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致常瞳孔放大。
“不会的,不会的,小姐她绝对不可能去督军府的!”碧玉即刻否定,“小姐今天是跑着出督军府的,而且今天我们是在街上突然就被督军府的人带走的。”
那会是哪?
双手骤然垂下,他真的无力了。
“五少爷,我们去通知老爷吧。”冯妈也急。
“不可以,大家都知道了对秀颜没有什么好处。”虚握起双拳,“阿德,你去把下人们都叫来,分一批人出去找,快!”
四下分散,他只能回南苑,等。
因为她留给他的只有等!
以前走这段路的时候,没觉得这么长,这么冷啊。
现在的南苑是亮如星辉,可他的眼前是黑若焦炭。
枯树都重新发新芽了,她还是一个闷嘴葫芦。
好像后院里也有两颗梧桐树,上次进去的时候,看到有一颗都烧坏了。以前他们都是坐在梧桐树下听风,看叶,读报的。这里的梧桐树被人打理的很好,到了夏天应该也会枝繁叶茂的。
走近了些,树底下有一团黑。
那一小团,格外的浓黑,还在隐隐地抖动。
“秀颜!”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没有人。。。
成了死角和冷门
☆、第二十二章 后背阳光
透骨的凉。
齐致常抱着她很快地进了屋。
浑身湿透了,裹紧了被子还是抖的很厉害。
叫了她好几声毫无反应。
掀了被子,上手去解她的衣服。急急忙忙胡乱地开盘扣,上面的珍珠都被扯掉了。
掰开她抱着身子的手,用力地扯袖子,被雨水浸透了的层层布料,吸附的紧紧的,很难脱下来,她又不配合。再这样穿着湿衣服,生病就不是小事了。
沉住气,按捺住焦躁,柔声哄她,“秀颜,秀颜,你听我说,把衣服脱下来,换干净的。”
“不要……不要……”她根本就没听他说话,神志不清地呢喃着。
他手足无措,可也不能这样放任她不管,其他的人又都不在。
用了些力,抓住她的手臂,终于扯下了一件。
方秀颜一直在抗拒他的碰触,见他扔了她的衣服。骤然惊叫:“不要!不要扔我的衣服,不要赶我走!”
掐着她乱挥的双臂,逼她看着他,认真地告诉她:“秀颜,衣服湿了,要换!”她不听。
“方秀颜!”
暂且停住。
直愣愣地看着他。
“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猛然间看清了是他,情绪一下子来不及,只能重复着。她真的真的不想走,她真的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齐致常也愣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竟然吓得她躲了起来。
“不赶你走,不会赶你走的。那你下次不要躲起来,找不到你我很担心的,你知道吗?”轻环抱着她,柔绵地抚顺她的气息。
“不赶我走了吗?”纠紧他胸前的衣服。
“不会的,谁也不会赶你走的。听话,把衣服换了。”轻巧地拿开了她的手,细心地继续给她解衣服。
只剩下贴身衣物了。
湿了,贴的更密切。
玲珑若隐若现。
齐致常站直了身,试着问道:“秀颜,你自己换衣服可以吗?”
还是抓着他的衣角,不松手,不动作。
再也不敢大声说话了,轻柔喊她:“秀颜。”
“真的不会赶我走吗?”她还是不确定。
“真的!”斩钉截铁的语气。“你不要躲,再害怕都不要躲起来,你跟我说,我会保护你的。你忘了在苏城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我会一直尊敬你、爱护你、保护你的。”抱着她冰凉的身子,但他还是觉得站在刚才的那个阁楼里比较冷。
“不躲了。”如果不是抱着她,他估计听不到她的承诺。
“嗯,不躲了。你知道你不见了我有多着急吗,你躲在那个树下被雨淋……”方才在树下发现她的时候,这股子凉,他没法说出来。冷得他向坠入了万丈的冰窖里,寒彻全身。“你就不知道躲到后院里去吗?”
“冷……”
终于是知道冷了。
再次松开她,几乎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拿来了。
“你……我去找碧玉来。”递了衣服给她后,局促地要离开。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努力撑着精神穿好了中衣,昏迷在了齐致常的怀里。
阿德叫醒了府里的下人们,等待少爷的吩咐。一进屋看到这满地的衣服和被子,无从下脚。
齐致常单手抱着昏迷的方秀颜,想要撤走她身下湿了床单。
阿德这样瞪大了双眼,直面这外人不宜的场面,下意识就是要躲起来。
“阿德。”
听见有人如做贼般的气息声唤他,更慌了,四下急切地找寻能藏身的地方。
“阿德!”比之前那句稍微重了一点。
齐致常朝他扔了一件衣服,偏了。倒是引起了阿德的注意。
伸直了手指指着他的鼻子,抿嘴皱眉。“过来!”不敢说太大声,怕惊着了怀里的她。
“少爷。”阿德顺着他的意思,也压低了声音。
“把碧玉叫过来,然后你快去请大夫!”
“哦,那个少爷,人都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阿德的眼睛乱晃,不敢直视。
“人,什么人?”怀里的身子越来越热,也没在意阿德这些奇怪的举动。
“下人啊,您说要出去找少奶奶啊,等着您指派呢。”
“找,找大夫去!没看见少奶奶病了吗?”抱紧了怀里的人,朝他这磨叽呆愣的样子吼道。
阿德这才敢抬起头齐看他少爷怀里的人,原来就是要找的少奶奶!软哒哒的,脸色苍白,眉头紧皱。
拔腿跑出了院子,直扇嘴巴子儿。自己这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呀?!
第二天耀眼的日光直指正厅的时候,方秀颜还没有醒来。
郎中来看过了,说是没有大碍的,就是淋了雨感染风寒而已。
齐致常一直守在她身边,只有握着她的手,她才不会惊慌呼喊。他没有想到她原来这么想要留下来。
“少爷,钱庄的李掌柜又来了。”
早上的时候,他就来过,说钱庄里有些事情急着等他去处理。他大哥现在又不在家,只能等他了。可他这里又走不开。
“实在不行,让他去找我爸吧。”他对钱庄的事情确实是不太懂。
“可老爷已经很久不管钱庄的事物了。”
李掌柜走了,不到半刻,齐老爷就来了。
“致常。”
试着抽动几乎僵硬了的手,慢慢地徐徐地抽离她的手心,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她没有闹。再不放心地瞧了瞧,便出去了。
还没走到书房,齐老爷就等不及了。“你大哥被抓了!上海的钱庄也被封了。”
“怎么回事?”他没想到眨眼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李掌柜也不是很清楚,就早上接了一个电话,说让拿钱去苏城赎你大哥。”齐老爷急火攻心,站不稳了都。
齐致常扶着他去了书房,“大哥不是在上海出差吗,怎么在苏城出事了呢,对方要多少赎金?”先不论事情经过,要确定人的安全。
“五百万大洋。”齐老爷说了个数字直摇头。
这么数目,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也是庞大的。
来者不善。
“致常啊,你大哥……”
果断截断他父亲的话,“爸,我们在苏城有钱庄吗?”
“没有,但是你大哥好像在准备筹建。”
“爸,先把钱庄里的现大洋都筹集起来,我这就去苏城。”
“现在庄里还能有多少钱!上一次你去通州败了我五十万,我都没问你怎么回事,你这些日子不断地往外砸钱,你到底在做什么?”齐老爷一想起这事儿,气急败坏。“还有这个叶青龙,也不是好东西,年头就派人来催那劳什子的军饷!”
“爸,您先别急,我会处理的。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这事儿最好是能用多少钱纠结出个好结果。
齐老爷也无奈,咳声止也止不住。
搀扶着他爸出来时,就见方秀颜站在屋檐下,满目焦灼。
碧玉来喂方秀颜喝药时,试着叫醒了她。
四下里张望,他不在。
药也没喝,就出来找了。
昨日雨夜出走是梦,温暖的胸膛却不是假的。
“秀颜。”齐老爷瞧着她孱弱的病态,只能摇头,想当初她嫁进来的时候,虽不是国色天姿,鲜眉亮眼,可也腮红玉润,粉妆玉琢。如今这模样,他不能责怪,拂去齐致常的搀扶,独自离去。
方秀颜叫了一声“爹”,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对不起。”有一丝忐忑。
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细柔地对着她说道:“秀颜,难道你以后看见的第一句话都是对不起吗?”
牵紧了衣襟,走到了温暖的阳光下。
“叫我一声,叫致常。”昨夜里听着她纤细谨慎地叫了一句,心莫由得颤抖了几分,好像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叫过他。
绕到她身后,贴着从背后拥住她,覆上她的柔弱无骨般的手,着实有丝暖意了。
或许是被这充实的怀抱,还有温暖的阳光融动了,她清浅的叫了一声:“致常。”
细细摩挲着她的指节,“嗯。以后只要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的,好吗?”
呆愣的点了两下头。
披肩的长发因为阳光的拂煦,渐渐有丝丝缕缕飘动起来。挠痒了齐致常的脸,降下身子来,下巴轻轻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秀颜,你说人的脸上有什么?”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温暖。“眼睛,鼻子,嘴巴。”
“眼睛是向前看的,鼻子是倾前闻的,嘴巴是用来说话的,对吗?”靠的特别近,浑然的声音好像巷子里珍藏多年的佳酿,醇香醉人。
她附和点头。
“那你说,脸的后面有什么?”
问题很奇怪,可她也愿意回答。想要侧身去看他,还没转动几分脖子,他潜藏的呼吸洒到了她的脸上,痒痒的,怪不好意思的。
齐致常瞅着她的这副小美娇羞样子,默声笑。“什么都没有对吗?”顿声半刻,“过去的都过去了。要向前看。”
乖巧地应答他:“嗯。”
“少爷,车已经备好了。”阿德快步走了进来,又撞上了恩爱万分的场面。如果垂直倒下少爷他们不会被吓着的话,他不介意把脸摔成个大饼的。站在门口,腰弯到最大限度,像被煮熟的虾仁,蜷缩成一团。
“秀颜,我会告诉你我过去遇见的所有人和事,只是……”瞧着虾子阿德还没走,沉下声,“只是今天可能时间不够。”
环着她的腰身让她转过来,面对着他。
“身子好些了吗,吃药了吗?”心事过后,即刻就关心起她的身体状况。
放下他的手,转过身,第一次纯真无杂念地直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坚持看下来的姑娘么~
给个身影激励激励我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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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两相矛盾
齐致常让阿德悄悄地背着方秀颜收拾了简单的财物和行李,现下却不知道怎么与她告别。
坐在床边,等着她午睡醒来,又不希望她太快醒来。可不可以等他办完了事情再醒来,一睁眼,他还在她身边。
方秀颜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闭着眼睛没动。
方才他们父子俩在书房里的说的话,她差不多都听见了。
她当然不想他离开,但她也很明白这事关重大。
靠得近,能听见他的怀表一开一合的声音很频繁。怀着矛盾的心理,睁开了眼睛。
他面对着窗外在想事情。
起身摩擦得被褥“窸窣”响,引回了他的注意。
“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帮她把枕头叠立起来,好让她靠着舒服些。
“睡不着了。”手搭在了被面上,很快又被他拖着放进了被褥里。
抿嘴看着她,“忘记看见我要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了?”
眨眨眼,还是有些腼腆地叫了声:“致常。”
嗯。他很受用。从收怀表的动作就能看出来,潇洒,挑眉。然后再摸摸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
方秀颜倒是被他这一番动作挑动了,咳声笑了一下。
“哎哟,多久没见你笑了。不过还是要好好休息,这样笑着我有点!�
想要感触她苍白脸蛋儿的手背被她抓住了,“致常,你放心的去吧。我会乖乖在这儿等你的。”
她记得他说过,谁也不会把她赶走的,她可以安心安分地待在这里。
屋外忠叔和阿德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齐致常反手握住她,包裹了她的整个绵软的手。沉默。
“去吧。我等你回来说过去,我们不同的过去。”也许以后会有相同的未来。
她终于愿意说了!
此刻的太阳也偏西了,时间不等人。
断下心抽离了掌心,“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嗯。”
齐致常出了南苑,没有看到身后的她郑重地点头承诺。
“小姐。”碧玉欢快地进了屋,跳跳蹦蹦地站在了方秀颜面前,“你和姑爷和好啦?没想到您还会用苦肉计呀。我白看那么多小人儿书啦。”
平时方秀颜一听见碧玉说小人书的事情,就会小小戏谑她两句,那都不是真的。今天她不仅说了小人书,还戳穿了她的小计谋,方秀颜她竟然没有生气或者嘲笑什么的。
再次叫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方秀颜坐在床上,一脸的愁容。
他真的给了日本人五十万,才保住了她们方家?如今又有人劫持了大少爷勒索五百万,再大的钱庄也禁不住大洋这样流沙般的往外掏啊。
“小姐,您昨天在督军府到底做了什么呀?”竟然会了苦肉计,一把就拿下了高调调的姑爷。
是啊,还有督军府,每年的军饷也不是小数目。也许不久后,襄城也会有日本人来的。
“秀颜。”三姨太来了。
立即坐直了身子,要去迎人。
“你病了躺着就好。”忙制止了她的起身,给她拉平了被子,坐了下来。“自从你们搬进这南苑,我就没怎么来过了。你们小两口过得也挺甜蜜的,我就更不好意思来打扰啦!”
“三姨娘。”有一丝娇嗔。
她笑,笑的很明亮。多久没有见过小闺女般的粉嫩害羞了。“不用担心致常,他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嗯。”
“瞧瞧,跟着致常这么久了,四处游玩了好多地方,还是这样文静,不过也亏得就你能制住他,按时回家。等你们生下个孩子,也不知道是会像他还是像你。长得像致常,性子像你,这样的孩子好管教,不会像当初我带致常那会儿,真的是,哎哟。”长叹一声,唏嘘不已。
往事随风,过然已已。
“致常小时候很调皮呀?”
“是啊,天天把老爷气的喘大气儿。老爷带他去钱庄学习算账,他就把算盘拆了串成串儿当佛珠念,狠了心让他跟着鸿宇大师修身养性,他就偷了大师的袈裟当将军战袍。真是什么拔毛跳脚的事情他都做了个遍,最后老爷就把他送国外去了,说是眼不见为净。世间所有的父母都是望子女能成才,老爷虽然送他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想的也他最后能回来继承家业。”
齐家的钱庄就像方家的药铺一样,是爹他们一生的心血。而且齐家的钱庄,是祖辈上传下来,齐老爷更是倾尽了毕生的精力在经营维护着。“三姨娘,最近钱庄的生意还好吗?”
三姨太拈下丝绢儿,揉了揉,春雨愁容上了岁月的脸,“钱庄的具体情况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