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会抽周末的时间去看看敏恩,大部分时候,是她坐在那里望着窗外,而我则说些学校里的趣事与她听,她间隙心情好转的时候会对我笑笑,我总是鼻子酸酸,有种想哭的冲动,想想又忍住。
“安宁。”
原本起身已经走至门口的我被敏恩叫了住。
停下,回身应了敏恩一声。
“下学期我就去国外念书了。”
也好,也罢,我也是下学期就回上海了。这样也好,伤心地,敏恩离开,不是不好。
“嗯,我也下期回中国了。”
“好。”
我望着她,突然很想抱抱她,曾经,她明朗如阳光,依稀海滩上那明朗少女对我笑颜如花,可短短数月,那笑不在,那人也被掏空了灵魂般,空荡荡。
走回去,拥抱了她,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从前种种记忆还在脑海里不曾远去,却已经物是人非。
“要好好的。”我哽咽地说。
“嗯。你也是。”她也有些哽咽了,接着说,“贤宇是个好对象。”
“我知道,可是只能对不起他了。”我明白敏恩的意思。
“也好,断了念想就好,也免得苦苦纠缠不清。”她轻声说,末了,拍拍我的肩膀。
至此以后,我再也没在学校见过贤宇,原来有时候世界这么大,仅仅一个校园已经将我们阻隔成天各一方。学业繁忙,我也没有再去看过敏恩了。
转眼临近假期,西班牙语课已经是最后一堂,我一堂课一直萎靡不振地坐在窗户边的那个位置上走着神。
下课后,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望住另一侧,裴宝娜和她的两个小伙伴有说有笑,正要离去。我只得拉高声音叫了一声“裴宝娜。”
樱花树繁花去尽,只留枝繁叶茂。我和她坐在樱花树下,她一直戒备地望着我,脸上没有半分好脸色。
“找我什么事?”语气自然是不好。
想了想,我开了口,“我想和你说说敏恩的事。”
她脸色一白,瞪着我,有些心虚,“没什么好说的。”语气却还是那般强硬。
“你爱过人吗?如果你爱过就会明白,你会全身心希翼你爱的那个人好。敏恩唯一错的不过就是爱上了闵正这个人。”我看到裴宝娜的脸色还是很难看,甚至有些不屑,我想一定是被她小姨洗脑得够深刻。
“她勾引别人老公……”
我打断她接着说:“裴宝娜,你知道吗?敏恩早就提出分手了,是闵正一直纠缠不肯放手。敏恩是错了,可是她依旧为你小姨和侄子着想,不希望她们失去丈夫和父亲,所以自己再难舍也放手了。可是,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是金敏恩自找的!是她错了!你和宋贤宇至于一个个都这么维护她吗?”裴宝娜扯着嗓子说。
我愣了下,原来贤宇已经找过她了……
走神片刻,我接着说:“她是有错,可是需要用生命去承担这个结果吗?为什么你们不去找闵正要说法,却这么对敏恩,你们问问自己,就没有半点错?如果你小姨深爱她的丈夫,她这样不过是推开自己的丈夫而已,难道她不懂?”忿忿说完,我起身离去。
走出很远,我转头发现裴宝娜依旧还坐在那里,心想也许她听进我的话了吧,希望她能改改那急躁的性子,不要再随心地去伤害别人了,也希望她能将我的话带到给那个幕后主使者吧。
转念想想,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也能义正言辞地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了,呵呵……
也许这就是成长,不经意间,已经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
☆、part 35。这世上最厉害的贼
6月中,假期来临,我早已办好了各种手续,看着已经枝繁叶茂,热热闹闹的学校,突然有些舍不得了。想到了敏恩,贤宇,只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可是陡然地一丝忧伤划过心间,脸上的笑容还是挂不住了。
我最后一次去看了敏恩,她情绪已经好了很多,笑笑着和我道了别,约定好得空一定联系。
连许久不见的贤宇也约了我见面。
是约在甜品店,我去的时候,看见他和小不点都在那里,心情开朗了许多。
“姐姐,我好想你。”小城依然肉嘟嘟的,明显个子长高了些,撒娇的本事倒是完全都还拿手。
他很自然地蹭到我的身上,亲了我一口。我也抱着他,吧唧吧唧亲了两口,皮肤水灵灵,肉肉的太好亲了。
“我也好想你呀,小城。”
“哥哥说你要回中国,以后见不到你了。”原本笑着的笑脸,瞬间变戏法似的硬生生嘟着嘴,成了哭腔。
真羡慕孩子,欢喜了笑,伤心了哭,不用掩饰,真好。
我搂住他,瞪了一眼那个罪魁祸首一眼,说道,“姐姐以后要是有时间可以来看小城的。”
他的哭腔终于停止,小眼睛里的泪珠转啊转啊,终于转了回去。
“真的?”
“姐姐不骗你。”
“拉钩。”
“好。”
拉完钩,盖了印,他的心情彻底好转了。只是我却有点心虚,这也不知道再见会是猴年马月了……
“小城,吃蛋糕吧。”贤宇将点好的蛋糕放在小城面前,他乖乖坐回去香甜地吃起来。
侍者正好送来甜点,摆在了我的面前。
“快吃吧,专门为你点的,再不吃等一分钟就会塌陷了。”贤宇抿了一口咖啡,说道。
我知道这是什么,它是我一直很想尝试的那道甜品—舒芙蕾。
一直都对这道甜点很期盼,如今摆在我面前,轻轻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味蕾却只感觉到了些许苦涩,原来也有味由心生这一说。
回国的时间到了,大部分行李已经办好了托运,只在背上背着双肩包。
此时我来得太早了,还领不到登机牌,只得坐在大厅里,看着人来人往,不由得走了神,发了呆。
一年了,已经逐渐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却又要和它道别了,心里有股不舍的情绪荡开,一个人也更显得冷清。
“在想什么?”
身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知道是谁,原本冷清的心情顿时激动了。转过头,身着一件深蓝色带白色波点纹衬衣的贤宇斜斜坐在我身侧,望着我笑。
本想问他怎么来了,又觉得多此一问,伸手在他肩膀拍了一下,也笑了。
他望着我,定定的,间或眨了眨眼,看了半晌,终于又说话了,“原以为你这么笨做不了贼的。”
我想起这是当初发生裴宝娜那件事时他说过的话,这是现在再说,我不懂他的意思,只得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却不说话了,定定地盯着我笑,并不言语。
“什么啊?”我嘟囔一句。他伸手在我头顶揉了揉,说:“照顾好自己。”似乎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么一句。
时间到了,贤宇陪着我去领了登机卡,该是道别的时候了。
安检入口,贤宇和我面对面站着,第一次,我们这样站定,我发现他个子也好高,身材也很好,一直觉得他长了一张乖巧的娃娃脸,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么男人味十足,和尤泽并不相上下。
我抬头望着他,说道:“回去吧。”
他猛地一把将我拉进他的怀抱里,依稀间我竟然看见了他的眼眶红了。
伸手拍拍他的背,难过也在心间升起,默默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贤宇。”
他久久不肯松手,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在我耳边萦绕。
半晌,他说道:“安宁,你是贼,你是这世上最厉害的贼,不声不响偷走我的心,却又拒绝接受我。最可恶的是,我并不恨你,还爱你。”
时隔许久,我依旧能感受到贤宇那天抱着我的温度,和他在我耳边说出那段话的力度,但是,也许此生再也不会相见。
如此也好,有的人,注定无法相守,守护着心中那份美好便好。
暑假,尤泽如约回来了,狄叔开心地拉着他到我家吃了好几次饭,我心里乐归乐,可是也不敢在父母面前表露半点声色。
7月25是我20岁的生日,尤泽带着我去首饰店选了一款款式简单的情侣戒指,我给高兴好半天,在指间戴了半天,还是觉得买条链子将它挂在脖子上,主要是怕爹妈看见了追问。
我开玩笑地说,“这么便宜就想把我骗到手啊?”
“已经超出预支的贵重了。”他脸色严肃地一招晃过来,又给我气了半天。
他见我生气,好说歹说,道歉半天,总算把我给哄好了。
晚上的时候,一家人又热闹地出去吃了火锅,还叫来了狄叔和尤泽,我是美得不思蜀了。
原以为会是个幸福,无忧的假期,不料却在生日后没几天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照常,我中午便会溜出去和尤泽约会,回到家的时候,没有闻见任何饭菜味,心里想着是不是家里计划要出去吃?
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是有东西砸碎的声音。
我连忙跑过去,却见爸妈在卧室里正吵得不可开交。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和那女人在联系了!”老妈声音咄咄。
爸想要从屋子里出来,却被老妈拦住门口,不许他出来,嘴里还说着,“我知道你要出去见那个贱女人,不得准你出去!”
我爸看见了我,神色十分难看,推了我妈一下,说道:“你给我让开。”
“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找她,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也许文静永远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想离开家里远远的。
家里这番景色这些年没有少过,那时候我才几岁?12岁?13岁?我记不清了,老妈总是拉着父亲吵,吵完了也不算完,拉着我能骂骂咧咧好几个小时,我那时候并不很懂事,还很是恨老爸,有段时间见着他了,愣是像个陌生人一样,不会叫人。
这么多年了,这个家也没有散掉,我常常想老爸总归是爱着我们的,不然大可以撕破脸皮吧。
也许大家都觉得我妈比较可怜,可是,我总觉得有得吵吵闹闹,为什么不静下心好好谈谈?
小时候,每每他们吵架,弟弟被吓得在一旁瑟缩哭泣,她不管不顾,只顾抒发自己的怨怼的情绪。
我心里不痛快还是因为那件事,可能那时候老妈刚刚得知老爸有了花花心思吧,吵闹之后,见老爸出差,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那个女人的电话号码,逼着我给那女人电话。那么小的我要如何面对这样的事情?我拿着电话,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打了不知道能骂点什么?不打又觉得老妈可怜,身为子女却帮不上半分忙,这事也一直成了我的心病。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每次见着他们吵架,我心里都揪在一起地难受,我从不把这些事和任何人讲,只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而且,他们不吵架的时候,这个家也是满满的欢声笑语,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疮疤再次揭开,吵架时候的嘴脸必定是丑陋不堪的。
老爸还是出去了,我没听见他辩解什么,看了我一眼,脸色尴尬,终究还是摔门而去。
我站在那里,看着我妈抹着泪,口无择言地骂着,一字一句,戳的我心窝子阵阵地发怵。
如果有天,我和尤泽会不会如此恶言相向?我一个激灵颤,不敢往下想。
作者有话要说:
☆、part 36。什么是永远?
“过不下去就离吧。”
话一出口,我愣住了,我妈也愣住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觉得已经无力再看着他们如此伤人伤己。
“啪”清脆的耳光声……
脸庞传来生疼的火辣辣感觉,我死命睁着眼,泪珠子在眼眶打转,咬着牙不想它流下来。
“我就生了你这么个死女子,来气我?”她抽噎着控诉我。
我望着她,苦涩地说:“你从来只想自己,你受伤了,你难受了,我们那么小,你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哪个父母会忍心把自己都受不了的罪加给自己的娃娃?人家巴不得自己的娃娃不要看见大人吵嘴打架,你呢?你总是拉着我们挡在中间,你想过我和我弟的感受没?”
一口气说完,我看见我妈的脸色变了,知道是起了作用,可是我心里并不好受,觉得自己忤逆极了,那一耳光,打得也没什么不好。
最后我还是和我爸一样离开了家,区别是我并没有摔门。
在小区里没走几步,便看见老爸坐在一处凉亭下,周围有几个人在下象棋,他时不时看两眼。
目光相对,我还是走了过去,叫了声,“爸。”
他笑了笑,笑得有点别扭。
“看会儿棋就回去吧。”我说。
他望着我半天,不回话,见我也不离开,只得点点头,答应了我。
我没回去,而是走出了小区。脸上依旧火辣辣地疼。
心里却回忆起当初高一时候的那次暑假,一家人去了杭州西湖游玩。那天,烟雨迷蒙,感受着西子湖迷蒙的美,不知怎的,可能由于船太滑了,老妈竟然失足掉进了湖里,吓坏了我爸、弟和我。却只见老爸“噗通”一声也不管不顾地径自跳下了水。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老爸并不会游水,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所以我一直在想,这一辈子,老爸能这样对老妈,还有什么好需要多作解释的?
也许我们都会犯错,迷途知返便也能皆大欢喜,不是吗?
我也知道老妈心里苦,可是一味折腾,到头来不过是伤人三分,已伤自己七分,何苦,何必。
我想自己还是顶不孝的,在那时候说了那样的话,所以也只好在外面晃啊晃,就是不肯回家。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好远,找了处街边花园的木椅,无力地坐了下去。天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沉,一如我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多了一个人。
“快下雨了,回去吧。”尤泽好听的声音在旁边散开。不知道他怎么找到我了,一定找了很久吧。
我侧头看着他,发现他脸上的惊讶,想必是看见我的脸了吧,依稀还有疼痛的感觉,应该是肿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问道。
“阿姨给我大伯打电话了,大伯去找你爸爸了。”他脸上全是心疼的神色。
我摇摇头,叹口气,“我爸没走远,就在小区楼下,叫狄叔别找了。”
“我知道,大伯给我电话了。”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将视线拉倒远处,焦距涣散,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
暴雨哗啦而至。
顿时就淋湿了所有。
“我送你回去吧。”尤泽拉过我,双手搭在我的肩膀担心地说道。
我看着暴雨中完全没了发型,只剩满脸焦急的他,哇啦一声就哭了,脸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滴。
“我不是故意说那个话的。”我抽噎着说。
“你说什么了?”他耐着性子,轻柔地问我。
“我说让她过不下去就离婚。”
“乖,别哭了,气头上的话不作数的。”他试图擦去我的泪,可是雨水那么大,哪里分得清?
“我,我看着他们老是吵架,心里,心里就堵得慌,我就那么说了,我,我是不是很不孝顺?”
“乖,别哭了。”
“尤泽。”
“我在的。”
“我,我好怕有一天,有一天我们会变成那个样子,恶言相向,无所顾忌。”
“永远不会有那天的。”
什么是永远?从来不知道,憧憬过,但不确定。这一刻,在他满满温柔地笃定之下,我相信了他口中的永远。
所谓永远不过就是那一瞬间,你那一颗愿意相信的心。
这是我记忆力最低气压的一个假期。
老爸和老妈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唯一没有复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