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谨棉，等我回来。”
是寂夜，默语。
六十二章：天才第一步
“乔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干嘛了吗？”一只手抓着话筒，米依一脸疲惫之态。虽是演给江诺予的一场戏码，但两人字字句句的争吵早已敲在她的心头。这个她亲手救回来的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我想弄清楚一些事。在这段时间里，也可以让小予好好想想自己的事。”话筒那旁的语气平淡无奇，不带一丝丝安慰和内疚。
“那晚我们的争吵，你说的是心理话吗？”米依的语气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如此温软的一个女人，如今竟也是冷硬了起来。
“等我回来再谈吧。”不顾米依的态度如何，乔池匆匆挂了电话。每每想起夜里那个挥之不去的梦魇，一种强行撕裂的感觉就会将他占据。他必须弄清楚，自己丢失的记忆，遗忘掉的人。
……
“你安全到家了，那我先走了。”把澜雪絮扶到沙发上坐好，江诺予便决定告别。
“有时间的话，回家看看吧。”澜雪絮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语气无比认真。从她小心翼翼的目光里，江诺予明白了她的用心良苦——这些天来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回家。只是，家中的人，又是否如意呢？江诺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去。
脚步停住，他静静的看着自家的门，久久没有言语。门内会是怎样的景象，父……母，又在想什么。大禹治水三国家门而不入，是因为肩上扛着重任和无奈。但自己……
“回家看看吗？”江诺予这样问着自己。
……
“我当初为什么会娶你这种女人！”
……
“专程回来看笑话的？”
“现在满意了？当初你离家出走的目的达到了吧？”
……
他拿着斑斑锈迹的钥匙，终是没有勇气在打开这扇门。
……
“小予，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要和爸爸一起，保护妈妈，知道了吗？”江诺予记得当时乔池的胡子没有刮干净，但他的笑依旧干净。接过带着父亲手温的钥匙，崭新焕发。
“我们需要守护多久？”多么傻的一个问题，自己仰起头看着江诺予的情景他依旧记得，如今个子差不多的他们，却少了很多呆傻和幸福。
“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那一辈子有多久？”
“等爸爸头发变成白色的，一辈子就过完了。”
两只拳头志气的相撞，当时乔池笑得开心，至于有没有超过八颗牙齿，江诺予是不记得了。
“爸，为什么你的头发还没有变白，我们的很多很多个下辈子就都结束了？”蚊子一般的喃语，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下了楼，一节节石梯，一段段路程。阳光很是耀人，春天是初生的季节，连阳光也容光焕发。而他，一过家门而不入。
……
“还好只是一些果汁，很容易就洗掉了。”苏谨棉将裙子摊开细细晾晒在一根白色的晾衣绳上。正是太阳当头，阳光满地。
“恩，我知道你最好了。”叶洛洛搂住她，语气软软的，“以后我帮你补课怎么样？就当报答了。”
“好啊。”苏谨棉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我很笨的，叶老师多多担待。”
“嘿嘿。”叶洛洛的笑声让苏谨棉感到一丝不对劲，“只要有吃的什么我耐心会很好很好的，相信我小谨。你就是下一个年级第一。”
“那你呢？”苏谨棉揉着叶洛洛粉粉的脸蛋。
“我就是年级第一的老师，哈哈。”她笑得很没形象，不过，这个叫叶洛洛的女生，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乐得自在。
“晚上还有自习，我们从上学期的内容开始怎么样？”叶洛洛变戏法似的从随身挎着的包包里拿出那本抱着书皮的课本，还有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面的知识点都归纳的比较完整，我们慢慢看，不懂的我再和你说。”
“嗯。好的。”苏谨棉答应的很爽快，叶洛洛则打开课本义正言辞道：“天才第一步，洛洛授课也~”
那个下午苏谨棉过的很开心，已经模模糊糊听了七八分的内容，被叶洛洛说的风生水起。她教人确实很有一套，不仅重新帮苏谨棉巩固了基础，还帮她补充了很多课外知识。她一板一眼的在苏谨棉的身边晃来晃去，偶尔在赖在被子里上课的叶洛洛，只露出一双很多灵气的眼睛。云陌虽是在后面加入这场补课，却也无不被叶洛洛欢脱的气氛带动，打打闹闹中也算是增进了感情，学到了知识。
打铃声跌进暮色的环绕，晚自习，开始。
所有人都一如以往的扎进作业堆里，时不时的三五个聚在一起讨论几道难解的题目，彼此争论的津津乐道。苏谨棉玩转着笔，偶尔看着周围的同学就是忍不住傻笑起来。上了这么些年的学，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班级里不管做什么事总归是有快乐存在的。她的生活，似乎从那首《星晴》起，变得一点点轻松快乐起来，一直以为很难和别人相处的自己，如今这种如梦如幻的日子倒是让她有一种摇摇欲坠的幸福感。
“小谨，你过来评评理，这题我这样的思路明明就是对的！”不等苏谨棉思考些什么，云陌便把她推到一张桌子旁，理直气壮的指着本子上的公式对伊赫说：“你那个方法太古板了，你在第三步改动一下，用我的第二道公式，可以减少很多时间！”
“如果把你的第二公式放在里面会很诡异，不符常理！”伊赫也不甘示弱，这种类似吵架的讨论成为了家常便饭，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进入到彼此挑刺的地步，周围的同学也是见怪不怪了，反而被这种气氛带动，主动的讨论着各种试题。
“我觉得云陌的方法有道理啊。”苏谨棉看了一会题目，无故想起那次晚自习上伊赫对自己的冷言讽语，声音也不由得小了很多。
“伊赫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师见两人讨论的很热闹，也进来看看题目，接着用红笔在他的本子上画了几个圆圈，“用云陌的方法确实可以减少很多时间，这个方法我本来想明天再教给你们的。”
“哼！”云陌满足的朝伊赫做了一个鬼脸，孜孜不倦的教诲道，“就这叫创新，懂吗？”
“还是小谨懂我。”老师笑着走开了，而云陌则冲苏谨棉满足的笑笑，不料伊赫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快，马上换了一副死鱼脸，将视线移向自己的旁边，“小诺予有人欺……”
先抛下伊赫的笑点，因为今天“学习交流”挺成功的缘故，大家的心情都不错，上自习的时间也延迟了不少，老师也是难得的没有点名。此刻，安静下来的三个人，才发现教室里并没有伊赫口中的“小诺予”……
六十三章：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米露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这样温和的笑脸了，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她慌慌张张无地自容，他泰然自若浅浅笑开。门前的乔池逆着夕阳，额角铺满一层薄薄的汗。见米露已经晃神，他咳了两声，“不让我进去了？”
“哦，进。”米露急忙侧身让开。
两人坐到沙发上，乔池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蓝色的大礼盒，眼睛里充满了期望：“打开看看。”
“好。”米露应了一声，好奇的打开了礼盒，眼帘里的白色让她误认为自己看花了眼。里面静静躺着一套婚纱，是她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款式。白色的头纱无故让她想起了乔池和米依的婚礼，那么精致，那么幸福。
“送给我姐的？挺漂亮的。”米露强撑起笑容，曾经他拿着巧克力玫瑰兴奋的问自己米依会不会喜欢，如今无独有偶，倒也不算奇怪。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沉默了会儿，乔池突然无比认真的盯住米露，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说什么？”米露的瞳孔顷刻间放大，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此时的她早已没了年轻时的期待，是剩下恐慌，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恐慌。
“我们认识很久了。”乔池抓住米露的手腕，语气开始激动起来；“我们错过了很多，对不对？”
“我们当然认识很久了。”眼泪几欲要冲出来，米露狠狠的憋了回去，几秒的时间，她应该是做出了决定，“从你和我姐结婚我俩就认识了啊？你脑子烧糊涂啦？”
“在这之前的记忆……”乔池的眼神又开始茫然起来，“你和我一起逃课看海，我们一起吃饭，我还许诺我会来娶你，你说你喜欢吃冰淇淋，喜欢酒心巧克力……”
“那是你和我姐的记忆吧。”米露捂着嘴巴笑起来，偷偷擦掉了从眼睛里跑出来的眼泪，“想不到你们学生的时候就认识啦，真浪漫。不过你今天好奇怪，受刺激了？要不要我打电话给我姐安慰一下？哈哈！”
“是吗？”所以这些记忆不是米露的吗？乔池以为这种假装恢复记忆的方法可以得到些什么的。回想着她曾经接近疯狂的举动，有时奇怪的泪流满面，偶尔看着自己的出神，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我和米依离婚了。”
“有事好商量啊，你们还有一个那么帅气的儿子，舍得扔下？”米露的脸上写满了担心，她强压住内心那一点点野心和自私，第一次在乔池面前气场十足，“你要是敢欺负我姐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开玩笑的啦，看得出你们感情挺好的，有时间多去陪陪你姐，我经常加班留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梦中的碎片拼不出完整，看着米露出口狂言的样子，乔池终于放下了心，不动声色的放开了她的手，指着那套婚纱说：“这是我和你姐提前送给你的结婚礼物，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早点成家才是正事。”
“怕什么，我又不是嫁不出去。”米露假装满不在乎的收起婚纱，勾起一个得意的笑，“我得好好监督你啊，万一做出对不起我姐的事怎么办？”
“臣妾做不到啊！”乔池突然阴阳怪气的来了这么一句，起身准备告辞，“任务圆满完成啦，那我先走啦！”
“恩。不送了。”米露朝他扬扬手，目送他离开。
门很快就关上了，米露拿起那件婚纱，自嘲的笑笑，转身走进了房间。镜子前，她的头发被细心的盘起，软式的网格头纱衬出之分飘逸之感。她坐在地板上，层次感饱满的裙纱有意镶钉了米粒细珠，如同一朵沾满露水的花。米露将左手抬起，似是有人向她伸出了邀请，米露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的那么惨淡，仿佛眼前这身装扮是她心里的伤痕，伤的她那么深。
……
“乔池，等毕业我们就结婚好吗？”
“嗯，到时候我来娶露露。”
“亲爱的露露想要什么样的婚纱啊？”
“我喜欢裙摆长长的拖到地上，洁白色的流苏点缀其上，有不多的米粒细珠镶嵌。”记忆中的自己停顿了会，悄悄凑到乔池的耳朵说，“我还希望我们可以去一片草原，你俯身向我邀请并轻吻我的额头。我们一起奔跑一起欢笑，你对着天空对着草原对着我发誓说你只爱米露一个。”
“要求很多啊。”当时的乔池佯装头疼，顺势倒在米露的怀里，玩弄着她的头发：“在某个飘着小雪的冬天，我会来和你求婚，然后给你带上戒指。等到春暖花开，我们就去大草原，地点任你挑，可好？”
……
“你真的想起来了吗？”米露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从震惊到沉默最后到苦涩，她的内心早已经历了大起大落，“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他人。待你青丝绾正，笑看君怀她笑颜。”
突然眼前一黑，半迷茫中似乎是看到了乔池的脸。这种感觉又来了，米露在心里说道，努力适应着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我回来了。”乔池一面换了鞋冲家里吼道。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境一直缠绕着他，如今他已经释然，不打算再去追寻。现在他只想好好的珍惜眼前的人。乔池在客厅和厨房里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米露的身影，碎碎念着走进了卧室：“奇怪，难道不在家？”
迎面扑来的还是那种久违的肥皂味，乔池记得米依说过她洗衣服喜欢用肥皂，很干净的味道。明明太阳才刚刚落了山，床上的米依却是睡着了，只盖着一角被子。乔池微微一笑，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帮她盖好，动作尽量放的很轻，却还是弄醒了她。
“呃……回来了？”米依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很久都没有睡好了。她也没想好要和他说些什么话，毕竟那场戏，她对他的话还是有些介意。
“我要弄清的事情我放弃了。”乔池轻轻抱住她，开始耐心的解释，“突然和你佯装吵架是我不对，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很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过去已经是曾经，接下来的日子我还需要你的陪伴，原谅我好吗？依依。”
“恩恩。”米依用力的点点头，这声“依依”无疑是弥足珍贵。
六十四章：淤青浅浅
他的身体伤痕累累，却不见心上的淤青浅浅迂回。
——记
“伊赫，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找哥做什么？”发问的男生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漫不经心的挑逗着身旁浓妆艳抹的女生。
“我想让你帮我教训一个人。”伊赫，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三百元，其中夹了一张照片，背面写满了字，“这是一点心意，希望你可以帮忙。”
“好吧。”男生看起来似乎有一点不情愿，但还是接过了钱，朝身旁女生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搂着她一面走一面拿着照片摆摆手，“就帮你这次吧，下不为例。”
……
那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但沉醉其中的人却以为自己拥有一座城池。走过很长的一条挂满LED彩灯的通道，隐隐约约的音乐瞬间开始疯狂起来，一首《oops jaime pas langlais》足矣漫卷所有人的情绪。暖色的灯光照在吧台上映出几分迷离，调酒师熟练的技巧和耍酷的动作，寂寞着坐在高台的每一个借酒消愁的客人。大厅两侧的卡座上坐满了客人，或窃窃私语，或冲着舞池中央的几个女生乐呵呵的吹着口哨。在这个充满了自由和颓废的地方，酒精诱惑着所有人的味蕾，一排排木质架子上排满了各种酒，是很多份昂贵的孤独。
稍微安静一点的位置，大概就是酒吧的角落了，三三两两的人聚在散台那，一声不吭的喝着酒。江诺予木讷的看着舞池里摇动如猛兽的人们，机械的灌着一瓶又一瓶的酒。他知道发泄的方式有很多种，吃东西，大叫，哭泣等等，可他最终还是喜欢上了这个充满狂欢的地方。
孤单，是一个人的寂寞，寂寞，是一群人的孤单。他还记得这句歌词，所以选择和很多人一起寂寞。计划什么的，家庭什么的，学习什么的，他已经不在乎了。都说一个人总要有一些东西去支撑，去生活，如今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用力呼吸这种沉沦的气息。
夜是黑色的，唯有这层颜色，才能保证每晚的酒吧人群涌动。江诺予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是觉得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在转，人们的脸开始模糊不清。不知道是谁把他强行带离了酒吧，江诺予只记得音乐声离自己越来越远。
很快，他被人嫌弃的扔在地上，几个啤酒瓶“啪啪啪”的声响带着他的血变成碎片，被酒精麻痹的同时他还感觉到很多人再朝着他的肚子猛踹，胃里翻江倒海的滋味让他皱紧了眉。
没过多会儿，踹他的人似乎走了，江诺予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闭着眼睛大吼道：“有本事弄死我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