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悠看不惯他哀怨的神色,“把儿子抛弃了一天,你还嫌不够?”
“老婆,我们已经很久没二人世界了,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么?”谊冰的语气竟有些酸酸的。
“喂,别让昀哲笑话你了。”芷悠红着脸轻啜一声。
昀哲好笑地看着他们俩,没想到结了婚的谊冰还有这样一面,这家伙以前可是出了名的冰山王子。
“志远还好吧?没闹着你们?恩雅呢,”芷悠看向昀哲,微笑说。
“她在睡午觉,”昀哲淡淡一笑,“志远很乖,一点也没闹。”说着,他俯身逗了逗睡得正香甜的小家伙。
见他这样,芷悠不禁脱口而出:“昀哲,这么喜欢小孩,就和恩雅生一个嘛。”她本是好意,话一出口,看看昀哲和丈夫的表情她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芷悠,”谊冰揽过妻子,看一眼昀哲,他这个小妻子不长脑子,对昀哲和恩雅之间的复杂事情也并不是知道的那么清楚。
昀哲释然一笑,“没关系,对了,你们留不留下吃晚饭?”
谊冰瞪了他一眼,“你就快成家庭煮夫了?喂,别婆婆妈妈的,有这些工夫还不多做些工程,估计方纪云那家伙就快发疯了!”
说着,他脑海中浮现出纪云狠抓头发,烦恼不已的模样,不禁失笑,谁叫他搭上昀哲这样一个合作者?
昀哲轻轻一笑,并不反驳。近来,他的确是疏忽怠工,难为了学长。
“不吃了,老婆,我们走吧!”谊冰拖上妻子,并小心翼翼地推过儿子的婴儿车,起身告辞。
“谊冰,”送他们到门口,昀哲忽然叫住他。
“什么?”他不解,回头看好友一眼,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昀哲摇了摇头,“改天再说,我去医院找你。”他的神色里隐藏着一些东西。
谊冰看他一眼,“好,改天来医院找我,我等你!”
昀哲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昀哲静静看着谊冰,他凝重的脸色仿佛已隐约给了自己答案。昀哲修长的十指交握,感到自己指尖的冰凉。但他仍竭力镇定。
谊冰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好友,昀哲眼里那抹深邃的忧郁让他有些无法开口。
“我的建议是……”他停了停。
“你说,”昀哲看着他的眼睛,目中流露的坚韧让谊冰铁了心。
“你帯恩雅去看精神科医生。她受了太大的刺激,需要诊断,我的推测这可能是抑郁引发的精神症状,但最后的结论还得由专业医师判断。我有一个学长,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可以替你安排。”谊冰说出自己的意见。
昀哲坐在那里,一直听他说着,从头到尾几乎没有改变姿势。他只是轻轻低垂下眼,收住视线,像是在沉思。
谊冰见他这样,竟觉得紧张。
半晌,昀哲才抬起头,看着他:“那就请你尽快安排了。”
看着好友转身离开,谊冰忍不住叫住他:“昀哲……”
昀哲回头,知道老友是在担心他,他微耸肩,淡淡一笑:“我没事。”
回到家的时候,恩雅呆呆一人坐在钢琴边,手指是摆在琴键上的,眼却不是看着琴,空洞地不知望在哪里,连他回来都未曾察觉。
“恩雅,”昀哲轻声唤她,不想惊吓到她,同时也细细看她的反应。
她听到了,茫然地抬头看他,然后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你回来了。”
一直到晚上,她都没什么异样,除了精神有些恍惚之外。
睡到半夜的时候,昀哲听到恩雅翻身起床。他其实一直浅眠,留心着身边的恩雅。
恩雅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走出了卧室。昀哲悄悄跟在她身后,就看到她围绕着客厅一圈一圈走着,像是在寻找某种东西。
昀哲的心轻轻一颤,恩雅,你是要做什么?
专注地看着恩雅的举动,她这里翻找,那里碰碰,找的很卖力,却好像并未找到想要的东西。所以她显得急躁起来,弄出的声响也越来越大。
昀哲伸手开了厅里柔和的壁灯,忽然的光亮让恩雅一惊,她回头就看到他。
“恩雅,你在做什么?”昀哲柔声问她,神色间透着隐隐的忧伤。
她清丽的脸庞此刻显得非常不安,望向他的眼睛也不安分地乱转着,神经质的表情里带了一丝慌张:“昀哲,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什么声音?”他顺着她的话问,轻轻走近她。
“好像是孩子的哭声,嘘……你听听,他哭得好凄惨,是哪家的孩子?在哪里,在哪里呢?”恩雅又乱走起来,甚至表情有些歇斯底里。
一双温暖的手抓住她,将她纤柔的身子揽到自己怀里,他低声说:“是邻居家的小孩吧,你听,现在已经没有了,孩子的父母安抚他了。”
恩雅靠在他胸口,听得他怦怦的心跳,莫名的,吵闹在耳边的小孩哭声似乎真的不见了。
她忽然抬起头,眼里已没有刚刚那种慌乱,变得有些清澈起来,但却拢着深深的不安,“昀哲,你并没听到,是不是?”
“为什么我听得到你却听不到?这是我的幻觉,我知道,这是我的幻觉!我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幻觉!最近常常都这样,我到底是怎么了?”她无助地摇头,又惊慌起来。
“恩雅,”昀哲按住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别担心,你最近太悲伤了,所以会有这样的幻觉,别怕,我们去咨询一下心理医生,他可以帮助你,你就会好的。”他说得沉稳,心上却是深深的担心。
他的妻子……他不会让她有事,就算有什么,他也会和她一起分担。
“季先生,你太太患了精神病。确切来说是由于抑郁所引发精神分裂,她现在的临床表现为易激动,急躁,情绪极度不稳定,还有神经症的症状,会出现幻觉妄想。病情的诱因应该是她的流产,还有过去这段时间她一直抑郁的精神状态或者刺激。”
医生的话一遍一遍地响在昀哲脑海。
精神病这个词刚落进他脑海的时候,就像轰然炸进来的,根本无法想象,怎么可能?
他清了清神智,自己不该恍惚,这个时候,恩雅更需要他的支持,他怎能先倒下?
身旁的谊冰看看好友,忽然说:“昀哲,我觉得还是让恩雅住院比较好。”
昀哲摇了摇头,“谊冰,你也看到了,恩雅对医院有多大的恐惧。我不能让她在这里。医生说了,她只是轻微的精神病状,可以回去治疗,只要有人在旁照料,配合一定的药物,她可以恢复的。”
谊冰握住好友的手,“昀哲,恩雅一定能痊愈的!好吧,既然你认为家里对她比较好,我也不强求。但是,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如果她的状况有恶化,你一定要带她来医院,知道么?
这样的病人情况非常难讲,有的度过这段时候会慢慢恢复,但有的会愈加恶劣。记得要和我保持联络。”
恩雅一直闷声不响地在诊疗室外,看见昀哲出来也不理睬他。
他坐到她身边,柔声问:“恩雅,怎么了?”
她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有些委屈地说:“你一定是瞒了我什么?告诉我,刚才医生对你说了什么?他说我有病是不是?我知道的,一定是这样!他会把我关起来,把我关起来!”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里已带着明显的哭腔。
“不会,没有人要把你关进去。”昀哲见不得她这般委屈的模样,一下将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脊背,温柔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关进去。恩雅,别怕,好不好?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只要在家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就会好了。”
他温柔的话语仿佛有着奇异的安抚作用。
她用心听着,渐渐平静下来,睁着泪眼看他,吸了吸鼻子:“真的不会把我关进去么?”
“不会,”昀哲微微一笑,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谁把我的恩雅关进去,我就和他拼命。”
他说的煞有介事,逗得她破涕为笑,但随即面色又阴沉下来,“可是,我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呢,有时自己都无法控制,怎么办呢?我怎么会这样?我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会……”
“我好怕,自己会不会伤害别人?”恩雅想到这里,身子轻颤了一下,情绪又不稳起来。
感觉他掐在自己手心的指甲深了几分,昀哲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别担心,我会一直在旁看着你的。你不会伤害别人,相信我,好么?”
她沉溺在他温柔的眼波里,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什么?!”宇枫手里的水杯脱手,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惊骇的眼盯着昀哲,像是无法消化他的话。
“怎么会?恩雅怎么会……”
“这是医生的诊断。现在先暂时在家里观察治疗,每天都有适当的服药,看她的情况。如果没有好转的话,会被医院强制要求入院治疗。”
“哥,你在骗我是吧?你只是想让我不要接近恩雅是吧?”宇枫抱住自己的头,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七八乱,已经完全六神无主的模样。
“宇枫,”昀哲的双手按在他肩膀,并不在意弟弟失控的胡言乱语。
接触到大哥的视线,宇枫也明白那是真的。
惨白的脸色又像是遭受了一次重大打击。
“现在……怎么办?”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主意,这样的事情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
“恩雅治疗的这段时间,可能不见她会比较好。”昀哲认真地看着宇枫。
宇枫凄惨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会这样。她现在怎么能见我,那天她叫得那么惊恐,那叫声现在好像还在我耳边……”
他的笑声很快变成了呜咽,昀哲见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孔,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不知该怎样安慰他,
“宇枫,恩雅她这些日子过得不好,遇到了太多事,经历了你的死讯,又失去了孩子,那么多的刺激,所以她……”
“哥,你爱她吗?”宇枫忽然抬头,微红的眼直直看他。
昀哲怔了一怔,迎着弟弟的视线,“是的,我爱她。”
昀哲和纪云从工程现场回来。
“这一期的地基打得很好,房子的隔音设施必须用优质材料。在那栋小区买房的大都是白领阶层,更注重自我隐私,所以隔音设备一定要好。”昀哲对纪云交代着注意事项。
最近因为要照顾恩雅,他都不太来公司,工程的事情也因此耽搁了不少,多亏有纪云学长支持他。
“季经理的太太身体状况不好,你知道吧?” 拐角处女职员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
“什么,难道是真的?!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她真的那里有病?”
“真的哎,听说她的状况听说还挺严重,一发作起来歇斯底里的。听说还请了专门的医生在家里看护呢!”
“你听谁说的?这种精神病不是该送进精神病院吗,真可怕!谁会相信她是一个疯子!”
纪云转头看昀哲,他的神色有些痛苦。
纪云忍不住想去呵斥那两个还不知道她们的话已被当事人听去的职员。
“学长,”昀哲拉住他,“我们走吧。”
“昀哲,你的手怎么回事?”纪云看到昀哲那包了厚厚纱布的手,神色怔了一下。
“没什么,弄伤了。学长,我现在要去医院一趟,这里的事就拜托你了。”
“要去看手吗?你去吧,你脸色不大好,今天就休息好了。”
“嗯,要去给恩雅拿药,顺便见一下她的主治医生,下午我就回来。商务中心的收尾工作还需现场确认一下。上午就麻烦学长看紧一些,上次那些质量不行的木材必须全部换掉!”
“我知道了。昀哲,自己的手也看一下,别忘了。还有,伯父昨天来过,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你那时去了工地。”
昀哲有点意外,父亲会来找他,是什么事呢?他不是说已经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而且就算是从前,他也不会来找他啊。昀哲觉得没有什么精力再想别的事,“学长,我走了。”
“好,你就直接回家吧,别来公司了。工程现场我会盯着,你还要赶给宏远的图纸不是吗?”
纪云看着昀哲疲倦消瘦的背影,心里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第六章
用我自己的方式模糊时光
只为与你的记忆 多留一刻
昀哲去医院给恩雅取药。他不明白为什么恩雅的情况非但没好,反而越加严重起来。
从医生严峻的表情已经可以看出,是想让恩雅入院接受强制治疗了。
他刚认识恩雅的时候,明明是那么可爱单纯的女孩,经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竟会患上精神疾病?这次流产对她的打击,可能比他们想象中的都厉害。
也许她的抑郁症早已形成,自己为什么不多注意点呢?
医生说,像恩雅这样一时精神症的状况严重,也属于正常的发展。
但是,每次昀哲试着和她说入院治疗的事,恩雅的反应都会强烈得让人害怕。
低头呆呆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昨晚恩雅无意间在电视里看到别人抓囚犯的一幕,屏幕上那些冰冷的铁窗似乎触动了她心里的某些恐惧,情绪就尖锐地失控起来。
昀哲不知道这该不该称为发病?但是她砸着东西,歇斯底里的情绪都叫他无法相信那是恩雅。
“恩雅,别扔了。你冷静下来好不好?”他躲避着她扔过来的东西,一面试图去抓住她。他很怕她会做出伤害她自己的举动来,医生曾说过她在发病时根本无法控制。
“恩雅,”昀哲温柔地唤着她,希望她可以平静下来,试着向她走过去,虽然这样的呼唤越来越不起作用。
“你别过来!”恩雅拿起一只花瓶砸向他,昀哲闪了一下,花瓶成了碎片。
恩雅却在厨房抓着一把水果刀,神情惊恐又歇斯底里,“你别过来,你要把我抓进去是不是?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
“恩雅,放下它,到我身边来。我们去外面走走,我给你买冰激凌吃好不好?”昀哲看她拿着刀,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他试着去握住她手里的刀,却在她的乱晃之下被戳破了手掌,又不敢用力去抢。
“啊,血啊,血!昀哲,你流血了!”她惊恐地叫了起来,握刀的手越加用力地挣扎。
“恩雅,我没事的,你先放下刀,好不好?” 昀哲在脑海中思索着医生讲过的每一句话,碰到这样的情形不能加重的刺激她。
因为病人的脑海中在和自己的幻象做斗争,任何刺激只会令她颠乱的情绪越加严重,必须用她平时喜欢的东西,来舒缓她激烈的情绪,唤回她的理智。
“刀……”恩雅重复着昀哲的话,惘然地看了看手里握着的东西,当看到闪亮的刀身时她尖叫一声,昀哲抓紧了刀身想从她手里夺走。
“恩雅,放下来。别怕,我把它扔掉!”
她惊恐地挣扎着,死命的抓着刀,昀哲抓着刀身的手被她的挣扎割得生痛,但他握住刀身不能放手,他一定要将刀拿走。
“恩雅啊,”他温柔地唤着她,眼里带着哀伤。
恩雅接触他的视线,怔了怔,她暂时失了力,昀哲才可以一下从她手中抽走刀身扔进废物箱。她依旧惘然,双眼无神而又惊恐的睁大着。
昀哲见她这样,心中疼痛,无法责怪她任何一句话,只是充满了不舍和怜惜。将她搂在怀里,没有受伤的手紧紧地搂着她。
“恩雅,恩雅,没事了,都过去了。”他抱着她,眼眶湿润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温热的泪滴到了恩雅的颈项……
那是一场怎样的折磨啊。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和恩雅调换过来,不让她在这么难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