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灵晞在周静身边小心翼翼道，“妈妈，对不起。我跟钟应钧同居的事不该没有事先跟你们商量。”
周静切着菜没说话，灵晞声音更小了点，“妈妈，我跟他分手了。”
周静停了切菜的动作，转身看着她。
灵晞低着头，垂下的长发遮不住失落，“是我提的，对不起妈妈。”
周静知道她在对不起什么，叹了口气道，“妈妈也不瞒着你，他往家里打过电话，跟我们解释网上的事情，我那时候被你们气昏头了，就告诉他必须跟你分手，他在电话里没答应，说给他几天时间，他会把事情处理好。没想到倒是你先提了分手。”
灵晞张了张嘴，讲不出话来。她早猜到会是这样，心里遗憾有之、难过有之，只是他们已经分了手，过去的事无法回头。
“灵晞，你不要怪妈妈，我也是为你好。”周静语重心长地道，“你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跟陆勉那段甚至都谈不上一段感情，妈妈怕你陷进去出不来，他跟你不一样，他比你成熟，能够随时抽身而出。再说他那个前女友也是少见，对你耍那么多肮脏的手段，但她不杀人不放火，我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是之前的一笔笔债该怎么算？所以你们分开才是最好的，你明白妈妈的话吗？”
灵晞点点头，水龙头下的水流冲在手背上有点凉，她低声说：“我明白，我不怪妈妈。算来算去我跟他都有责任，其实就算何咏欢不出现，也会遇到其他的问题。我们相处一直平平静静的，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哪对情侣不会吵架呢？”
周静抽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你能想通就好，灵晞，后面咱们会遇到更好的。”
“嗯。”灵晞应了句，并不太走心。
周静却忽然说：“那天你爷爷还打电话过来了，说是你一个姑姑看中了一个小伙子挺不错的，要介绍给你，但你爷爷觉得你还在上学、一切都定不下来，便给回绝了。如果你有恋爱的意向，妈妈再替你问一问。”
“不用吧，”灵晞吃惊了一下，“我还小啊，又不急着成家，这不是等同于相亲吗？”
“你是还小啊，这么小就跑去跟人家同居了。”
灵晞脸色微白，不说话了。
周静也没再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周静又提起这事，这回钟善文跟薛漠峥都为灵晞说话，什么她还不到年纪、等毕业工作了也不迟之类，周静只问了一句，“灵晞，你打算读博吗？”
灵晞喝汤被呛到了，红着脸说：“……可能要读吧。”
周静又问：“还在a大念？”
“嗯，a大挺好的，我们导师对我也不错。”
周静欲言又止，钟善文说：“你要是读博士的话，你妈刚刚说的事情还是要考虑考虑。爸爸是想着你硕士毕业再找也不晚，但既然你有读博的意愿，最好还是先找一个人定下来。”
薛漠峥也开她玩笑，“这世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士，晞晞要做第三种人啊？”
灵晞瞪了他一眼，说：“我想多在学校留几年多学点东西不行啊？”
薛漠峥立刻回击，“是想在学校多留，还是因为那是b市？”
灵晞小心思被戳破，满脸尴尬地看向周静跟钟善文。钟善文倒没说什么，只是叹气，周静搁下碗，担忧道，“灵晞，你不会还想着他吧？”
灵晞抱着碗没说话。
周静这时已经很平静了，“你现在还想着他只是因为时间过去太短，再过段时间你会忘了他的，再遇到新的人交往看看就好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灵晞没什么情绪地点头。
桌子上一时安静下来，灵晞吃了一口菜，又忽然抬头问道，“爸、妈，就算现在何咏欢已经不能再兴风作浪，你们也不会接受他了，对吗？”
“不是我们不接受，”周静说：“灵晞，你让你漠铮哥哥说说，你们两个人合适吗？”
灵晞便侧头看向薛漠峥，后者对着面前的虚空瞪了瞪眼，转过头看着灵晞说：“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说什么都没用。”
灵晞感激地看着他，他却很快别过脸去了。
周静被噎得没话说了，钟善文点点她面前的碗，“这么多话，再不吃、饭都该凉了。”
周静恨恨地瞪他一眼，倒是真的不说话了。灵晞低着头专心吃饭，眼观鼻鼻观心。
薛漠峥这天晚上留下了，晚饭后他到灵晞房里找她聊天。灵晞为晚饭时的事对他道谢。
“我没帮你说话，我只是实话实说。”
灵晞笑了笑，“哥，其实你这样老是刀子嘴豆腐心，也挺可爱的。”
薛漠峥一个眼刀过来，慢慢地重复：“可、爱？”
“不是可爱，”灵晞忙说：“总之就是挺讨人喜欢的。不过为什么哥到现在都没有交到女朋友呢？”
薛漠峥摔门出去了。
灵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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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第三天的时候，灵晞本打算睡个懒觉，七点不到却被周静喊醒了。她揪着被子不愿起，周静干脆将她身上的被子扯了。灵晞对着空气蹬了蹬，满脸怨气地坐了起来，“干嘛这么早叫醒我啊？”
“上午家里会来客人。”
“哦，谁啊？我需要出去回避一下吗？”
“不是，来见你的。”
“来见我的？”灵晞睡意醒了大半，“是谁？我认不认识？”
“一会见了就认识了。”周静含糊解释。
灵晞觉得不对劲，追问道，“干嘛要我忽然认识人啊？”
周静说：“就是你爸的朋友跟家人一起过来，你放假在家他们知道，你躲出去也不好。”
灵晞想了想，妥协了，穿衣服下床洗漱。
来到客厅才发现家里面被打扫过了，钟善文坐在沙发上看报，身上穿得很正式，灵晞没有多想。
九点钟的时候，门铃响了。周静在厨房洗菜，让灵晞去开门。灵晞嘴里叼着只苹果便要过去，周静忙追出去，将她嘴里的苹果夺了。灵晞眨眨眼，依旧没当回事地走去门口开门。
开门却见到了姑姑。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戴着眼镜，看起来二十四五岁，此时正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灵晞感到不舒服，她喊了声姑姑，打开了门。这时候她也大概猜到这个男人是什么人了。
灵晞生着闷气走回屋里，钟善文看出她脸色不好，忙叉了一块水果给她。眼镜男将手上的东西递给钟善文，周静围着围裙出来，说：“你看你过来还带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眼镜男笑着解释，温文有礼的样子。
灵晞低着头没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静走过来捅捅灵晞，“傻坐着干什么，去厨房洗点水果出来。”
灵晞什么都没讲，站起来便往厨房走去，周静对眼镜男解释，“小方啊，灵晞就是怕生，你别介意啊。”
方永笑了笑，“没事。”
“小方一看就特别懂事。”周静说。姑姑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我也看他懂事，要不然能想着介绍给灵晞吗？”
灵晞在厨房洗水果，故意将水龙头开得很大，他们在客厅说什么她一点都不想听。在厨房磨蹭了十分钟，灵晞端着果盘出去了。她把果盘往桌子中间一放，没什么情绪地说：“慢用。”
方永抬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竟有丝纵容在里头。灵晞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受。
四个人聊着天，只有灵晞始终沉默着不说话。趁他们聊天不注意，灵晞偷偷给薛漠峥发了条短信：“哥，我被相亲了，你来救我吗？”
手机安静了十几分钟，忽然震动着响起铃声，灵晞低头一看，居然看到了钟应钧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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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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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客厅里响着音乐，大家的谈话声停了下来，都转头向她看去。灵晞从沙发上起身，跑到阳台上接起电话。
“喂？”
钟应钧问：“你在相亲？”
灵晞跳了一步、躲过湿衣服上滴落的水，“嗯，我一个姑姑介绍认识的，他现在就在我家。”
那边很明显沉默了一下，“……叔叔阿姨很喜欢他？”
灵晞往客厅里看去，没了她以后、四个人依旧相谈甚欢。她转过头，说：“还不错吧。”
“那你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不了解，不过看起来人不错。”灵晞照实说，又问他，“你为什么知道我在相亲的事情？是我哥他告诉你的？”
“对，”钟应钧没否认，“那回见面，我们互相留了电话。”
灵晞忽然没话说了，她手碰了碰凉凉的栏杆，说：“那要没什么别的事情，我挂电话了，他们都在等我。”
“灵晞——”
灵晞挂电话的动作一顿，将手机重新拿到耳边，“什么？”
“……没事。”
“哦。”她感到失落、挂了电话，坐回原来的地方。他们刚刚不知道聊了些什么，见她回来忽然止住话茬。周静问她：“是谁打来的电话？”
灵晞拿起茶几上的青芒吃起来，含糊道，“一个朋友。”
“女孩子讲话的时候不要吃东西。”周静将她手上的青芒夺了，低声教育她。
“哦。”她拿纸巾擦完手，两手撑在身侧、低头不说话了。
长辈们有意让他们两个人独处，姑姑说单位上忽然有事、要先走，周静跟钟善文去送人，五分钟后二人回来，收拾了一番准备出门。周静出门前回身叮嘱，“灵晞，你带人家去附近转转，别老干坐着。”
灵晞心不在焉地回应，“哦，知道了。”
周静跟钟善文出了门，方永站起身，“我们出去走走吧。”
灵晞心里不情愿，她想了想，说：“你等等，我去换个衣服。”
回到卧室，灵晞低声跟薛漠峥讲电话，“哥，女生的言谈举止，你最看不惯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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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了卧室门，方永盯着她看了一会，旋即露出了然的笑意来。灵晞没打理头发、上身是一件洗旧了的白色t恤，下面穿了条已经发白的牛仔短裤，脚上大喇喇地挂着一双夹脚拖鞋；脸上罕见地画了妆，眼影跟腮红都刻意画得很重，整个人乍一看像个不良少女。
她毫不尴尬地走过去，开口：“走吧，你想去哪里走走？”
方永脸上的笑意不减，“都好。”
灵晞领他去附近的公园，在一条没有任何阴凉的长椅上坐下来，方永愣了下，在她旁边坐好。灵晞自己带了遮阳伞，她坐下以后便撑开伞，却只遮在自己头顶上方。
方永也没生气，问她大学念了什么专业。
“你肯定没听过，还是不说了。”
方永笑了笑，“我听说你喜欢画漫画？似乎在网上小有名气。”
“不敢当，画着玩而已。”
方永知道她不想提，也就不问了。烈日下，方永的脸晒得有点红，额头上堆起汗珠，方永抽出一张纸巾递给灵晞，“你需要擦汗吗？”
灵晞看向他，他脸色依旧没有不耐烦，她渐渐感到愧疚，从包里拿出湿巾给他，“用这个吧，你擦完我们去其他地方，这里太热。”
方永笑了笑，“好。”
灵晞抿了抿唇。
最后两个人还是坐进了kfc。方永问灵晞想吃什么，灵晞说自己不饿，他在原地站了站，说：“多少吃点吧，你坐在这里等我。”说完他去点餐，灵晞对着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拿了东西回来，将东西分给她。灵晞是真不饿，只喝冷饮。方永看了看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在吃东西，灵晞不经意间看向他。他吃东西的样子没有钟应钧斯文，有种年轻小伙子才有的干劲。方永发现灵晞在看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吃这么多、吃相又不好，吓到你了吧？”
灵晞沉默了一下，慢慢摇头，“没有，挺好的。”
方永脸上的笑意加深，将餐盘上的鸡腿汉堡跟薯条推到她面前，“你也吃点。”
灵晞看他吃得香，自己也有点饿了，不过她很少吃肯德基，她盯着面前的食物看了一会，伸手抓向那一盒薯条。
方永见她终于肯吃东西，望着她笑起来。
灵晞问他，“你不介意女朋友喜欢吃这种高热量的食物吗？长胖怎么办？”
“胖了好，胖一点好看。”
听他这么讲，灵晞感觉今天的一切都是她在莫名其妙欺负人。她低下头不说话了，方永看着她说：“像你就有点瘦，应该多吃点。”
灵晞抬眸看着他，微微笑了笑。
方永见她露出笑容，从心里松了口气，“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你应该多笑笑。”
灵晞一愣，点了点头。
两个人吃完饭，方永忽然拿出两张电影票，因为折在口袋里的缘故显得有点旧。方永说：“我不知道你喜欢看什么样的电影，我问了同事，他家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妹妹，他说他妹妹喜欢看，我就把电影票买了。电影是下午四点钟的，看完以后还可以吃顿晚饭。”
灵晞沉默了下，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一点钟，在那之前我们去哪里呢？”
“去广场吧，听说那边今天有喷泉表演。”
灵晞怔了怔，应了声好。
b市的广场没有a市大，喷泉表演也比不上a市的壮观。她站在喷泉边，忽然记起上一回跟钟应钧一起看喷泉表演时许过的愿。
长长久久……
她那时候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两个人会这么快就分手。
喷泉上升起彩虹，方永提醒她，“你看周围的女孩子都在许愿，你要不要也许一个？”
灵晞往周围看去，果然有许多年轻女孩子对着喷泉闭着眼睛许着愿望，脸上一片美好的虔诚。
她笑了笑，说：“我不许了，我没有愿望。”如果对着喷泉跟彩虹许愿有用的话，她跟钟应钧也不会分手了。
方永显然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没再多言。
广场上许多年轻人在玩轮滑，尖叫、欢笑声充满耳朵。灵晞感觉太阳的热度升上来了，有些站不住脚。
方永见她脸色发白，跑到不远处买了一瓶冰镇纯净水给她。灵晞接过道了声谢，她走到花坛边拧开瓶盖，水倒在掌心，她拿水抹了几把脸。碰到冷水，灵晞立刻清醒了不少。方永递纸巾给她，小声提醒说：“你妆花了。”
灵晞拿纸巾把脸上的妆擦了个干净，这回终于清爽多了。
方永见到她素颜的样子忽而笑了，“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女孩子会喜欢化妆，本来底子好、漂漂亮亮的，为什么要化妆去变丑？”
灵晞在地上随意一坐，毫无形象可言，回答他说：“因为男人跟女人的审美是不一样的。”
方永在她身边坐下，又扯了几片纸巾给她，“用这个垫一下吧，地上脏。”
“不用，反正已经脏了。”
方永笑笑没说话。
灵晞问他，“你笑什么？”
“我想起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出门忘记带伞，天忽然下雨了，其他人都在奔跑，只有他依旧在慢慢走，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说——”
灵晞打断他，“这个故事我听过，不过他貌似没讲什么‘反正已经淋湿，不怕再淋雨’之类的话吧？”
“是没有，可道理是一样的。”
灵晞抿着唇看他，低头发现他手里的纸巾依旧是递向她的，灵晞妥协了，将纸巾垫在屁股底下。
两个人坐的地方是一大片的阴凉地，对面也坐了不少人。灵晞腿上的裤子太短，她坐下以后腿上的布料压根遮不住什么，方永察觉对面几个男生屡屡看过来的目光，撑开灵晞的遮阳伞，遮在她腿上。
灵晞没拒绝，她也怕腿被晒黑。
三点半的时候方永站了起来，“电影快开场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