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讶然许久，她还是欣然应允了。
江诺予，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解开了云陌与我的心结。你总觉得小谨特别，那我就只好借用你的话语了：
你，也很特别。
在内心的深处，柳可悄悄的说了一声谢谢。
“您好，请问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办理出院手续？”穿着一件粉色制服的护士小姐打开房门询问道。
云陌感觉到怀里的柳可身体颤抖了一下。
“可可，刚才不是让你去办了吗？”妈妈的东西早已收拾完毕，听到护士的话，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她刚准备去就遇上我了，呵呵，我和她一起去吧！”云陌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急忙出来打圆场。
“嗯，那你们快去吧。”
走廊上。
“发生什么事了？”走出了病房，云陌关切的眼神和语气都让柳可感到这一切都不是梦。
“我把钱弄丢了…”说到后面，连柳可自己都快听不清楚了。她低着头，没有能力再鼓起勇气直视云陌的眼。
“丢失的…多吗？”云陌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很多。”
“家里的大部分存款？”云陌仍是不死心，声音都有些沙哑。
“嗯。”柳可用力的点了点头，她觉得这声应允，太多残忍。因为在她点头的瞬间，她能感受到云陌的精神已经接近于崩溃。
“那住院费怎么办…”云陌强装镇定，眼眶里总是被一些水珠一样的滴状溢满，朦胧了视线。然后又被她硬生生的逼了回去，眼前所呈现的则是一堵冰冷的墙壁和不知所措的柳可。在难以抑制的情绪中，云陌却被柳可的举动萌生出几分怜惜：
印象中的柳可，似乎总是喜欢靠着墙壁而立。
“为什么喜欢靠着墙壁呢…”云陌转移了话题，“是因为自身的缺陷吗？还是因为不确定物体的颜色所以恐惧呢？”
“我不确定…前方的你…是否一直都在，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美的梦…”柳可轻声呢喃着，“我也不确定，前方的路，是否坎坷，而你，是否像今天一般对我…”
“我在，一直…”云陌觉得这个形容还是不够，“永远都在。”
“但我想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柳可突然就提高了语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犯的错，不需要你陪我一起承担，医药费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的，就让我们的关系，一直恶化下去好了！
“抱歉…以前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们报警吧，一起解决问题！”云陌紧握着柳可的手，瞳孔里有希望，也有歉意。
“这是我的事，你为什么要管？”柳可冷冷的甩开云陌的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对不起……多希望你能一直对我微笑，一直都能徜徉在浓浓暖意之中，但现实告诉我不可以。
累了，真的累了。走廊里，有脚步声，也有沉重的叹音。
十七章：雪絮，深夜拂柳
这几日的小城都沉浸在冬日的暖阳中，暖暖的阳光很是让人惬意，一直温柔的传达到心脏，将暖意充分的挥洒。淡金色的光辉优雅的落在窗台上，把苏谨绵环抱在暖意中，夹杂着属于清晨的独特味道。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人安静的坐着，享受着清晨的一份静谧。她一直认为，每天的阳光都是不同的。或淡或浓，传达的暖意也不同。太过灼热的阳光并不受人们的欢迎；反之，经历了秋冬寒风的交替，这阳光倒传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闲愁。
离上课还有一定的时间，大家都还没有来，苏谨绵想给自己一个短暂的放松。她慢慢闭上眼，紧蹙的柳眉慢慢舒展开来，脸庞在暖阳的烘托下酝酿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似乎连晨风也是暖的，苏谨绵懒懒的趴在桌上，浓密的睫毛在淡金色的光芒中微微颤动着，映衬出那张并不算精致的脸。
她确实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有的只是满腹的心绪和并不算幸福的人生。也许比她不幸的人有千千万万个，比她更加心绪感伤的大有人在，可她就是无法解开给自己设的心结。她一直都知道每天都是新生活的开始，而她却从未冲破自己的屏障，从未解开过自己的心结。会不会已经成为了死结呢？她也曾这样想过，之后索性就不准备再尝试了。
刚走到门外的江诺予突然就停滞不前了。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苏谨绵的身上，落在她脸上的浅浅笑意。这，就是柳可所说的初夏的感觉么？这样的弧度，温暖真的刚好。原来即使没有自己的努力，终有一刻，她都会散发出初夏般的光芒与温暖吧？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一种奇怪的失落感填满了他的心房，它所发出的信号正告诉着男生：
“喂，你够了！她没有你依旧会有温暖的笑容！”
身心俱疲的云陌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教室门前，头也不抬的走了进去，完全忽视了身旁还有一个男生。江诺予刚想阻止她，但看见她一脸的落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继续充当路人甲…
昨日她前思后想，最终还是决定告诉父亲。父亲自然是脸色不好看，但还是瞒着母亲把出院费垫付了。从结婚到现在，母亲一直坚持自己存钱，不用父亲的任何一分钱，这种AA制也使他们发生了许多不愉快。但转念一想，他们似乎也就是在小吵小闹中陪伴着对方度过了十几个春秋，他们的生活并不跌宕起伏，只是偶尔泛起了几分波纹，一圈圈荡漾开。
柳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她的踪影。云陌只要一回想起她倔强离开的背影，潮水般的担忧就会向她扑面而来，心脏有时竟也会感到发紧般的痛。
前些日子才因为伊赫害她彻夜宿醉，这次怎么…
想到这，云陌更是忍不住斥责自己，怀着一丝希望，她抬起头扫视了一眼教室，心中的惊奇和失望也添了不少。暖色调的映衬下，小谨脸上的浅浅笑颜似乎明媚的可以照亮任何人的心房，好似一束暖暖的阳光，如此让人留恋，依赖。她身上的洋洋暖意似乎和棉花糖有得一拼，而那张并不亮丽的脸也显得如此平和，恬静。
“小谨…”云陌小心翼翼的问道，苏谨绵慌忙睁开了眼，像是个被人窥探了秘密的孩子无处可躲。
“嗯，你来了啊？”苏谨绵的语气有些僵硬，因为她看见了门口靠着门的江诺予。
“你看见可可了吗？”云陌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开始追问柳可的下落。
“学校舞蹈表演的时候是我和她一起去的。”苏谨绵努力的会想了会儿，补充道，“不过结束后我就没看到她了。”
云陌瞳孔里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的彻底，她再没心思思考其他别的事，一脸倦意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软软的趴在桌上没有力气。
可可，不是答应我会给我时间吗？怎么能…这么心急呢…还是你的心已经被我折腾地凉透了呢…是我醒悟的太晚了吗…还是我一开始就错了呢…我应该相信你会解决事情的对不对…我不应该插手这件事对不对…我不该遇见江诺予…这样我们还能保持不咸不淡的关系…你还是那个善解人意的柳可…而我还是那个固执坏心眼的柳云陌…我们依旧争吵不停…但你对我关心依旧…
云陌在心里一遍遍会想，一遍遍反思，每想起一次柳可的微笑，她的眸子里的温度也冷下去几分。
说好的，我会永远陪你。即使你不需要。
“姐姐…”尚小的柳可拉着和她年龄相仿的云陌的手，稚嫩的童声清脆悦耳，“以后我们一起生活，一起学习，好不好？”
“滚，我不需要！”云陌稚气未脱的声音里包含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姐姐，我可以带你去采野花哦，我知道有个地方的花儿开得又多又漂亮。嗯…和姐姐一样漂亮！”柳可没有丝毫的生气，脸上仍是甜甜的笑容，因为妈妈告诉她，只要微笑着和云陌姐姐说话，那么她就会接受自己。“听说爸爸还做了秋千哦，我们可以一起做呢！”
“你没有爸爸！”显然柳可的这个称呼越发激怒了她。
“那…我以后称为姐姐的父亲可以吗？”小家伙的笑容更甜了，“我叫柳可，姐姐你叫我可可吧，我们一起去吃晚饭。”柳可心安理得的拉着云陌的手，抬起脚就准备走。
“可可，我是你的姐姐吗？”云陌并没有挣脱柳可的手，微笑着问道。
“是呀，是可可最亲的姐姐。”面对云陌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柳可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姐姐已经接受了她，虽然笑得她脸都僵了。
“那可可会听姐姐的话吗？”云陌饶有兴趣的询问着，心里的厌恶感却正在迅速上升。
“嗯，会听。”柳可用力的点点头。
“那就请你离开我的视线，能滚多远滚多远，这里不欢迎你！”云陌的的脸上笑意顿时烟消云散，冷冷的撇下一句后便大步走开，全然不顾已经哭成泪人的柳可。
“以后我一直笑给你看好不好，姐姐不要走…”背后的声音渐渐被风隐没，云陌也没有太过在意。
想不到如今时光逆转，被撇在原地的倒反是她自己了。
喂！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尝啊
喂！我以后也一直笑给可可看好不好？
教室里，发呆的三个人，有一个女孩，在心里轻声唤着，声声，直打在心口上，痛得，难以呼吸。
十八章：雪絮，形同陌路
阳光似乎温柔得越发不像话了，而柳可却选择了一条能背对着暖阳的小路朝学校的方向走去。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感到，是阳光在推着她前进，是阳光的温暖才没有让她迷失了方向。
“就是这些情况了吗？”一个身穿警察的制服，眼角已经爬满了皱纹的中年男人递给她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嗯。”她看了几眼，应了一声。
“其实这种网络诈骗的案子我们这里不是不办理，实在是没有能力办理。我们总不可能像电视剧里一样，地毯式搜索吧？一会儿坐飞机到杭州，一会儿又去河南抓犯人吧？”男人轻描淡写的说着，“你也不是不知道，前几日新闻有一期网络诈骗案，是国内专案组连结国外的警察才抓获了一百多个犯罪嫌疑人。”
“那是不是抓不到犯人了？”从报警到现在，柳可的身子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这是她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宽敞的客厅，左边是一个类似会议室的地方，桌椅摆放的整整齐齐。而右方则是一个客厅，柳可就是在这里接受笔录的。这似乎和她想象的场景并不一样。方形的大理石桌，白色的瓷砖，几张红木椅子，整个屋子里只有电视嘈杂的声音和男人习以为常的淡淡语气。
“倒也不是，不过我们Y市目前是没有能力办理的，即使你到省级报案，那也只能了解一下情况做个笔录备份。这个案子不能急，说不定等个十年八年的就破了，到时候一并都是要算在他们的头上的。”男人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所以不能急，来，在这里地方签个字。”
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指了指纸张上空白的左下角，道：“‘以上笔录本人已看过，符合口述。’按照我说的写。”
柳可用手紧紧的握住笔，她第一次觉得写字是如此的困难，仿佛全部的力气都用尽了，男人看着她在纸上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体，轻叹了一声：“这种网络缴费，连我们都不敢轻易尝试，更何况你们这些未成年的孩子……”
柳可已经不知道此时应该用什么表情回复男人了，若不是自己轻信了那个所谓的医院电话里提到的网络缴费，又怎会被骗？只能怪自己太天真了，但那是妈妈大半辈子的存款啊，现在却因为自己什么都不剩了……
古人云：“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可她偏偏这个没有防人之心的女生遇上了一个有害人之心的骗子。
“这里，写上你的名字和日期。”见柳可停住了笔，男人提醒道。
“哦。”柳可顺着男人的手指看过去，在纸上用漂亮的柳体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云陌，你不是总说我写的字很丑吗？你看我现在练得多漂亮…我以后天天写给你看好不好？你可以看看我进步了没哦…她在心里轻声说道。
“用大拇指摁一下这个，顺着我说着摁手印，懂吗？”男人继续牵引着，柳可缓慢的伸出大拇指，等待着男人下一步的指示。
“这里。”
“这里。”
“还有这。”
每一次话音刚落，一个指纹便留在了纸张上，每一次，柳可都很认真的去摁，做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几次下来，她感觉手指都快不是她自己的了。语毕，男人递给她一张纸巾，交代道：“有消息了我会打电话给你，你先回去吧。”
“好，谢谢。”柳可强忍着心里的悲凉，硬是挤出个“谢谢”。她用纸巾狠狠的擦掉手指上的红印，却仍留有一个淡红色印记。临走前，她望了一眼墙上赫然印的几个大字：“严格执法，热情服务”，讽刺般的笑了，仿佛笑出了她的无奈，笑出了她的不屑一顾，笑出了她的倔强，笑出了她的无助和悔恨。
阳光你知道吗？只有你陪着我了，只有你还在推着我前行…有时候都会感觉只有背向着你而行，我才会有一双温暖的大手环抱着我的感觉…是不是很讽刺？云陌明明已经按照我所期望的那般原谅我了，我却不知满足，故意要和她闹别扭…她说会一直陪着我我真的好开心，难道是我认为太晚了吗？还是命运故意要捉弄我呢？偏偏在她敞开心怀的时候我却犯下这种错误…全部的存款哎…阳光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是妈妈即使在剩下的人生不吃不喝几年也存不够的钱！但就是这样一笔巨额在我的一念之间销声匿迹了…阳光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吗？刚才还是天堂，转眼迎接我的就是地狱了…我明明那么努力的抓住报警这棵稻草不放，可它却大言不惭的告诉我，它没有能力解决我的问题！阳光，你告诉我，所谓严格执法，热情服务都是假象吗？为什么我没有遇到像电视里那样热心帮助的警察，说到底是因为被诈骗的金额太少了吗？你告诉我阳光！这笔钱对于那些富裕的家庭或许不算什么，但，许多年的辛苦工作在一瞬之间化为乌有，那也是很难受的对不对！
柳可的神智有些模糊了，似乎她现在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背后暖暖的阳光，和心里诉不完的后悔，道不尽的委屈。她的步伐在踏入校门的时候有些犹豫，但在阳光的促使下，她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进去，满是泪痕的脸上惨白的像一张纸，红肿的眼睛，眸子里放出的光绝望的看向地面，看向暖阳映出的纤细身影，折射出的黑色空落落的没有内容。
黑白两色相交的校服此时穿在她的身上似乎和死亡更加贴近。若不是天空中还挂着一轮暖阳，过往的学生看见她都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似乎她就是行走在黑暗的深渊的一只追寻不到光明的孤鸟，如此绝望，满满的冰冷中还能隐约感受到一丝无助。
教室里的伊赫突然就打了一个寒噤。与之同时，一种诡异的气息突然窜进了云陌的心里。
暖阳。人心凉。
十九章：雪絮，柳忆昔往
〃叮…——〃连续的响铃催促了学生们的步伐，几分钟的功夫，整个校园里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一抹瘦影依旧在操场上踉踉跄跄的前行。眼前的景物模糊的更厉害了，柳可强打着精神，凭借着眼前朦胧的景物，她找到了自己的班级。思绪就像是一盘散沙，她的脑海里断断续续拼凑出来的都是一个温婉的笑容，似乎在竭力唤醒内心深处一段珍藏已久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