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杉自顾自地进了屋,一眼就看见门边整理好的行李箱。
「我哪需要你送啊,你以为我还是没出过远门的小孩子吗?」白语安无法平静地接受他的关心,就算明知他是好意,但就是会往别的方面想,觉得他小看了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心态很不对,明明想在分开时冷静一下的,他偏偏在这个时候跑来。
蓝杉丝毫不把她的抗拒放在眼里,他盯着她的行李箱看了一会,问她,「充电器带了吗?」
白语安愣了两秒,快速地跑进卧室,一会拿着充电器又跑了出来。
「告诉你哦,我可不是忘记带,是早上手机还要充电,打算出门时再放进行李箱里的。」白语安不敢看蓝杉的眼睛,越过他拉开行李箱,卖力地塞着她的充电器。
这么说来,她好像曾经跟他抱怨过,自己到了出差时住的饭店,才发现充电器没带,又连夜去买了新的,如果出差手机联系不上的话,她一定会被主管骂死。
她怎么这么不记得教训!白语安在心里骂自己。
等她塞好充电器,蓝杉又问她,「眼药水带了吗?」
她用眼药水很挑牌子,那个牌子很不好买,而她睡醒时又习惯滴一下眼药水,不然总觉得眼睛乾乾涩涩的,整个人都没精神。
白语安刚想再往卧室冲,硬是定住了脚步,说:「带了。」
说谎!蓝杉看到她就只想到这两个字,但他并没有拆穿,不明白这种谎有什么好说的,他好心帮她整理行李,最后忘了东西受苦的不还是她自己。
蓝杉高深地看了白语安一眼,又问:「卸妆油……」
「带了带了都带了!你真的很烦耶,都说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自己会整理。」白语安粗暴地打断了他。
蓝杉是想用事实来证明她很没用,只有嘴厉害吗?好吧,他成功了,现在她也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冒失鬼了,没有他的提醒,连自己的行李都丢三落四,但那又怎样,她又不是他女儿,用不着他操心!
与其是对蓝杉喊,不如说她是对自己的内心咆哮,白语安的心情一下荡到谷底,原先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没用?
是习惯,是她习惯了关键的事情都有他安排,所以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缺乏处事能力,她抱着一种「反正事情总会过去」的心态安心度日,却没考虑过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有些事是永远不会过去的,而教她怎么去做的人正是他。
蓝杉没想到白语安会发这么大的火,难道是生理期?但考虑到这次她出差,有整整一周不能见面,好像不太适合在这时吐槽她。
「既然都整理好了,就去机场吧。」蓝杉很绅士地帮她拿行李,看吧,他甚至都开始容忍她的任性了。
而下了楼,还有另一件让白语安傻眼的事,她家楼下竟然停着一辆从没见过的新车,而蓝杉还有那辆车的钥匙。
蓝杉极其自然地将白语安的行李放进后车厢里,这在白语安看来就像是……出门看到恐龙满街跑?她以为他说要送她,只是坐计程车送她去机场。
「再不走要迟到了。」蓝杉提醒她,好像他突然间多了辆车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而他突然间会开车也只是刚好而已。
「你有驾照?」他怎么总是有这么多「惊喜」可以吓到她?
「考很久了,放心,我技术很好。」蓝杉笑了笑,他当然得为她的生命挂保证。
「为什么以前没看你开过车?」白语安上下打量那辆车,新得不能再新了,好像是刚从店里开出来的一样。
「以前我又用不到车,现在不一样了,有辆车可以送你去机场,以后也很方便。」
他最近认真地想了一下,鉴於他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觉得他看破人生要寻死,他必须让她逐渐接受新的交往模式才行,他要尽可能对她好一点,重塑自己的形象。
「你不要说你为了送我去机场,特地买了一辆车。」白语安眼睛瞪得大大的。
「有可能的话,我以后还想接送你上下班。」为了方便他接送,她最好搬去他家住。
「蓝杉,你不要太过分!」白语安控制不住情绪,她被他所做的事吓到了。
买车这么大的事,他都没跟她说一声,他真的当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吗?他是觉得这场办家家酒的游戏很新鲜、很好玩,把她当成这场游戏里的道具吧。
蓝杉被白语安突如其来的大吼搞得一愣,他不太确定她是闹脾气还是真的在生气。
「你这是做什么?觉得我们现在在交往,所以就想要关心我、呵护我了吗?你以为我会觉得很感动、很甜蜜?」白语安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很可怕,突然间你不再是你,我也变得不认识自己了,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交往不该是这样的,我以为我们的交往方式一直都是最自然、最适合我们的……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
这么多天来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白语安并不是不希望被人呵护,实际上有人对她好,她当然很高兴,但她不想被当成一个傻傻的陶瓷娃娃,就算她知道自己真的很笨又很靠不住,她还是希望跟他的交往起码是平等的,而不是……不是像这样,觉得自己被他当成了一个废物。
蓝杉再也笑不出来,也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有多精明了,因为他让她如此困惑、如此伤心,在他以为一切都向着圆满的方向发展时,她却默默地在心里藏了这么多事,而他只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完全没发现她的感受。
「语安……」蓝杉试图去安抚她。
「我不要这样,好奇怪喔,你不觉得吗?」白语安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这样根本就不像我们,像是刻意在演着别人的戏码一样。」
「语安,你……后悔了吗?」
后悔跟他在一起,又不知该怎么跟他说,所以才一个人痛苦着,跟他在一起并不能让她感觉到快乐,而是深深的疲惫,她现在支撑不住了,才会发泄出来。
白语安抓着蓝杉的手臂,双手颤抖着,她后悔了吗?她也不知道。
「让我们……冷静一下好吗?」她低头抽泣着,近乎於请求。
他还能说什么呢?他本不想让她这么为难的,他只是以为……她也是有点喜欢自己的。
这一周,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联系对方,一周很快就过去了,白语安站在蓝杉家楼下的便利商店门口,心境和以往大相迳庭。
看着那间熟悉的便利商店,白语安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买蓝杉最爱喝的饮料讨好他一下。
这次出差,她几乎是强迫自己把精力放在工作上的,但每当自己一个人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跟蓝杉的不欢而散。
她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即使那天话说得那么重,蓝杉还是把她送去了机场,但他没有久留,像司机一样放下她的行李就走了。
半小时前,他们两人还在为行李的事争论不休,为什么只一眨眼的时间,他的背影就变得那么落寞?
在离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有种冲动,想冲过去抱住他,跟他说对不起,跟他说是她说得太过分了,跟他说,她不是后悔答应跟他交往,而是对自己太过失望。
她意识到自己其实配不上他,她好怕他是出於习惯才选择和她在一起,好怕到最后后悔的人是他,到那时,她在他心里连那个只会傻乎乎地追在他身后的笨女孩都不是,只是一个令人厌烦、耽误了他人生的卑鄙女人。
在他面前,她对自己没有自信,从来没有过,所以她在内心深处告诉自己,她一直很知足,能时常和他见面、能跟他一起吃饭、能在吃饭的时候跟他谈心,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而更进一步的进展,她没想过也不敢想,而他却为她开启了那扇禁忌的门,她没有勇气迈进去,在门外,吵架就只是吵架而已,而一旦进去了,一次无足轻重的争吵就意味着再也不见,责任太大、牵绊太深,所以太过胆怯,她不要那样,只要他们之间存在一点点永远分开的可能,她都要舍弃一切去避免,哪怕是永远冰封她已然开启的心扉。
这次的争吵让她更确定这一点,在这一周,她总是很惶恐,担心蓝杉再也不愿见自己了,如果是以往的话,她就完全不必担心这点,她知道只要她回来,买他喜欢的饮料给他,一切就都解决了,因为那时他们只是朋友。
还是做朋友来得轻松,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以一个玩笑应付过去,所以她要恢复他们之间朋友的关系。
给自己打气后,白语安进了便利商店。
而此刻,在蓝杉的家里正上演着香艳的一幕。
蓝杉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对眼前妖艳的女人视而不见,他面前的女人一头波浪长发,脸上是精致的妆,眼里有勾人的神韵,酥胸高耸,穿着上班时绝不会穿的性感短裙,她是他的责任编辑于茉莉。
「真让人意外,我以为你是不喝酒的,你家冰箱里的碳酸飮料怎么不见了?」于茉莉似笑非笑,勾人的眼直直锁着瘫在沙发上的男人。
茶几上放着一只高脚杯,旁边还有一瓶红酒,从于茉莉进门起,蓝杉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蓝杉无心理她,真奇怪,明明清楚地知道眼前站的是个妖艳的女人,他却连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飞走了,具体飞到了哪他也不晓得,他甚至连寻找的意愿都没有,如果那颗心飞到了荆棘密布的丛林,就让它承受万剌穿心之苦,如果它飞到了艳阳之下,那就让它忍受曝晒之伤。
他无所谓了,如果那颗心意外地飞到某处鲜花盛开、碧水蓝天的美景之处,那也与他无关,他感受不到美好,也感受不到痛苦,他没了感觉,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原来这就是喝醉的感觉吗?
「所以说,这就是你拖稿又不接电话的原因?」于茉莉晃了晃桌上那只空酒瓶,「为了你的事,我可没少跟上司周旋,还大老远特地来看你,你对我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蓝杉这才勉为其难地看了她一眼,「你一定要穿着高跟鞋,踩别人家的木质地板吗?」
于茉莉愣了一下,大笑起来,随之用很撩人的动作脱下高跟鞋,赤着脚一步步走向蓝杉,他陷在沙发里,只是看着她,却没兴趣知道她想干什么。
「真可怜。」于茉莉凑近来看蓝杉,保养得十分柔嫩的手轻抚过他已长出胡渣的脸颊,「这不是我心目中的蓝杉,如此憔悴,像只落水狗一样。」
蓝杉笑了笑,「你们心里好像都有一个蓝杉,而真正的我却觉得很可笑。」
「你很伤心?是为了那个女孩吗?那个总让你牵肠挂肚,却从不知道你心意的女孩,我在电梯里遇过她,就是我被你赶走的那天。」于茉莉笑得魅惑,「她很可爱,但太年轻也太单纯,她不适合你。」
「那谁适合我,你吗?为什么你们都那么爱替人决定事情?」
「她不懂你的心,你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年,最后却被她伤成这样不是吗?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为什么要那么执着於她呢?」
于茉莉说着便跨坐在蓝杉身上,与他脸对着脸,上半身慢慢与他贴合,「所以你也更理解我了吧?我对你跟你对她何尝不同,我们同病相怜,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
「这世上的事不就是如此。」如果白语安是谁都能替代的,那人与人又有什么差别,当女人在他眼中不过都是单纯的雌性时,所谓的感情又有几分真实性?必须是白语安,因为在他的眼中,她始终是最真实的那个。
「蓝杉,我们是天注定的最佳拍档,和我在一起,我保证你这个当红作家在十年内不会过气,而离开我,以你连个采访都不愿接受的态度,你以为你能在这行混多久?没错,
你的小说写得是好,但现今的社会,能力并不是一个人成功的唯一标准,你不会不明白,这些年我在背后为你付出了多少。」
于茉莉笑了笑,手指始终在他脸颊来回摩挲,「上次向报社透露你过去的人也是我,因为你为了那女孩轰我出门,那之后的善后都是我帮你处理的,但下次我不会再有耐心。」
「女人啊无聊又可怕,所以说你不行……」
于茉莉神情一变,温柔和强势之间的转变是如此的快,「我于茉莉想做的事、想得到的人,从来没有失败过。」她贴近他,与他鼻碰着鼻,又娇笑说:「好吧,今天先不提那些扫兴的事了,就让我来安慰你那颗受伤的心,好吗?」
于茉莉身上的香水味钻入他的鼻间,蓝杉没有丝毫感觉,不反抗也不迎合,任由她的手抚上他的胸前,解开他的扣子。
当白语安推开门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昏暗的灯光、喝完的红酒、烂醉而衣衫不整的男人、骑在他身上的妖艳女人,让人想不误会都不能。
白语安手里的大塑胶袋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惊动了那两个人,他们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白语安把手里的东西一丢,转身就跑。
什么嘛!亏她还足足失眠了整整一周,又是反省又是伤心的,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来找他,没想到他过得快乐得很。
她果然是被耍了吧,交往什么的,肯定只是蓝杉的一句玩笑话,或者是抱着慈善的心所作的决定,其实烦恼的人只有她而已,他根本就没有当真。
白语安按电梯按了半天,但电梯走得好慢,而身后蓝杉已经追了出来,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到安全梯那里,顺着楼梯跑得飞快。
蓝杉也跟着她追下楼梯,但他此时头晕目眩,又好几天没正常吃饭,最重要的是他还受到了惊吓,加上突然的剧烈运动,心脏有点受不了。
一直往下跑让他的头更加晕眩,终於在不知下到第几层楼时,他扶着楼梯间的垃圾桶吐了起来,他吐得头昏眼花,就连胆汁都一并吐出来也停不下来,但他脑子里想的全是白语安。
她来找他了,还带了他最喜欢喝的饮料,他还以为她再也不会来了,还以为她已经讨厌他了。
其实不是她看到的那样,他只是有点绝望,感到深深的无力,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但他没有要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就算自己再昏再醉,他也分得清眼前的人是谁,可是这些话他全都说不出口,他能做的只是用全身的力气,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
蓝杉终於把胃里所有东西一点不剩地吐个乾净,他颓然地坐在地上,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看来他的心智远远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成熟。
当蓝杉试图扶着墙站起来时,楼梯的拐角处走过来一个人,他双眼瞪大,那人赫然就是白语安,她又回来了……
「语安……」蓝杉虚弱地叫着白语安的名字。
白语安拧着眉,一脸纠结,好像也很懊悔自己选择跑回来,「你没事吧?」
她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知道他追来了,她更跑得飞快,可是他突然吐得那么大声,楼梯间本来就很空旷,那声音更让她听得心惊胆颤。
所以她渐渐就跑不下去了,开始担心蓝杉的状况,当她犹豫要不要回来看看他时,自己的腿已经动了起来……
蓝杉摇头,还对她笑了笑,似乎是想让她放心,「语安,刚才那个人是我的责任编辑,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好啦,你都这样了,就不要多说话了,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还有……这个还是还给你吧。」白语安从包包里掏出蓝杉家的钥匙,放进他手里,「我有这种东西,果然还是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这是我给你的东西。」蓝杉本来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发紫,白语安的反应让他心里更加不安,「那个人是对我有意思,但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你忘了,你才是我的女朋友!」
「看吧,你这不是承认了?」白语安想为自己留点尊严,他却偏偏不肯放过她,「你不是跟我说你找不到女人,而我也找不到男人,所以才跟我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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