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打量她的房间,笑着说,“这么小的房间,还都塞满了书,当老师就是不一样。”
戚暖不好意思说这些书她都很少翻。然后她突然想起来,她在网上买了好多少儿读物放在家里,准备过年的时候送表哥表姐家的孩子当礼物。
咳咳,话说当老师的工资不高,但是她好歹是领工资的人了,不给小孩子发压岁钱说不过气,而且旁人家的孩子就算了,表哥表姐们从小就很照顾她,借钱给她上了大学,还常常给她买衣服,每年过年都发一张毛爷爷。戚暖也很想豪气地每个小孩发一张毛爷爷,但是……表哥表姐家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与她亲近的有二个表哥三个表姐,年纪都相差不大,都是近几年结的婚,娃儿一共有八个!除了娃儿们,还有老人也要给压岁钱,这样算下来,戚暖觉得……TAT救命!再加上明年家里准备做房子,她觉得压力好大。
她想着,若是送些书当过年礼物,压岁钱少给点,应该也没问题吧?
于是,淘宝上打折的时候,她就陆陆续续买了三四十本:十万个为什么、各种童话故事、成语故事、唐诗三百首、百家姓……
她算好了,一个小孩四本,表姐家的两个小孩,一共八本书。她挑出来,放到床上,说,“现在给了,过年就没有了哈~”
表姐看着这些书,也很是欢喜,笑着说,“好。正好在家没事做,可以看看书讲故事给他们听……”
于是,这姐妹俩,一人一本童话书,就这样看起来。
大侄女不想看动画片了,扭来扭去,哼哼唧唧的,她奶奶就把她领出去走走。
这时,爸爸经过戚暖的房间,看到床上散乱着许多书,责备地看向戚暖,“你买这些书干什么?你又不看。”
戚暖不吱声,继续低头翻书。
爸爸见她不回话,站了一会儿,走了。
过了一阵儿,又回来,说,“该买的就买,不该买的就别买!你的工资本来就不高,还乱买东西……你的工资就是这样花完的。”
表姐说:“这些是给我买的……”
爸爸就又走了。
过了一阵儿,又回来,他站在戚暖面前,“你买那些做什么?!”
戚暖抬头冲他“嘻嘻”傻笑。
爸爸沉默了会儿,说,“反正你的钱也存不久,干脆就把钱还给你表姐吧。”
戚暖觉得心酸,低声应了句“好”。
表姐忙说:“现在不用!你们不是还要做房子么?”
爸爸说:“房子不做这么快也行,先把钱还了……”
戚暖明白他的意思:反正她的钱都不着家,与其在网上乱买东西,还不如还了债呢。
爸爸继续说,“二表姐两万二,三表姐一万五千……三万七,都你还了啊。”
戚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她背对着表姐,垂着头,一下一下地拭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表姐拍拍她的肩,说:“先不用还啊,不用压力这么大。等我家孩子上学的时候,你再还,他们就有钱读书了……”
戚暖轻轻点头,没有吱声。她紧抿着唇,不让哽咽溢出喉咙。
她回想了一下,今年自己确实网购花了好多钱。
她今年才办的网银,双十一的时候,花了五六千块钱——花在自己身上两千,爸爸妈妈弟弟合起来三千多。她觉得自己没乱花钱,她大学四年很少买衣服,穿的一直是高中的衣服,她也不化妆,不在乎形象——女为悦己者容,悦己者不在,她再怎么折腾也岂不是枉然?但是出了社会当了老师,她自然要注意些形象,不能邋邋遢遢的给孩子们留坏榜样。
那一阵儿,家里时常有包裹。戚暖觉得用自己的钱给家人买东西,很开心。
过了一阵子,家里又有包裹了。是戚暖买来用来奖励学生的文具。
再就是,戚暖买给侄子侄女们的书了。
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和零食,零零碎碎,加起来,似乎用了七八千。戚暖算了一下,她工资卡的余额,离一万二,略有些遥远。
她去了趟厕所,用纸巾捂住脸小小声抽泣。
爸爸这么说,定然是将她当成那种胡乱花钱爱美赶时尚的女孩子了!似乎,每每女孩子们有什么不好的品行,爸爸都要怀疑她!
几年前,村里有三四个上完初中就去打工的姑娘跟人私奔了,十六七岁就怀上了孩子,那一阵儿,爸爸也怀疑过她,命令在外面上高中的她不许早恋……
——那一阵子,她处于中二期,觉得爸爸怀疑她,不喜欢她,重男轻女(妈妈也说过她出生时爸爸知道是个女孩不是很开心),她觉得很孤独很苦闷很不满,对自己,对这个世界!她非常敬佩韩寒,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但她一直是行动上的矮子,还是表现出乖乖牌好学生的模样。
但是大学毕业之后,她就一直在家里,即使是上班也是在家里吃饭睡觉,跟爸爸有了更多的接触,虽然话还是不多,但是二人相处时明显融洽许多,于是她的中二病就这么不药而愈。最近,她还学会了与爸爸撒娇耍赖。
……
然而,爸爸方才的举动,却伤了她的心。她以为爸爸很爱她,她也沉浸在这种父女想得的氛围中,认为生活是平淡而温馨的。她认为只要自己“嘻嘻”傻笑着冲爸爸撒娇,爸爸就会将她的小耍赖小错误揭过去。她划了一个圈,却不想成了自己的监牢。她的想法,向来不是上天的想法,事实从来不是她认为怎样就怎样……
她哭了一阵儿,擦干眼泪,从厕所出来,回到卧室,跟表姐说她困了想睡觉,便滚进被窝里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卷。
闭上眼睛,她心说:阿暖,我好累。好难过。我睡会儿,还是你来吧。
然后,她就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9
戚暖迷糊间记起,明天是周一,得上课了。
又记起,周一下午有一场运动会。
她心里本就难过,早想到运动会又添了几分暴躁。
都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儿,醒过来干什么。
于是她继续睡。
不知睡了多久,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办公室里,手中捏着一支笔,在备课。
她看了下手机:星期二,8:49。
于是……阿暖帮她度过了星期一?
她想知道星期一得接力赛结果,仔细地找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哦,她所在的小组是第三名,奖品是一条大浴巾。再想想跟爸爸的接触,嗯,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她松了口气。
然后,她听见年级组长说一则小道消息:本年级组有个老师离职去了大城市,今天会有一个新老师来接班。新老师听说是校长家的亲戚,是位帅哥。还没有护花使者的,要抓紧机会啊。
于是戚暖就被点名了。
戚暖:o(╯□╰)o听个热闹也能被扯进去……最近流年不是很顺。话说她周六周日连着两天去了古庙,怎么也不见神佛保佑一下?不开心!不星湖!
戚暖第四节有课,拖了一下堂,等回来时办公室都没人了。她举起杯子猛灌了几口凉水,满肚子都冰凉凉的,貌似……还有点噎住的感觉。果然流年不顺啊。她抚了抚胸口,然后背起背包,锁好办公室的门,去车棚拿车。
嗯,她喜欢用【拿车】这么高大上的词,来衬托她家的小飒。
到了车棚,她发现心小飒居然被两辆摩托车紧紧地夹住,根、本、就、提、不、出、来!她回忆了一下,早上阿暖放车的时候,瞅着这里空位挺大的,就自觉地把车停在了一边,给其他人留了空位。没想到好心没好报,她方便了别人,别人却不给她方便!自行车的两个扶手被一左一右两个后视镜挡住,只能等一辆摩托移开之后才能弄出来。而此时已经下课十多分钟了,该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在学校食堂吃饭的老师。
戚暖很生气,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靠!就算是自行车小也不能这样挤啊!”
然后,她似乎都到身后一声轻咳。她回头,就见一名西装革领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正看着她这边。
“?”她有些纳闷。
男人走近前来,戚暖才发现,这人似乎很高,比她高一个头。在他身边,似乎显得她很矮小。戚暖立刻离他远些。
男人掏出钥匙,将小飒右边的摩托车扶了出来。
戚暖气鼓鼓地瞪一眼,也把小飒扶出来,就见男人坐在摩托车上,看向她这边的车棚。
怎么还没走?戚暖犯起了嘀咕。她转头看了一眼车棚,没啥好看的。
却听男人低低笑了几声,道:“你是去镇上么?”
卧槽声音好好听!
——戚暖自从在大学成日成夜地看小说之后,就眼睛熬坏了。她开始路痴,脸盲。听说,瞎子的耳朵是极好使的=_=。戚暖觉得,自从眼睛功能退化了,耳朵功能似乎上升了。她平时不爱戴眼镜,看不清别人的长相,所以对声音要求比较敏感。
每个年级组的办公室不同,她又不住校,所以很多老师她都不认识。这个人……她想了又想,还是不认识。她点头,说:“是。”然后看向男人,意思是“你有啥事”。
男人道:“我是新来的老师,叫展君衡。你呢?”
哦,传说中的校长的亲戚。卧槽姓展啊,跟展昭是一个姓,真酷!戚暖把自己的名字说了:“戚暖。”目光还是纳闷地看着他,意思是“你到底啥事”。
展君衡说:“我今天刚来,想要去镇上买些东西,却不知道超市在哪里,可以麻烦你为我指下路么?”
“哦,可以。”这个简单。戚暖伸出手指准备比划,又收起来,“算了,我也要经过一个大超市的,你跟着我就行了。”
展君衡笑了:“谢谢。”
戚暖虽然看不清,但还是觉得这个跟展昭一个姓的人笑得挺帅的。
戚暖骑自行车的速度比往常快些,展君衡摩托开得很慢,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行驶在水泥路面上。四五分钟之后,戚暖在一家大超市停车,说,“生活用品这边都有。衣裳鞋袜,却还要往前走一段路。”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展君衡道:“我知道了,谢谢。”
还挺有礼貌的。戚暖得了人家的感谢,觉得自己啥也没做,略有些受之有愧。不过,进去陪他买东西这话总事情她是不会干的。她望了一眼学校的方向,问:“你知道回去吧?”
展君衡说知道。
戚暖自己是路痴,有时候不好意思麻烦人之说自己知道路,于是就继续用手比划着,“从这出去,左拐,就看到大路,沿着小河往下走,很快就到学校了。”
展君衡再次道谢。
戚暖想了想,好像能帮的都帮了,于是摆摆手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0
戚暖回到家就把这事儿忘了。
回到家,吃了午饭,上床睡觉。
睡前想了想,自己与爸爸之间的气氛似乎很是僵硬,她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知道,钱是爸爸的底线。他穷了半辈子,节俭习惯了,遇上这样一有钱就“大手大脚”的女儿,自然就看不顺眼。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这是乱花钱,回报表哥表姐,这是她应该做的事情。既想全了自己的原则,又想做个孝顺闺女,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戚暖叹了口气,哎,大人的世界真复杂,要是她还是个小孩子就好了。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居然坐在教室里=口=
而且,上面居然还有老师在讲课!
她看了一眼自己,小胳膊小腿儿,顿时吓了一跳!……其实又不是很吃惊的感觉。她翻了翻课本,第一页端端正正地写着两个字:钟城。
好吧,钟诚她知道,是隔壁班的学霸。办公室里经常听见有老师提及他的名字,真真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戚暖也曾好奇过,钟城是哪个?有老师给她指过,可惜她近视眼,没认出来。
……好吧,这会儿,苍天就补全她的遗憾了,她不仅知道钟城是谁,还跑人家身体里来了。
那么,问题来了:
——钟城的灵魂呢?去哪儿了?
——她的身体是谁在用着?
其实,第二个答案不用猜,她也知道,是阿暖。阿暖用着戚暖的身体,所以她就出来了。
……
她发了会儿呆,下课铃声就响了。
有男孩子来找钟城玩,她拒绝了;有男孩子约钟城一起去上厕所==,她也拒绝了;有人来问她作业,她瞟了一眼,很快就把解题思路说了出来。
然后,上课铃响了。
进来的是展君衡。
戚暖跟着大家一起站起来喊老师好,展君衡目光扫过她时,愣了一瞬,很快地又移开视线,道:“同学们好,请坐。”
戚暖心下一惊:他看出来了?不会的。估计他是了解了班上的情况,知道钟城是学霸,才多看了两眼的。
她心不在焉地听了一节课。展君衡叫她起来回答一个问题,她顺口就答了。展君衡满意地点点头,表扬了她几句,叫她坐下。戚暖表示很新奇,她很久没有坐在下面听老师讲过课了,学生时代十几年,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下课铃再次响了。
戚暖不知道要不要出去。要是碰到了“戚暖”的身体呢?该怎么办?
她正在思考着对策,却听展君衡道:“钟城,跟我来。”
戚暖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同学推她:“老师叫你!”
戚暖愣愣地“哦”了一声,缓缓地走向展君衡。心想,他要是问我班上的情况咋办?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要不,干脆说我身体不舒服算了?让他找别人去。
展君衡摸摸了“钟城”的脑袋,说:“上课看你脸色白白的,精力也不集中,似乎是生病了。这一摸,你果然是生病了。你发烧了你知道么?”
戚暖一愣:卧槽我乌鸦嘴!随即反应过来,“啥?发烧?”摸了摸额头,是挺烫的。
展君衡说,“我屋里有退烧药,你跟我过来吧。一会儿跟班主任请个假,让家里来接你回去。”
戚暖想了想,点点头,道:“谢谢老师。”
展君衡领着她去找年级组长——就是钟城的班主任请了假,班主任关心了她几句,就让她跟着展老师去吃退烧药了。班主任则打电话给钟城家里。
戚暖跟着展君衡进了他的屋子,展君衡顺手把屋门关上,从抽屉里递给她一个玻璃球,说,“你先拿着玩吧,我去找药。”
戚暖怔怔地接过玻璃球,心想这玩意儿跟治病有啥关系。然后,她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晕厥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她对上了一双很大很大的黑眼睛,几乎有她整个人那么大!她吓了一大跳,往后去退几步,惊呼道:“你、你是谁?”
大眼睛眨了眨,离得她稍稍远些 ,她才发现,那双眼睛的主人,居然是展君衡!
卧槽卧槽卧槽!展君衡什么时候成巨人了 ?!校长你们家亲戚是个怪物你造么?!
展君衡说:“醒了就好。暂时呆在玻璃球里,不要捣乱。”
啥意思?戚暖一下子转不过弯来,苦苦地思索他的话,眼睛扫到床上睡着的那个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钟城!
“你把他怎么了?!”戚暖朝怒吼道。
展君衡一笑,“不是我把他怎么了,而是你把他怎么了。”
戚暖有点儿心虚。
展君衡伸出手来,就跟如来佛祖的五指山一样,朝她灭天盖顶地压了过来。
戚暖抱头大叫:“佛祖饶了俺老孙吧!”
“哈哈……”展君衡笑得很开心,摸了摸玻璃球,对着里面的小人说,“怪不得!怪不得!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