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白恺辰故意耍帅扮酷。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总是搅得别人的心情乱七八糟,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才会,一次次自以为很通情明理的,去伤害为他真心付出的纯情善良的女孩。
等那个让人看着心烦的世俗女人消失后,放下手中的资料,他轻弹了下白衣大褂,嘱咐了岳平之几句后,起身拔腿朝副院长室走去。
在门前轻轻叩响三声,听到门内传来男人“请进”的浑厚声音。他推开门,礼貌地问候一声,又合上门。
“赖叔叔,怕您忙,我没能第一时间来看望您。”虽然白恺辰对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有些抵触的心里,但是毕竟他是个晚辈,面子上的礼数还是要做足。
赖子房满脸堆着奉承的笑意,“没关系,最近是有些事情很棘手,不过既然你来了,以你的能力相信很快就能解决。”
场面的话,并不是白恺辰的强项,他还是喜欢随意些,轻松自在的环境。
对于赖子房的赞不绝口,他有种被巨大阴谋包围的感觉。
总之,十分不舒服。
“您这是哪里的话,赖副院长在医学界还是有些名气的,您都不能攻克的难题,我岂不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您找我来,所为何事?”他不想再和赖子房打太极,玩迂回的战术,直接挑明主题。
赖子房轻咳下,将一本相册推到白恺辰的面前。“这是何家交代的,一旦你来疗养院,就把这个给你。他们说,你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说完,他又神秘兮兮地身体前倾,双手十字交叉于桌前,问道:“这其中可有玄机?何家的人绝口不提病人的情况,我们很难办的。”
何家和姜家的渊源颇深,他自然是知道这个底,才会八卦地想要从白恺辰这里一探究竟,来填满他堂堂副院长被人冷落的空白。
“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可惜白恺辰并没有给他这个自我满足的机会,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好奇的追问。
他的绝尘而去坚毅又果断,留下尴尬羞愤的赖子房,在原位咬牙切齿。
白恺辰捧着那本相册,满怀心思在回廊里走着。
不用打开,他都知道里面的内容。
仅有几公分的厚度,在他的手里却是沉甸甸,如巨石压在心头。
因为这不只是一本册子,它承载着何家人的希望,包含着一个矫情的女孩对某个多情的男孩全部的心思。
这条通往未来的路,很长很长,长到他不愿走到尽头,面对那个未知的结果。
这份突然空降的负担,压的他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他的双腿好似灌了铅般,从开始的健步如飞到逐渐的步履蹒跚。
直到他停在院落的一角,透过清澈透明的大面积落地玻璃,看到那个披头散发蜷缩在房间墙角的女孩。
陌生而又熟悉,激动而又惋惜。
良久,女孩没有移动半步。而他,也静静地站在院子里观望,暗自思忖该以什么样的开场白打开她封闭的心扉。
她一定是在地上坐了很久,久到身子已经发僵,所以才不会动半分。甚至几十米开外的白恺辰,都能感受到她周身冰冷的空气。她涣散的眼神,毫无活着的意志。
已经一年了,那件事对她的影响至于如此的深,似剧毒蔓延到她浑身每个细胞中,与细胞核完全融合在一起,任凭再精准的仪器都难以离析。
此情此景,白恺辰实难控制自己的脚步。
管它前方是荆棘遍布还是深潭泥淖,左心房那乱了频率的振动,在不断地提醒,继续下去。
地板上只穿了件薄如蝉翼的纯白睡裙,赤着脚丫,不安地将头埋在手臂中的女生,忽感到一阵清风划过。卷走了周遭她难以忍受的冰冷分子,此刻入鼻的是混杂沐浴后的淡淡清香和男性独有的气息。
一只修长,白如羊脂的手朝她伸过来,为她把散落在眼前的秀发拨到耳后。这个人为了照顾她的感受,力度极轻,若非是她这样一度神经敏感的人,寻常人怕是丝毫不会有感觉。
是熟悉的温度。
她猛然地抬头,撞进了如一汪清澈泓泉的双眸。
面前这个曾经宠溺她无下限的男人,在她的眼中慢慢放大。她瞪着依旧闪着灵动的双眼。
不知是要看清楚,还是要拼命记住。
但,从她困惑的神情中,白恺辰除了心疼还有揪心的挣扎。
这个自幼被他捧在手心里,百般疼爱,千般宠护的女生,如今竟对他没有半点回忆。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手臂,试图将她扶起。女生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手,慢慢地起身。也许真是坐的时间太长了,她踉跄地晃动,几次差点摔倒。
不过,在白恺辰的手中,她永远不会跌倒,好像儿时他教她骑单车一样。
无论他言语中多少次威胁性的说要放开,他的双手却一直紧紧抓住车后座,直至她放弃的那刻他都不曾抽离。
她躺在床上,白恺辰为她掖好被子,并将床身摇起。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安顿好一切后,他才缓缓地将手中的相册放在她的床单上,并没有急于打开它。
斟酌几秒后,他盯着她的惨白的小手,轻笑一声:“我最爱的小女孩,不想藏在我心里许久的话,竟然会在今天这样的情景下对你说出。或许吧,你若是清醒着,怕是永远没有机会听到我的表白。真不知是老天爷在眷顾我,还是在折磨我。”
“你这伶牙俐齿,浑身长刺的小狮子,怎么会落到今天的样子?早知会是这种局面,当初就不该放任小卓照顾你。”
他充满了内疚和自责,“你们的事情,当小卓到国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你真的好傻……他更傻。他怎么会忍心将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周围连个可以发脾气的人都没有。对你来说,该是多么的烦闷。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将我手心里的宝,摧残至此……”
不等话说完,白恺辰的情绪早已失控,他握紧拳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他永远都是扮演最坚强的依靠的角色。
可是不管外表如何故作镇定,内心的防线在看到心爱的女生落寞的那刻,土崩瓦解。
他怕自己多呆一分钟,波动的情绪都会影响到她,于是草草地起身。
“我突然有点事,稍等我下,马上回来。”他对女生苦笑下,可以算是生平第一次落荒而逃,丢下怔怔然的她。
女生依然保持头微侧,朝向男人刚刚落座地方的姿势。在他离开后,她略扯动嘴角,眼睛从直勾勾盯着床单,转移到那本安静地待在她手边的相册上。
因很少进食而不断输液,她的手苍白的像白蜡般,没有一点血色。
她苍白无力的单手扯过那本册子,另一只手慢慢附上,反复摩挲那残留着檀香味的精致的封皮。
半刻,颤抖的手停止了触摸,悬在半空中。这时,她的脑海中依稀浮现出一些画面,已是尘封已久,模糊重影,她看不清楚。
温婉如玉的手再次落回到相册上,她的心在颤抖。
重组的零星意识在提醒她,接下来的动作十分危险。
一旦翻开,旧时光里的惨痛就会如洪水猛兽般朝她扑来,一切的一切都要再次承受。
其实,还是会介意的吧。
难道不去想,不去见,那些青春与伤痛离别有关的记忆就能真的抹去?
颤颤巍巍地翻开相册后,率先映入眼帘的扉页像是被水淋到,有几分褶皱。
上面记载着几个被晕开的文字。
那依稀还能辨认出的隽秀的字体,刻画出一个女生悲恸绝望的心境。
命运的轮盘开始回转,爱与恨的交织犹如潮水般向她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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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面前,一个人孤身在外闯荡了近二十的你,从未有任何挫折能击败的你,永远都是阳光般灿烂对我微笑的你,竟然也会像个孩子一样无助。你大概不会知道,你一直存在我心底,是那最柔软的部分。我的所有剑拔弩张,乖张任性,都是为了死守那份难得的柔软。无论经历多少风霜雨雪,沧海桑田的变幻,你都会静静地待在那里,不曾远离。”
By何诗璐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有点多,但剧情不拖,亲们细细品味吧!
☆、若相遇只如初见时1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对人对事对感情都要比别人敏感,矫情,通俗点说就是神经兮兮。
她,面冷心热,将自己伪装的像个浑身充满锋芒的刺猬。总是很警觉地针锋相对别人,在外人看来她就是生怕委屈了自己,来往之间对方对她也清淡了许多。
她,从呱呱坠地那刻起,就注定了不平凡的命运。那些早早埋下伏线的跌宕起伏的情感,肆无忌惮地充斥着她整个青春。
她,姓何,名诗璐。
好想,仅此而已。
何诗璐的出生过程和其他婴孩无异,都是用妈妈的撕心裂肺的痛换来自己的新生。
除此之外,仅有一点是特别的……
江城之所以能发展成今天这样的国际化都市,全凭借老一辈穷尽毕生心血换来的。一砖一瓦,一枝一叶,无不渗透出深厚的属于江城的文化底蕴。
何诗璐就是降生在江城城边的军区大院中。
那个年代,能成为军属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誉。
更何况何诗璐的爷爷,何常赢,曾是战功赫赫的老首长,区里的人无论是看人还是做事,都还是要顾及他七分颜面的。
何常赢也因传统文化的根深蒂固,无论经过多少岁月的磨砺和洗礼,他一直坚守着居住在城边的军区大院内。
童年时期,何诗璐的成长还算是无忧无虑的。至少,她不会为了别的小朋友嘴里的一块糖,而缠着家长一整天。
她也并不孤单。
这一代的同龄孩子中,跟她比较玩得来的,还要数何常赢的战友,姜万新,他家的两个小孙子,白恺辰和姜宇卓;原炊事班班长,周立名,家的独孙,周继洋;以及后分配在何家邻居的参谋长,井毅,家的小孙,井轩。
对于两代都交好的大人们,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去在意这第三代的感情基础。
那个时候的经济和人的观念还比较落后。
原以为只要能在一起,那就是一辈子。
人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的,谁都没有先知的能力,可以预知二十几年后的运数。
就好像下棋的人,尽管每一次出招都十分谨慎,有机会预判下一步的位置,但对成败的得知只能交给时间。总归在赢的时候就会赢,也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显然,那个时候的几家大人,并没有为孩子们的未来做好准备。
是啊,谁又能想到就是那么几年,时代的发展,社会的变迁,竟是如此之迅雷不及掩耳,让他们连喘息的空隙都难以抽出。
好在孩子们的童年是无忧无虑的,时而的小摩擦,偶尔的小拌嘴,给那个懵懂的年纪增添了不少的趣味。
白恺辰要比年纪最小的何诗璐大上五岁。
他之所以姓白是随了妈妈白梅的姓。这是姜家人在他出生前,商定好的,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会姓白。
他的年纪稍长,自然也是小伙伴中的领军人物。
每次几家大人们全部到何家聚会时候,孩子们也会凑到一起。在白恺辰的带领下,要么爬树上掏鸟窝,要么去附近的河边捉鱼。总之,他们都喜欢围着这个能带给他们安全感的大哥哥。
而他,从始至终,都只会拉着何诗璐的稚嫩小手。
紧紧地握着。
然而身上流着同一血液的兄弟两人,性格迥异。
性格孤僻的姜宇卓,从来只是冷眼旁观,不参与他们的任何打闹嬉戏。
看到何诗璐跌倒,或是出状况,就在那边冷笑。他的这一幼稚的举动,曾被何诗璐无意中瞄到。
她不理解,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哥哥,为什么会用那种怪异的神情看着自己。甚至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每每疯闹过后,孩子们就围坐在草坪上,安静地听着白恺辰讲着学校里发生的各种新鲜趣事儿。
他年纪稍长,自然上学也早,总会有很多的故事和小伙伴们分享。
比如。
某个小朋友因嫌弃学校的厕所不干净,而一直憋着直至在课堂上昏厥过去;又或者是,高年级的男生们总是喜欢分帮拉派,谁看对方不顺眼,就会“下战书”,双方相约放学后聚集到某个角落,然后大打出手。
还没到上学年龄的四个小的,就在一旁瞪大好奇地双眼,全神贯注地听着。
可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总是傻头傻脑的周继洋便吵嚷着要回家吃饭。
于是,故事就变成了下回分解。
下回,真不知人生能有多少个下回。
那些每次未完待续的故事,都随清风飘散在无边的田野,埋葬于回忆中。
晚饭时,几家人都聚在一起,姜家奶奶,赵一婷是公认做饭好吃的能手。何家奶奶,李瑛,和周家奶奶,刘慧芬,都负责给她打下手。
她们的儿媳们,则是负责给疯跑一天的孩子们梳洗。
至于男人们,有下棋的,有搓麻将的,还有打扑克的。
总之,是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
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有密不可分的缘分。
饭菜上齐后,大人们围坐在一桌,给孩子们单独留了个小桌。
别看家长们吃的热火朝天,有说有笑,孩子们也毫不逊色。
白恺辰不断地向何诗璐的碗里夹菜,不管她能不能够得到,但凡是看到她碗里空了,他立刻补上。
一旁只顾着自己吃的周继洋,像刚从非洲回来一样,拼命地低头专心扒饭。他的爷爷是从前炊事班的班长,自是给这个宝贝独孙喂养的白白胖胖。
能吃就是好事。若是周继洋十几年后能回到现在,看看曾经的自己,真不知他该对自己说些什么。
或许是羡慕,或许是冷酷。
井轩和姜宇卓从来都是饭桌上吃的最斯文的两个人。
小小的年纪,就学会了如何掌控全局的节奏。
不要只是以为他们慢,在其他人吃完后,速度很慢的他们依旧不会觉得没吃饱,而是吃的刚好。
会察言观色的井轩,不时地也给何诗璐夹菜,会照顾她一个小女孩吃饭慢的感受。
相比之下,姜宇卓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见大人们都吃的差不多尽兴了,他会故意提醒她:“快点吃,不要让大家都等你一个人。”
傻傻分不清的周继洋,每次都中招,以为姜宇卓在喝令他,为此吃的着急而经常噎着。
相聚短暂的悲喜交加的时光,一点点拼凑起巨大的回忆墙。上面贴满了,每个人生动的表情脸,背后是许多无数串联的故事。
有他,也有她。
在白恺辰忙着备战升初中的考试时,突然没了“带头大哥”的几个小孩,像是脱了缰绳的野马,没头脑地瞎闹。
早就看不惯他们平日里受到大人们格外青睐的一个男孩,张硕,趁着白恺辰无暇□□的时候,总是召集几个大院中的其他伙伴,去找他们的麻烦。
好在,姜宇卓和井轩都得到了老一辈的言传身教,学了些基础功夫。打起架来,毫不吃亏。
然而,周继洋可就是个拖油瓶。平日里好吃懒做的他,就不爱学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仰仗姜宇卓和井轩的帮忙。
那天,何诗璐被妈妈派出去找姜宇卓他们几个小男孩,来家里吃饭。
按照平时常走的路,她刚转过两个弯儿,就看到张硕和几个大人们常说的调皮的孩子,给姜宇卓三人团团围住,双方似乎在争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