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禽兽!混蛋!你不得好死!”
季流北一声不吭的,只是用拇指抹了抹自己嘴角的血渍,他啐了一口,然后笑了。
“满意了吗?满意了就进去吧。秦律师可一直在等着你们母女两。”
季流北把“母女两”这三个字咬的很重,他说完看了两两一眼。
秦一狠狠剜了季流北一眼,然后扶着周夏美,往走廊里面走。
两两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的时候,季流北伸手拉住了两两的手腕。
“两两。”季流北的声音顿时放温柔了,与刚才那么面目可憎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你放开我。”
说实话,这么多的信息量,两两一时也无法接受。
她要求季流北放开,季流北就乖乖放了手。
“你听我说。”季流北拦在两两的面前。
“我还要听什么?这是你布的局吗?”两两仰头看着季流北,这样的季流北,陌生的让她心慌。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润的季流北吗?为什么她以为自己最熟悉的人,身上都藏了那么多的秘密。
从过去到现在,原来她看到的所有都不过只是一个肤浅的表面。她还可以相信谁?
“是我布的局。”季流北如实的说。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对两两隐瞒的了。而一直以来,他最不想欺骗的人,也是两两。
“既然是这样,那我没有什么可以听你说的。”
两两说着,转身也要往走廊里走。
“小麦。”季流北把她拉了回来。
他一句柔情似水的小麦,让两两心里的千千结一下子松了,接着又勒的更紧。
“你叫我什么?”两两瞪着他。
“小麦。”季流北又重复了一句。
“此时此刻,你想要和你的小麦相认,你觉得还有意义吗?”两两的声音在抖。
过去的这么多年里,她每时每刻都在等着他把她记起来,可是他却每时每刻都在假装着什么都不记得的路人。她看着他和秦一越走越近,与她越来越远,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早已胜过了一切。
当他从火海里被救出来的那一刻,嘴里呢喃着“小麦”二字时,对于两两来说,就已经为时太晚,又何况是现在?
“有。”季流北固执的说。
两两冷笑,她指着审讯室的放下冷笑:“季流北,你忘了吗?那里面,你亲手送进去的人,是我父亲。”
“他算哪门子狗屁父亲!”季流北的眼神里顿时又拧起一股可怕的杀气,他伸手按住了两两肩膀:“我问你,那个人他算哪门子父亲?这么多年来,你有从他身上得到过哪怕一点点的父爱吗?他除了对你冷眼以待,他除了对你漠不关心,他除了出卖你的幸福……他哪一点值得你把他当成父亲?”
两两抿着唇,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季流北说的没有错,秦远山对她,真的从来没有做过一件父亲该做的事情。
就算当年,他去孤儿院把她接回来,也不过只是因为秦一出了车祸可能性命不保,他需要一个替补女儿而已。
她一直都在秦远山的第二顺位,后来甚至连第二顺位都排不上。她一直都是秦远山手里的一颗棋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段时间秦远山对她的态度之所以改变,也不过是因为陆迟衡。
如果秦远山没有给了她生命,她对这座城市的花木的感情,也将多过秦远山。
“小麦,你还记得吗?当时大家都说,孤儿院里的小朋友,只有我是不一样的,因为只有我知道自己姓什么。”
两两看着季流北,她记得,但是她没有说话。
“你们不知道,我宁愿像你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么样被害死的,不知道自己的家是怎么被摧毁的……”
是的,季流北宁愿自己永远不知道这些仇恨。因为那个时候,他毕竟也只是个孩子。
季流北从小生活在高知家庭,父母都是法院的法官,一家人生活的安逸幸福,可是当年的一桩贪污案,却让季流北的父母双双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而把他们推到风口浪尖的那双黑手,就是秦远山,秦远山为了掩藏自己贪污受贿的事实,把罪证栽赃嫁祸给了当时作为主审的季流北的父亲。
季流北的父亲锒铛入狱之后,为了阻止季流北的母亲为丈夫翻案,他又安排了另一场陷害……季流北的父母双双落马,遭受了不公待遇的他们还要接受全市人民的批判。终于,他们不堪重负,选择了在狱中自杀……季流北看着曾经门庭若市的家,一下子变得门可罗雀。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他的父母说一句公道话。这些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人们,一个一个都躲他躲得远远的。
那么小的他,就尝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滋味。不过,幸运过的是,他所遭受的不公并没有让他变得愤世嫉俗。
他的骨子里还藏着正义善良,也多了一分不屈不服,所以当他在孤儿院看到其他人欺负弱小两两时,他才会挺身而出……
季流北其实很
想和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一样,只想那个年纪该想的事情,只玩那个年纪该玩的东西,就算可恶也不过是那个年纪该有的可恶方式。可是他不能,他在那个年纪,就已经深藏着仇恨。
季流北在父母去世之后,脑海里就刻下了秦远山的名字。他知道,这个人就是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他等着,有一天自己变强大的时候,与仇人狭路相逢。
只是,没有想到,秦远山会这么快出现在他的面前。
秦远山来孤儿院的那一天,很多小朋友都在窃窃私语,他们都说:“小麦的爸爸来接她了,她从此要离开这个地方,去过幸福的日子了。”
去过幸福的日子……在孩子的世界里,这是所有童话故事最美好的结局,在他们看来,两两离开孤儿院,就和所有童话的结局一样,美好而又让人羡慕。
可是季流北却一点都不为两两开心,因为他恨着秦远山,他不希望两两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的瓜葛。
但是,那个时候的他太小,小到连自己都没有能力保护,又何谈挽留她?
季流北想,纵然秦远山是个恶魔,可虎毒还不食子。两两跟着他,至少生活无忧。
两两是他在孤儿院最疼爱的人,他希望她能生活无忧。
秦远山和两两要走的时候,整个孤儿院的小朋友都跑出去送她。唯有他没有去。
那时是个冬天,寒风刺骨,他卷起自己的裤腿,坐在后院的水池边,把自己的双脚浸泡在冰冷的池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自己跑出去拦她的冲动。
他在乎她,但也不能因为这点点在乎,就自私的去抹杀她走向幸福的可能。
两两最后还是走了。
他只留给她一个承诺,那就是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两两离开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漫长的。季流北把思念和仇恨幻化成了动力,他每一天都很努力,努力的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里,都做到最优秀。
是的,不是优秀,是最优秀。
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各种社会人士的帮助,他的生活终于一点一点开始步入正轨。
他大学一毕业,就去国外做了两年交换生,回国之后,凭着优秀的表现和刻意的接近,顺利的成为了秦远山的第一个关门弟子。
他重新遇到了他的小麦,秦两两。
季流北在裴妈的嘴里得知,两两这些年在秦家过的一点都不好。亲生父亲秦远山对她漠不关心,视她为无物,继母更是出手狠辣,她曾把两两装进黑匣子关进杂物间一整夜。两两因此患上了空间密闭症至今未好……至于秦一这个姐姐,更是处处刁难。
秦两两这惨淡的人生经历让季流北愤怒,但是愤怒之余他也打消了之前的顾虑。他之前其实更担心,两两在秦家生活这么多年,如果和秦家的人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他该是为了两两放弃仇恨,还是继续报复让她伤心……至少,他这个念头不需要再有。
秦两两的不快乐,他一并叠加在了之前的仇恨之上。他要这个家里所有人为他们两个的痛苦付出代价。
因为比起相认,他有更重要的计划,所以季流北一直都假装不记得孤儿院的那个小麦。即使知道两两对自己心怀少女之情,他也只能假装不知。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温柔乡英雄冢。他不能让感情坏了大事。
在秦远山身边的这几年,他表面上乖顺,在取得秦远山和秦一的信任之后,他就利用可以毫无顾忌进出秦家之便,搜集秦远山贪污受贿的证据……这么多年来,秦远山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利用职务之便,弄虚作假,收受好处。
不仅如此,他是当了婊/子,还妄想给自己立牌坊的那种人。他的每一个行为,都让季流北作呕。
季流北所做的一切,就是在等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摘下秦远山那张狼皮的那一天。
这个男人有多伪善,他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128。爱恨萧瑟7
?
“那……那秦一呢?秦一再坏,她对你的爱没有参和半分的假,你可以报复秦远山,但是你怎么可以利用一个女人对婚姻的期待。”两两的嗓音喑哑。
她想起了刚才秦一激动的样子,就忍不住也激动起来。她是曾被秦一欺负的很惨,她是曾希望有朝一日秦一变得比她更惨。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于心不忍。
女人,为什么在爱情里,永远只能扮演弱者的角色。
季流北低下了头,说起秦一,他的眼神里不是没有悔意的跖。
“秦一是我对不起她。”
面对这样的季流北,两两无法继续指责他。他的人生背负着太多十字架,很多时候顾此失彼,又怎么怪得了他拗。
两两和季流北还没有说完,探视的时间已经到了。秦一和周夏美从里面出来,看到两两和季流北站在一起,周夏美忽然冲了上来。
“你这个小贱/人,你和他一起串通的是不是?是不是?我当初就该弄死你的,弄死你!”周夏美掐着两两的脖子,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你干什么!”季流北上前一步,按住了周夏美的肩膀,一把将她给拉开了,他提醒周夏美:“这里是警局,最好注意你的言行。”
“你闭嘴,你闭嘴你这个小崽子!”周夏美猩红着眼,转而又对季流北拳打脚踢的:“你这个穷酸的小崽子,要不是秦家,你现在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女儿是瞎了眼,瞎了眼才看上你这只白眼狼……”
“妈!”秦一喝止住了周夏美。
季流北看着两两,低头看了一眼她脖子里的伤。周夏美狗急跳墙,力道使得特别的狠,两两的脖子里都有了淤痕。
“你别叫我!都是你这个没出息的丫头引狼入室!”周夏美一声大吼,随即把秦一推到了地上。
季流北皱眉,立马从两两身边跑到秦一的身旁将她扶起来。
“你别碰我。”秦一想甩开了季流北的手。
季流北愣了一下,松开了她。
两两看着这两人,正觉五味陈杂的时候,周夏美抄起了角落里的一个花瓶,冲着两两砸了过来。
“两两!走开!”季流北大叫一声。
两两觉得双眼被什么一晃,额角就一阵发凉,紧接着刺痛传进了额骨,她失去了意识……
警察局里的警察闻声冲出来,一把将周夏美给制服了。秦一被眼前的场景给唬住了,她一动都不敢再动,只是颤抖。
季流北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软在地上的秦两两。
“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啊!”季流北两条胳膊僵硬的都快抱不住怀里的这个女人了,她额角涌出来的鲜血,让他的眼圈好酸。
这一幕来的这样的突然,突然的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他的小麦,他们才正式相认,难道他就要失去她了吗?
?
陆迟衡正坐在奶奶的病房里。这些天,除了工作,他的时间几乎都消磨在医院里。没有了秦两两,他的日子单调的只剩下了一个颜色。
而更令他伤神的是,白蔚然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而他的老太太,也一日不如一日。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正准备在沙发里眯一会儿,手机忽然响起来。
是陈子木的电话。
“那个迟衡,你看到新闻了吗?”陈子木的声音慌慌张张的传过来。
“什么新闻?”
“秦家……秦家那个……”
“你是说秦远山被拘留?”
“不是,我是说秦远山那个老婆在警局发疯。两两,两两受伤了你知道吗?”
陆迟衡“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的膝盖磕打在茶几的边缘上,可是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现在在哪?”
“就刚才,现在一定送医院了,只是具体不知道哪个医院。”
“你立刻给我查。”
“好。”
陈子木挂上了电话。
陆迟衡感觉自己的眉心很疼,他弯腰在茶几和沙发上搜寻着,这动静吵醒了老太太。
“找什么呢?”老太太问。
“遥控器。”
“小子,你傻了吧,我的病房没有电视机。”
陆迟衡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手机震了一下,一条短信蹿进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立刻小跑到老太太的床头,低头吻了吻老太太的额头。
“奶奶,我现在有点事情马上要出去一下,你乖乖睡觉,不舒服就喊护士,让她们给你找姜承。”
“什么事儿啊,急成这样?”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走了。”
陆迟衡对着老太太微微一笑,转身笑意就凝在了嘴角。他以最快的
速度找到了秦两两所在的医院。
这家医院与姜承的医院相距很远,但是医院也算是连城数一数二的。
因为没有姜承这层关系,陆迟衡只能去护士台询问有关秦两两的消息。护士们对他的到来都表现的异常兴奋,她们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的却没有一个在办正事,陆迟衡很快失去了耐心。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朵里忽然钻进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两两,你醒啦。”
是个男人的声音。
陆迟衡没有等护士回答他,他就循着声音找到了秦两两所在的楼层和病房。
素白的病房里,只有秦两两和季流北两个人。陆迟衡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季流北站在两两的床头。
两两拉着季流北的衣袖,季流北弯腰,她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陆迟衡虽然看不清楚秦两两的神色,但是她这个小小的动作,就已经彻底的流露出了她对季流北的依赖与信任。
陆迟衡凝神,想要听清楚两两对季流北说的那句话。
“不要打电话给他。”两两的声音微不可闻,可陆迟衡还是捕捉到了。他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是不是自己。
“为什么?”
“我不想见他。”
“你和他……”
“没事。一点事情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事了。”两两撇了头。
季流北皱了皱眉头,正想收起自己刚拨了一个号的手机。忽然,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一颤,按下了拨通键。
陆迟衡感觉到自己的手机在自己的口袋里震了震,他转了身,在铃声响起来之前,离开了这个医院。
果然,秦两两不想见的人,是他。
?
两两额头上的伤没有想象中的严重,但是因为受了轻微的震荡,所以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季流北忙着诉讼的事情,对于照顾她的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重担自然落在了云罗的身上。
为了不让云罗奔波太辛苦,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