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纳,一个随时可以被人取代的位置,也就难怪会被人换掉了。再加上她以前得势时又不会做人,总是各种公主病症状轮流发作,比正牌公主更难伺候,人家现在逮着报复的机会了不踩她踩谁?
程楚翘的性格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表姐,你也不能怪人家欺负你,因为你以前也没少欺负人家。以前你在公司有多作威作福你自己心里清楚了,那时你有后台人家动不了你,现在后台倒了人家不趁机报仇才怪呢。”
徐瑛华怒了:“你什么意思啊?是说我活该吗?”
“表姐,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程楚翘,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我现在都失业了,你还要对我说这些风凉话。亏你还是我嫡亲的表妹,自家人都不帮自家人,胳膊肘往外拐。”
程楚翘似笑非笑地看着勃然大怒的徐瑛华:“是啊,自家人不帮自己人,胳膊肘往外拐——这种做法真心不好。咦,我是从哪儿学的这一手呢?好像……是某人的身传言教哦!”
徐瑛华顿时哑然了,程楚翘也不再理她,自顾自地拎着手袋往外走。不甘又不忿地目送着她的身影离去时,徐瑛华心底有个恶毒的念头如毒蛇吐信般倏忽一闪:她要是死了就好了!如果她死了,我不但没有了敌人,还可以全盘接收她所有的一切——她的车子房子和票子最终都将全部属于我!
薰风暖于绵的午后,程楚翘开着车来到绿杨小区。当她走进装修中的老房子那一刻,正在屋子里忙碌工作着的几名装修工人都不约而同地停顿了手里的活计,齐齐扭头朝她行注目礼,每一张不同的面孔上都是相同的惊艳表情。
陶君朴也在屋子里,发现手下的工人都神色异样的盯着门口看时,他一回头,眉目静定地看着她微笑:“你来了!”
陶君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艳,这让程楚翘很有些失落,忽然间完全理解了管嫣昨晚在电话里对陶君朴无视她的抱怨了。尤其是她一向是众人眼中的大美人,美貌指数那么高,在他那里收获的关注度却那么低,一时间心理失衡得也忍不住要怀疑他是不是gay了。
程楚翘在屋子里没有呆多久,因为有她在场工人们都无法安心干活,总是频频用眼角去瞟她。陶君朴发现了这一点后对她说:“程楚翘,方便出来一下吗?”
程楚翘很乐意地跟着他走出屋子单独相处,却没想到一到楼梯间,他就开口让她走:“这里有我盯着就行了,你还是先走吧。”
“可是,我的好奇心让我想留下来看看这面主题墙你们是怎么施工的。”
“可是,你如果留在这里恐怕今天这些工人们都没法施工了。你没注意到吗?自从你一进屋子,所有工人都开始走神,手里虽然在干着活,眼睛却在看着你。这要误了工都算了,我怕出工伤事故啊,程大小姐。”
程楚翘嫣然一笑:“难道这要怪我吗?我又没让他们看我。”
“如果在古代,这肯定要怪你,因为你的美貌杀伤力太强了!有你出现的地方,男人都会心猿意马,很容易出乱子,必须归入红颜祸水一类。”
程楚翘眼波滟滟地轻瞟了他一眼,用半真半假地玩笑口吻问:“是吗?那你怎么没有心猿意马?你不是男人吗?”
陶君朴失笑:“我当然是男人。只不过……我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心猿意马的男人,我比一般男人的定力更好。”
程楚翘实在不明白:“陶君朴,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定力可以那么好?还有你学东西的能力为什么那么强。就算医学常识鸟类知识和面相学你只懂皮毛,你的厨艺陶艺木工可是完全不逊于专业人士。哦对了,你甚至还精通武术,听管嫣说你前晚在街头单挑几个小流氓,身手好得像黄飞鸿。你才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二十六年而已,二十六年的时间里,你是怎么同时学习了这么多知识还学得这么精通纯熟的?我实在想不通。”
程楚翘的一大堆疑惑,陶君朴只用一句话就简洁地答完了:“可能因为我天赋异禀吧。”
程楚翘还想再说什么,这时楼梯上方却下来了一个人。那是一个高大英伟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笔挺的商务装,像是一个大公司的高级白领。他一走过楼梯拐角处,目光就自然而然落在了程楚翘身上——美丽的女孩子永远都是自带发光体的存在,任何时候都吸引眼球。
只看了程楚翘一眼,那位高大男子就惊喜地笑了:“程楚翘,是你吧?你可真是越大越漂亮了!”
怔了怔后,程楚翘也满脸又惊又喜地回望着他:“为鹤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他们俩一问一答间,陶君朴转身看向了楼梯上正快步走下来的周为鹤。眼睛微微一眯后,浓密漆黑的长睫如帘幕般垂下,遮住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光芒。再抬睫时,眸子已经重新平静成一面如镜的湖。
第11章
在老房子门口偶遇经年未见的周为鹤,让程楚翘十分的意外欢喜。周为鹤也笑眉笑眼地对她说:“我已经回国一个星期了,是公务出差。今天特意回老房子看一看,没想到能遇见你。真是太巧了!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周为鹤看着静立一旁的陶君朴问出的问题,让程楚翘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酡红:“啊,不是,他是室内设计师,我请他来为我重新设计装修一下这套老房子。”
随着程楚翘的话,陶君朴礼貌地向周为鹤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陶君朴。”
周为鹤笑着与他握手:“你好,我是周为鹤。是楚翘以前的老邻居。”
陶君朴目光深深地看着周为鹤微笑了一下,然后扭过头对程楚翘说:“你和朋友聊吧,我进屋看看工程进度。”
迈进屋子的大门时,陶君朴又回过头,再次目光深深地看了周为鹤一眼。眼眸看似沉静如一泓秋水,眸底却有丝丝情绪漾动,如水面上若隐若现的云影;亦如花瓣无声飘落在沉黑夜色中,无人知晓曾经有过的开始与结束。
陶君朴离开后,程楚翘热情洋溢地拉着周为鹤问长问短:“为鹤哥哥,咱们多久不见了,差不多七八年了吧。对了,周伯伯和周伯母在加拿大还好吗?还有你太太和你的双胞胎儿子,他们都还好吗?你这趟回国能呆多久?什么时候走?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我得代表祖国欢迎你这个外籍华人a。”
“谢谢你,我爸我妈我太太儿子他们所有人都很好。对了,你爸妈怎么样?他们的身体也都还好吧?”
一提起这个,程楚翘就黯然神伤:“我爸……他前不久刚刚去世了。”
周为鹤一怔:“啊,怎么回事?”
程楚翘声音低哑如泣:“脑干出血,忽然间就走了。”
周为鹤安慰地拍拍她的肩:“程伯伯都已经走了,你再伤心难过也没有用了。楚翘,节哀顺变吧。”
“我知道。”艰难地一笑后,程楚翘逃避似的迅速转移开了话题:“为鹤哥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一定要请你吃顿饭。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周为鹤抱歉地摇头说:“谢谢你楚翘,可是我没空和你一块吃饭了。我今天下午五点的飞机飞台北,这会儿正准备赶去机场呢。”
“你还要去台北出差吗?”
“去台北就不是出差了,而是办私事。你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曾祖父解放前去了台湾吗?”
程楚翘下意识地向脑海深处搜索模糊的记忆:“我记得,你说他去了台湾差不多四十年后才重新联系上你祖父,到死都没能一家团聚。”
“是啊,本来他那时候是打算回乡探亲的,但是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无法成行,没多久就病逝了。”
“我记得你还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就是你曾祖父取的。对吧?”
“对,我父亲当年特意写信请他老人家为我取的名字。”
程楚翘与周为鹤的对话是十二年前一场对话的重复印证。这种印证带来的熟悉感,在她的记忆河流中游戈,惊起一滩往事的鸥鹭:落日的黄昏;蔷薇红的天空;篮球场上一群动感十足的篮球男孩;篮球场外年纪相仿的白衫少年,轻声地询问,专注地凝视……在流水光阴渐渐淡去的画面,忽然又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不只是当时的情景,连当时的话语都荡破时空悠悠回响在心底:“请问哪一个是周为鹤?”
“我是他的曾祖父。”
被时光铜锈多年的记忆之锁缓缓开启了,重新忆起的旧事,让程楚翘若有所思地一怔复一震。因为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那个清澈如水的声音,和现在的陶君朴仿佛相似。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直觉得他似曾相识,或许就是因为十二年前她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吧?而他当时说的话好奇怪,直到这一刻,她都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开那种拙劣又别扭的玩笑。
程楚翘忽然的出神无语,让周为鹤有些奇怪:“楚翘,你怎么了?”
程楚翘回过神来,歉然地一笑:“没什么。对了,为鹤哥哥,你这次去台北办什么私事啊?是不是和你曾祖父有关?”
“是的。我曾祖父去世后葬在台北阳明山第一公墓。今年是他老人家的一百岁冥诞,整个周氏家族决定召集所有子孙去墓地集体拜祭。作为我爷爷这一支的后人,我和我爸妈还有老婆孩子也都要参加。他们昨天已经从温哥华飞抵台北了,今天我也要过去和他们会合。”
“哦,这么说你们是全家出动去台北扫墓了。周氏家族所有子孙都要到场的话,那该有多少人啊?”
周为鹤笑着说:“这将是一次规模空前的家族聚会,曾祖父一共留下四子三女,再各自开枝散叶,除了我爷爷这一支单薄了点,其他几支都是子孙满堂。据台湾那边的一位叔祖父统计,届时到场的子子孙孙将超过一百五十人。”
“哇,那可真是大家族哇!”
“这还不止,因为曾祖父生前是位医术高超的医生,救过很多人的命。许多病人或是他们的后人也表示会来参加这次拜祭,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呢。”
程楚翘颇有些惊讶:“你曾祖父是个医生吗?当初你说他解放前去了台湾,我还以为他是国民党的军人,跟着部队撤退过去的呢。”
“他的确是。曾祖父当年是国民党军队里的一位上尉军医,参加过惊天动地的松沪会战,在火线上救下了无数伤兵。说起来,我这位曾祖父真称得上是位英雄人物呢,可惜我这辈子无缘见他一面。”说着说着周为鹤看了看手表,抱歉地告辞:“不好意思楚翘,我得赶去机场了,下次回国时再找时间跟你好好叙个旧。”
“为鹤哥哥,那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我是来出差的,和我们公司有合作业务的那家公司特意为我配了一辆车管接管送。司机就在楼下等着我呢。”
楼下果然有辆商务车在等候着,程楚翘把周为鹤送上车后与他挥手道别。看着汽车走远了,她转过身满腹疑惑地重新上楼,边走边想:那一年,跟我开玩笑说他是周为鹤曾祖父的那个男生,究竟是不是陶君朴呢?时间太久了,都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感觉好像就是他呢。
程楚翘想和陶君朴求证一下这件事,裙袂翩飞地又走进了装修中的房子。她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屋里的工人们下意识地都朝门口看过去。一个正在使用电锯切割木材的木工师傅,眼睛走神的时候手一滑,顿时一声惨叫伴着鲜血四溅响起。
电锯锯伤了木工师傅的左手,血迅速从皮开肉绽的伤口涌出来,整只手都被染红了。那只血淋淋的手看得程楚翘的腿都软了,胃里也一阵恶心想吐。其他几个工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惊得面无人色地站在一旁发呆。
陶君朴是唯一一个没被吓呆的人,惨叫声一起,鲜血一溅,他就立即反应敏捷地冲上去了。冷静地抓起那只血手飞快地察看了一下伤势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按在伤口上,语气镇定地安慰道:“别紧张,伤势不严重,只是拇指背侧一个长五公分、宽半公分的口子。虽然肌肉外翻,骨组织暴露,但并没有伤及肌腱和骨头。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医生做个缝合术止了血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陶君朴扶着木工师傅往外走时,程楚翘定定心神自告奋勇:“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之前陶君朴就开玩笑似的说过程楚翘的出现会让工人们工作时走神,既然怕误工也怕出工伤事故。没想到又让他这个预言家说中了,程楚翘都忍不住有些要为自己的“红颜祸水”而感到抱歉了。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把木工师傅送到了医院看急诊,并抢着承担了全部医药费。
木工师傅在急诊室里缝合伤口时,程楚翘和陶君朴一起坐在外头等。一颗心从惊骇慌乱中平静下来后,她想起了原本打算问他的事:“对了陶君朴,我上初中的时候好像见过你呢。”
“不可能吧,你上初中的时候我应该还在我们老家的小城呆着呢。”
“不会的,我那时候十三岁,你是十四岁,已经来本市念大学了。”
“这倒是有可能了,或许我们在马路上遇见过吧。”
“就在绿杨小区附近遇上的,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跑来小区旁边的篮球场看人打篮球,我们说过话。”
不动声色地瞥了程楚翘一眼后,陶君朴微笑着否认:“程楚翘,你一定认错人。我不记得以前和你说过话。”
程楚翘本来还想继续跟他说说那个奇怪的玩笑,但这时急诊室来了一批车祸伤者。一个接一个满身鲜血的伤员被匆忙推进来,空气中弥漫着的浓浓血腥味令人作呕,而伤员们遍体鳞伤的惨状更是令人不忍直视。好多候诊的病人们瞥上一眼后,就骇得赶紧忙不迭地掉开眼神。
程楚翘也下意识地扭过头不敢多看,甚至连双腿都本能地往椅子下一缩。却见身旁坐着的陶君朴神色自如地注视着从面前推过的每一个伤员,对于那些血肉横飞的可怖伤口,他就像熟视无睹似的毫不惊惧,声音也冷静如常:“这么多伤员,看来是重大交通事故。”
第12章
空气中到处弥漫的血腥味;一个个遍体血污缺胳膊少腿的重伤员;急诊室这一刻有着宛如地狱般的可怖景象。许多人都惊骇得不敢直视,陶君朴却是一派熟视无睹般的冷静如常……程楚翘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虽然陶君朴说过他懂一些医学常识,会一些急救措施,但这一刻他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程楚翘记得自己上大学时也听过几堂急救知识的培训课,在课堂上还有板有眼地学会了几种急救手法,例如心肺复苏术、止血包扎之类。然而学归学,真正直面鲜血横流的场面时就吓得什么都忘了。毕竟不是医生,在生死危机的关键时刻,没办法像个专业医生那样保持头脑冷静,容易惊慌失措。比如那一次她母亲唐素兰的颈动脉出血,她当时就吓得只会哭,可是陶君朴却以超乎寻常的冷静沉着立即展开了正确的急救术,表现得就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
急救知识可以临时抱佛脚的现学,但在紧要关头保持冷静的头脑、处变不惊,临危不乱,这绝不是通过恶补就能获得的优秀素质。每一个出色的医生都是百炼成钢的,只有参加过无数次紧张的抢救,面对过无数个错综复杂的救治局面,才能积累出丰富的应对经验,训练出冷静的心理素质。陶君朴根本就不是医生,可是他前前后后几次处理意外突发的受伤事件时;此时此刻面对那么多伤势严重的伤者时;所凸现出的那份冷静沉着却完全不亚于一个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