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甘- 第14部分

　
　　这年头，也有大家闺秀穿着简单地出门，这少女虽然是生面孔，但身上的装备不俗，也许是不知道哪家富豪刚刚出来社交的女儿，看她身材挺拔，表情温和，如果她有个单身的哥哥，就更加完美了。
　
　　一块表，让她们个个都成了自在的好友，好像早就熟稔的一样。
　
　　“我找你半天了。”乐小琪忽然出现，一把拉走了自在。
　
　　“那不是乐善亭的女儿吗？”
　
　　“刚刚那个女孩不知是他们的亲戚还是朋友的小孩。”名利场上，一个钱字比什么都金贵，只有自在，懵懵懂懂不知道其中的奥妙。
　
　　不过，被这些女人围在当中，香水味熏得她头昏，，小琪来正好解了她的围。




第91节：回甘（91）

　　“那些势利小人，不要理他们，阿仁正到处找你呢。”
　
　　兴奋的阿仁正和一个光头戴着耳环的男人聊得起劲，见到自在，连忙向她介绍：“在在，这是庄哥，他看了我的表演，希望帮我制作新专辑，你知道吗，那些我喜欢的创作人，都是庄哥的朋友，我想，这一次的合作，一定很有意思。”
　
　　自在不太了解流行音乐，虽然也常常听歌，但没有时间细细去记住那些写歌的人，站在阿仁和庄哥的身边，她只能礼貌地陪上笑容而已。
　
　　人群的边上，丁一莲和乐善亭正在交涉。
　
　　“你这是什么活动？叫我们来，也不说为什么？”丁一莲有点不悦地质问着乐善亭。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今天？”
　
　　“你忘了吗？22年前的今天，你生了一对可爱的儿子。”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这个日子我并不希望庆祝。”
　
　　“一莲，如果我帮你找到了他，以后你是不是就不会在意这个日子了？”
　
　　丁一莲还没有回答，一个服务生推着辆装着生日蛋糕的餐车已经走到了阿仁身边。
　
　　阿仁正和庄哥聊得起劲，丝毫没注意到气氛的变化。
　
　　服务生点亮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灯暗了下来，烛光照着阿仁诧异的脸，却将丁一莲的一脸惊讶掩藏在了黑暗当中。
　
　　“阿仁，是我的儿子？”　
　
　　“对，但他不知道你是他的妈妈。表姐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六岁以前的事情，他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丁一莲沉默了，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听得见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我知道你没有办法走到他的面前跟他说，我是你的妈妈，也许，你应该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乐善亭握住了丁一莲的手，她的手冰冷、颤抖。
　
　　时常参加派对的人都有经验，看见蛋糕，便唱起了生日快乐歌，阿仁在大家的催促下吹灭了蜡烛，他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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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回甘（92）

　　“这是我第一次吹灭属于我的生日蜡烛。”阿仁把他切下的第一块蛋糕递给了展自在。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我的生日不是上个月的8号吗，你忘了？是我进孤儿院的日子。”
　
　　丁一莲听见了自在和阿仁的对话，她的心被悔恨紧紧地攫住了。
　
　　上个月的八号，是的，丁一莲记得那个日子，为了能留在乐家，留在张琪的身边，她在那个日子把小儿子留在了向阳孤儿院的门口。把他留在那里的时候，以为很快就可以回去找他，却没想到张琪遇上车祸。
　
　　“弟弟，你就在这里等妈妈，如果人家叫你进去吃饭睡觉，你要听话，妈妈很快会来接你的。”用身上仅剩的钱给小儿子买了一串糖葫芦，小家伙开心地吃着，完全不知道这是最后的甜蜜。
　
　　孩子还没有上学，所以连学名都没有起，在家里，老大叫宝宝，老二叫弟弟。
　
　　弟弟很聪明，一声不响跟着离家的母亲走了出来，那么长的山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得上母亲的脚步的，一直到了城里的长途车站，才发现他站在自己身边，拽着自己的包带子。
　
　　送他回去，就怕来来回回自己的那一点斗志全被母子情深给磨折了，那时候的丁一莲，一心想着自己的人生，早在离家的时候，就决意跟原来的亲人一刀两断。
　
　　带他在身边，实在没有能力，路过一条小巷，看见一个叫向阳福利院的地方，门里面，有些孩子在游戏，那是一个晴天，孩子们在阳光下奔跑追逐，看起来挺快乐的样子。
　
　　于是下了决心。
　
　　谁想得到，多年以后，却要在这个被遗弃的孩子身上，重新寻找自己的梦想。
　
　　“在在，等比赛结束了，公司会帮我找宿舍，我们索性找一间大一点的把你妈接来一起住吧，我盼着这一天已经好多年了，早晨醒来，听见家人走来走去的声音，闻着厨房里飘来的白米粥的香味，我想一定无比幸福。”
　
　　“切，说到底你是想早上吃一碗现煮的白米粥啊，放心吧，我妈煮的粥又香又糯，她自己用雪里蕻做的腌菜，小油锅一炒，更是一绝，你想吃，明天我就能带给你。”




第93节：回甘（93）

　　阿仁忽然高兴地抱住了自在：“这种家里的饭菜，我从来没有吃过，在在，光听你这么讲，我就觉得幸福死了。”
　
　　周围的人都在文雅地交流着，阿仁的动静太大，大家看了过来，自在只觉得自己的脸一阵阵发烫，连忙推开阿仁。
　
　　丁一莲的心又飘回了过去。
　
　　阿仁四岁的时候，不爱吃饭，自己端着碗，追着他，他却满山地逃，白米饭，小青菜，红烧肉，居家的时候，丁一莲为孩子的饭菜也颇费心思，可是阿仁却不领情。
　
　　如今，别人家的一碗白米粥，却让他高兴成这样。
　
　　走到阿仁的身边，本来想凭着一时的冲动告诉他，你不是孤儿，我就是你的妈妈。
　
　　但是，看着阿仁和自在嬉笑打闹的样子，丁一莲又犹豫了。
　
　　儿子已经完全忘了有自己这个妈妈，他还说——这种家里的饭菜，我从来没有吃过。在他的记忆里，真的没有了家，没有了母亲，也许在潜意识里，他选择遗忘来痊愈自己的伤痛吧。
　
　　揭开他的伤疤，他会快乐吗？
　
　　或者，他会变成另一个阿润，母子相见时，总恨不得兵戎相见。
　
　　丁一莲退了回来。
　
　　找到了，安心了，反正即使不相认，也有了脱不开的联系，那一纸合约，也许比一个遗弃孩子的母亲，更能让阿仁觉得安全。
　
　　自在也不知哪里来的灵感，跑到水缸边上，将身体趴在缸沿上，用手去够小男孩的手，水并不深，很快自在就握住了他的手，但男孩子的力气挺大的，不仅没有靠抓住自在的手站起来，反而有点把自在向缸里拉的意思。
　
　　15
　
　　自在从一堆乱梦中疲惫地醒了过来。
　
　　丁一莲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她的丝巾包包和手表都没来得及还给她。自在叹了口气，今天还得去一趟，当面把这些贵重的物品交还过去，想想那一支表居然比自己家赖以生存的小屋还要贵，自在觉得荒唐。
　
　　什么人会花这样的钱去买这东西？
　
　　不过昨天那些围过来的女子，似乎个个都把这当成了目标。




第94节：回甘（94）

　　自在觉得一阵晕眩，她的目标不过是找一个学有所长的工作，辛苦积累，把欠的十万块还掉而已。
　
　　今天，事情依然很多，先去还掉丁一莲的东西，然后去一茶一坐上班，回来以后要整理网店的订单，发货收钱。
　
　　小店最近渐渐有了人气，每天都有不少人来询问，可惜自在能在线的时间不多，只能针对大家的问题做滞后的统一回复，有时遇上一些自在自己也没遇到过的问题，她只能去查书。
　
　　这个阿润，说走就走了，本来，只要向他请教，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这家伙，住了这么多天，一走，就如黄鹤一般渺然无踪了。
　
　　除了在门店接受茶艺师的培训之外，自在还去参加了政府组织的茶艺师的培训，考出证书来，政府还会补贴一半的学费。
　
　　重新坐在教室里上课，让她的心静了下来，关于茶，从历史到制作工艺，从品饮到冲泡，原先一知半解的地方，现在有了一个系统的学习过程。
　
　　原来，唐朝人喝茶，有点像现在的菜泡饭的做法，那时候更应该叫吃茶而不是喝茶诶。
　
　　红茶、普洱茶和乌龙茶的诞生，都是因为意外，中国的茶农珍惜手上的每一片茶叶，不愿意暴殄天物，所以，才会将坏掉的茶细细研究，结果竟另辟蹊径，得到新的工艺品种。
　
　　每次上完课回来，自在都会絮絮叨叨跟妈妈讲上半天，然后再兴奋地把当天的心得写在网店的交流区里。
　
　　小小的茶叶网店，给了自在很多的乐趣，让她变得积极起来，甚至，她还恢复了上学时候的习惯，早起跑步，再练一套拳，没有场地，就在小区的草坪上施展一下拳脚。
　
　　自在练的太极吸引了很多的叔叔阿姨围观，大家推举黄老伯出来游说，想让自在当老师，教大家打拳健身。
　
　　自在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么多年的老邻居，都是自己的长辈，能一起健身娱乐，开心得很，根本不要提学费的事情。
　
　　可言妈妈也被大家拉进了“学习班”，一个月练下来，好像腿脚也灵便了很多。




第95节：回甘（95）

　　小小的变化让邻里之间的关系进步了不少，家里客人多了起来，桌上经常摆着邻居阿姨送来的小菜，灯泡水管坏了，也有勤快的爷叔帮着修理，走在小区的路上，大家都是拳友，打起招呼来，还互相称呼师姐师妹，一时间老旧的小区热闹了起来。
　
　　以前，自在一家住在弄堂里的亭子间里的时候，虽然少不了张家长李家短的是非，可也有互相帮忙互相分享的快乐，很多年过去，自在又感觉到了那种老式的温暖。
　
　　有了这样的气氛，可言也渐渐恢复了开朗的心态，不再像病中，整天把自在当成寂寞里的救命稻草，母女俩的那点芥蒂终于慢慢融化了。
　
　　可是阿仁的电话却让自在乱了方寸：“在在，还有十天，比赛就结束了，到时候公司会帮我找一间宿舍，我已经让他们去找有电梯的两室一厅了，这样我们可以和你妈妈一起住，她腿脚不灵便，整天跑楼梯太累了。”
　
　　“可是，我们现在住得挺开心的，妈妈并没有要搬走的意思啊。”
　
　　“等她看到我找的房子，一定会巴不得马上搬过来的，你放心！我排练了，再说哦。”
　
　　阿仁自说自话地挂了电话，自在只好一个人发呆。
　
　　这家伙，还像小时候一样，自己认定的事情就不再看别人的眼色。
　
　　自在想起见到阿仁的第一天。
　
　　一个清秀的小男孩手上拿着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福利院的路阿姨牵着他的手将他带了进来。
　
　　流着鼻涕的阿华兴奋地站起身说：“看，又来一个，看看去。”
　
　　自在也跟在大家后面去看热闹。
　
　　路阿姨关照说：“阿华，院长找我有事，你们照顾这个新来的哦。”
　
　　阿华走到男孩面前，一把抢过了他的糖葫芦。
　
　　男孩子有点不开心，但只是用眼睛看着阿华。
　
　　阿华老三老四地说：“大家都是孤儿，以后就是难兄难弟，你放心，我们会照顾你的。”
　
　　“我不是孤儿，我妈妈说了只要我在这里等着，她会来接我的。”男孩子生气地辩驳。




第96节：回甘（96）

　　“这种话你也相信啊？我爸把我扔在门口的时候也这么说，可是他嫌我是个女孩，根本就不想要我了。”阿英已经十岁了，好像比较能看透大人的心思。
　
　　“我不是孤儿，我有爸爸妈妈，我妈说了，我只是到这里来吃饭睡觉，等她忙完了就回来接我。以前我爸上山采茶的时候，也把我放在邻居家里的。”男孩子口齿很伶俐，一点也不服输。
　
　　自在站在一边替他着急，阿华和阿英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性格很暴烈，平时福利院的孩子们都不敢惹他们。
　
　　果然阿华恼了，他伸手退了小男孩一下：“你不是孤儿，来孤儿院干什么？滚，滚出去！”
　
　　“对，滚出去！”阿英也来帮忙，三个孩子扭打在了一起。
　
　　自在想去喊路阿姨来解围，这边小男孩已经推开了阿华，逃了开去。
　
　　孩子们喜欢热闹，见有人打架，都围了过来，自在也跟在里面想看个究竟。
　
　　忽然大家惊呼起来。
　
　　原来在推搡中，阿英一用力，将小男孩推倒了，他趔趄了一下，一翻身倒进了花园的荷花缸里。
　
　　那是一口大缸，有大半人高，天冷，男孩子一下子掉进缸里之后，估计吓傻了，不断地伸手挣扎，却站不起来。
　
　　阿华和阿英也不过是小孩子，遇上这样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
　
　　自在也不知哪里来的灵感，跑到水缸边上，将身体趴在缸沿上，用手去够小男孩的手，水并不深，很快自在就握住了他的手，但男孩子的力气挺大的，不仅没有靠抓住自在的手站起来，反而有点把自在向缸里拉的意思。
　
　　自在急了，大声喊阿华和阿英：“快点来帮忙，抓住我。”
　
　　阿英抱住了自在的腰，阿华帮忙自在把男孩子的手往边上拉，很快就把他拉到了边上，男孩子的头露了出来，他看见了用尽全力拉着自己的自在。
　
　　自在到现在还记得阿仁紧紧抓住自己的那种感觉。
　
　　冰冷的小手，绝望地用力抓着。
　
　　那样的险境，阿仁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只是大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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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回甘（97）

　　病愈之后，路阿姨和院长多次问他，叫什么名字，父母的名字，家庭的情况，他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但他记得自在，整天跟着她，两人就这样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阿仁的名字是院长给起的，院长喜欢起笔划比较少的名字，福利院已经有了阿丁阿土天天小小，字典一翻，这个“仁”字只有四划，意头也不错，就是它吧。
　
　　现在这个倔强的家伙也不跟人商量，就自作主张要自在搬家，自在觉得有点不妥。非亲非故地，住在一起，算什么意思呢？
　
　　果然，可言不同意。
　
　　“不行，如果你们结了婚，想要我一起住，我当然没意见，可这算什么意思？阿仁也太不懂道理了，先后顺序都分不清，你叫他来，我跟他谈。”
　
　　自在觉得可言说的好像也不是很妥，这样的话听起来就好像是逼婚一样，而自己和阿仁，连恋爱也还没谈过呢。
　
　　“妈，我又没有说要和阿仁结婚，我们两个，是像兄弟姐妹一样的关系。”
　
　　“别瞎说，男人和女人之间哪里有单纯的友谊？你跟阿仁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难得现在长大了，还是这样登对，简直就像戏文里写的一样。难道你嫌阿仁没有正当职业？我看好他，他比那个汪清戌有的是前途，人也要好得多，把你交给他，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妈，你怎么不明白啦，我跟阿仁不来电。”
　
　　“什么叫来电？你是身在其中，看不清楚你自己的心，你敢说你不在乎他不牵挂他不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