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胡说!”她朝党佳欣走了两步,同样声线高调地反驳。
“其实,刚认识卓的时候,我就发现他对你的感情很不对劲,想靠近却总是违背自己的心意。也只有在你面前,他像是个没有自尊的人。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掩人耳目而被收养过来的孩子,比起千金大小姐的你,自然卑微许多。”
何诗璐看着党佳欣嘴角冷冽地勾起的弧度,似真似假的笑容,令她满目眩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信口雌黄!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何诗璐仍是不信地说着,摇摇头又退回了几步。
一来一回间,她更晕了。
“没有理由?那么我就给你一个理由!”党佳欣见何诗璐已经动了心,咄咄逼人地更走进了她些,“因为白梅年轻时候,曾经被人强,暴过!”
在何诗璐惊愕的双眸中,她又慢条斯理地说,“呵,他们以为只要藏着掖着,不让消息暴漏于人前,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或许所有人都不敢明摆着说,但不乏背后嚼舌根的人。那个尊贵的不可一世的女人,那么高高在上,世人都以为她圣洁如光辉,殊不知,她伪善的表皮下也会藏有污点。”
突然,党佳欣话锋犀利起来,“和我一样的,一辈子也别想抹去的污点!”
何诗璐的心情被党佳欣急转而下的语调,连带着也骤然下降。
党佳欣继而狂笑起来,笑声尖锐无比回荡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房间,独独刺痛了何诗璐的耳膜。
可她的心更疼。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到底该不该相信党佳欣的话,似乎她说的某些个点都有理可依,可自己叫了二十几年的父母竟然不是亲生的,她无论如何都难以置信。
一阵“咚咚”地敲门声打断了党佳欣的狂笑不已,一个急匆匆的声音在门外催促道:“Vivian,你的拍摄时间到了,井总已经派人来催。”
党佳欣答了声,便裹紧了身上的貂皮,走到何诗璐身边时,刻意旧话重提,“但愿你也能做到,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哈哈……”
何诗璐低着头,眼看那双钻光闪闪的水晶鞋从她的视线中走开。
周身少了那股浓烈的香水味,混沌的思维也一起被抽空。
何诗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个房间的,走出那个铜墙铁壁笼罩下娇笑妩媚声不断的大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外面飘起了雪花。
有行人举着手机自拍,有人从她身边款款走过,这个喧嚣的世界,似乎容不下她的痴。
何诗璐晃荡地在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可上了车她就一句话都不说,在耐心的司机问了不下十遍“小姐,你去哪儿”中她才晃着神回,“去江大。”
是的,去江大,她也只能回到有姜宇卓的地方。
她的心太乱了,太需要一个有冷静判断力的人来替她好好分析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到静苑,她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姜宇卓,而是面容憔悴的顾茗瑶。
何诗璐在大厅里等电梯,顾茗瑶恰好从下来的电梯中皱着眉头走出来,她们于电梯口相遇。
她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也没注意看电梯里出来的是什么人,就往电梯里面钻,却被擦身而过的人反手拉住。
低头沉思的何诗璐像是受到了惊吓,蓦地回头看了看。
原来是顾茗瑶。
扯住她手腕的顾茗瑶,哑着嗓音讥笑道:“你还真是到处破坏别人的幸福。之前你把宁琦和高松的感情搅和的鸡飞狗跳,接着又是韩易风和赵舒影被你生生拆散,现在苏颜和周继洋也为了你而分手。我那么喜欢姜宇卓,你偏偏要和我争!就因为你是何家的大小姐,所有人都要受你的摆布,可以为所欲为?”
对于她没有铺垫就劈头盖脸的指责,何诗璐听起来很不舒服,尤其她那么强调她是何家的小姐。
真讽刺,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顾茗瑶又在这边乱吼什么!
何家小姐,走到哪里似乎都摆脱不了这样的名号,真的是够了!
何诗璐心生烦躁,那股子闷气一浪接过一浪地向外翻涌,她不想再忍了。
她用力拂开了指手画脚的顾茗瑶,迎面将她的话顶了回去,“你错了,茗瑶,就算我没有和他在一起,也永远都轮不到你!”
何诗璐心有郁结,脱口而出的话免不了有些伤人,可脑子里杂乱如麻的她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是什么心情。
而字正腔圆的话却激怒了并不清楚状况的顾茗瑶。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是,我没有你的家室显赫,也没有你的身份尊贵,我不过是妈妈带着改嫁的可怜虫。你满意了?”
顾茗瑶这般的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吵得何诗璐胸口的烦闷瞬间转移到了头部,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得厉害,好像随时都会炸掉。
不想和她继续这么耗着,何诗璐索性转身朝外走,走了很远后还能听到身后顾茗瑶气鼓鼓地跺脚声。
走出静苑,外面的雪似乎越下越大。
漫天纷飞的雪花在空中乱舞,时而上时而下,忽而起忽而落。
何诗璐痴痴地望着雪景,不知该何去何从。
该去哪儿,她还能去哪儿?
被顾茗瑶这么一闹,她的心越发的不沉定了,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在内心处叫嚣,她甚至等不及还在处理毕业论文的姜宇卓抽出时间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也许,姜宇卓也早就知道了,为了保护她,怕是他怎么也不会讲出实情的。
不如回家。
回家的念头在她的头脑中仅是一闪而过,注定了她的脚步不期然地快于思想,迈向家的方向。
她不相信,她始终不信,跟那个生动有情的家,竟毫无血缘关系。
*
出租车甩了个漂亮的弧度,稳稳地停在了何家门口。
何诗璐飞快地在钱包内抽出几张钞票递给了司机,打消了他满是惊讶之色打量的目光。
下车打发走了出租车后,她双脚在何家大院门口站定。
一时间,进退维谷。
她一头热血地冲了回来,这会儿还头脑昏胀的。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有可能党佳欣是故意迷惑她的,让她与家里的人心生隔阂;也有可能她确实是白梅的女儿,那么她和白恺辰就是亲兄妹……
想到白恺辰,蓦地,何诗璐的眼皮一跳,她忽然记起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记忆中的一个中年男子温和的笑容在她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他看向她的时候,每一个眼神都传递来温情,像是有着一串串故事,却欲言又止。
何诗璐的心揪了一下,恍惚间,她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面容。
是冯唐,那个受了白梅的交代,说要在英国好好照顾她的男人。
难道……
他才是她的亲生父亲?
分明那双历经浮世沧桑的眼,定格在她身上的时候,会有慈父的那么柔软。
回想的越多,何诗璐的心里越来越乱,无限揪扯的思绪网住了她的心。
脚步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朝院子里走去……
“等小璐毕了业,恺辰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也该考虑下让两个孩子交往看看了。”何常赢翻了一页报纸,看似漫不经心地说。
谢菲坐在餐桌的一旁择菜,边瞥了眼何凌正,看看丈夫是如何的反应。
何凌正端坐在何老爷子的身旁,对妻子看过来的目光有所保留,他心里想着一回事,可话到了嘴边又是一回事。
“全凭您做主。”他说。
听见了若有所思的何凌正发表了看法后,何奶奶李瑛褪下了老花镜,忍不住叹道:“早些年你特意安排,让她去小辰那里待几日,无非不就是想让他们能更多些单独相处的机会。不过,我看咱孙女貌似对姜家老大没有那个意思,反倒是小二……”
“没有不过,早晚她都是要嫁给恺辰的。”何常赢打断了老伴儿的话,语气也生硬了起来。
所有的安排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最顾忌别人质疑他的观点,就算是最亲近的枕边人也不可以。
“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怎么见面,恐怕早就心生隔阂了,还要做夫妻?”李瑛并无顾虑地瞪着何常赢,因了这一眼,布满褶皱的眼角继而叠上了更多层。
“那就尽早提上日程,”对提起孙女的婚事的争议,何常赢有些不耐烦,“等小璐毕了业,就让他们先订婚,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出来的……”
“我不嫁!”
清脆果断的一声穿透气氛浓重的重重气息,最后落在了屋子里每个人的耳内。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不问问我的意愿,也不顾我的感受,把我当成商品一样,说给谁就给谁!”何诗璐在长辈们惊愕的目光中,气冲冲地站在了大厅的正中央。
何奶奶李瑛惊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重新将老花镜架在了鼻梁上,才看清楚了孙女确确实实站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无礼!”何凌正怒声地呵斥了句女儿,又紧张地瞄了眼已是满脸阴云密布的父亲。
何常赢眯起了狭长的双眼,那双并未因岁月的沾染而有所污浊的眸子,在转动着看向孙女的瞬间,越发的凌厉。
“好,我为我的无礼道歉,对不起。”何诗璐悄然垂下了头,郑重地为自己的莽撞而道歉。
可在座的每个人都以为她不再纠结于婚事而稍有松懈心理时,何诗璐却扬了扬削尖的下巴,再次昂起头。
“那么,谁能给我解释下,我到底是不是何家的人?”
毫无承接的一句话,如石破天惊,时间洪荒,屋子里的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般,骤然停下了动作,寂静的只剩下了心跳和喘息声。
但是,他们的迟疑和犹豫对她来说,谜底再明白不过了。
“难道……我真的是白姨的女儿……”她看着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而目瞪口呆的长辈们,心底已经凉了半截。
最怕的真相,似乎已经落实。
“混账!谁和你说的这么不着边际的话!”何凌正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震得他自己都抖了抖。
他想,女儿从小被他宠坏了,万事都由着她的心性去,可就算她不愿意嫁给白恺辰,也不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推拒婚事。
那是他最爱的宝贝女儿啊,从小到大,他从未对何诗璐亮过嗓门。
缓下心神来,何凌正对自己没有把持的发了脾气顿时有些后悔。可骂了就是骂了,悔时晚矣也于事无补。
不知不觉间,他的双肩一松,跟着整个绷着的紧的脸也一同松懈下来。
然而,何诗璐正处在劲头上,无暇注意那些微妙表情的细节,她步步逼近,追问的更加迫切,“不是吗?那爸爸你干嘛要发这么大的火?”
端坐在桌旁的谢菲深锁眉头,她知道那件事情终究还是瞒不住的,总有一天听闻风言风语的孩子们对当年的实情也是有求知欲的。
但她又多想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被提及,还是由自己的女儿开口逼问。
何诗璐的脸色愈发的苍白,闪动的眸光里跳跃着不安和绝望,嘴角噙着的那抹惨淡笑意,被光线打散的尤为薄凉,“哦,不对,或许您不是我爸爸,我连自己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啪!”一声清脆之音消落了何诗璐失心疯似的话语,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的何常赢走到了她的身边,扬手就甩起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哎,你怎么能动手打孩子呢!”何奶奶急忙出手阻拦,叠满皱纹的手背却只能挡住已经垂落的同样沧桑的厚实掌心。
这一个毫无预兆的巴掌贴在了何诗璐的脸上,却疼在当场的每个人心里。
气氛再次陷入了僵局。
*
最后,还是谢菲主动伸出手,将何诗璐带上了楼,拉她来到儿时的旧房间。
在这个家里,谢菲向来扮演的都是乖顺的儿媳慈善的母亲的角色,在当家主人何首长不发话的情况下,她从不去做任何有可能违背他心意的事情。
这一次却是例外。
是她,勇敢地站了出来,众目睽睽下二话不说地带走了何诗璐。
小屋内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样,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谢菲牵着何诗璐麻木的小手,顺势朝床边一带,何诗璐机械地坐到了软垫之上。
“小璐,妈妈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喜欢姜家小二,这种感情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一语中的,何诗璐像是从梦中惊醒,猛然地抬了头,脸上也缓和过来一丝血色,波动的目光扫过谢菲温柔的面庞,意图探求出些什么。
看见她终于恢复了生动的样子,谢菲又笑了笑,“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么?”
何诗璐茫然地点了点头,又点了头。
她自己都是后来才确定心意的,为何妈妈却要说她从小就喜欢了姜宇卓。
“旁观者清啊!我毕竟是妈妈,你的一个表情,一个举动,我都能猜个□□不离十。你们两个表面上不和,但我知道,其实,你们谁都离不开谁。”
何诗璐却摇了摇头,“可你……”
她欲言又止的停顿了后半句。
谢菲当然明白她还在疑虑那件事,
“也不晓得你从哪儿听说了那种不切实际的疯话,但我要告诉你,小璐,你是妈妈的女儿,与何家血脉相连,这一点是任何语言都攻破不了的事实。”
看着谢菲不容小觑的坚定,何诗璐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行事,还有就是当年所发生的,那个被党佳欣称作污点的秘事,也许会有另外的隐情。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轻易受了别人的挑拨。”何诗璐消瘦的小脸张扬满了哀伤。
明知这会儿道歉也是于事无补,可她除了说“对不起”也无能为力。
谢菲抬手覆在了何诗璐纤细的五指上,无名指上的那枚历久的婚戒,依旧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那光闪的何诗璐的眼波流动,谢菲从她水波似得瞳孔中看到了历经岁月洗礼过的自己。
成长在衣食无忧家庭中的女人,肌肤光滑水嫩,唯一能看出她年纪的地方,便是爬上眼角的两三撇皱纹。
曾经,她也如何诗璐这般青春气盛。
和同样是军人背景出身的白梅自幼结为金兰。
谁都没想到,这两个水火不同性子的女子,并没有不相容,反而关系亲密的紧。
白梅是公认的江城第一美人,她的周围少不了竞相追捧的男子,因为她的性子高冷,大多数人都是敬而远之,无人真正能走入过她的内心。
但,谢菲知道,有一个人,曾于她的整个青春肆意地绽放。
然而,那个男子是最不适合成为白梅丈夫的人选。
在外人眼里,他游手好闲,空有耍嘴皮子的功夫,从来不做正经事。
就连白梅自己也以为,此生都不会与那种人有任何的牵绊。
其实,只是白梅对他生分,但男人对白梅仰慕已久。
故事就是从上苍跟毫无关联的他们,开了足以倾覆他们一生的玩笑开始。
一次江城百年一遇的暴风雨夜晚,命运让两个陌生人走到了一起。
白梅的外婆家位置偏远,但依山傍水,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刚大学毕业的她准备到外婆家躲一阵子的清静,没想到天公不作美,路上遭逢了特大暴雨。
正当她躲也无处躲,逃也无处逃的时候,那男子如神将一般,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为她撑伞遮风挡雨。
彼时,白梅很抗拒,以为他和那些肤浅的人一样,只是贪图她的貌美,对她别有用心。
可男子不由分说地脱下了自己略显脏兮兮的外衣,不容得白梅抵抗地罩在了她的身上,之后,与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