双手环抱着我的脖子,眼睛一直盯着那个背影。低矮的院墙没能挡住风,没能挡住雨,也没能挡住光,可是却挡住了沉默的夕阳,挡住了我们离去时的背影和他目送我们离开时的泪眼婆娑。
  长安趴在车窗上,双眼贴着玻璃,惊奇地看着外面那个一点点被我们抛在身后的世界。许久,他才从玻璃窗上下来安心地呆在座位上,突然问我,“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我侧过头去看着一脸好奇的长安,恍惚间觉得一切回到当初父亲带我离开安溪时的情景。可能也只有到这种时候我才能够发现我其实未曾在某一处长久的停留,好像生来便需要经受颠簸之苦,不停地在这世间漂泊,一个人抑或与人结伴,可那些曾经与我同行的人到最后却都分道扬镳了,甚至连告别都没说便消失在人海中。
  我回过神来,那一刻竟无法言清内心是欣喜还是酸涩,只是不自觉地回了一句:“带你回家。”
  他看着我,在口中小声念叨着,“回家,回家……”像极了当初那个我。然后他重重地点头,说,“嗯,回家。”那时我好像看见他的眼中有泪在闪动。
  一路上他一直在我面前手舞足蹈,像一个多动症孩子。我从未见过他如今天这般活泼,可能是他看穿了我的心事,想以此来哄我开心。玩累了便蜷在椅子上,头枕着我的大腿睡觉,面容宁静,如同未曾经历过世事的颠簸。我不自觉地伸手抚摸他的头发,他的身体缩了缩,睫毛微微的动了动,像是正在做着美梦。
  对于少不更事的孩子来说,离别不过是一次不知归期的长途旅行,在他们眼中,那短暂的痛楚远比不过这世界所带给他们的新奇,一切似乎都会在玩耍中遁去踪影,虽然很可能会成为日后受了委屈时复发的旧伤。因此我们都曾渴望过回到幼时,回到那个不会因为离别而失声痛哭的年代。
  我拿了一件随行的衣服披在他身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背上。看着安然熟睡的他,我才深深的明白当初父亲带我离开安溪时的心情。他想要给那时那个瘦弱的女孩一个没有悲伤的地方,那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家,在那里,他将倾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们都很傻,傻到去相信还有时间这么一说】

  壹。
  恍惚间时光从我们面前呼啸而过,快得我们来不及抓住任何的东西,然而心中的念想却在这一点点溜走的岁月之中沉积地愈加深厚。再次回到江城已经是六年之后了,一切物是人非,唯一不变的是城市的喧嚣繁华依旧在上演。
  以前和父亲居住的那片老城区现已全部被踏平,紧接而来是高楼与崭新的街道,整座都市的繁华与喧嚣还在不断地向外扩张,似要把所有时间刻下的历史尽皆碾碎于车轮之下,然后任灯红酒绿肆意地篡改才肯罢休。
  在这里安顿下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带着长安找了一间小公寓暂时住了下来,躺在床上便昏睡了整整一天。从青海坐了整整三天的车才回到江城,中途不知倒了几班车也没有细数,只觉得一路上浑浑噩噩。
  绿皮车厢里挤满了人,大多都是趁着暑假出来旅游的大学生和像不知疲倦的小白鼠一样长时间被禁锢在办公室里的白领,过道上站满了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人。淡墨色的车窗让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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