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适时地闭嘴。
她扭过脸看窗外，城市夜景像各种光点成就的无声电影，演绎着喧杂的寂寞。音响里开始放莫文蔚的《电台情歌》，声音落寞又寂寥：
谁能够将天上月亮电源关掉/它把你我沉默照得太明了/关於爱情我们了解的太少/ 爱了以后又不觉可靠——
天上没有月亮，城市的夜空也不需要月光照明。有多少时候没看过月亮？在月亮下他第一次吻了她，这回忆显得那么遥远，只留下一点点朦朦胧胧的边框。在地球的另一面，现在的他在做着什么？也和自己一样，堵在高架路上吗？她突然很想说点什么，哪怕身边坐着陆文韬这样讨厌的人。
“我遇见过一个，所以分手了。”
“谈了多久”
“五年。”
他吸一口气，“这么久！”
“本来想结婚来着。他去美国读博，说毕业就结婚来着。有一天我打他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她苦涩一笑，“就这样。”
他点点头，“够恶劣的。不过，你们好好谈过吗？无可挽回了？说不定他并不想跟你分手。”
“不然怎样他已经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对，这是很可恶。但是你们都在一起五年了。说不定他很后悔。他可能——只是想偷腥，在那种环境下，吃不到好吃的食物，听不到熟悉的语言，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孤独苦闷难免放纵。我也留过学，大概能理解那种心情。”
“所以这就是你们男人放纵自己的理由吗？为什么我们女人就可以？爱情不就是互相信任，互相忠于对方吗？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男人值得共度一生吗？你们这些男人真是可笑！”
“喂！什么你们你们的？我可不是这样的男人。我是说我能理解他的想法，又不表示我就是这种人。精虫上脑不管不顾的男人，我也鄙视！不是自夸，坐在你旁边的我是个百分之百的绝世好男人，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我只跟我喜欢的女人做，如果她不在我身边，那我宁愿每天做两百个俯卧撑也不会找别的女人。”
她斜着眼睛看他。
他眯着眼睛，“想歪了吗？No！No！不是那种原因。不瞒你说，我曾经有个外号叫做‘动力火车’。”
季青和大叫，“喂！这是你应该对我说的话吗！你这是——骚扰女下属！”
陆文韬叹道，“都是成年人，讲个黄色笑话都受不了。”
就在这时，季青和的手机响了，是相亲对象打来的。季青和连连道歉。
陆文韬大声道，“今天去不了啦！请你改天吧！”
她急忙捂住听筒，“你干什么！对不起，实在抱歉，没想到高架上太堵了，现在车子开始移动了，应该很快了，我一会就到。”
“好的，不要着急，我没关系。”对方挂了电话。
“对方还挺斯文的嘛。”他转着方向盘，“换了是我，迟到半小时直接走人。”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粗俗无礼吗？我说小子，你是想搅黄我的事吗？刚才干嘛那么怪叫！今天都怪你！坐地铁早就到！你巴不得我嫁不出去吗！我要是真嫁不出去——就找你负责！”
“好啊，我愿意负责。姐姐我还是养得起的，我给你买一栋佘山的别墅怎么样？”
她真恨不得把他那张漂亮脸打成倭瓜，“啊！气死我啦！气死我啦！我为什么会遇见你！我上辈子杀人了放火了？老天为什么这样惩罚我！”
车子刚一停稳，她就跳出来，差点崴到脚踝。
陆文韬探出头来悠悠笑道，“小心点啊。”
作者有话要说： 恳请评论&纠错，忠言逆耳利于行~~~谢谢大家！！
☆、相亲
相亲对象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戴一副没有镜片的眼镜框，头发高高梳起，像蓬勃的火炬。
一见面，季青和便连连道歉。
“没关系的，我也没到多久。点菜吧。嗨！美女！”年轻人扬起手招呼服务员，颇有些弱柳扶风的感觉。不不，也许是错觉。
他左手托腮，脖颈优雅地向右边扭曲，“堵车严重吗？我好像听到电话里有男人的声音——”
季青和连忙解释，“哦——那个是我朋友，他送我来的，他这个人就是爱开玩笑，你别介意。”
“介意什么呀！我这个人也很喜欢开玩笑的。”
两人互相介绍了基本情况，气氛开始冷场。季青和拼命咀嚼一块巨大的没煮烂的牛肉。
“那什么？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呀——”年轻人磨蹭着双手。
她拼命将牛肉咽下去，“我，没什么特别的，逛逛街，看看电影听听音乐什么的，也喜欢旅游。”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音乐呀？流行音乐，交响乐，还是民族乐器？”
“都行，好听的都喜欢，也没有特别喜欢哪一种。”那块牛肉还是堵在喉咙里，她喝了几口茶。
“你喜欢昆曲吗？”
“啊？”
“昆曲呀，中国传统戏曲的鼻祖，你没听过吗？你应该试一试。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真是美极啦。现在很多中国风的流行音乐也有借鉴这些传统戏曲的，平添了一些儒雅气息。你听过《牡丹亭》吗？那个念白真是缠绵婉转，华丽优雅，细细品来万般滋味。你听我念——”他突然抬起双手，十指翘成兰花形状，“啊咦——良辰——美景奈何——”
邻桌的人们本来都在小声聊天，一下子全扭过头来。季青和正在喝茶，差点被呛到。
“你怎么啦？”
她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没事，没事——挺好听的。”
季青和倍感沮丧。难道真如陆文韬所说，好男人都结婚了吗？不然为什么每次相亲遇到的人都奇奇怪怪？这个人在所有的相亲约会中还算质量较高的。她回想起过去的几次约会。一个沉默寡言的宅男，好像没有睡清醒的小学生，问什么都是“嗯”。一个爱贪小便宜，连餐厅里的牙签都恨不得带回家去。还有一个性格倒没什么问题，就是站在一起比季青和还矮，为了子孙后代着想，还是算了。
要不就跟这个人处处？虽然有点儿娘，跟他说说，说不定能改过来。咳！真是烦躁！季青和用枕头拼命打头，大喊道，“我不喜欢娘娘腔！”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她成亲了，但她是新郎。揭下新娘的盖头，原来她是长着络腮胡子的“如花”。“如花”把季青和逼到墙角，嘴里还在念白，“相公——请听娘子一言——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第二天早晨，季青和呼呼大睡。夜半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正要好好补个觉，手机响了。
谁呀！真讨厌！闭着眼睛答道，“喂——”
“响了四声。”
“什么啊你谁啊——”她不耐烦地回答，突然一个激灵跳起来，“陆总！对不起我接晚了！有事吗？”
电话里的声音冷冰冰，“马上起床，半小时后我的司机会去接你。穿漂亮点，要出席一个商业聚会。”
“好的！”她顿时跳下床，洗脸刷牙化妆梳头。其间公司司机打电话来询问她的地址。穿什么衣服呢？既然是商业聚会，还是穿正装合适。”
果然，半小时后，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悄然停在楼下。
车厢很大，车座被改装过，贴着车边，这样中间就有很大的空间，足够支开一张麻将桌。然后，司机师傅去接陆文韬。车子驶入市中心的一处高档小区，果然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小区中央竟然有一面湖，湖边绿柳成荫，花木围绕，像一个缩小版的西湖。陆文韬的家就在湖边的独栋别墅。
陆文韬一身白色西服，从湖心小路走出，真是风流倜傥，卓尔不群。他一见她就皱起眉毛，“不是让你穿漂亮点吗？怎么跟乌鸦一样！”
她一身黑色套裙，“我想这是正式场合嘛。”
他黑着脸，“小刘，去月星环球港。”
车上，季青和讨好笑道，“陆总，我们要不要回公司取文件？”
“不需要。我说——你故意不听话吧？你没什么钱我可以理解，穿昨天那身也行啊。”
她小声道，“哪能两天穿同样的衣服。”
“昨天怎么样？”
她知道他问相亲的事，“就那样。”
“哪样？”
“不怎么样。”
“是什么样的人？”
季青和回头看司机。她不太愿意同事在场的时候讨论私事。
“放心，小刘是可靠的人。”
是吗？自从南希把她和陆文韬的关系到处宣扬以后，她不太敢信任别人。“反正不投缘就是了——”
他嘴角上的笑意简直隐藏不住。你就笑我吧！憋死你憋死你！
他们走进商场，小刘在停车场等候。
他径直走上三楼，对导购小姐说，“请帮这位小姐挑选一套适合出席宴会的礼服。”
“好的，请问是什么性质的宴会？是比较正式的晚宴，还是气氛比较轻松的鸡尾酒会？”
“商业午宴，不需要太隆重。”
“哦——那么我建议可以选择稍微短些的小礼服。小姐这么年轻，颜色可以选择跳跃一些的，请这边来——”
什么？来这里是为了给她挑选礼服？季青和忙道，“陆总我错了，我家里有一套礼服，我现在回去取——”
“别废话！快试衣服，没时间了。导购小姐你还愣着干什么？”陆文韬背着手踱开。
“好的，好的，小姐这边请——”导购小姐几乎把她拖进试衣间。
天啊，这是什么衣服？怎么这么贵！季青和握着价码牌的手哆哆嗦嗦。这是用钞票缝起来的衣服吗？这么吝啬布料，还要这么贵！她怎么可能消费得起！
“这位小姐皮肤特别好，所以才能适合这种粉红色。”导购小姐见季青和扯着后背的布，说道，“就是这样设计的，这样才能露出迷人的肩背曲线，先生你看怎么样？”
陆文韬的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就这件吧。身材保持得不错嘛。”
她急忙把他拉到角落，“不行，太贵了！”
“那又怎样？”
“我买不起。”
他弯起嘴角，“我先帮你垫着，分期还给我就行。”他将信用卡递给导购小姐。
她扑了一个空，“不行！我还不起！”
“那就慢慢还，我只收你一分利息。”
她知道他在开玩笑，可是就算不要利息她也买不起这样昂贵的衣服。
“放心吧，这就当做——公司福利。”
“啊？”
“总裁助理的特殊福利，公司报销。”
她有点怀疑，“南希也有吗？”
他看向别处，“她当然——也有。”
季青和放下心来，“难怪她的衣服总是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是吗？”
“当然，别的不说，就说她最近常带的卡地亚钻石颈链，我在商场里见过，是今年新款，十几万呢，你真大方。”
陆文韬心想，是吗？我还真没有留意。就算公司开的薪水不低，也不够南希买这些衣服首饰吧。她哪来这么多钱？他按下这个想法，笑道，“趁老板心情好多买点吧，你的鞋子也该换了，还有——不戴项链也太寒酸——”
季青和几乎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她穿粉红色露背小礼服，浅金色尖头小皮鞋。她的头发高高束成一个髻，用宽边水钻发带箍住。脖子和手臂上戴麻花型串珠链。
原来我这么美丽！“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简直是至理名言，钱真是好东西呀。她忍不住在镜前流连。
陆文韬笑道，“手上光秃秃的也不好看，不过——我是不会给你买戒指的，因为戒指这东西不能随便送给女人，让你误会就不好了。”
她冷笑一声。切！这个人真是自作多情。
“咦！你的手指怎么这么黑？又不是煤老板的女儿，还好我不用娶你。”
她看看自己的手，虽然比不上他的白富美女朋友，但跟黑也沾不上边，最多黄一点。不过，这种以打击人为乐趣的人说的话，大可以不用理会。
他抬起腕表，“我们要迟到了。要是给合作方留给负面印象，都由你负责。”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快走！”季青和抓住裙摆狂奔。陆文韬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副好笑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恳请评论&纠错，忠言逆耳利于行~~~~谢谢大家！！
☆、午宴
这是公司合作方举办的一场自助午宴。他见她笑容僵硬的样子，“别担心，只是带你来见见世面。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跟着我就可以了。”
午宴主人发言后，客人们随意在餐厅里随意走动。这些人大多来自“熠辉”的上下游企业，也包括业界同行。陆文韬和大部分人都很熟悉，不时与宾客握手闲聊。他也将季青和介绍给客户。
“张总，这是我的新助理，季青和，以后她会帮我处理一些事物。”
“你好，请多多关照！”
“哦——季小姐。这位季小姐真是美丽大方啊，陆总上哪里找得到这么美丽又年轻的助理？看来我要与贵司多多合作，就可以利用职务之便见到季小姐啦——”
季青和笑道，“张总你真是取笑了。美丽谈不上，年轻稍微沾一点边，以后接待张总的时候如果有不得体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原谅。”
陆文韬斜眼打量她，场面话还是挺会说的嘛。
季青和悄声道，“等会上热菜的时候，我帮你取一点好吗？光喝酒不吃东西很伤胃的。”
陆文韬心头一动，她是在关心他吗？他不动声色道，“不用，我自己会取。你呢？没吃早饭早就饿了吧？”
她笑道，“有一点。那我——去拿点菜？”
“等一下。”他突然对着远处喊，“嗨，George！”
一位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穿过人群大步走来。陆文韬悄声说道，“快帮我翻译！”
两人用力握手。陆文韬一板一眼道，“欢迎你来中国！这位是我的助理季小姐。”
季青和忙用英文翻译过去。
George笑道，“真是一位美丽的小姐！文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美国的高尔夫球场上，你输给了我，要不要再来一场？”
“当然，这一次我会尽地主之谊。中国之旅习惯吗？喜欢中国菜吗？”
“中国菜非常好吃，不过有些菜非常辣，我不得不频繁地跑厕所。”
陆文韬朗声大笑，“中餐有八大菜系，各有特点，并不是每种菜都是辣味。比如我们面前的鲍汁百灵菇鹅肠，醪糟鸭掌，芙蓉虾仁，这些就是典型的粤菜风味，以质地鲜嫩口味清新见长。”
天！鲍汁百灵菇鹅肠？芙蓉虾仁？面试时的阴云骤然飘来。季青和心中暗自叫苦，干脆直接说成“面前这几道菜是粤菜风味”。
陆文韬一本正经道，“对了，主厨马上会上的一道汤‘佛跳墙’，这道菜你一定要尝尝。它是集合了几十种原料的风味，吃起来软嫩滑腻，荤而不腻；而且营养价值很高，大补的哦。它的名字也很有意思，是取自一句诗‘酝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要是不尝尝就太可惜了。”他说完这段话，眼睛转向季青和。
季青和瞪着他，小子！你是故意的吧！
他扬扬眉毛，表情分明是说，对，我就是故意的。
为了整她，他真是不分时间场合。她的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总算是说了一个大概意思。
外国男人大笑，“好啦文韬，不要考验季小姐的外语水平了，她很棒——季小姐，我和文韬是老朋友啦。文韬，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同事Kevin，他是我们中国区的总经理。”
陆文韬用英文答道，“好的，我刚刚听说这个任命，你来中国就是处理这件事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