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挺好的,为什么要撑伞?”
“晒久了也不好。我们进去吧。”齐致常收了伞,扶起她。
方秀颜提起襦裙的一角,细声问道:“致常,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接的很顺当,理所当然。
“刚才……那个人是……你的……”实在是不好怎么问,或许这是军事机密呢。
“算是我的上司吧。因为昨天的任务我没有去,所以没有好脸色啊。”顺带做了一个鬼脸。
方秀颜轻笑。
齐致常小心地牵着她进了屋里,让她坐在沙发上,给她起了一杯热茶。“秀颜啊,我总是认为我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免得多余的担心,我一个人习惯了。从小就是我愿意干什么,谁都不会干涉的。你刚到齐家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所以也掩盖了你的光芒。对不起,让你承受这么多。”
方秀颜端起了拿杯热茶,吹凉了再递给他。“我们都在为自己的过去付账。你也承受了很多,是我没有看见的,所以我们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对不起和没关系,有的时候不是非要扎堆在一起的。”
碧螺春的茶汤开始慢慢变黄,茶叶旋转着缓缓地沉入杯底。
沉淀过后,就是清澈。
伤口愈合处干涸的血迹开始脱落,能看到粉红的的皮肤。
齐致常今天出去了,方秀颜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站在铺满阳光的床单旁,接着从床单上面掉下来的水滴,填满手心的时候,再洒掉。这是东篱最喜欢做的事情。
她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也没有什么需要留恋的。
该回家了。
太阳西斜,晾着的床单正好遮出了一片阴处。
方秀颜搬来一张椅子,随便拿来了一本书,等他回来,跟他道别。
五年前,一个道别都没有,所以这一次,一定!
齐致常一进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匆匆忙忙围着屋子找了一圈,没有见着人。
慌了。
等他再次从外面进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方秀颜款款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回来啦,吃饭吧。”
他这一刻的心情,犹如在一千米外射击活动的目标,不可能的任务,最后却是正中红心的刺激。“哦……”缓神有点慢。
方秀颜以为他是累着了,拿来了湿毛巾给他擦手。
刚抬起他的右手,就听见了他的抽气声。
“受伤了?”
“哦,一点小伤。吃饭吧。”虽然她人就在身边,但心总是上蹿下跳的。
“还是先去包扎一下吧。”
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含糊道:“没事,吃饭吧。”
方秀颜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再说什么。
一顿饭快要结束时,方秀颜还是从一旁的茶几上拿来杯子和酒壶。
各自倒一杯。
终于还是来了。齐致常低头,不敢正视,不敢问。
“致常啊,我明天要回去了。”话落,她举起了杯子,朝他的方向。“祝我们两个人都一路顺风。”闷自饮下。
齐致常筷子一扔,惊慌地朝外跑去。起身太猛,把他面前斟满酒的酒杯都碰到了。
方秀颜没有跟过去,默默地吃完了饭,收拾了桌子。脸朝里侧睡下了。
刚定下神,不去想其他的事情。门“哐”地被撞开了。
“我们走吧。”
齐致常心神未定,直接拉起她,就说要走。
“去哪呀?”慌忙抓齐衣服套上。
“回家!”
齐致常一刻都不等,牵来一匹马,连夜赶往襄城。
他借着受伤的缘由,要请假休息。上司当然不答应,他就逃了。
次日早晨,两个人跳下马,蹲坐在了齐家老宅的门前。
相望一眼,兀自笑了起来。
齐家老宅门前的石狮子还在,朱漆大门焕然一新。
看来又易主了。
“走。”休息了一会儿,齐致常又拉起她,往一旁走。
“去哪儿呀?”
“进去瞧瞧。”
果然,带着她进了一旁的小巷,那扇角门没有修缮,陈旧斑驳,用力一推,门开了。
悄悄地摸进了府里,南苑门楼上已经长满了花藤,长廊还在,转角的阁楼旁种了一圈菊花,绕过这座阁楼,两个人都朝着一个方向,望了一眼。
然后脚步开始变得沉重。
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灿黄的梧桐叶飘了出来。
梧桐枝叶和杂草蔓横了这座小小的院落。
当年被她烧伤的那颗树,已经重新复原。
石桌旁还是两张圆圆的石凳。
齐致常跨进了门槛。“还是没原来的样子。”
方秀颜还是站在门外。“不是了,变了。”
齐致常继续前行,拔掉那些高于人的枯草。
方秀颜顺着他的小路,也走了进来。站在梧桐树下,摸着那块记忆中的树结,默念道:“变了,变回原本属于它的样子了。”
“是啊。”齐致常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在我没有进来之前,这就是它原来的样子。”
蹲累了,方秀颜抹掉了石凳上的露水,坐了下来。
齐致常也跟着坐了下来。手里揪着一根干枯的草,一小截一小截地掰断。
太阳逐渐升起,露珠们开始隐藏起来。
他身边可以掰的草已经没有了,双手蹭了蹭膝盖,翻过来看看,又蹭了蹭。
“秀颜。”手心的汗总是蹭不干净。“我们,也回到原来的样子,可以吗?”
“原来的样子?”清透淡然地跟过来。
“下雨天,我们坐在屋檐下。”回头看了一眼长草的屋檐,在想:五年前这里也长草了吗?是一朵蒲公英吧,种子随风洒,到如今都长这么多了。
“可能不行。”
一切静止。
方秀颜把了一根干枯的尾巴花,前后摇晃。模糊了齐致常的视线。
“屋檐是东篱的地盘,他谁也不能让。”
齐致常手心的汗开始干了。
不知道天公是作美还是不作美。
下雨了。
方秀颜下意识地就往房间的那个方向跑去。
齐致常相反,朝院外走去。
她站在了屋檐下,他站在了院门前。
一把小红伞跳了过来。
雨势突然猛了起来,小红伞直接朝齐致常的方向跳去。
小人儿厉眼打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齐致常,收了伞,立在门边,然后朝里面看去。
“妈!”
“东篱,你怎么在来了?”
两人的声音被雨势消减了好多。
齐东篱再度撑起了伞,刚抬起脚,发现里面的杂草比他人还高两个个头,又望了身边的人一眼,“你抱我过去吧,齐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了,对不起,这么晚才来。
谢谢一路跟过来的朋友们,真的非常感谢你吗。尤其是IVY和兽王大人的神官控,谢谢你们一路上的鼓励评论与支持。
第一篇文章,还有很多不足和bug,以后会更加努力的。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们江湖再见啦!
☆、番外一 方梧桐
齐东篱人小鬼大,在通州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那个是应宏的药材生意刚刚有了起色,应伟已经去了南洋,方秀颜和应小小也倾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去帮忙。所以就落下他一个人。
他当然高兴,每天大街小巷的窜,尤其是看见有人扎堆的地方,使劲儿往里面挤。
那天也是去凑热闹,揭穿了那混子的骗术。
“好你个野种,尽然敢坏老子好事儿!”抡起巴掌就要打上来。
有几个人上前来护着他,他被别人踩着了痛处,大声回呛:“我不是野种,你要敢再说,我打烂你的嘴!”
混子轻蔑大笑,“还说你不是野种。你叫什么名字?”
学着大人,有模有样地说道:“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我叫齐东篱。”
“哈哈哈!你姓齐,你娘姓方。那你不是野种是什么?全通州城的人都知道你是那个残花败柳的方家小姐的儿子,可你爹呢?把你爹叫来才是真的有种!我可回家找我爹去咯。”
齐东篱拿了旁边人篮子里的苹果,朝混子的后脑勺扔去。
“你敢打老子?今天老子就替老天爷收了你的小命,好让你娘改嫁给老子生个名正言顺的儿子!”
齐东篱跳上了卖鸡毛掸子的摊子,一手抄一根一米长的鸡毛掸子,左右轮着来。
这混子平时就做些招人嫌弃唾骂的勾当,如今还欺负一小孩。围观的几个汉子,架住他的四肢,没法动荡。
最后那个混子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嘴巴更是肿成了猪肝色。
齐东篱从摊子上跳下来,正好坐在了混子的要害部位。
这天早上,正好方秀颜要出门了,碰见一小孩在她家门口徘徊。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夫人早上好。请问方梧桐在家吗?”
“方梧桐?”
“嗯,我们昨天约好了今天一起小海家抓鱼的。”
方秀颜正想着方梧桐到底是谁,就听见里面有细微的声音。
齐东篱躲在门缝里,朝这个小姑娘胡乱指划着。
“东篱,你躲在那里干什么呢?快出来。”
齐东篱缩着脑袋,惦着步子走了出来。
小姑娘一见要找的人出来了,立刻喊道:“方梧桐,你好了吗?大家都在街口等你呢?”
方秀颜看了看这个小姑娘,又看了看齐东篱,随即明白了。“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从此,通州小巷里,方梧桐称霸王了。
齐致常外出一个月回来了,一家人去了通州,好好的认识了应家兄妹,这才刚坐下来。齐东篱就从外面跑了进来,拉起齐致常就往外面跑。
“要去干什么啊,你小心点,别跑了。”
“爸,快点跟我上街去买冰糖葫芦!”
买了冰糖葫芦。
齐东篱走在前,齐致常扛着一大串冰糖葫芦跟着他,不知道绕了几个小巷了。
齐东篱捡起两根棍子,边敲边喊:“方梧桐回来啦!方梧桐回来啦!”
根本就看不到出路的小巷里,从四面八方跑来了好多小孩。
“来来来!排好队,每个人都有啊!”齐东篱举着一串冰糖葫芦,朝小孩们喊道。
然后侧脸,给齐致常一个挑眉。
齐致常只能乖乖地给他打下手。
事后,齐致常好奇地问道:“儿子,他们为什么叫你方梧桐?”
“因为我就是方梧桐啊。”齐东篱骑在他肩膀上,去看人家围墙里面是什么。
“为什么呀?”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靠近一点啊!看不到了。”
“你以前叫方梧桐吗?”
“我现在也叫方梧桐。明天记得去买栗子糕,田芯要喜欢吃。”
“要用梧桐叶包着吗?”
“好主意!那你快点回家去摘梧桐叶。”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齐致常。”
作者有话要说: 不着边的番外!(*^__^*) 嘻嘻……
………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