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路漫漫的唯唯诺诺真心让夏小满很不习惯,但她一想到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是这幅傻样,顿时也忍不住叹息一声,为她,也为自己。
……
夜里这样闹腾,之后,夏小满居然还睡沉了,手机放在床上可能不小心被关机了,闹钟也没响,直到楼上的施工声把夏小满吵醒,她才意识到和路漫漫约定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了。夏小满急冲冲的洗漱,一边打着电话,谁知道这个点了,路漫漫手机还是关机的状态。夏小满知道周末的时候,路漫漫家里一般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又加快了速度,因为实在是放心不下。
门铃按了三遍,路漫漫才悠悠飘出来,一边开门一边打着哈欠说:“原来这么晚啦……”
夏小满看着她的倦容,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是啊,你倒好,睡得香甜,我呢,不仅被你折腾,还被楼上的电钻折腾的不行,容易么我?”
路漫漫也恢复她的本色:“哎呀,谁不知道我们小满姑娘是最仗义的,这样好的姑娘谁遇到了也必定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夏小满拂掉路漫漫搭在她肩上的鸡爪:“收起你那阿谀奉承的嘴脸吧,老鸨。”
路漫漫闻言一怒,挥舞着她的拳头:“谁是老鸨了?我扮的是嫖客!”
“……”
其实夏小满是第一次来到路漫漫家里,仅仅有一次只是在楼下碰面。趁着路漫漫回房间整理自己的时间,路漫漫参观了一下这个家,发现这里到处充斥着只有温馨的味道——熟悉又不可及,当目光落在电视机上的全家福,夏小满目光黯淡了一下,但忍不住走上前去看——画面上笑得朴实的夫妻和调皮乱动的路漫漫构成一种风景,趣不胜收。夏小满忍不住想,到底是哪个程序不太对,才有了路漫漫这个活宝?
“小满?”夏小满闻声回头,却是下巴一掉。
淑女,这词用在谁身上都行,除了路漫漫。
可是梳了个公主头,穿了一套洋裙,活脱脱的一个淑女可不就是路漫漫?!夏小满的目光在实体和照片之间扫来扫去,终于认清现实:一手捂着心脏,一手痛苦的捂住眼睛。
“闪瞎了我的狗眼……你就这样和他呆了这么久,他敢说不喜欢你,我都不信啊!”
路漫漫神色有些不自然,苦笑:“但他也是知道我另一面的啊!”
当年因为好胜心而被激的学会当淑女,如今却是为了俘虏人心,真是天大的讽刺!
“小满。”路漫漫一紧张就会把衣服捏出一个个褶皱,好好地一条裙子啊!夏小满却是了悟她此时的心情,微微一笑,走上前轻轻的抱住她。
“怯场就不是路漫漫了,所以,一定没问题的哦。”
“小满,你是不是说过你会化妆?”
“嗯,怎么,想要我来帮你化个胜利之妆吗?”
“其实……我想说,你真的行吗?自己先化一个来看一下吧。”
“……好你个路漫漫,居然不信我!我就要给你化一个妆!”
……
三十分钟后,夏小满撑着脑袋,傻呆着路漫漫:“这真的我化的妆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你说林罕他会不会兽性大发啊,虽然平时看他斯斯文文的……”
路漫漫美目一转,白了她一眼。可是,看着镜子中眼波微漾,唇红皓齿的自己,她也恍惚了,多久了?初中林罕去住校开始,她就不当淑女了。这么多年,她一直说要断绝一切跟淑女有关的东西,为什么这套裙子她还留着,只是因为这是林妈妈替她选的和林罕礼服相匹配的一件衣服吗?
远远看见林罕已经在旋转餐厅门口等着了,路漫漫心里虽然着急,但因为太久没穿高跟鞋有点不习惯,只能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保持着淑女的姿态。
离林罕还有一步阶梯的距离,就在她打算优雅的抬头举手跟他打招呼时,她还是不幸地被楼梯绊了一下,就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双手及时的抓住了胳膊,是林罕。
“嘿嘿,好久不见……”面对尴尬,路漫漫极不自在的拢拢头发,妄图要找回面子。
“你,”林罕的眼眸深沉莫测,却又黯淡下去,“你今天,很漂亮。”
路漫漫瞬间就烧红了脸,低着头弱弱的说:“谢谢。”
“走吧。我爸妈在等着呢。”
“!”路漫漫猛地抬头,在林罕无奈微笑的意料中。
“对不起,并不是我们俩来谈,我想让你知道我爸妈的决定……你,你怎么了?”林罕的话被路漫漫未能预料的眼泪打断。
路漫漫茫然的抬手一摸脸:“啊?我哭了?没事,可能是眼睛进沙了。对不起,我给你带来麻烦了是不是?为了拒绝我,让我死心,还让伯父伯母也为此费心,我一定让你很难做了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
路漫漫每说一句对不起,眼泪就溢出越多,她无助的抹着眼泪,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和她单独的好好地谈一次吗?一定要搞得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似的,一定要这么委婉而又残忍的告诉自己他们不可能吗?……
“路漫漫,漫漫,不是这样的,你先冷静点好不好?”林罕抓住路漫漫不断抹眼泪的手,妆虽然很淡,但已经被路漫漫的眼泪打花了,很狼狈。
“对不起,我,我去洗手间。”路漫漫挣脱掉林罕的手,转身跑开。
林罕目送着她的背影,缓缓地放下手。那高跟鞋的“蹬蹬蹬”声响,一步一步地像是踏在林罕的心上,让他绝望到窒息。
“我该怎么告诉你,我可能回不来了呢……”林罕喃喃自语着。
十分钟后,从洗手间出来的路漫漫已经把脸上的妆全部洗掉了,清清爽爽的,只是眼角还有点哭过的痕迹。林罕注意到她脸颊右侧有点纸巾屑,刚想要伸手帮她拿掉,路漫漫仿佛受到惊吓的小鹿一样下意识的往后一缩,眼神里每一寸深意都是不信任。林罕苦笑一下,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颊,又指了指她。
路漫漫静静地摘掉脸上的纸巾屑,问:“他们在哪?你带路。”
“伯父伯母。”路漫漫勉强挤出个微笑,却意外发现他们的神色都显得有点疲倦,但都在强打出精神。
“漫漫来啦,来,快坐,想吃什么,伯父请客。”
“谢谢伯父,我不饿。我自己随便点杯柠檬茶就好了,不用伯父请的。”
“漫漫,怎么这么客气?哎哟,你看看我的记性,都忘了你的最爱是柠檬茶,早该先替你点的。”
“不用不用,是伯父您太客气了。”
“漫漫,”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林伯母说话了,“其实,今天我们来到这里是因为都知道了……”
“你……等一下再说吧?”伯父忽然发话打断了林伯母。
“没关系的,我们都直接说吧,我一向都不喜欢委婉的,跟凌迟处死没啥两样,”路漫漫深吸一口气,决心抛开一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做回自己。
阳光透过玻璃窗,静静的洒在刚端上来的柠檬茶上,澄亮的茶冒着小气泡,表层一圈圈的波纹渐渐向外扩散到消失殆尽,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是刚发生的一样。
林罕屏住了呼吸,看着坐在他身侧的路漫漫,失去了语言能力——她刚刚是那样专注地把目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我喜欢你,从以前就开始了,现在还是喜欢你。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滚来滚去~
☆、迟来的约定(二)
我是林罕,人如其名,因为是父母期盼已久的唯一的儿子,所以爷爷当时立即为我取名,一个单字:罕。
稀罕珍宝,我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从小就受到长辈的严厉管教,童心几乎没怎么能在我身上体现。在老师父母眼里,我是个乖乖仔,在同龄人眼中,我却是一个长着大人心的怪物小孩。不过,我从来也不知道和同伴玩耍的滋味,只知道像个大人一样,捧着书,旁边就摆着一本字典,这样看着,竟也不会感到孤独。
对于玩的渴望始于五岁那年路漫漫的到来。
他从没见过能如此玩耍的女孩,不顾形象,生气就动手,但下次见面就跟没事人一样和你玩;高兴就会像小狗一样蹭着你,想甩也甩不掉。面对林罕的呆板,路漫漫果然是像传说那样很不屑的甩头冷哼。
那一刻,其实林罕有一瞬间的期盼,就像太久不见太阳的人一样,都会产生一种对太阳的渴望。但最后他还是很了悟的有点落寞的不失礼貌的冲着她的侧脸微笑了一下——大概会跟以前那样吧,发现他是如此无趣之人就再也不去理会了吧……
第二天,当林罕正准备捧着书本来看时,住在隔壁的路漫漫拍着他们家的门,中气十足的叫声击毁了所有名叫失落的情绪:“林罕,出来玩啊!”
林罕从未像此刻这样失态的冲出去,但,回应的话却是被硬生生的哽在喉咙——妈妈半开着门小声的对路漫漫说着什么,爸爸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份报纸,蹙着眉盯着他没穿拖鞋的脚看。
他第一次心里涌出一种反抗的情绪,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对的。
他缓缓的挪动脚步回房间,听着路漫漫跑开的声音和妈妈关门的声音,突然感到很无力。还没等到他回到房间,门外又是一阵跑步声,路漫漫中气十足的声音再次回响:“林罕,明天再出来玩啊!”
这一次,他不假思索的冲出去,猛地打开门。路漫漫明显是被惊了一下,但立刻就展开笑容,只是笑容有点狡猾,像只小狐狸:“明天你可以出来玩吗?”
“我……”林罕能感觉到背后灼灼的目光,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现在逐渐瓦解,“我,我想……”
路漫漫很没耐心的皱了皱眉:“哎,行不行啊?算了,明天我有空再说吧。我要去玩了,拜拜……”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消失。林罕默默地关上门,盯着他的光脚丫,慢慢地走回房间。
隔天,林罕明显感觉到自己心神不宁,课外作业错一堆,书也看不进去。路漫漫那句“明天我们去玩啊!”像是紧箍咒一样,把林罕死死地压制住。
“怎么不来找我?不是说要来吗?不对不对,她说的是有时间的话……哎,肯定不会有时间的,她那么贪玩,一定忘记了……”林罕一个人碎碎念着,身体控制不住往窗外望去,明知道看不到她们家但还是无意识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时钟滴答滴答的流逝,转眼就到了下午4点。林罕等了一天,此时却只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就在他下定决心好好专心学习,不再理会时,熟悉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停在他们家,接着就是让林罕又心急又生气的声音:“林罕!你在吗?”
林罕急忙忙的要跑出去,却被妈妈一手揽住:“回去。你知道天已经不早了吗?你们还想去那里玩?”
“可是,她……我……”林罕语无伦次却不知道如何辩解。
妈妈打开了门,用身影挡住林罕,微笑着对路漫漫说:“漫漫,都快天黑了,晚上出去玩不安全,还是快回家吧。”
“阿姨,林罕不在吗?”路漫漫压根就不去思考妈妈的话。
“他?在是在,但是已经很晚了,他不能出去玩的,懂了吗?”
“阿姨,你叫他出来好不好,我有话跟他说。”
“……”
妈妈差点没被气坏,林罕也是忍不住笑了。
这个路漫漫,根本就没有好好听人讲话啊!
听见笑声,路漫漫急忙喊道:“林罕,林罕,你在啊!今天真的很对不起啊!我玩疯了,忘了去找你,你干嘛也不去找我啊,害我都忘了……”
林罕哭笑不得,这是道歉吗?怎么像是在讨说法啊?但是,有一股暖流流进林罕的心里,让他觉得自己不是没人和他玩的怪物。
他上前走去,努力抑制心里翻腾的思绪,轻轻地对这个因为疯玩,头发乱成鸟窝;因为忘记找他玩,而匆忙来道歉的路漫漫说:“你来啦。”
结果还是没得出去玩。而没过多久,路漫漫也被逼着去学做淑女——从今以后两人可以一起去少年宫学钢琴。
林罕常常看着她被各种纪律规则折磨而心生抱歉,因为是他听到他的妈妈推荐路漫漫去学的,大概是妈妈怕路漫漫影响到他。但心里也有一丝雀跃,他终于有个伙伴——是会冲他叫,会和他分享开心的事或者愤怒的事,从不记仇的路漫漫。
路漫漫说她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了,可她一定不知道,当她向他道歉的那刻,他就已经被她的光彩亮丽所吸引了。她毫不吝啬的与他分享阳光,带着他去感受不是来自冰冷的书本,而是真实可触的世界。
一定不知道吧……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只是……
“我,我……”像以前那样,林罕一紧张就会耳朵红。也是像以前,一句话也憋不出来,只会让人肝上火。
路漫漫也没有蹙眉催促,很平静的,像完成已经排练过很多遍的仪式一样,这样看着他。而林爸刚刚已经把几番想开口的林妈拉走,整个场面顿时有点冷。
“我如果说我可能不回来了,你信……”林罕像是下定决心那样,终于开口,却卡在路漫漫比的停止手势里。
“回答问题。”路漫漫冷冷的说。
“我,我喜……欢……”最后的‘欢’字小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哦,那既然两情相悦,请告诉为什么你一定要出国而且不回来。”
“可能,只是可能……”
路漫漫不说话了,支着下巴,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窘迫的样子。
“漫漫,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
“林罕,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到底喜欢你什么?从小我就不大喜欢你这种太正经的男生,可是我偏偏就是要去招惹你,想把你改造的像我想的那样。可是,我太天真,最终居然是你把我给改造了。所以,我到底是喜欢你什么了?要把自己搞得这样不像自己?路漫漫喝了一口柠檬茶,继续说,“大概是越禁忌越会相互吸引吧。我喜欢上你的温柔,但我也讨厌你的优柔寡断。所以我想啊,我应该还不算中毒太深吧,还可以自拔,你越是这样,我或许真的会渐渐不再喜欢……你了。”
路漫漫眼睛睁地大大的,还没反应过来,鼻尖已经充斥着林罕干净清新的味道,一句话的结束最后软在林罕突如其来的怀抱中。
“漫漫,我很喜欢你,很久很久了,肯定比你还久,嘘……听我说,”林罕用力的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地颤抖地说,“我不是出国学习,是……治病。”
治病?路漫漫的疑问全部被林罕的拥抱囚禁,问不出口。
“家族性渗出性玻璃体视网膜病……其实得这个病很久了,从初中开始。可我不敢告诉你,到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胆小,居然害怕……你嫌弃我,我怕你不跟我玩……”林罕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就像闹脾气的小孩子质问不和他玩的小伙伴:“你为什么不跟我玩了?”
“那能不能治好?”路漫漫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
“可能吧……”
“林罕,恢复的几率多大?”路漫漫在林罕的怀里渐渐的冷静下来,但声音闷闷的。
“医生说我的视网膜渗出性脱离了……我也是才知道,原来我是早产儿,出生的时候发现了这病也治了,只是没想到,会病变……而且这个手术……存在一定的风险。”
“林罕,还是会好的吧。”
“……”林罕有点无奈的笑了——路漫漫果然还是路漫漫,完全不认真听别人说的话。
可是,为什么?她的话总是让人生出一丝希望?林罕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