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迟荷在黑暗的房间里枯坐了许久,情绪已平复下来,思虑也变得清楚许多,在她脑海中已经有整个云居与黑海的地形。这一整天只有戚皖棠再来过,但只是送来餐点后就匆匆离开,而那堆东西她根本没动过。
她摸摸自己头上短得可以的头发,突然自卑了起来。像她这样不能讲话,原本引以为傲的长发也被剪了,她原有的自信都没了,单夙枫会选择留在她身边是为了什么呢?
范迟荷轻轻的叹息已经不想再猜了,这几天的状况让她受够了,只有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她站起身走向门边,正好门被打开,进来的人是戚皖棠。
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走回角落坐下。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戚皖棠对她的倔强真的没辙了,她不愿意做任何表达,只用一双大眼看着他让他心虚。
“骗你的人不是我。”他拿了一张椅子坐在她面前,他故意激怒她,可是她并没有任何反应,仍然表情僵硬。
“我只是帮你送晚餐过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两个面包递给她,她是伸手接了,可是只拿在手中。
“你多少还是吃点东西,让我比较好交代。”其实,对她他也很矛盾,不过心里虽佩服她,可是却不停地在做伤害她的事情。
范迟荷冷冷的睨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没有任何情绪,让戚皖棠不断的冒冷汗!和她相处的这段日子她一向很平静,她今天这模样让他觉得心惊胆战,那双眼睛不像是人类应该有的。
范迟荷撕了一小块的面包丢进嘴里,不愿再看到他而闭亡双眼,无言的表示希望他赶快离开。
不过威皖棠却笑了,“你很快就可以离开黑海的。”
随后,他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一开始范迟荷还对他的反应感到讶异,可是过了几分钟之后,她就了解他话中的意思了。
火焰灼烧般的痛楚渐渐地从胃部慢慢的往上灼烧,恶心的感觉一下子就从胃里窜出,鲜血更随着呕吐由口中流溢出。
她虽然难过,可是还是笑了起来。
呵!
杀不死她,毒死她也是个不错的方法,而且不费吹灰之力,他们用的是出血毒,这毒不仅会让她失血过多,而且在死亡之前,还得接受疼痛不断的侵袭直到她气绝。
她没有支撑多久就瘫软的倒地,意识涣散且无力的望着数尺高的天花板,突然间天花板被扳开了一小块,一张模糊的脸带着熟悉的笑看着她的挣扎,随后就放了绳索慢慢的落下,并将她抱在怀中。
“荷,我现在相信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倒霉了。”尚似雨将她拥在怀中,看她面无血色的无奈表情,立刻在她嘴里塞了一颗解毒药。
以往她出勤就常常受伤,可是绝对不是像这次让单夙枫打伤的,通常都是离开的时候从围墙掉下来,再不然就是开车技术不好的她在回程的时候出车祸,更倒霉的是她还曾经被狗追过,还好那时她有带着迷蝶香。
如果她出任务平安的回来,通常他们都会给她一个掌声以兹鼓励。
范迟荷好想给尚似雨一抹微笑,可是却连扬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鲜血快速的染红他俩的衣服。
尚似雨虽然医术高明,可对她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还是颇为心惊,更为黑海所下的毒生气。
他们竟然用出血性的蛇毒,如果他晚来个几分钟范迟荷就真的挂定了。
“荷!别笑了,你已经把我的新衣服给毁了。”
他赶紧又让范迟荷吞下一颗解毒药,并将她拥绑在自己胸前,范迟荷又吐了一口鲜血在他胸前。
“这件衣服我一定会留下来叫你帮我洗。”随后他开始收紧绳索和范迟荷上了天花板,他先将她安置在长廊上,并开始做撤退前的准备,很庆幸的是,药力已经发挥作用,她吐血的量已经明显减少。
意识渐渐恢复的范迟荷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长廊上,才知道愕海的上方就是云居,而且还正好在她的房门前。她知道不管有多深的依恋与在意,一旦离开这里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这里只能成为她人生记忆里的其中一段吧!
工作完成的尚似雨来到她身边,并拿出手帕替她拭去残留的血渍,开玩笑的说:“没血可流了,现在头很晕吧?知道血很宝贵了吧!”
范迟荷对他的调侃无力回应,只是惨笑。“我…一回……家……”现在她只想回到她熟悉的地方,这里并不属于她。
“终于想回家啦?我和迟羲等了你那么久,你都不回来,非我来请你回去不可吗?”尚似雨将她横抱在怀中,又在她口中塞了一颗药。
她因为怕苦而想把要把药吐出来。“苦……”她一向不喜欢吃苦的东西,何况刚刚已经吞了两颗药丸。
“别吐!”他把她的嘴捂起来,不让她把药吐掉。“想保持清醒就把它吞下去,我相信你的血还够你当口水吞。”这颗药是他特制的,除了帮她维持一定的血压,还可以让她完全保持清醒。
范迟荷乖乖的将药九吞下,因为她想醒着离开这里。
尚似雨走到一幅画前停下,他当然知道画中的机关在哪里,可是他并没有按,因为他并不想只带走范迟荷的躯体。
“你来吧。”
范迟荷懂得他的意思,缓慢的伸手触碰那幅画的眼睛,看着门慢慢的开放,在门开启的同时她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走。”尚似雨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带着她由云居的正门离开,而且整个黑海似乎安静得很诡异。
“为……什……么……”她不懂,这里应该会有人看守的,怎么可能完全不见人影?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笑道:“我带了一千人份的迷蝶香来。”
“天……”范迟荷无力的笑。他也太光明正大了一点吧!
“不让他们见识一下樱盟的实力怎么行?我们也是有能力的。”
他的确是故意的,而且在那个对范迟荷下毒的人必经的路上,下了更多的迷蝶香,让他醒了后得吃点苦头。
“回……家……”她窝进他的怀中寻求亲人的熟悉。
不过尚似雨却将她的头抬了起来,不满的看着她。“小姐,你怎么可以偷吃我的豆腐?”
范迟荷不依的拨开他的手偎进他的怀中,反正今天她是赖定他了。
尚似雨想拿下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却被她一把捉住。
“别带走任何黑海里的东西。”他不想让黑海的东西玷污了樱盟的圣洁。
不过范迟荷紧紧的捉住不放他也没法子,只好不情愿的继续走着,他当然知道那外套是谁的,反正他还不至于为了那件外套对她生气。
第六章
单夙枫因突来的晕眩软倒在会议桌上,他努力的撑起身子,不愿也害怕被深深的无力感击败,好不容易坐起之后,他发现会议室内所有的人都被迷昏了,而且空气中还飘散着莫名的香味。
他连忙冲出海夜居往愕海去,心中窜起了阵阵不安的感觉让他慌乱,在半途他看见许多人都倒卧在地,原本他期望清醒的戚皖棠也倒在不远的前方,而且就在离愕海不远的走廊上。
看了昏迷不醒的戚皖棠,他根本无心去将他唤醒,又快步的往愕海奔去,手忙脚乱的打开门,迎接他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还有飘散在房间里久久不散的血腥味。
不见了?!
只有地上一摊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可是大门并没有被开放,为什么她会就这样平空消失?
戚皖棠在这时撑着虚软的身体走到他身边,无力的靠在墙边。“人还是走了。”他试着表现出惋惜的样子,其实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蛇毒还不至于让人化为血水。
“人呢?”单夙枫的声音冷得让人害怕,他没表现出内心有如刀割般的难过。
戚皖棠耸耸肩,“我不知道。”横竖他的目的都达成了,而过程是如何也不用去在乎。“可能是樱盟的人来把她救走的吧。”
“这些血迹呢?”樱盟的人不至于伤她吧?何况她曾答应过不离开他的!
“你别忘了,我刚才也倒在半路上。”他并不害怕单夙枫杀人的目光,因为他早已习惯他的不苟言笑,甚至杀人般的目光。
单夙枫突然无声无息的快速移到他身边,不留情的在他的腹部上结实的打了一拳,来不及反应的戚皖棠当下就吐了一口鲜血。
“我信任你大半辈子,咱们也算兄弟一场,你却这样对待我的女人?”他让戚皖棠靠在他的肩膀上,蓄积了满身怒气的他无处宣泄,他不用想也知道这血迹是戚皖棠的杰作,更清楚他非常的讨厌她。
“就是兄弟一场才这么做。”戚皖棠脸上带着苦笑。“你该很清楚她会让你不自觉的表现软弱的一面,而那一面是在黑海里不能出现的。”他们俩只是立足点的考虑不同,如果今天那个女人是在他稳定黑海之后出现,他一定会举双手赞成。
“我从没想过要在黑海待一辈子!”单夙枫愤怒的捉起他的领子将他架在墙壁上。“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我的情人、妻子。”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平凡的生活,难道他生为黑海原的儿子就没有享受平凡的权利?
不!他不想一辈子都待在黑海!
戚皖棠却在这时给了他一个讽刺的微笑。“当你把我一起带回黑海的那天我们就没有平凡了,这注定你要待在黑海一辈子,更不会只有一个属于你的女人!”自黑海原立下死誓之后平凡就更远了。
在黑海里只有死亡的主人,从没有所谓退休的主人!
“我会改变给你看。”单夙枫放开他并整整自己的服装走出大门,他缓缓的道:“我要你在一星期之内找回她。”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回她等等,单夙枫突然回头看了威皖棠一眼,心里的失落明显的写在脸上。
老天!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将近四个月的朝夕相处他未曾喊过她的名字一次。
戚皖棠当然知道他为何回头看他,他挂着轻蔑的笑,拭去嘴角的血渍。“别问我她叫什么名字,你都不知道我当然也不可能知道。”
“她是樱盟的人这就是最好的线索。”他知道樱盟的行事作风隐密,这次能碰见她可以说是幸运,他只知道她是樱盟的七主事之一,况且他们都还有自己的身份背景,要找她真的很困难。
“你该知道找到的可能性不大。”事实上他也无心去找,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个女人身上,她只会影响单夙枫的独立性。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都要你在一个月内把她找回来。”这是他最大的期限了,虽然知道这是为难,但现在他只想找回她,不管她是逃离或者被救走,他都还想再见她一面,他还有话没告诉她啊!
“这个月内你能将黑海稳定吗?”他知道单夙枫对那个女人的依赖,要他找人没问题,可是有个前提是他得要能够活命到那时才行,在那之前他至少要有组织里一半人的忠心。
现在让那个女人回到单夙枫身边只会影响他,毕竟大家都在意她是杀死黑海原的凶手。
“你跟我谈条件?”单夙枫的语气中有明显的怒意。
戚皖棠冷哼道:“我是要你保住自己的命,不然我找到人也没用。”语毕,他脚步不稳的离开了愕海,再也没看单夙枫一眼。
他能帮上单夙枫的不多,只能尽量帮他稳定自己的地位,不至于被黑海里其他想取代他的兄弟们杀死。
手段不能让人接受也无所谓了。
尚似雨将范迟荷带回日本后,不顾她的意愿就将她送入手术室,开始动手将她脑中的淤血清除,由于手术精密的关系,他足足在手术室里站了十二个小时,没有休息就将手术完成。
在送她回房休息后,尚似雨也没有闲着,就这么陪着她三天等她清醒,一方面是他不信任把她交给盟里的青樱照顾,一方面则是对她的愧疚,毕竟她会这样可以说是他造成的。
他才想闭眼休息时房门却被用力推开,紧张的范迟羲冲了进来,见到妹妹的头上缠满绷带,原本和她相同的长发已经不见,而且脸上毫无血色可言,她气得指着尚似雨大骂。“为什么会这样?!”虽然迟荷的脸庞依旧美丽,可是那没有生气的模样好像随时会离开一样,早已失去一切精神依靠的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才因为公务去了希腊一趟,没想到回来见到妹妹却变成这模样,就算她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还是无法接受。
“荷已经没事了。”尚似雨展开温柔的笑容想安抚她。“她今天就会醒了。”
“你怎么可以让荷去出这么危险的任务?”她真想狠狠的打尚似雨一巴掌,若不是看在妹妹的命是他救回来的,她可能就真的动手了。
“羲,已经没事了。”尚似雨想安慰她,才关心的伸出双手就让她推开。
范迟羲对他那一贯的温和笑容非常感冒,甚至让她有了想揍他一顿的念头。
“你可以动手没关系。”尚似雨因为碰触到她的身体而读到她心中的意念。
范建羲因为意念被读透而更加生气。“有一天我真的会让你气死。”
“你们好吵……”虚弱的范迟荷因为他们的声音而苏醒,一睁眼见到的就是姐姐火冒三丈的样子和尚似雨那欠扁的笑容,沉沉的睡了三天,她全身产生难忍的酸痛。
“我是在关心你。”范迟羲见到妹妹醒来很开心,可是表面上却保持淡淡的笑容。
“你姐姐又表里不一了。”尚似雨坐到范迟荷身边,双手覆上她的额际检查她的瞳孔大小,随后他温柔的笑道:“醒来可以讲话的感觉还不错吧?”
范迟荷无所谓的耸耸肩,“见到你欠扁的模样又扁不到才最难过。”她伸出双手将姐姐拉到身边。
许久不见的亲人呵!也只有她的亲人才不会欺骗她吧!
范迟羲指着妹妹缠满绷带的头,一脸惋惜的道:“你变成尼姑了。”
范迟荷的眼睛黯了一下又立即恢复正常,以轻快的语气试图掩盖她的不自然。“头发还会再长,有什么关系呢?雨随便拿一罐生发水来用用就好啦!”
心里受伤只能靠自己恢复,而且那伤又是自愿挨的,她没有权利向任何人诉说她的委屈。
在手术前她真希望尚似雨能出点差错,就算她不会一命归西,至少也让她失去这段期间的记忆,不要让她记得单夙枫,偏偏功能神秘的大脑就是不让她失去任何有关他的讯息。
“回来就好。”范迟羲和她是孪生姐妹,当然懂得她的心思,虽然尚似雨没有详细说明,可是能让一向开朗的范迟荷落到这样的心境,也只有她未曾碰触过的情感。
“姐姐,我好想去北海道。”现在的她需要一个能让她的心好好休息的地方,她不仅身体累了,心也累了。
范迟羲露出谅解的笑。“你想去威尼斯我都让你去!”在樱盟里谁都知道她和远在威尼斯的尚似雷最有话讲,而且两个人都一样会玩,如果他俩凑在一起,恐怕很难有一天的平静。
现在该是让迟荷休息的时候。
“谢谢姐姐。”
“有没有搞错?我是你姐姐,不是你很久没见的朋友,竟然向我道谢?”范迟羲拍拍妹妹的肩膀。“好好养伤,等你好了之后就换我去休息一阵子。”
“对了,下个月初能回来一趟吗?”范迟羲突然想到自己的计划连忙赶紧询问,原本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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