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之后,陈子木把陆尔胜送回陆家大宅休息,姜承送两两和陆迟衡回家。
一路上,陆迟衡一句话都没有讲。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出神的看着窗外,两两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他挨了巴掌的那半边脸红肿了一天也没有退下去,可见陆尔胜这一巴掌到底有多狠。
这是藏了多少的怨念啊,两两心疼的一胀一缩的,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化解这对父子的恩怨。
回到家里之后,陆迟衡上楼去了书房,姜承也跟着上前了。姜承上去之前,还把自己后备箱里那套检查身体的仪器也给带上去了。
两两见到这阵仗觉得不放心,姜承安慰他只是普通的检查,不代表什么。他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陆迟衡那身体,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儿,我怕他一激动又出什么岔子。”
姜承拍了拍两两的肩膀,给她一个特别让人安心的眼神,两两也就不再惶惶不安的拉着他了。
检查的结果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因为姜承下来的时候,表情与上去的时候一样的轻松一样的让人安心。
不过,他没有多停留和两两聊天,他说医院还有手术得先走了。
两两上楼的时候,陆迟衡正在换衣服,他刚刚洗过澡,头发都是湿漉漉的,白色的衬衫披在他的肩膀上,扣子都还没有来得及扣上。
“饿吗?”两两走过去,一边低头替他扣扣子,一边问。
陆迟衡这一天滴水未进,要说不饿,那肯定就是骗人的。
“今天吓着你了。”陆迟衡答非所问,他抬手勾住了两两的下巴,让两两看着他。
“没有。”两两平静的说,然后继续接着这一个话题问他:“是不是饿了?”
陆迟衡把两两放在他衣襟上的手拉下来。
“你不好奇吗?”
她这样的反应让陆迟衡不安。
“好奇。”两两答,她答着就抬手抚住了陆迟衡被拍肿的那半边脸颊:“我只好奇你不疼吗?”
陆迟衡看着两两晶亮的眼神,她说的一点都不迟疑,好像她好奇的真的只有这么一点。他伸手把两两揽进了怀里,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反而让他觉得愧疚。
“谢谢你。”
“谢我什么?”两两反手也将他抱紧。
“谢谢你今天在我身边。”陆迟衡呢喃着。
如果不是她在他身边陪着他看着他,也许他这一天都撑不下来。若不是每一次抬头都可以看到她温柔的注视,要他如何是好?
屋里静悄悄的,两个人相拥着站了一会儿,等到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两两又仰起头问他:“什么都没有吃,饿了吧,我去给你熬粥喝。”
陆迟衡终于点了点头。
两两脱手,往楼下厨房跑去。
熬粥花了一点时间,这期间陆迟衡一直躲在书房里没有出来,两两猜到,他一定又在对着老太太的照片发呆了。
很多人,在,是一个习惯,离开,就是一个不能弥补的残缺。
老太太成了陆迟衡生命里不能弥补的残缺,两两并不想为他弥补这一片残缺,因为残缺是人生的常态。
粥很香,陆迟衡大概是真的饿了,一个人喝下了两大碗。
两两刚满意的收起碗筷,陆迟衡的脸色却忽然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两两立马甩下手里的碗筷扶着陆迟衡的肩膀。
可是陆迟衡掩着嘴没有回答她。
“你别吓我?吃坏肚子了?”
两两慌乱的想要给姜承打电话,陆迟衡急匆匆的推了她一把,将她拨到了门边,而他,跑进了洗手间,对着马桶呕吐起来……
☆、137。爱恨萧瑟16
?
他的胃里只有两碗清粥,这一吐,顿时面色如土。陆迟衡站起来,扶着洗手台,接了一捧水使劲的打在自己的脸上。
那清凌凌的冷水从他的面颊上滚落下来,让他看起来更狼狈。
“你怎么了?”两两拿了一块毛巾将他的脸擦干。
陆迟衡按着两两的手,拿过毛巾,对她摇了摇头说:“没事。跬”
“没事怎么会吐?”
陆迟衡不说话,只是淡定的甩动了一下手里的毛巾。他越是表现的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两两就越是怀疑妗。
“你说话啊?”
“真的没事,姜承今天刚给我换了新药,可能有副作用。”陆迟衡从浴室绕出去。
两两跟着他,陆迟衡的脚步没有之前灵敏,甚至在转弯的时候还扶了一下墙。明明觉得不对劲,可是两两又不知道还该有什么样其他的怀疑。他们从认识开始,两两就知道了,陆迟衡需要用那些糖果一样的药物来控制自己体内的力量。
只是,今天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些药物还会有副作用。
“其他没有不舒服吗?”两两追着问。
陆迟衡摇头:“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有些困了。”
两两“嗯”了一声,乖顺的往后退了一步,刚想从他的房间里走出去,陆迟衡忽然朝她招了招手:“两两,陪我。”
他的嗓音喑哑,带着一点疲惫和不安。
两两按着门把的手放下来,她走过去,走到他的面前,踮脚吻了吻陆迟衡的额头。
“好。我陪你。”
陆迟衡直到抱着两两躺下来,这一天的郁结才算慢慢消散。他埋首在两两的颈窝里,一倒头就睡着了,可是两两却睡不着。
这几天像是过山车一样,每一天都让人惶惶不安。她在他身边,可是又时常觉得他们相隔好远。
他给她的无力感,来自于她什么都帮不到他。
第二天一早醒来,陆迟衡还没有醒。
两两从他的臂弯里小心翼翼的脱出来,陆迟衡睡得很沉,半分没有察觉。他以前不会这样,一点点动静都能影响他。
他最近越来越奇怪了。
两两想着,开门的时候故意把动静折腾的响了些。床上的陆迟衡翻身动了动,两两才算放心下来。
她下楼去为他准备吃的,昨天算上最后吐掉的,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吃。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刚好够她下两碗面。两两刚把面捞出锅子放进碗里,楼上的陆迟衡起来了。
“好香啊。”陆迟衡挤进厨房里,自两两的身后拥住了她。他又洗过澡了,身上飘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快端出去吃吧,我把锅子洗了。”
陆迟衡点头,把面端出去,又折回来拿筷子。
两两洗完锅,一边摘围裙一边走出去。
陆迟衡正咬着筷尖,对着眼前那碗面出神。
两两看了看碗里的面条,他显然是吃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下来了。
“怎么?还是不舒服吗?”
若是换了其他人,两两第一个问题一定会问“不好吃吗”,可是因为是陆迟衡,陆迟衡是尝不到酸甜苦辣的,好不好吃对于他来说就不能算是一个问题了。她只能猜想,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陆迟衡对两两微微一笑:“我只是在等你一起。”
陆迟衡说着,拉了两两一把。
两两坐下来,拿起他为她准备好的筷子,夹起面条吹凉了往自己的嘴边送。
陆迟衡饶有深意的看着她。
“你到底怎么了?”两两隐约觉得蹊跷。
“没事。”陆迟衡低头又往自己的嘴里送了一筷,他细嚼慢咽的样子像是在吃什么了不起的大餐。
两两低头吃了一口,随即皱眉:“好咸啊。”
她吐出来,吐了吐舌,连忙给自己到了一杯水。
“咸吗?”陆迟衡看着她,像是在确认。
“咸,你别吃了。你虽然尝不到味道,但是我也不能这样的虐待你啊。”两两抢过了陆迟衡的碗。
陆迟衡没有阻拦,他站起来,看着两两焦急的在储物柜里找吃的,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别忙,其实我一点都不饿。”
两两只当他是宽慰她,她转头,却看到陆迟衡正一步一步的往楼上走。他低着头,若有所思。
也许是陆老太太的死对于陆迟衡的打击太大,两两觉得他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这种感觉很微妙又很真实。
?
陆迟衡上楼没有多久,姜承就来了,没一会儿,陈子木也赶过来了。
两两想,这两个人大概是不放心陆迟衡,也是,陆迟衡现在的样子也的确很让人不放心。而姜承和陈子木,比她更
能安慰陆迟衡。
姜承和陈子木一来就上楼了,两两给他们每人泡了一杯茶给端上去,她刚刚走到书房,就听到他们三个在里头说话。
“消息暂时被截住了,但是压得住一时也压不住一世,消息很快就会爆出来的。”
“现在媒体咬着你打王靖的事情不放,你最好做好准备。”
“我听说王靖还去找过白蔚然了,他的意思不用猜也知道,大概就是想把白蔚然拉到他那一边去,好让白蔚然和他一起……”
“两两,你进来吧。”
姜承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迟衡给打断了。
两两偷听被抓个正着,顿时红了脸。她推开了门进屋,解释道:“我只是来给你送杯茶,我这就下去。”
陈子木和姜承对她说了“谢谢”,但是因为她在,谁也没有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两两觉得自己站在那里有些多余。
“那我先下去了,你们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谢谢。”陈子木一本正经的,原本爱开玩笑的他,也变得怪怪的。
两两从屋里退出来,书房的门被合上了,三个大男人在屋里商量着什么,可就是瞒着她。她有些生气,回到楼下把托盘往茶几上一扔,这动静有些大,她是故意让陆迟衡听到,让他知道她在生气的。
可是两两坐在沙发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见陆迟衡跟出来安慰她。
两两更气了。她打开了电视机,企图看点节目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不打开还好,一打开她才发现电视上到处充斥着关于陆迟衡在葬礼上打人的新闻。
葬礼那日在场的记者太多,陆迟衡又太过明目张胆的对王靖动了手,也难怪会被人说三道四。
但是,打人的新闻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它衍生出来的,是更多关于陆迟衡,关于陆家的新闻,更有甚者,还挖出了陆迟衡与王靖的陈年旧账。
电视新闻里说,王靖的母亲,也就是陆迟衡的继母,当年是在陆家大宅子里自杀而死的……
两两正出神,眼前忽然蹿过一道黑影,她手里的遥控器就被生生的抢走了。
“你……”两两抬眸,看到陆迟衡站在她的面前。
电视机已经被陆迟衡关掉了,他凛着脸,挡在两两的面前。
“我、我只是刚好看到。”两两结结巴巴的,明明没有做亏心事,可是底气却显得尤为不足。
陆迟衡扔掉了手里的遥控器,他冰冷的目光一点一点回温,两两可以从他漆黑的瞳仁里看到自己。
“迟衡……”两两总想说点什么来打破沉默。
陆迟衡蹲下来,按着两两的膝头蹲下来。
“两两。”他抢过了话语权。
“嗯。”
“不要看,不要听,好不好?”陆迟衡一边说,一边抱住了两两。
两两没有看到陆迟衡的表情,但是她感觉到了他的轻颤。
“如果我不看,我不听能让你不那么恐慌,我不会看,也不会听。陆迟衡,你放心,我只相信你。”两两拍了拍陆迟衡的后背,像是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安抚着他。
陆迟衡伸手将她抱得更加的紧。
“谢谢你。”
“我一点都不喜欢听你说谢谢,很见外。”两两用轻松的语气打趣着陆迟衡。
陆迟衡在她的怀里蹭了蹭,也想表现的轻松一点,可是他的身子仍是僵硬的。
二楼的楼道上,姜承和陈子木站在那里,看着客厅里的这一幕,各自轻叹一口气。
该来的风雨,这一次怕是怎么都躲不过去了。
那些被遗忘的丑闻,正在被有心人一点一点的挖掘出来……
?
突然想爱你不会写太长,过段时间就会结文啦~~么么哒
☆、138。爱恨萧瑟17
?
陆老太太去世之后,陆迟衡整整两天没有出门。
两两请了假,留在家里陪着他。说是陪着他,但其实,陆迟衡多数时候都是躲在书房里的,哪怕他们在一个屋檐下,但如果她不主动找他,他们连面都见不到。
这中间,秦一给两两打过一个电话,说是秦远山的案子一审败诉了。秦一的语气听起来特别的沮丧,而她沮丧的根源并不是父亲败诉,而是季流北在庭上罗列的那些罪证,每一条都证据确凿。
秦一真正伤心的,是她尊敬的父亲,竟然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坏人跬。
两两不知道秦一为什么要把这些情绪说给她来听,也许,除了她之外,没有人愿意听秦一说这些。
两两懂无可倾诉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就像她藏了这么多天的情绪没有人可以诉说,其实她快疯了妗。
结束了和秦一的通话之后,她上楼,书房的门还是紧闭着,就像是陆迟衡紧闭着的心。也许她主动敲敲门,他是可以放她进去的,可是,总是主动,她也会累。
天已经暗下来了,两两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她没有比此时更希望自己能够消失一下,哪怕是无缘无故的。
出门的时候她没有告诉陆迟衡去哪儿,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
上了出租车,在司机师傅的再三催促下,两两报了一个地址。
出租车穿越了大半个连城来到洪敏之上课的地方,两两下了车,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才进门。
上课的时间还没有到,教室里有些喧闹。
两两扫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云罗,她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坐下,上课铃声就响了。
洪敏之从教室的前门进来,走上讲台台阶的时候她有些费力,两两皱着眉看着她,其实很想上去扶她一把。但是她又知道,洪敏之独自走过了这么多年,早就不需要她的搀扶了。
这是个强大的女人,是她的母亲,也是她的榜样。
洪敏之还没有开讲,两两听到一阵轻微的动静,教室的后门口又匆匆跑进一个人,那个人脚步声很小,但是落座的动静有些大,因为他坐在了两两的身旁。
两两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季流北。
“你怎么……”
两两诧异的看着季流北,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季流北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他在只有两两看得见的位置,指了指讲台的方向。两两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看到洪敏之正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
洪敏之的眼神与两两的眼神隔着重重叠叠的人影,撞在了一起,洪敏之先笑了。
两两有些局促的挪开目光,即使已经开诚布公的谈过话,也早已原谅甚至叫了一声妈妈,但是这样相见,她仍是觉得有些局促紧张。
洪敏之今日的话题是“宽恕”,季流北坐在两两的一旁,托着腮听得很仔细。见他这般模样,两两好像忽然懂了季流北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背负了一身仇恨的季流北,正在洪敏之的感化下,学着如何宽恕,如何原谅。
洪敏之一堂课的内容凝聚了很多人一生都无法参透的人生觉悟,结束的时候两两觉得意犹未尽。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只有两两和季流北坐在原地没有动。
“今天怎么想到要过来,你妈妈正要找你呢。”季流北看着两两。
两两对于“你妈妈”这三个字消化的有些慢,以至于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问:“她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两两,我记得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你总想知道自己具体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你妈妈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你,你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她想和你好好的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