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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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最爱-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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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一切如常,这个角落谁生谁死,都和其他人无关。
  
  兰坊的厨子都是多年的老师傅,菜色做得精致又好吃。华先生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家宴也不铺张,顾琳又是个聪明人,因此准备的菜色南北都有,照顾了大家的口味。
  
  阿七那档事前后不过十分钟,过去就过去了,大家连表情都没变,就接着投入这场聚会。
  
  华先生依旧吃得少,而且很慢。他慢慢地喝茶,两个堂主一左一右围过来,这两人是老会长的侄子,大一点的叫陈峰,坐得离华先生最近。他们正和他说东南亚新找到的一块林子,里边有不少好木头,只等对方的价钱。
  
  华先生一边听,一边用手抚摸着腕上的沉香珠,他眼睛在打量下边,几个男人围着拼酒,还有少数的女堂主聚在一处。
  
  众生百态,这么大一个家,谁和谁的心思,都靠猜。
  
  外人说他狠,可这日子他过了二十年,如今能坐在主位上,不能光靠狠。
  
  旁边两个堂主正说到关键,却发现华先生的目光不在他们身上,那人一时停了话,不知道怎么接。偏偏华先生那双眼忽然转回来,看着他们两人点头,“不错,只是价钱上,没算错的话,阿峰,你起码多抽了两成。”
  
  陈峰手里的筷子啪啦掉在桌上,不住地擦汗,“是是,我……我粗略估的,回去立刻详细报上来,具体的数您亲自看。”
  
  华先生笑了:“没事,我又没说是你自己瞒的,只是怕你糊涂。”
  
  他这笑似真似假,半点看不出,只剩一双眼,沉沉地看过来,却让陈峰受不住,自请责罚。
  
  白衣的男人伸手抬住对方的胳膊,让他别紧张,慢慢地说:“这些钱都是小事,兄弟们都有家有业,自然都想多挣一点。是人都会自私,是账就有水分,只是我给你们的分成,已经是考虑过这一点水份的。大家彼此体谅,这才和气。”
  
  华先生原本声音不大,可人人都竖起耳朵追着他。果然,这话一出,满座骤然安静下来。
  
  顾琳在一旁站起来,她见华先生恢复夹菜了,这才示意大家继续吃饭,她挨个过去敬酒,场面再度恢复。
  
  可是顾琳那口酒还没咽下,前厅大门外一阵呼喊,随后门竟然被人踹开了。
  
  所有人都站起来,一定是有人找死,才敢在兰坊的家宴上不规矩。可是他们看向门口的时候却都愣住了。
  
  进来的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她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衣黑裙,身上都是雨水,仿佛她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在刚下雨的时候就等在外边。
  
  几个老会长过去的亲信全都看出不对劲,有人率先喊了一声:“三小姐?”
  
  顾琳第一个反应就是拿枪直指门口的闯入者,让人迅速围过去,可是为首的男人却按下了顾琳的手。
  
  华先生看向四周,所有人立刻退后站着,偌大一个前厅里,只有他一个人坐着,一动不动。
  
  他慢慢地拿手帕擦干净手指,很久之后才抬起头,他看着门口的人,微笑着说:“裴裴,回来就好。”
  
  顾琳心里一惊,这是……他说的那个裴裴?
  
  她盯紧对方,多么狼狈的女人,原本该是一张好看的脸,如今也被雨水淋得苍白憔悴。何况……顾琳突然意识到,这女人十分眼熟,似乎是个明星。
  
  她来不及想清楚,华先生却低声吩咐:“让大家都退后。”
  
  他话音刚落,隔着长桌的闯入者却已经再度拿枪,枪口黑洞洞地指向华先生。
  
  情况突变,从来没有人这么嚣张,竟然当着所有的人面袭击敬兰会的主人。分堂主们全都急了,拍桌而起就要冲过去。千钧一发的时候,华先生突然开口,他看着大家扔出一句,“把枪都放下,谁动,我让谁先死。”
  
  没有人再敢出手,连顾琳都退到他身后。
  
  华先生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看向餐桌前方,迎着那个女人的枪口,一如既往,不动分毫。
  
  “裴裴……”
  
  “闭嘴!”
  
  六年后,这是裴欢第一次看见他,他看上去身体更不好了,似乎这六年的时间把他最后那点冲动和信念都磨光了,如今他坐在那里气度依旧,目光却沉如死水。
  
  裴欢的手出了汗,死死握紧枪,她指着他,逼自己开口,“华绍亭,是你说的,今天我可以杀了你。”
  
  那狐狸一样的男人听到这话,竟然还能笑出来。
  
  一旁众人纷纷抬头,惊讶于有人敢直呼其名,而华绍亭只是喃喃地念,“裴裴,你只有这次肯听我的。好,你既然遵守约定回来了……那就动手吧。”
  
  他不躲不避,不许任何人出手阻止。
  
  “华先生!”顾琳大惊失色,企图扑过来,可是华绍亭回身狠狠看她一眼,顾琳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动,她睁大眼睛盯着那个可疑的女人,“可是她……”
  
  所有的震惊和疑问被迫压下去。
  
  纷纷扰扰无数人的喊声里,其他人的影子都淡下去,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裴欢盯着华绍亭那双悲喜不惊的眼,这六年的恨意就像身上的雨水一样,旷日持久,只等着这一日劈头而下。她胸口疼到无法控制,他近在咫尺,昔日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
  
  这就是华绍亭,她爱了十多年,爱得无怨无悔的男人。他是她的大哥,曾经把她宠到天上去,护着她那么多年。
  
  可如今她要回来报仇。
  
  裴欢的眼睛通红,华绍亭看着她叹气,仿佛六年前一样,他说:“裴裴,别哭,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想杀我,我不躲。”他说的是真的,耐心哄她,“听话,开枪吧。”
  
  “华绍亭……闭嘴,你闭嘴!”裴欢的眼泪汹涌而下,她受不了他的话,每一个字都能让她回到那个晚上……冰冷的产科,那么多人按着她的手,她眼睁睁看着镇静剂的针头发了疯。他们强迫她放弃孩子,要生生碾碎她的全部希望,她撕心裂肺的挣扎哀求,可是没有人能来救她,那一刻她几乎想要杀光所有的人,疯狂的念头和恨意让她窒息。
  
  她当时想,有朝一日,这些苦这些恨,她要让华绍亭统统尝一遍。
  
  杀了他,她必须杀了他。
  
  裴欢闭上眼睛,混乱的念头此起彼伏,她再也没有别的选择,双手握紧……
  
  黑暗里,她听见自己扣下扳机,开枪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四周轰然乱起来,无数人大喊的声音,桌子倾翻,空气里绽开血的味道。
  
  中秋月圆人团圆,好好一场家宴,谁都想不到,兰坊竟然会被一个女人倾覆。
  
  裴欢瘫倒在地上,手里依旧握紧枪,有人冲过来扭住她的手,用枪顶着她的后脑,把她拖走。
  
  不知道过去多久,裴欢一直不敢睁开眼睛。
  
  她终于开了那一枪,她的心跳,呼吸,感情,通通都不再属于她自己。她不再疼,不再冷,不再苦熬。
  
  一切都能随着他而去,仿佛生命里,全部的爱和恨都烧尽了。
  
  到这一天她终于明白,如果华绍亭死了,裴欢也会死。
  


  都说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所以,老狐狸没有那么容易死。
  
  这句话是华绍亭的私人医生隋远说的,隋远是个医学天才,但是天才疯子一线之隔,越聪明的人就容易手段极端,隋远早年被主流医学界所不容,入了敬兰会,一直是华绍亭的主治大夫。
  
  中秋生变之后,这是第三天了。
  
  隋远关上房门,回身看床上的人,男人左眼被纱布包着,呼吸倒平复不少。隋远看他宿疾没有复发,这才放下心,暗自感叹,怎么吃个饭也能闹成这样?
  
  他刚劝走顾琳去休息,那位十八岁的大堂主看着坚强,可眼看华先生满脸是血的样子,她也红了眼睛,情绪激动。
  
  这一切都是无妄之灾,无从说起。
  
  海棠阁里本身就是个豪华病房,因为他们的华先生不去医院,所以基础医疗设施只好建在家里。
  
  床上的男人动了动,似乎想翻身,隋远看他就来气,警告他:“你这几天还是老实点吧,这条命能捡回来,全靠三小姐闭着眼睛开枪,否则你有几条命给她打?”
  
  华绍亭轻笑,喘了一会儿平复下来,低声问他:“裴裴呢?”
  
  “我能劝走顾琳,她我可就劝不走了。一直守在院子里,这两天又下雨,她还那么淋着……顾琳想找她麻烦,我挡回去了。只是这事你不解释清楚,兰坊里其他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床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抬手碰了碰自己包住的左脸,又问隋远:“我这眼睛还能坚持多久?”
  
  隋远正在看病历,犹豫了一下,就这几秒犹豫,立刻让华绍亭感觉到,他摇头,“说实话。”
  
  “不会很久,我尽全力了,但那是子弹划过去……也许还能撑一阵子,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视网膜随时有可能脱落。”
  
  “明白了,叫裴裴进来。”
  
  
  裴欢一直没离开兰坊,她闭着眼睛开枪,自知这人没这么容易死。
  
  那可能是她报仇的唯一机会,但她真的看见华绍亭的血之后,却一点安慰也没有。
  
  裴欢终于承认,有些人有些事就像一种毒,长在她的骨血里,根深蒂固,她和它活在一起,早就已经无法根除。如果她想要砍掉,自己也活不了。
  
  她走到华绍亭的房间里,六年前,这里是她经常出入的地方,六年后,房间里的陈设一点也没变。
  
  裴欢坐在他床边,一语不发。而华绍亭却闭着眼摸索,慢慢拉住她的手。
  
  她渐渐哽咽,却哭不出来,渐渐用力恨不得拧断他的手,他也不放开。
  
  兰坊的屋子里总有股沉香的味道,搀着一点药气。两个人无声无息对看了很久,终于都平静下来。华绍亭慢慢坐起身,裴欢不由自主伸手去扶,她发现自己还能帮他。
  
  她认了,这一次,她杀不了他。
  
  那颗子弹擦着华绍亭的左眼飞出去,拉开的伤口横亘没入发迹,伤好之后,也会有条难看的疤,不过他倒并不怎么在意。
  
  他被纱布缠着,却还像以前那样环着裴欢的肩膀,抱住她。
  
  她终于在他怀里流出眼泪,这个怀抱已经阔别经年,物是人非。
  
  他轻轻吻她的头顶,“裴裴。”
  
  她笑,提醒他:“大哥,我嫁人了。”
  
  果然,裴欢看见他的手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捏紧她的肩膀。裴欢抬起头,正视他的脸,这张在她梦里总是出现的脸,她继续平静地开口,好像只是一个回娘家的妹妹,她说:“头发还没白,可是你老了。”
  
  华绍亭是老了,六年就让他消磨成了这样。他以前只是安静,如今却在放空,他对一切都不在意。
  
  裴欢抬起手抚摸他的头发,她抱紧他,然后在他肩头靠着,一口一口艰难地呼吸,像是离了水的鱼,压抑而难以平复。
  
  “大哥,我嫁给蒋维成了,那不是传言,是真的。”她慢慢地说,却在他怀里蜷缩起来,“没能杀你我认了。把姐姐的下落告诉我,从此我们两清,我再也不回兰坊了……好不好?”
  
  华绍亭拍着她的背,从小就是这样,裴欢闹起来无法无天,只有他能制住。他拍拍她的背,她就知道大哥要生气了,会乖巧地安静下来。
  
  裴家也曾声名显赫,只是当年一场变故,家破人亡,剩下裴家一对姐妹。老会长顾念昔日兄弟情分,把她们救回了兰坊。没过两年,老会长走得早,华绍亭就认下这两个妹妹,负责将她们养大。华绍亭比裴欢大了十一岁,最初那几年,他真的是她的哥哥。
  
  华绍亭自己都想不起来,后来他怎么就放不开这个孩子了。当年的裴欢年轻气盛,漂亮又有恃无恐,她要什么他都给,她闹也好,折腾也罢,兰坊上下,哪个不知道,三小姐是华先生的命。
  
  动华绍亭可以,动裴欢必死。
  
  当年人人艳羡,如今鸳鸯成冰,怎么就闹到不得不见血的地步。
  
  裴欢想杀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的开了枪。
  
  华绍亭看着她,眼前的女人已经不是孩子,她早就没有当年嚣张的模样,如今他的裴裴变了很多,她长大成熟了,嫁人了。
  
  他喃喃地重复:“嫁人了。”
  
  裴欢忽然有些紧张,她想挣出他的怀抱,可华绍亭看着病恹恹的,手下的力气却让人无法反抗,她动也动不了,只能听他继续说:“那就和他离婚。”
  
  裴欢闭上眼睛,这是孽缘。
  
  她拼命摇头,可他竟然连她摇头也不许,发狠地吻她,她厮打起来,眼看华绍亭额角的纱布渗出血,他还不放手,裴欢最终放弃,她不再挣动。
  
  “回不去了。”她回答他,终于不再叫他哥哥,“华绍亭,醒醒吧,我们回不去了。”
  
  那人的眼睛不再像刀一样伤人,他在她面前无法克制情绪,他终于不再是白天院子里,那个让人仰视的华先生。
  
  他很难过。
  
  
  屋里屋外一阵沉默。
  
  隋远在外边溜达了两圈,最后还是绕回来了,他不放心,生怕屋里这两个人起冲突。华绍亭的旧病险些复发,如今不能再生气,于是他念着医者父母心,还是决定敲门提醒。
  
  这一招果然奏效,缓和了房间里的气氛。
  
  裴欢心平气和地坐在床边,看他躺下,慢慢伸手抚过他的伤,说:“我看见那个女孩了,是不是叫顾琳?她像我……那脾气,就像我十八岁。”
  
  华绍亭听她说完,感慨地点头:“裴裴,你就是仗着我爱你。”
  
  她就是这样,从小被他宠得学不会低头。如今也一样,裴欢看见华绍亭身边陪着别人,也肯定他要在对方身上找她的影子。
  
  这就是裴欢最吸引人的地方,她得到宠爱,从来都知道怎么去挥霍。
  
  任性妄为是缺点,可这才是她最美的地方。
  
  
  裴欢起身给他香炉里换香,动作有些生疏了,步骤却还记得。华绍亭静静躺着,透过炉子上徐徐升起的烟看到她的背影,恍恍惚惚回到那一年。
  
  他年轻的时候也算女伴众多,毕竟是这条道上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大多腻了就打发。可日子久了,华绍亭也不知怎么就却独独宠着家里这一个。当年十几岁的女孩,就像旷野上刚刚长成的花,生动艳丽,美得惊心动魄。华先生心思再深,毕竟也是个男人,他情不自禁,放纵得过了火,以为那样快乐而禁忌的日子永远不会被打断。
  
  人啊,这一生能付出的热情就只有那么多,可惜时光从来不等人,轰然碾过,就剩而今。
  
  说什么都晚了。
  
  裴欢没有急着离开,毕竟相隔六年前后,故人再见。何况兰坊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她一时存了太多心思。
  
  她在房间里守着他,一连几天,除了隋远和两个随身的中医,华绍亭再不许其他人进海棠阁。
  
  
  外边的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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