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青春此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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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青春此岸花-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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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时天已经微微亮了,破晓的那刻大地一片宁静,只有远处偶尔飘来几声悠扬的犬吠,仿佛在诉说着黑夜那些不为人知的痛处,把整个漆黑的天空衬托的更加落寞。
  野桐用袖口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这些年存留下来的力量与勇气几乎都透支了。她站在门口张望,发现屋内并无半点灯光。她知道母亲睡前总会在床头留一盏灯,似乎是害怕那个寻来的人因为天黑而找不到回家的路。她也问过母亲为什么这样做。母亲只是宠溺地回答她,“如果没有灯的话,那我半夜醒来的时候就没有办法看见你安然熟睡时的模样了。”
  她从母亲的怀中钻出来亲吻她的额头,她喜欢这样被母亲宠溺的感觉,就算只是想起心中都似有无限的欢喜。
  她猜想母亲已经出门摆摊了,可仍旧扬起手轻轻地敲门,似乎心中仍旧期待着母亲会来开门,然后像往常一样将自己抱在怀中,亲昵地摩挲自己的头发,可是当敲门声散进空气中时依旧无人应答。
  她走到窗边踮起脚尖,手由被打碎的玻璃窗子伸进去将里面的插销拨开,然后爬上窗台从两个被掰弯的钢管中钻了进去。她觉得腹中饥饿便在屋中找了点食物填肚子,母亲会把食物藏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所以她总能轻易地找到,即使此时尚未天亮,可她对屋内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却早已烂熟于心。
  她把食物一股脑地全塞进自己的胃里,然后心满意足地起身准备到卧室去睡一觉,在母亲回来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当她推开房门时就惊呆了,母亲没有出去工作,而是安详的躺在床上。透过从窗户透射进来的晨光她可以看见母亲的双手交叉放在了腹部,嘴角还挂着微笑。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床前,然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她依着母亲睡下,双手紧紧抱着母亲的手臂,仿佛害怕自己睡着了母亲会起来离开,然而却是一脸的满足。
  孩子固然是贪心的,她想要玩具,想要好看的衣服,想要很多的糖果……而这一切她只要用眼泪就可以轻易的获得,但在此刻,她却只要这个拥抱就足够了,虽然年纪尚小,不过她已清楚地知道,这个怀抱对于她来说远比那些重要得多。
  再次醒来已时至正午,阳光从狭小的窗户间倾泻进来,将这个逼仄的空间照得明晃晃的,令人不自觉地规避。她从被窝中钻出来,盘坐在床上,她想亲吻母亲的额头,就像母亲每次醒来时亲吻自己那样。可当她伸手触碰到母亲的脸颊时却发现母亲的身体一片冰凉,一时间手竟像自然反射般缩了回去。
  她低下头时发现母亲的手边散落着许多白色药片,地上还有一个空的药瓶子。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抓住母亲的肩膀,用力地摇,试图把她叫醒,叫她不要丢下自己不管。可是她瘦小身体所拥有的力量,远远不足以推动眼前这具躯体。
  摇着摇着,眼眶里早已打转的泪水滴落在手臂上,砸碎了,像那颗幼小的心灵。她看着床单上那些白色药片,竟用手抓了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笑着对母亲说,“妈妈,野桐很快就来陪你,这次你不可以再丢下我了。”她把药片咽了下去,然后躺在母亲的怀中,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在即将沉睡过去的时候,她听见了老旧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满心希望门打开的时候,里面站着的是张开怀抱的母亲,她会带着自己去一个开满鲜花的地方,那里不会再有人来带走自己。
  贰.
  易凡寻来的时候野桐已陷入了睡眠之中,他一路追寻过来,不停地询问路边的摊贩,想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一点有用的线索,可皆是无疾而终,不知不觉间他就来到了此处。他敲开了附近的每一户人家,可所有人告知他的都是,没有。他心里是焦急的,他突然间害怕她会发生意外,并不是害怕会因此而对不起白晓鸥,而是他真的在意了。
  他站在白晓鸥家的门口,不停地敲着门,可是却得不到半点回应。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便用力踹开了门,似乎是因为太过用力致使他脚上的旧伤复发,他皱着眉头,单手支撑着墙壁。他走进屋中,屋里很小,甚至让他有了压迫感,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因此他可以一眼便发现里面绝大多数的物件都与女孩有关。
  他深知野桐对于白晓鸥的重要性,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免难受,因为自己的残忍,他狠心地夺走了心爱女人最珍贵的东西,并再一次伤害了她。虽然他并不想如此,可这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推开房门便看见野桐和白晓鸥躺在床上,而被子却散落在床边,他快步上前,并俯身想要叫醒她们,虽然看上去她们只是安静地睡着了,可空气中悬浮的灰尘却令他的心堵得慌。当他靠近时才发现白晓鸥脸上的血色已然褪去,显得苍白而无望。他伸手去摸她的颈动脉,感觉皮肤冰凉,许是因为太用力,他微屈的手指形成一个扭曲的形状。
  窗外的光照亮他的脸,他的神情显得错愕,似乎心底还来不及接受这个事实。一切过得太快,快到我都没感觉它是怎样开始的,便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就像那些在我们心中怀揣了许久的愿望,在流星划破夜空时,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已经消失不见了。明明心中还能清除的记起昨天同她坐在门口台阶上的情景,而且脸上她所扇的那一巴掌也还疼着,可就是如此他却已要相信她没了呼吸。
  他伸手去抱野桐,她尚有微弱的气息,却早已失去了知觉。她瘫软地倒在易凡的怀中,脸上有未干透的泪痕,可嘴角却带着分明的笑。易凡慌乱地摸出手机拨打120,由于害怕,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手不停地颤抖着,手机似随时会从他的掌中脱落。他一边同接线员说这边的地址,一边低头看怀中的野桐,并紧紧地将她揽在怀中。
  挂掉电话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把野桐抱起来平放在床上,给她做人工呼吸。俯下身的时候,眼中的泪滴落在野桐的脸上,他看见野桐的睫毛微微地眨动,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撑开眼皮,看看是谁为了自己而流泪,可最终仍是如昏睡过去了一般。
  下一刻易凡抱着她冲了出去,抱着她冲到了巷子口。他站在那里左顾右盼,可救护车却迟迟不来,最后他只得伸手去拦路过的车,可是没有一辆停下来。他心急如焚,他怕怀中的孩子等不了,便加快脚步往医院的方向跑去。
  叁。
  野桐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并不是母亲的脸,而是那日将自己带走的男子,那个自称是自己父亲的男子。他趴在床沿边睡着了,眉头深深地皱着,似正在做着噩梦。许是因为听见了响动,他挣扎着坐起来。
  野桐一直低着头跪在床边,瘦弱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眼泪早已流干。她看见男子醒来,立刻擦去了眼泪,一字一句地问,“妈妈没事吧。”声音虽小,但却极其用力。
  她的内心已然知道事情的结果,可这一刻她仍想从他的口中听到母亲并没有离开自己,即使明知那是谎言,殊不知,如此只会将自己推入更绝望的境地,可那又如何,她只想在此刻从男子淡漠的语气中找寻到些许的安慰,仅此而已。
  男子看着她,最终也只是低下头保持着沉默。野桐起身扯住他的衣角,央求他,“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男子的手握成了拳头,将床单揉在手心里,似要将它扯碎。他咬着牙关,生硬地挤出了一句,“对不起。”
  野桐放开他的衣服,身体往床头靠了靠,双腿高高地屈起,用手紧紧地抱着。她没有看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因为这句对不起而将嘴唇给咬破流出血来,她并不在意。 再无人会在夏天的夜里不睡,帮自己扇扇子直到深夜,在冬天的夜里醒来帮自己掖好被踢开的被子……野桐如此想着,眼泪竟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男子上前去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她瘦小的身体整个陷入了他宽厚的衣服中,由于哽咽,她的身体不停地抽动着。她并不喜欢眼前这个男子,可此刻被他抱着自己却做不出半点反抗,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反抗,她只觉得自己很累,很想就这样睡过去,像母亲一样不再醒来。
  许久,野桐才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她没有看他,而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蜷在一起的双脚,似乎害怕抬起头时眼泪又会重新涌出来。
  男子拿起桌上的保温瓶,那是他在野桐昏迷的时候特地去楼下买的粥,因为洗了胃,野桐的胃里几乎一点东西都没有。他打开瓶盖,你面的粥还在冒着热气。他轻声地唤她,“野桐,先吃点东西吧。”脸上是害怕被人看出难过而强忍着的表情,眼睛红肿,似乎是流了泪。
  野桐抬起头来,说,“先放着吧。”因为伤心让她并不觉得饥饿。她转过来去不再看他,“我累了,想好好地休息一会。”声音仍旧带着无法平复的哽咽。
  他站在床边,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脱口。他走到门边,手搭着门把,突然便回过头来对她说,“我会一直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就喊我。”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临走的时候他还帮她把病房里的灯给关了,然后轻轻地把门带了出去。
  无人知道他一个人躲在门外偷偷地落泪,他发誓从今往后会好好保护这个女孩,不会再让她流泪,这似乎成了他唯一能帮她做的。
  野桐脸朝下倒在柔软的床上,身体深深地陷进去,仿若沉入了泥沼一般,可她并未挣扎,好像就想这样一直陷下去,直到泥土中,那样就可以同母亲拥抱在一起。许久,她才翻过身来,端坐在床上喘着粗气。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只觉得它跳动得厉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无疑是害怕的,她看不清自己的模样,可伸手却摸到自己一脸的泪,人的脆弱也只有在这种毫无戒备的状态下才得以显露无疑。因为心中仍有怨恨,因此觉得自身被整个世界所遗弃,只留下自己孤身一人,独坐在黑暗中,缅怀过去的种种,欢乐或者苦痛,可苦痛也因为与某人一起经历着,因而心中仍是甜蜜。
  她翻身起来打开了床头边上的灯,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映在墙上不停颤抖的影子,如同怯懦的自己。她似乎明白了当初母亲在睡前留一盏灯的用意,若是挂念着某个人,心中必会存有某种念想,纵使一切已到了无非挽回的地步。这同爱情如出一辙,因为那归根究底都是一种依赖。
  她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她爬上窗台坐在上面的凸缘上,有夜风袭来,灌满了整个房间,似乎连身体都被充满了,风正从心上的缺口满溢出来。她看着下面突然心生恐惧,两天前从二楼阳台上跳下来的时候她都未曾感到害怕,可如今一切似乎都变了。她往里缩了缩,整个身体蜷成了一团,扯了窗帘裹在自己的身上,墨色的玻璃中是狼狈的自己,眼中满布血丝,宛若许久未曾安睡过。
  她的双腿无辜地屈起来,弓着腰,光线从头顶投射下来,让人感觉她似乎拥抱着自己的影子。她盯着浓稠的夜色,目光尖锐,如同要将这黑夜洞穿一般,隔着大段的黑暗看见对面病房里围着大群的人,她无法看清他们的表情,可她知道那些人断不可能比自己现在还痛苦。
  她突然哼起歌来,那是她儿时躲在母亲怀中哼过的,那时她总是没能把整首歌唱全,然而如今学会了竟再没有机会唱给母亲听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窗台上下来。可她并未上床,而是靠在床沿边,歪着头看着被风高高撩起的窗帘,似在等着谁能发现她,将她抱上床,哄她安然入睡,可她知道这是遥不可及的,虽然曾经只要伸手便可以捉得到。
  因为怕黑,我们可以将屋内的灯长时间地亮着,可我们却无法使窗外的太阳提前升起,推迟落下。我们所能做的无非是抱着最后这点念想,好好地生活下去,然后去试着遗忘,或者找个替代。
  她盯着台灯,闭上眼时看见的竟是满眼的鲜红,像是从刚割开的手腕中流出来的血。人们总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我们的眼却总是规避着光,也许我们的内心本就一片黑暗,或者里面藏着不能被别人察觉的伤。
  她别过脸去不敢再看那灯光,心中想着,飞蛾扑火时应是幸福的吧,因为它得以拥抱着温暖死去。如此想着心中竟又不觉悲伤起来,因为服了安眠药而昏睡过去的那段时间里,自己一直在黑暗中独自行走着,什么都看不见,四下里涌来的风让她觉得冷,她不停呼喊着母亲,可却没有人回答她,有的只是自己迫切呼喊的回声。她在黑暗中奔跑着,发现自己竟已经开始在忘记母亲的脸了,而前面那些黑暗正准备把所有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从自己的脑中彻底地抹去。
  直到深夜她才睡去,可并不安稳,只要有点轻微的响动,甚至是风吹进屋里的声音都足以把她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  

  ☆、【将爱的人放在远方,那遥望便成了念想】

  壹。
  葬礼上只有她和父亲两个人,父亲眼神中流露的微弱的伤心是不易被察觉的,这必须是一个久经风霜的男子才可以有的从容。而野桐则蹲在一旁哭泣,她的眼泪从捂在脸上的指缝间渗出来,似乎要将这一生的泪水全部流光才肯罢休,到最后只剩无声的哽咽。她未曾想过母亲会走得如此简单,就像这个葬礼一般,好像只是落了几滴泪便结束了。
  他们所呈现出来的表现是截然相反的;也正因为只有他们两个,才让那种低沉的悲鸣显得令人绝望。 或许因为人这一生从生命中路过的人并不多,因而那些得以陪伴在自己身旁的人便愈发的至关重要。母亲如此,野桐亦是如此,她们都想陪伴着对方直到最后一刻,可如今彼此却已被空间所隔离。
  外面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阴郁得叫人喘不过气来,但却不曾落下一滴雨来。屋里的日光灯似乎也受了天气的影响,提不起半点精神。父亲上前去想揽住她的肩,可她却躲开了,似是一种本能的举动。可能我们的内心对某个人产生厌恶时,便会致使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叫人心生厌烦。
  野桐没有看他,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巨大的铁皮焚烧炉上。她站的如此近,近到似乎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大火在身上燃烧过的痛楚。可就这么近,她却未来得及认真记住母亲最后的模样,泪水浸润了眼眶,她满眼模糊地看着母亲的脸被大火吞噬,消失在这个世界里,消失在她的生命中,最后化成一捧灰尘,仅仅残留于她的回忆中。
  她的脸被大火映得通红,这似乎是母亲焚烧自己的躯体所能带给她的最后的一点温暖,可她仍旧觉得冷,双手紧紧地抱着胸口。她听见窗外有成群飞鸟振翅的声音,似乎是带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去到一个无法找寻到的地方。她想伸出手去抓住她,可身体像是被灌满了铅水,重得抬不起来。
  野桐亲手捧着装有母亲骨灰的盒子,不舍地将其放入事先挖好的坑中,然后将土一点点地掩埋上去。可能不管我们成长到什么年龄,都仍旧需要被爱,只是渴求被爱的对象的转移而已,从父母、朋友,到恋人、孩子。而她尚未彻底地脱离母亲所带来的温暖,便已要失去。
  在她的眼中,母亲的逝世对于身旁的这个男子来说也许只不过是一张阔别已久的面孔永远的从这个苍白的世上消失,然而对于自己而言却是整个世界的坍塌,坍塌得只剩一片瓦砾。灵魂,情感都随着那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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