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霜的话分外尖刻，分明充满了嫉妒和恨，完全没了理智。
娜娜吓呆了，又急又怕，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虽知道千秋的死对张无霜的伤害很大，但她没想到是这么的深，这么的久。就算她的心再坚强，看到张无霜痛苦万分的情状，也感到很无助很痛苦。
“无霜……。听我说，听我说……。”娜娜想抱住张无霜，想安抚她。可是，张无霜严厉地拒绝，并避开娜娜，甚至无情地推开娜娜伸向她的手。
“你别碰我。我们是不一样的，不一样，永远不一样。。。。。。。”张无霜掩面痛哭。
娜娜毫无办法，只得远远的站在门边。娜娜的心就像被撕裂开来，好痛，好痛。她不忍也不能不管张无霜。于是，又向张无霜跑了过去，紧紧的捆抱住了张无霜，两人蹲在地板上哭。
“无霜，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都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千秋，是我。。。。。。。”
这五年多来，一天又一天，看到张无霜因失去千秋而过得那么痛苦，像一只被折去了翅膀的鸟儿，似在狂风暴雨雷鸣闪电中挣扎，娜娜的罪恶感就越积越厚，越积越深，累成一座厚重的大山压迫着娜娜，没有一天安宁过。她想赎罪。
娜娜的话无疑给张无霜带来天崩地裂般的致命冲击。目光空洞的望着娜娜，脑中似有千万只蜜蜂振翅，嗡嗡地叫嚣着，从头到尾都是娜娜说的那句‘是我害死了千秋。’
娜娜跪在张无霜面前，泪流不止，痛苦地回忆着毕业晚会那天她和千秋的手机通话，并将一切告诉了张无霜。。。。。。。
张无霜思绪混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看到浑身是血，残缺不全的千秋，那血肉模糊的脸，那咕咕冒着血的断臂，那被压陷的胸膛……。
“啊……。”
天旋地转的感觉浸透了张无霜整个身心。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思考。她只知道，也只认定，是娜娜打了电话给千秋，是娜娜叫千秋去买玫瑰，心里责怪娜娜，又矛盾娜娜是最要好的朋友。
大受刺激的张无霜开始在房间疯狂的快走，一边走一边语无伦次念叨：“是你，我最好的朋友，是你害死了我的千秋，是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啊……。我不要玫瑰，我不要玫瑰，千秋，我只要千秋。。。。。。。”
娜娜跟在张无霜身后，又担心又害怕。因为只要娜娜一靠近，张无霜就立刻尖叫，怒喊，让她走。
娜娜已失了主意，只得隔得远远的看着，尽量不让张无霜看到自己。眼睁睁看着张无霜像失常的精神病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
娜娜心惊胆战的站在门外，一步也不敢离开，更不敢问，不敢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汇流成河。
一会儿，就听到张无霜扑在床上大哭，过了很久，很久，还在呜咽，差不多快天亮的时候，屋里的哭声才完全停止。
娜娜担心张无霜会做傻事。颤抖的手轻轻推开房门，原来张无霜是扑在被子上睡着了。娜娜不敢进去搬动她，也不敢为她搭上被子，她生怕一丁点儿响动就会吵醒她，便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娜娜整个人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坐了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慢慢的扶着墙壁回到客房。房间的茶几上还放着昨晚张无霜为她煮的牛奶。她喝了点儿。接着给陈英去了电话，说张无霜要休息两天，并吩咐陈英和小慧看好店，暂时不要打电话给张无霜。后又给清秋去了电话。除了郑家人，恐怕没人能够在此刻照顾好张无霜，娜娜只得联系清秋。
作者有话要说：
☆、枷锁
张无霜安静的睡着了，如果不是保罗用魔法使她沉睡，她恐怕会一直呜咽，一直伤心。
这严重伤了保罗的自尊。他发现在她面前他没有一点儿控制权，他甚至对她妥协了多次，她总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他感到失望。失败的滋味儿让他分外恼怒。为什么张无霜偏偏会跟他说不？
他不解！
自他了解人性以来，他一直想尝尝做普通人的滋味，可他的一双死亡之手能够将所有生灵在瞬间化为灰烬，没有一个鲜活的生命能够承受他的手。世人怕他，他只能和那些毫无生气又邪恶又堕落的‘灵魂’交流。
他很孤独。
寻寻觅觅好多年，终于找到一个人，张无霜，她不会被他的手杀死，她是他看到的唯一希望。他自降身份，几次低声下气讨好，她竟丝毫不在意，不领他的情，实在伤得他很深。
他在想：这个顽固的‘笨女人’太痴情了，一心一意，浓重的让人窒息。似乎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等待死亡，等待早日到达彼岸世界和她的爱人千秋重逢。她并非无情的人，那样深挚的情感却只愿意留给一个已死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绝情？
他气她对他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却只为了一个死人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
高高在上的神在她眼中竟然比不过一个死人，这对身为死神的他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女人灰飞烟灭！
或许越是难得就越发思恋。
为了平息沸腾的怒火，他独自呆在地底最深处的黑暗深渊，将他最喜爱的意大利歌剧调到世界最高音，慢慢燃烧……。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切的辅助都归无用，他竟然又不自觉地想起她，还听到了她的哭声。她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了。
死神，每时每刻，他都能听到无数人的哭声，对于他来说那是极为平常又自然的事情，他早已习惯，早已麻木。可是，张无霜那哀戚的哭声一刻也不让他安宁，她就像一块磁石，而他是一块铁，毫无办法的被她吸住。
为何总是在脑中浮现出她的脸，还有她那美丽的身影？为何？为何？
她竟如此牵扯着他的心。
这位高高在上的死神大人竟被弱小的人类女人给迷住，动了心。
他骇然！
“轰……。”
黑暗世界变了天。
他整个人变成一个火球，以他为中心向整个黑暗世界蔓延焚烧。地狱之火在地狱底层熊熊燃烧，火焰如浪涛层层叠叠，一浪高过一浪，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猛，无数的黑暗灵魂在这火焰中凄厉的惨叫，拼命的逃跑，却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嗤，嗤，嗤……。”
最底层的无数‘恶灵’在火焰中化成一缕轻烟，片刻后灭了个干干净净。
哎！终究还是没能抵得过她。
他来到她的房间，看到张无霜那么哀伤的样子，他还是吓了一跳。
“你——还真是可怜！”
无限温柔的看着她，他竟真的有了人性。此时他露出这样真诚又怜惜的表情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既然还不想让她死，那么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她睡觉，什么也不想，也就不至于精神崩溃了吧。他如此贴心的为她着想。
他靠近她，在床沿坐下。他轻轻抚摸她的脸，极为爱怜的拾起她的一小撮长发在指尖环绕。
“你可知道，初次见到你，你就深深地吸引了我。触碰你，更让我惊讶不已，你知道吗？你对我来说是个奇迹。我想珍惜你。而你却是一支带刺的玫瑰，娇艳美丽，处处刺痛着我……。要怎么才能让你喜欢我？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也好？你真固执，如此执着的爱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那个死去的男人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哭得要死要活，值吗？”
她听不到他说的话，当然也是他不让她听。他轻柔地抚摸着张无霜的脸，无不感到遗憾。
对神来说凡人的生命不过一瞬而逝，尽在花开花落之间。要是她有一点点喜欢他的话，他一定要她青春长驻的活到天长地久，永远陪在身边。
张无霜沉沉地睡着，一动不动的扑在被子上，歪在一侧，满脸的泪痕。
他本想将她放平——不巧，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他连忙隐身。
“无霜，无霜。。。。。。。”
门‘轰’的一声被打开了，是清秋。接到娜娜的电话，清秋飞驰而来，还在气喘。
保罗静默一旁，看着清秋和张无霜，他想知道清秋会对张无霜做些什么。
“无霜”清秋轻轻的叫了一声，又心疼又爱怜。
张无霜没有反应。
清秋慢慢地将她抱起，平放，盖好被子，又将弄乱的发丝一丝不苟的理顺……。后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守着，竟升起一种很满足的幸福感。
张无霜在清秋心中就如那不容亵渎的圣洁的女神。难得看到她睡着的样子。清秋出神的望着张无霜的脸，因为悲伤让这张原本很漂亮的脸显得惨白，在耀眼的阳光中竟有种透明的感觉，很美，很美。
清秋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住，她那么安静的躺着，盯着她，视线移上她的红唇……。呵！真想尝尝她红唇的滋味。真是糟糕！清秋很想吻她，俨然忘记此刻的张无霜正处于痛苦的边缘，而不是吞下毒苹果的白雪公主。
清秋的心怦怦狂跳，靠近，靠近，再靠近。。。。。。。
张无霜的呼吸是那么微弱。。。。。。。
保罗在一旁看着，就在清秋有亲吻张无霜念头的时候，保罗就生气了，心里在说：绝对不允许！
不知是因为魔力不够强，还是因为张无霜对千秋的思念过甚，关键时刻张无霜竟喃喃地叫了声：“千秋……。”
清秋立即弹开，脸上挂着惊吓过度的表情，还以为张无霜醒了，幸好没有。
也幸而清秋即时回旋，要不，旁边的死神大人，可要疯了。
娜娜此刻坐在出租车上。司机问了她好几次要去什么地方，她都只是说向前开就对了。司机不安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瞥见她在默默垂泪，也就不好再问她要去哪儿了，只管在城中兜圈子。
“那不是你的错。千秋的死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
这是清秋知道事情的原委后对娜娜说的话。娜娜心中无限感激。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那不是娜娜最想要的，娜娜最想要的是张无霜的原谅。
想到张无霜，娜娜的心就像被谁撕碎了般，很疼。她下定决心要离开这儿。可她却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才好。不能回自己的家，不能回瑞士，因为这两个地方都会被李跃找到。她知道很对不起李跃。可是——这件事必须要由自己亲自来承担和面对，不能分担。
应该去哪儿呢？应该去哪儿呢？
娜娜是真的不知道应该去哪儿。
“师傅，麻烦去玛丽医院。”想了好久，娜娜擦干眼泪说道。
“好！”司机应得非常痛快。车内空气太压抑，总算松了一口气。遇到像娜娜这样神情‘不正常’的顾客总不是什么好事。
不到十分钟娜娜就顺利到了医院，先挂了号，然后问诊什么的弄了一会儿，医生说要先给她做个全方位的检查。
娜娜躺在一张铺着白布的床上，咬紧了嘴唇。当医生把一个冰凉的仪器放在娜娜腹部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像小火车前进般的声音让娜娜哭了。
那是胎儿的心跳，跳得好快，好快。这已经是娜娜第二次听到肚子里孩子的心跳声了。孩子的心跳好强，也不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听着轰隆隆的声音，娜娜揪心的攥着衣襟。现在还在跳动的小家伙的心，马上就要结束了，娜娜感到自己正在走向地狱一般痛苦。
“你的孩子长得很好，很健康，你要考虑清楚。”检查完，医生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例行公事地说道。
“孩子，这是我的孩子。。。。。。。”娜娜摸摸肚子，哭得稀里哗啦，没有在意医生说的话。
医生皱眉，她看得出娜娜很想要这个孩子，可却跑来要她流掉孩子，她是医生，绝不是杀人犯，很不耐烦地扔下写字的钢笔道：“想要，现在还来得及。”
“不，我不要这个孩子。”
医生深深地看了娜娜一眼，叹了口气，再次严肃地问：“你确定？”
“我确定。”娜娜低低地答道。
“我看你还是回去和家人好好商量一下。考虑清楚了再说。你要知道，以你的情况以后再想要孩子就困难了。”
“不！不用了……。医生，请为我做手术吧？”
医生无语，她不想为娜娜安排这个手术，可娜娜是个正常人，成年人……。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让娜娜签字，并告知娜娜，手术在10：30进行，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时间尚早，好慢，好慢，娜娜独自坐在医院树林里的石凳上呆呆地等着。她取出手机，手机一直是关机的，她好想给李跃打电话，好想见李跃。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再次投入他温暖的怀抱，但她不能那么做。她还是忍不住开了机，手机显示的满是李跃的电话号码和李跃给她传的短信。
娜娜一条一条的翻阅着：
‘娜娜，我好想你。’
‘娜娜，你在哪儿？我想你。’
‘娜娜，快点回来，我不能没有你。’
‘娜娜，不要离开我好吗？’
‘娜娜，回到我身边。只要肯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答应你，即使你不想跟我结婚，不想要孩子，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好。’
‘娜娜，回来好吗？’
‘娜娜，我爱你！’
‘娜娜。。。。。。。’
李跃传来的信息，没有一点点的责备，有的只是对娜娜的包容和爱，这让娜娜泪如雨下。她突然好想听听他的声音。
“李跃。。。。。。。”
娜娜在心底强烈地呼唤李跃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不知是不是恋人之间会产生心灵相通的感觉。刚下飞机的李跃，立刻就拨了娜娜的电话，通了，娜娜接了。
李跃谢天谢地的道：“娜娜，娜娜，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娜娜你在哪儿？”
娜娜感到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好干，好疼，痛得她没办法说话。
娜娜爱李跃，她想生下他的孩子。可是，她总认为千秋的死是她害的，她不能得到救赎。李跃的爱并不能抚平她内心的痛楚、她深深的感到对张无霜所犯的罪是不能饶恕的，不应当活得比张无霜好，不配得到幸福。
“娜娜，你怎么啦？娜娜，你说话，说句话好吗？娜娜。。。。。。。”
李跃急切的在电话里大喊。
娜娜很想回应他，却不能，绝不能，只是捂着嘴哭。
“娜娜，回答我，娜娜，你怎么了？娜娜。。。。。。。”
李跃的声音一直在娜娜耳边回响。而昨晚张无霜失去理智时说的‘我恨死你了！’也久久在娜娜脑子里盘旋，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痛着娜娜的心。
“李跃……。对，不，起……。”
在李跃呼喊了许多次后，娜娜终于吃力地开口说话了。但也仅仅是这么一句话，说完立即结束通话，还拔掉了手机电池。
李跃感到浑身无力。昨晚和无霜通过电话，李跃还以为张无霜会劝住娜娜，事情会发生变化，谁知刚刚在电话里娜娜却说了那么让他绝望的话，他都要嚎哭了。
李跃扔下行李，冲来接他的司机喊了一声“老黄”就从司机手中夺过汽车钥匙跑了。
李跃此刻心急如焚，一边拨打娜娜的手机，一边自己找车，运气不坏，一到停车场他就发现了目标，立刻跳上车猛冲了出去。那是一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