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一旁自己脱下来的衣服拎干,丢进不远处的衣篓里,然后赤身裸体地走出去,从门口扯了一条挂在上面的浴巾围上,似乎想起了什么,在门后定定地酝酿了许久才拉开门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身体里流窜着我的血液,但我不希望你就此感染我的忧伤
壹.
我们走进去就看见狭小的柜台里正坐着两个身着白衣的护士在磕着瓜子,而且两个人中间的桌面上还杂乱无章的堆放着一沓纸牌。其中一名护士抬头看见我们两个就立马花枝招展地迎了出来,她还把手中攥着的那一大把瓜子递过来,礼貌地问,“你们两个要不要来一点。”要不是看着她们身上穿的制服,我肯定会以为我们走错地方了,到了一个专门推销各种瓜子的大卖场。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着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我和野桐,慢慢地缩回了手,把瓜子放进了口袋中,接着问,“请问你们两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们这里设施齐全,医资力量雄厚……”她讲了好长一大串广告词,让我瞬间总觉得她委身在这里实在是浪费人才,她可以辞了这份工作然后去售楼,那样估计可以为祖国的发展创造更大的效益。
我扶着野桐到一旁坐下,然后说,“我们有预约的,白野桐。”我说这话的时候,野桐一直低着头,似乎自我内心仍在争斗不休。
那名护士转过身去从柜台找出一本登记册来,找了找,然后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说,“我们的医生刚出去买烟了,一会就回来,你们稍微等一会。”
也不知等了多久,那名医生才从门口缓慢地走进来,他的嘴里叼着香烟,看了一眼没落坐在一旁的我们,然后示意护士将野桐带进一个小房间里。医生换好手术服之后就让野桐躺在一张不算宽敞的病床上,野桐仰躺上去,她从头顶的反光镜中看见这具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的躯体,觉得自己像被关在笼中的小白鼠,无力地等待着被解剖。
视线所过之处皆是满眼的白色,头顶是明晃晃的灯光,照的人睁不开眼睛,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拖入了几万米的深海之中,冰冷的海水无情地包裹着整个身躯。而身下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拿着僵硬而冰冷的器械深入自己的体内,在里面探索着,死命的绞着,想从她的身体中取出什么东西,就这么硬生生的撕下来。
那一阵一阵袭来的剧痛几乎让她快要昏厥过去,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手心握成拳头,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她的眼睛是紧闭着的,冰冷的白色灯光打在她的眼皮上,呈现出一种鬼魅的红色,就像是晕染开的鲜血一般。
周遭的一切像经历了突如其来的灾难一般,瞬间便陷入了死寂,她只是恍惚的听见耳旁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没事的,不用害怕,一切就快过去了。”
幽暗的走廊中空荡荡的,只有暗黄的灯光在摇晃着。我蹲在过道的椅子旁,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尖叫声,心狠狠地揪着。那些叫声像一把生锈的匕首扎进我的心脏里,然后不停的搅动,接着抽出来在扎进去,虽然不至于让人立即死亡,却让人疼得几乎都要昏死过去。
我用手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生怕就这么一点声音会影响到在做手术的医生,心中恨不得现在躺着里面经受折磨的那个人是我。许久之后,尖叫声才才突然的安静下来,就像一出影片刚到最精彩的部分时突然被掐断了一般。
我用手撑着身旁的椅子,站起身来,因为蹲的时间太久,我的腿已经完全麻木了,所以不得不用力地在地板上跺了两下,脚上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一般,难受极了。等缓过来之后才走到野桐呆的手术室前,踮着脚尖,试图从门上那块大大的玻璃中看清里面发生的一切,可是目光却只能停留在玻璃后的那块白布上,和上面几个闪动的人影。
过了一会,门突然开了,刚刚陪同医生一起进去的那个护士急急忙忙的从里面出来。我趁着门打开的空当朝里面看了一眼,野桐躺在简陋的手术台上,她身上盖着的那块白色的布也被鲜血打红了。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有一把大火在燃烧一般,身体里的血液就要急速地喷薄出来,我看着野桐的脸色苍白如纸,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她替我挡刀子的那一幕。
在那个护士再次从我身旁经过时,我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询问她,“里面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我的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是不是手术出现什么大问题了啊。”
那个护士倒是不疾不徐地说,“你的朋友因为失血过多,现在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了。”她的脸上带着大大的白色口罩,遮住了脸的大部分,只露出两只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如果照这么下去,医院里的血很快就用光了。”
当时我的脑袋里就像有一颗原子弹炸开了一样,重重的震动了一下。随后我伸出自己胳膊,说,“医生,抽我的血吧,我和她的血型是一样的,只要能够让手术成功,抽再多都无所谓。”
那个护士把手中的血袋送进去之后不久就又从手术室的门缝里探出头来对着不远处柜台边的另一个护士喊道,“小徐,带她去抽血,快点。”她用手指着我,然后又把头缩回了手术室。
柜台边的那名护士把目光从手中的小说书上移开,然后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要用的器具,抬起头来说,“跟我来。”声音漠然,完全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贰.
学校高考前都会有一次大规模的体检,对于我们来说却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是某些人却因为这次的体检被高考拒之门外。那次体检我和野桐刚好分到了同一辆车上,一到医院她就拉着我冲了出去。
她帮我从老师那里领了表格,然后就直接把我带离了大部队。医院的过道里到处都挤满了人,要是平时能有这般的人流量,估计那些医生都该高兴地昏死过去。我们避开了人多的项目,到了最角落里的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人体的身体构造图,比初中课本上的还要详细。里面的医生一见我们就兴奋地说,“不用穿这么多,自己先整理一下,然后过来站好。”
当时野桐就凑在我耳边小声地说,“糟糕,这里不是黑店吧,我们要被逼良为娼了。”但是后来我们还是乖乖的将身上的衣服解下来。
当那个医生拿着莫名其妙的眼光打量着我们两个只穿着遮羞布的女孩时,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当然,给我们检查的绝对是一个女的,虽说她戴着口罩,但是这一点我还是分辨得清的,单从她那个微微凸起的前胸就可以知道了。
她绕着我们两个转了许多圈之后,咬着笔吐出一句让我大跌眼镜的话,“我说,左边那个同学,你真的是高中生吗?那个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她指了指野桐的胸前,然后低下头去盯着自己那个一马平川的飞机场看了看,脸上顿时显现出一种尴尬的神色来。
野桐则很自豪的回答,“医生,你也知道这种东西是要多练的,生物学都教了,用进废退。”
然后她在我们的表格上签了字,顺便说了句,“没想到你还挺有研究啊,回去我也试试。好了,你们可以去测下一个项目了。”她把表格递给我们,又冲我们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就让我们走了。
接下来的项目很快就做完了,但是中途也遇到了一些麻烦,在测体重时野桐死活不让我看她的体重,竟然还用手把仪表盘给挡住了。就在我和她推拉时来了一个男医生,他一看我们这样便说,“你们要玩就给我出去,要是把仪器给弄坏你们赔得起吗?”
我和野桐没等他说完就跑掉了,野桐缩着脖子朝我吐舌头,说,“那个人估计是暴发户,不然就是老婆跟人跑了。”
后来检查心脏的时候那个医生拿仪器找了很久竟然没有找到心脏。野桐仰起头对她说,“我人都活着怎么可能没有心跳啊,是不是我的胸部太大了,刚才那个医生就这么说来着。”
那个医生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说,“你坐好了别动,我再听听。”然后在摸索了许久之后,那个医生最终也只能从她胸口听到轻微的心跳,但还是让她顺利通过了,只是在表格的旁边标注着,“脂肪层太厚”五个大字。
最后一项就是验血,我没敢进去,一直在楼道里等着野桐出来。野桐很快就出来了,她拉着我说,“到你了,赶紧的。”然后把我推了进去。
我是被她硬生生按在椅子上做完一系列的事情的,中途她一直握着我的手,说,“一个大姑娘家的,害怕什么抽血啊。”
我当时就想回答她,“谁规定大姑娘就不能害怕啊,你以为每个人都叫白野桐吗?”但最终还是因为紧张没有说出口。
事情比我想象的顺利的多,我只感觉到一阵刺痛,之后那个护士便对我说,“好了,不过你们需要等一会再来拿验血报告。”
在等待报告的空余时间里,野桐拉着我满医院的乱跑,说是要去找太平间。只是后来到了太平间她却没敢进去,我在她背后喊了一声就把她吓得一溜烟没影了。
她拿着验血报告的那个得意劲跟中了彩票一样,她瞥了一眼我手中的报告当即就蹦了起来,然后把她的放在了我的面前,“原来你也是AB型的啊,难怪我们俩这么合得来,原来还有这种潜在的因素。”
我看着她,说,“我们合得来跟这有半毛钱的关系吗,你怎么尽把这些不相干的东西扯在一起,拉郎配啊。”
她倒是不服气,“怎么就不相干了,要是你以后受伤了需要献血的话还有我这坚实的后盾啊。”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接着说到,“以后每个月来大姨妈我就替你存点,这样积少成多就可以做到资源的合理利用了。”
“你这乌鸦嘴,就会咒我,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啊。而且那东西真的可以用吗?”我满脸疑惑。
只见她听完之后捂着嘴巴咯咯的笑,“你还真的相信啊,真是个单纯的孩子,要是少了我你还不被骗去卖还替别人数钱啊。”
只是没有想到当时那个意气风发还在跟我开玩笑的女孩现在却躺在里面,接受着冰冷的器械肆意的对身体的侵袭,上天终究还是喜欢和我们这类弱势群体开玩笑。
那个护士拿了一条橡皮管扎在了我的手臂上,然后拿了一只足够扎死猪的针头在我面前晃。可是当她把针头扎进去又抽出来之后,脸上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之后她又连续在我的手臂上扎了好几次,让我不得不觉得她是在逗我玩,我都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因此而站起来扇她一巴掌,然后潇洒地走掉。
我的头一直是盯着窗外看的,因为我怕见到自己的血会马上不省人事,然后立即被拉进病房里面输血。我侧过脸来,弱弱的问了一句,“可以了吗,要不然我自己来吧。”
她把专注的目光从我的手臂上移上来,说了句,“没事的,我来就行了,这一次一定可以成功。”没事的,是啊,她当然是没事,可是我却有事,她都已经快把我的手扎成马蜂窝了,退一万步讲,野桐现在还在手术室里等着我的血救命呢,她为什么可以如此不慌不忙的。
就在我还沉浸在幻想之中的时候,她已经将针头再一次扎进了我的血管里,以为一阵抽痛,我下意思的便往手臂上看了一眼,正好撞见血一点点的从管子里流走。那条透明的管子很快便被血染成了红色,我的胃很快便也跟着翻滚起来,这始终是我难以治愈的一块心病。
我把视线从针头上移开,却发现那个护士正用一种颇有成就感的眼光盯着我,好像是在说,“你看吧,我就说了我行的。”
叁.
抽完血之后我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角落里继续守着,墙壁上的灰被我轻轻的一碰便落进了衣服里,我把头埋在两只手臂之间,突然便觉得时间流逝极其的缓慢。等到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天已经黑了,而我由于抽了血,累得趴在手臂上睡着了,一直保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
医生轻轻地将我摇醒,我努力地撑开酸胀的眼睛,刚想开口询问她里面的情况,她就抢在我的前面用一种极其淡然的声音说,“你朋友的手术做完了,不过她现在暂时还在昏睡当中,你可以去看看她了。”
我对着正把手术服脱下来的医生轻声地说了句,“谢谢。”声音小的连我自己都听不真切,好像生怕再大声一点便会把野桐吵醒一般。他把口罩解下来,然后朝我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我推开手术室的门,看见野桐劈着双腿软塌塌地躺在手术台上没有半点的动静,而她的裙子上结满了凝滞的血块,空气里散发出一种腥臭味。看着这触目惊心的场景我的胃突然间便翻滚起来,我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生怕连我也因此而昏倒,许久,才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从手术台上抱下来。
她的眉头一直紧锁着,似乎昏迷并未丝毫地减轻她的疼痛。我将她放在走廊的椅子上,用刚刚从手术室里拿的护士服裹在她的身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的头放在我的肩膀上,一只手从她的脖子绕过去将她紧紧地抱住。
我就这样一直守着她,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另一只手用力把上眼皮撑开,尽量不让自己睡着。只要她有一点动静我便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夜里时常要用衣袖帮她擦去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如此浑浑噩噩的熬过了一夜,然而等待她醒来的那段时间就像守着一个没有黎明的黑夜等着看日出一样。一直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真正的醒过来,此时微弱的光亮渗进空气里,把整个单调的过道铺陈得愈加苍白,外面的风将门吹开,僵硬的声音在破晓的医院里扩散开,就像一副被埋藏在地里千年棺木被悄然的敲开。
外面的微光透进来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睫毛动了动,然后艰难的睁开眼来。在昏睡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冒冷汗,即使我不断地用衣角帮她擦干,可她额前平时飘动着的刘海还是全让汗水给沾湿了,贴在额头上,脸上还残留着仍未消散的痛楚,就像一棵刚从盐水中捞出来的萝卜。
她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试图想要站起来,可屁股才刚离开座椅,又重重地坐了回去。可能是由于伤口处的疼痛,她的手像钢钳一样,紧紧的钳住了我的肩胛骨,指甲深深的嵌进了我的肉里。而在她短暂站立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平时穿在身上可以完全凸显出身材的衣服,现在却显得无比的巨大,像套上去的一般。
她亦要说什么,可是虚弱的身体让她微弱的声音几乎都在颤抖,形成一段一段短暂的断句。我像明白她此刻所想表达的意思,便把手放在嘴边让她安静下来,然后将她的头轻轻地按在我的肩膀上,轻声细语地说,“好好的休息会,等一下我带你回家。”声音虚弱地充满了哽咽。
回到基地的当天晚上野桐就开始发烧,她一直迷迷糊糊的浅睡着,只要稍微有一点动静便会醒过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小声念叨着我的名字。
我找了一条毛巾为她擦掉额头上渗出来的汗,她睁开红肿的眼睛,伸出手来虚弱地拉着我的手。
我在床边坐下,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然后帮她把滑下来的被子盖好,手放在她胸前的被子上,轻轻拍了拍被子说,“没事的,我不会离开,你就好好的休息。”
她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许是厚重的棉被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的身体蜷成一团,整张脸陷进枕头里,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