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一位能为祖国事业献身的大好少女。
老欧估计像我一样没有听清楚野桐到底在表达什么,不过在那些赞美之词面前,一切就显得不再重要了,她竟然破天荒的绕过野桐把我扶起来送回座位,然后一句话没说,又开始了她用口水熏陶前排同学的事业。整个教室又重新笼罩在她空前强大的更年期氛围里,让我们这群可怜的孩子不得不把还未完结的青春期暂时搁置,不然这两种特殊的时节撞在一起真的叫人绝望。
野桐在外面朝我招手宣告使命完成,接着又赶回去骗她们班主任自己在来学校的路上拯救了某位失足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笑得张扬,以此来俾睨年少时遗留下的巨大遗憾】
壹.
我们住在顶楼,冬天的时候还好,但是随着夏天气温升高,日子便愈发的难熬。整个天花板在被太阳暴晒了一天之后简直就成了铁板烧,我们晚上回来就必须提着水到屋顶去帮楼面降温,不然两个人就只能躲在房间里蒸桑拿了。
后来我到驿站去剪了一些爬山虎种在了天台上,在围墙边找了一些竹条简易地搭着,然后将藤蔓放在上面,这样等到藤蔓伸展开之后我们便可以得到阴凉了,虽说我们不一定可以享受得到,但是这样至少可以造福全人类啊。
那些藤蔓顺着竹条快速的生长着,有时候我自己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就会开始羡慕这些植物,羡慕它们有人精心的呵护,羡慕它们有明确的方向可以生长,而我却只能在这个世上跌跌撞撞漫无目的的游走,虽然我一直知道自己只是一棵杂草,但却还是生活的如此艰辛,至少过去的十几年是如此的。
我还在阳台上种了些盆栽,都是我从花鸟市场低价买回来的,为此便得时常抽时间给它们松土浇水。野桐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拿着镜子,靠在落地窗旁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精致的脸。她把镜子侧过来,看着里面那个弯着腰正在松土浇水的我,漫不经心地说,“你说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啊,既不能吃又不能卖钱而且还浪费时间。”
我用衣袖蹭了蹭额上的汗,转身对她说,“就是因为时间太多啊,与其用来睡觉,不如用来照顾它们,至少有一天它会开花来作为报答。”
她低下头去看着镜子里垂下的刘海,小声地嘀咕,“耗费那么多的精力去照顾这些终归是要死去的东西,真的会令你开心吗?”
她的这句话让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她,这本是个事实。最后我只是在心里想,“因为它会长成我所希望的样子。”也许这就是答案吧。它会因为的松土浇水而开出花来,会因为我的修剪而枝繁叶茂,而这正是我所想要的,似乎是因为自身的缺失,所以想要借由别的事物来成全自己。
夏天过去之后,天气开始变得寒冷起来,也许是冬天已经快要到来了。这座城市的春天和秋天是非常短的,短的就像一眨眼就过去了一般,因此总会给人这里只有两个季节的错觉,两个截然相反的季节。
冬日的清晨始终蒙着一层淡淡的雾,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的只能是整个世界的白色。眼前的一切就如一张刚刚着手的画,只勾勒出些许浅黑色的线条,弯弯曲曲的,就像这座城市的气温,总让人捉摸不透。
每天早晨野桐都会从被窝里钻出来,双手从后面环抱着我,把头放在我的肩上,轻声地对我说,“早安。”
我也只是简单地回应她,“早安。”这是之前从未有人对我讲过的话,所以我想趁着一切尚未习以为常的时候也给予她相同的“祝福”,虽然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因为我拥有一颗不愿张扬的内心。
周末或者其他空闲的时候,她便领着我们穿梭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看着从耳旁掠过的那一张张焦躁而陌生的面孔,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不曾有过任何的变化,也不曾在我们的脑海里留下清晰的影像。
他们显得不安,似乎在太阳落下之前他们需要赶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而此时他们却只想停下来对迎面而来的人打声招呼。对于站在少女尾巴上的我们,在没有真正步入社会之前也许是无法体会到那一份焦躁的。
我们如此这般习惯于颠沛流离,可能是我们都害怕停下,害怕脑袋会突然出现短暂的空白,往事会趁此如影片一般一幕幕的在眼前闪现,害怕空闲会触碰到心底里最柔弱的那些记忆。
有一次我们三个在公车上遇到一个抽烟的男子,野桐竟然躲在我和安阳的身后,捏着鼻子,压低着嗓子,装出一种听起来很奇怪的声音喊了声,“喂,前面那个男的,不要在车上抽烟好不好,不知道这样做很没有道德吗?正常人是干不出这种事的。”当时就把我吓懵了,当我因为她的话而看向站在车门边的那个男子时。
虽然已经即将步入冬季,但那个男子的身上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由撑开的衣服间露出的背部肌肉显得结实而刚硬,据我目测估计,以那个男子的身材,随便伸出三根手指就可以把我们三个统统捏死。
我侧过脸想从安阳那里找点精神寄托,可是他却把脸转向了窗外,从玻璃上可以看到他的表情是扭曲的,那是一种想笑又不敢笑还略带点害怕的感觉,我当时就奔溃了,因为车厢后面就坐着掰手指都可以数出来的几个人,所以就算我想躲都找不到地方。
那个男子一直背对着我们,僵硬着,许久之后才有了点动静。他把手中的香烟丢出窗外,就以刚才的姿势,冷冷地抛了句,“对不起。”
在下一站停车的时候,我们就匆匆下车了,从他身旁经过时我甚至都不敢用力呼吸,生怕他会因此而回过头来。从头到尾我都没能看到他的面目,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他真的转过来,估计安阳会被吓晕过去。
下车后野桐就拉着我们狂奔,身后披散的长发被风高高地扬起打在我们的脸上,而我似乎听见了彼此因为奔跑而剧烈跳动的心跳。直到下一条街的拐角我们才停下脚步,因为我实在跑不动了,而野桐也将双手支在膝盖上,弯着腰回头去看身后情况,再确定那个健硕的男子没有追上来之后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此后我们耳朵里便满满的都是野桐捂着嘴巴从指缝里透出来的笑声。
这并非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有时放学我们三个走着别人身后,她的手痒痒便会伸出去拍一下走在我们前面的那个人的肩膀,或是直接伸手拉住从我们身旁经过的自行车的后座,由于惯性,骑车的人身体会瞬间前倾,如果不是他们双手紧握车把,可能已经正脸朝下拍在地面上了。
当他们满脸茫然的回过头来时,野桐表现地极度严肃,而我和安阳因为跟不上节奏表现地极度慌张,所以在他们眼中我们常常成为罪人。
由于我们人多,受害者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是安静地骑车离开,不过等隔开一段距离,并且确定我们追不上时,他们就会回过头来大喊,“有病要赶紧去医院治疗,别出来报复社会。”然后加速骑行逃离现场。
她总是习惯于做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而每一次的最终受害者都会是我和安阳,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练习之后,我们的表情终于也跟上了节奏,以至于后来放学时每人敢从我们身边经过。
或许所有的这些种种在别人的眼中是可笑的,不过在我的心里却似乎根深蒂固的存在着这样一种思想,总觉得但凡下定决心去开始一段感情(爱情也好,友情也好),便需要为此去做些傻事,好像这样便可以令这段感情变得更加长久。
贰。
由于我们长时间的在这座城市的街头巷尾闲逛,后来野桐买了一辆山地自行车,和安阳的一模一样,她还叫人在后轮边上焊了两个管子,方便我站着。
以前在安溪倒也见过自行车,但拥有它的人家却寥寥无几。然而小黑他爸不知道从哪托人给搞了一辆,不过他们家买这个并不是用来骑的,而是将其停放在自家的院子里供人欣赏,尤其是我们这些知之甚少的孩子们,它那黑色硕大的身体曾几何时曾无数次的出现在夏小北的梦境中。
那时他家总会围着一众去听小黑介绍这传家之宝的孩子,而小黑他爸便露着那几颗被烟熏黄而且残缺不全的牙齿在一旁偷偷地笑,也许他看着这群SB似的孩子,想着心头那被挖走的几百块大洋时就没有那么痛了。
后来有一天,夏小北狠了狠心,趁着他们家睡午觉的时候把车从院子里扛了出来,因为吃得下睡得着的缘故,此时的夏小北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彪悍”的男子了。
他把车扛到路上,指着后座叫我坐上去,但我细细地打量了自己还没有车高的个头,也只能定在原地,虽然我无限的神往。然后我便看见夏小北那坚定不移的目光朝我放射着光芒,他咬着唇向我重重地点头。
然而我看着眼前高大威猛的夏小北只能弱弱地说了句,“我上不去。”话刚出口,夏小北的表情便僵住了,仿佛时间就此定格。他重新的审视了我外在的身体条件,在确定我说的是真的之后,他把车靠墙停下,然后过来毫不费力的把我拎起来放在了后座上。
就在这时,小黑一声尖叫,从里面冲了出来。夏小北看着身后怒火中烧的小黑,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他往墙壁上一蹬迅速的翻身上车,同时也潇洒的卡在车中间的横梁上,直到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腿够不着脚踏板,情急之下腿便在空中乱踢,同时手也没闲下来,而是不停打着车把上的铃铛,可是却没听见半点响声。在歪歪扭扭的前行了几米之后,自行车英勇的冲进了小黑家旁边的小水沟里,就连背后以光速冲上来的小黑都没能抓住他家这辆想不开的自行车。
我倒是没事,在车快冲进沟里那千钧一发之际,我轻巧地从车的后座上跳了下来,顺便朝前用力的一送,就像刚才夏小北蹬着墙壁启动这辆车时那般销魂,然后便看见自行车加速奔着那条水沟而去,那时我才深刻的明白“下车容易上车难”的道理。
我站在一旁的草地上安静地俯视着水沟里的一切,夏小北则整个人仰躺在还不断往外冒着气泡的沟里,那辆自行车也温柔的倒在他的怀中,小黑看着陪同夏小北一起跳沟殉情的传家宝,眼神里是说不出的迷离。
小黑花了吃奶的力气才把车从沟里拖上来,紧接着夏小北也艰难的从沟里爬上来,我伸手想要拉他,他却说,“没事,脏。”然后举着那只沾满淤泥的手掌向我挥手,上来之后他仔细地打量着我,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我不好意思地朝他摇头,他看着我健在,眼神才显得没那么尴尬,然后他把目光收回,转向一旁正抚摸着爱车的小黑。他走过去,搭着小黑的肩膀,指着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车,愤愤不平地说,“小黑,你家这车想自杀就算了,竟然差点把我的命也给搭进去,你说他一铁疙瘩干嘛想不开啊,是不是你对它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小黑把头慢慢地移上来,凄凉地看着夏小北,感觉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夏小北回过头来对我吐舌头,在小黑还没有发现他把手中的淤泥全部都蹭在他后背上那块白色的衣料上之前,拉着我火速地逃离了案发现场。
临走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蹲在不远处黯然神伤的小黑喊道,“喂,小黑,记得晚上叫你爸到我家把医药费先结一下,不然你以后估计就见不到我了。”
小黑因为这次的事故更加的坚信我是扫把星的想法,他认为我的霉运不止可以传染给人,现在就连没有生命体征的东西也难逃此劫。
因为泡了水加上烈日暴晒,不久之后那辆车就开始掉漆了,那时我才知道,这辆除了铃不响其他地方都响的车是他从城里二手市场淘来的,然后重新喷漆上色,以至于我们才会误以为他们家是中了彩票一夜暴富。
我也由此懂得,很多事情的真正面目并不像我们所看见的表象那般,承载的光环背后亦有不被照射到的阴暗面,当我们故作坚强的面对这个世界微笑时,没人看见撑着这个面具咬牙切齿的模样。是啊,我们都在被这个大环境所同化,因为没人会将自己的脆弱完整地展现在他人面前,久而久之,连我们都学会了伪装。
叁。
当我向野桐说我不会骑车时,他们两个的表情就像是看见一只怪兽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似的,然后异口同声地说,“你就别闹了,这可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
我挺着不足四两的胸脯,沉缓平和地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物以稀为贵,我怎么能落了俗套呢,现在从楼上扔下一块板砖都可以砸死一篮筐会骑自行车的博士后,你们不觉得我应该为不会骑车感到骄傲吗!”我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半点底气,因为那次的事故让我面对野桐买的山地车时心还在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
可是安阳和野桐完全没有理会我所讲的话,他们上前来默契地把我架上了车。当我怀揣着那次阴沟里翻车的阴影,在野桐和安阳的联合逼迫下学习骑车时,我在才懂得当初夏小北坚定不移的目光之中带有一种浓重的英勇就义的悲凉。
我坐在车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野桐则在身后帮着让车开始运动起来,不一会车便跑出了十几米远。我原以为她还在后面帮我扶着,便回过头去想向她炫耀我的学习能力,可是却看见她站在离我几米开外的地方招手。我当时心一慌就直接跟路旁的垃圾桶同归于尽了,所有的垃圾都倒在了我的身上,连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
他们两个见状立马冲了上来,把我从地上扶起,然后着急地询问我,“没事吧,没事吧。”语气急切,眼睛不停地打量我身上是否受伤。可我却因为他们的急切而内心酸涩,竟一时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想伸手去抱住他们。
然而没等我做出动作,野桐就已上前来扶着我的肩膀不停地摇晃,还一边摇一边说,“糟糕了,是不是把她的脑子给摔坏了啊。”
“你这死丫头,有你这么诅咒人的吗?”我白了她一眼,同时也因为她的玩笑而短暂忘了疼痛。
她吐了吐舌头就转身去收拾从垃圾桶里掉落出来的垃圾了,而安阳则扶着我在马路牙子上坐下,他小心翼翼地把我牛仔裤的裤腿卷起来,轻轻地帮我按揉因为撞到垃圾桶而发青的膝盖,然后朝受伤的地方吹气,并抬起头来问我,“疼吗?”我只是摇头,看着他温柔的模样,他总是如此。他紧接着说,“咱不学了,以后你想去哪了,我随叫随到,就算老得走不动道了,我仍会背着你。”
我扬起嘴角发出一句,“嗯。”虽说膝盖是疼的,可我的心里却是暖的。当我抬起头时,看见不远处的野桐,她正一脸忧愁的收拾着地上的垃圾。
由于这起事故,以至于我身上以及头发上都弥漫着一股香蕉皮发酵了三天的味道,不管我抹再多的沐浴露还是掩盖不住那种味道,后来我真的绝望了,只能向野桐借了香水喷在身上,那是我第一次用那种东西,为此我打了整整一早上的喷嚏,我还因此而严重地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诅咒我。
后来野桐不知从哪借了两只扁担绑在车的座位下,这样一来即使车歪向一边也不至于直接倒下去。我不得不佩服她可以想出这么绝妙的办法,可同时我又必须面对那群也在广场上学车的孩子的眼光,因为我所骑行的是一辆比他们多长出两条腿的怪物。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