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什么?”方洵笑着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他说怪他不好,害你受伤。”
方洵的表情一样困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且迫切地等着她的答案,胥日觉得心头泛酸,是一种浓浓的悲伤在心里泛滥,收都收不住。
即使她做了那样的事,即使胤阳说出那样的狠话,终究还是珍惜她的,还是珍惜他们曾经的感情,所以他在方洵面前,才给她留了最后的颜面。
胥日抬起头来,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终究是失败,她伸手擦了擦眼角,声音也有些哑了:“我好像错了,我好像真的错了,其实车宇说的对,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胤阳,从来都没有,我太自以为是,我太自私,是我狠心要走的,可在他不爱我之后,我又拼命地想要找回,没想到最后找不回他,还丢了自己!”
方洵从长椅上站起来,低着头静静的看着胥日,然后,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比阳光还温暖灿烂的微笑:“我能明白,我曾经也像你一样,觉得受伤,觉得难过,觉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但其实都已经过去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一米阳光,不是胤阳,也会是别人,只是在那个冰冷的路口,他遇到的恰巧是我,我遇到的恰巧是他,所以我和他,就是恰巧而已。你今天叫我出来,对我说这些话,其实你已经想得很明白,想要重新开始了,你还是从前的胥日,自信优雅,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文明人的礼貌微笑,所以,要相信现在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你怎么知道不是?”
方洵说到最后,竟然歪着头对她俏皮的眨了下眼睛,灵动的,活泼的,还带着些挑衅的味道,就像头顶的那束阳光,绚烂多彩,生机勃勃。
从医院走出来,手机又响了起来,因为跟胤阳说好了晚上去胤教授那儿吃饭,所以她以为是胤阳,看也没看就开心的接了起来。
“方洵。”
“额。”显然不是胤阳的声音,方洵才拿下手机看了看,“秦朔?”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是我下午有课。”
“就一会儿,不会耽误你的课,我一定要带你去。”
方洵有些犹豫,她是不应该跟秦朔再有牵扯的,但上一回在南山似乎跟他说的不够明白,而且她刚刚见过胥日,压在心里的一些郁结完全解开,一瞬间豁然开朗,所以她想着这一回,应该跟秦朔完完全全的说清楚。
十分钟后,秦朔的车停在了医院正门口,方洵开门坐在了副驾上。
他的目光很沉静,表情却多少有些急切,仿佛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什么。
大概七八分钟的路程,车子停在马路的一侧,秦朔主动探过身给方洵解开了安全带:“下车吧。”
方洵推开车门走下来,看着面前正对着她的“工人体育场”五个大字,有些微微的愣怔。
为什么带她来这里?看演唱会?门前可是萧条的很,并没有哪家的粉丝早早等在那里,也也没有代表哪个明星的专属logo和各式各样的周边在卖。
方洵不解的扭头看着秦朔。
秦朔并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神充满期待。
方洵有些着急,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说话,也不解释,叫她来这里到底看什么啊?
看着方洵一脸的困惑不解,秦朔眼里有些小小的失落,接着他深沉的目光往正门的方向望去,慢慢的抬起手,指着“工人体育场”五个字给她看:“看到了么。”
方洵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看什么?”
秦朔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抑或是更深的失落,他静静看着那几个字,缓缓开口:“你上次不是说,那个“馆”字上面的灯,很久都不亮了么,也没有人想过修理,你说我们的感情就像它,已经改变而我却看不见,可是你看,现在它亮了,就跟从前一样,跟别的字也没什么不同,看到了吗?”
这个体育馆上面的灯是晚上才亮的,白天亮起来不明显,方洵也没有留意,听秦朔这样一说,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走过来些,跟她面对面,用一种充满着期待的眼神望着她,那个眼神是深沉的,同时也是惊涛翻涌的,他双手按着她的肩膀,紧张又满怀欣喜的等她回答,不可思议,这个男人,这个冷静又睿智的男人,竟天真的以为这个字上面的灯重新亮起来他们就能回到从前,就能把这两年发生的一切抹得干干净净,就像从一场梦里简单又干净的醒来,他是太痴傻,还是太绝望。
方洵看着秦朔,觉得心一下子酸得厉害,那些理智又伤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第55章 车祸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还会那样以为?
眼前的秦朔,还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透出成熟与威严的深沉味道,只是那张脸略显疲惫,带着微微疼痛之色,不同于当年的冷漠木然,这一刻的他是酸涩的,局促的,眼神里流露出想要努力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慌张。
天气突然变得沉闷,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天边却布满阴云,一层层的墨色铅云完完全全遮住头顶的日光,天色渐渐沉了下来,空气沉闷中带着窒息的压抑,接着,只听轰隆一声,震耳的雷鸣声割破重重叠叠的云层破空而来,须臾,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撑伞,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也是始料未及,于是就那样木然又狼狈的在雨里站着。
只是片刻的功夫,雨势骤然转大,漫天的雨幕无情的冲刷着大地,将两个人原本清晰的面目浇得模糊,连一点点想要看清的情绪也捕捉不到,秦朔一直在等方洵的回答,可她就是那样沉默安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雨下了很久,路上来往的人行色匆匆,偶尔投来古怪的目光,他们都全然不顾。
两个人正僵持着,方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突兀地打破了眼前尴尬又死寂的沉默,她掏出来看了一眼,是胤阳。
秦朔皱了皱眉头,哑声道:“下雨天,不要接电话。”
方洵回他一个安然的笑:“不接他会担心。”说着赶紧接了起来,还没等胤阳说话,她直接道,“我没带伞,你猜对了,恩,在工人体育场,你来接我吧。”
短短的一句话后,方洵利落的挂了电话,而秦朔硬朗的眉头皱得更深。
方洵伸手拨开遮住眼睛的一缕头发,露出她清晰好看的眉眼,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从前我们两个在一起,下雨的时候我也不喜欢带伞,都是你想着,然后就抱怨我记性不好,老是忘记带,其实不是,只不过我觉得,如果我也带了伞,就没办法跟你靠得那么近了,你会把我推出来,让我自己撑伞的,所以,我不是真的健忘,那只是我藏在心里的小计谋,而你从来没发现罢了。”
秦朔看着方洵,有些微微的愣怔。
“那时我觉得,虽然是我厚脸皮追得你,但是你也不是不喜欢我,所以你才会答应的那么快,其实你一直对我挺好的,虽然在感情上比较迟钝,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逗人开心,但你真的对我挺好的,虽然你不说,但我都知道,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愚蠢,很失败,因为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好像都没办法真正打动你,所以在你离开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完全失去了自信,连走路的时候都不敢抬头,我不想看见那些熟悉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有你的影子,也不想看到别人同情的眼光,看到他们惋惜叹气。”
雨越下越大,方洵有些破碎的嗓音不由自主的开始哽咽,她顿了顿,认真的看了看秦朔,然后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你走了两年,可胤阳也是两年后才出现,所以你不会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这段空白对我来说是这一生最灰暗的日子,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承受不住了,可就在我要倒下的时候,心里却渐渐出现曙光,让我的日子不再那么辛苦难熬,其实我也奇怪,不知道曙光是从哪里来的,但我想,时间真的是很好的东西,再伤再痛都可以慢慢恢复,只要时间够久,只要我有足够的勇气耐心等待,那些伤终归会好。。。。。。”
“秦朔,我从没想过,你还会回来,有一天我们还能重新站在这里,你可以面不改色的对我说一切都没变,我们还可以回去,呵呵,命运真是讽刺。”
方洵一番话安安静静的说出来,没有起伏的情绪,却像一块大石重重的压了下来。秦朔在雨中模糊而僵硬的脸孔更加苍白,她的话一字一句都像针尖一样密密麻麻的扎进他心里,他也心痛,他也懊悔,他也无地自容,但他这一刻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像说什么都是无力的,无用的。
大雨没有一刻缓势,方洵的目光下意识的瞥向体育场的大门,秦朔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工人体育馆”五个大字上面的灯晃了几晃,灭掉了。
在那排灯灭掉的一瞬,两个人都有些愣怔,那只是一个简单的画面,却是一个最残忍最无情的宣告和提醒。
他们之间走到了尽头,无论如何都回不去,就算再怎么努力修补,小心呵护,也是回不去。
秦朔感到自己的心就像那一排灭掉的灯,彻底的没入黑暗,再也亮不起来了。
豆大的雨点噼啪砸落地面,远处的一切都已模糊不清,十足路口亮起了红色警示灯,被大雨残暴肆虐的沥青混凝土路面上,一辆黑色的车子正在焦急的等灯,绿灯一亮,就迫不及待的开了过来。
方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她的嗓音破碎得厉害,一张嘴说话的时候,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淋淋漓漓灌进嘴里,样子十分狼狈,可她的眼光偏偏很笃定,很认真。
“你说我是因为感激才爱上胤阳,或许是吧,那你何尝不是因为一点不甘才固执的站在这里,就为了要一个你早已清楚的答案?
秦朔,我想告诉你,我对你没有后悔,也没有恨,我还能想起,那一年演唱会,雨下的特别大,你就坐在前面的那张椅子上,没有撑伞,全身都湿透了,你在雨里整整等了我三个小时,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却骗我说是路过,很多事情,或许你早就忘了,我却每一件都记得清楚,你不会知道那件事带给我怎样的惊喜和感动,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在那一刻才真正爱上你,所以,无论你后来如何选择,三年后,我能记得的,是你曾经对我的好。”
秦朔定定的看着方洵,抿紧了唇角,他的胸口一下下剧烈起伏,肩膀也在微微地抽动,眼睛很红,但因为脸上全是雨水,根本分不清他是不是流下了眼泪,但不重要,方洵知道,她的话,他已经清楚,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也应该可以放得下了。
胤阳的车停在马路一侧,他撑了把黑色的雨伞,匆匆忙忙下了车,朝这边走来。
没有用戒备敌视的眼光去看秦朔,也没有说什么伤人的话,胤阳直接将伞撑在了方洵头顶,把她有些瑟缩的身体往怀里拉了拉,看着她被淋成落汤鸡的狼狈模样,恶狠狠的训了一句:“又不带伞,跟你说过多少次,出门要带伞,不然背这么大的书包干什么?你别告诉我是为了装书?”
方洵吐着舌头笑:“真的是为了装书啊,老师说文化人都这样,到哪都要看书。”
胤阳哼了一声:“看了你也记不住,你的脑袋,只知道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地方。。。”
方洵急得伸手就去打胤阳:“闭嘴。”
看着方洵跟胤阳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就像一对真正的情侣,甚至是最密不可分的亲人,秦朔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再说了,再做了,答案他早就知道,只是不愿相信,这一刻他终于甘心完完全全的信了,也死心了。
他的脚步下意识的往后退,离他们越来越远,没有再说一句话,方洵和胤阳就在伞下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走回到自己的车前,恍惚的拉开车门,坐进去,启动车子的时候,他们才收回目光,方洵抱着胤阳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有些沉默。
“走吧。”胤阳缓缓开口,“我爸今天买了不少菜,叫我们过去吃饭,我们现在回家换衣服,晚上过去。”
“有乌鸡么?”方洵靠着他的肩,谨慎的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他说已经收拾好,准备下锅了,要给你好好补补。”
“唉。”方洵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像我这么大的女孩吃乌鸡补什么?看来逃不掉了,走吧。。。”
方洵话音刚落,只听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强烈刺耳的吱~~,是轮胎与路面剧烈摩擦的声音,仿佛是紧急刹车,那声音焦躁刺耳的叫人心慌,忍不住心惊胆颤,方洵下意识的捂住耳朵,赶紧扭头去看,漫天雨幕下,一辆白色的货车从十字路口另一头横穿过来,直接将一辆准备过马路的黑色轿车撞出了防护栏,砰的一声巨响,那辆车当即飞了出去,后视镜被撞掉,前风窗玻璃整个撞碎,车体完全掀翻,在地上猛地翻了两翻,倒着停在了一边的马路牙上。
被撞翻的车悬在那里不动,里面的人也走不出来,马路上的车陆续停了下来,那个肇事的货车司机也颤抖着双腿从车上爬下来,颤颤巍巍走上前去查看情况,方洵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一幕,看着那个掀翻在路旁仿佛死了一样的车和里面的人,觉得自己的腿一下子就软了,若不是有胤阳扶着,她就彻底瘫了下去。
没有看到秦朔从里面走出来,也没有血迹流出来,或许是视线太模糊,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觉得自己整个人,在车祸发生的那一瞬轰的坍塌,再也没有任何意识了。
☆、第56章 豁然开朗
秦朔被推进手术室,已经整整两个小时。
手术间外的那条走廊在死一般的寂静里显得森然而漫长,仿佛横亘在生与死之间的既慈悲又充满罪恶感的生命长桥,多跨出一步就能闻到死亡味道。
胤阳静静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沉默的看着自己的脚下,而方洵靠着一侧墙壁,眼神有些呆愣的看着手术室上面亮着的灯,等着它灭掉,然后有人走出来告诉她答案。
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等得越久,越是不能承受,方洵紧紧贴合着冰冷的墙壁,仿佛失去支撑下一秒她就会无力的倒下来。
她突然觉得后悔,她今天不该对秦朔说出那些话,如果她不说,他心里就不会那样难过,开车的时候不会走神,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他终究是她用心喜欢过的人,他也曾给过她温暖,给过她满足的快乐,如果不是为了回来找她,他本可以好好的呆在美国,他会跟胥日结婚,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就算不是胥日,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他值得一个好女人。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两扇门紧紧关闭,仿佛要将他们完全阻隔在两个世界,一步也不能靠近,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苏打水味道,既沉闷又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方洵用力咬着嘴唇,两只冷得发麻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嵌进皮肉,疼得流出血来,她也全然不顾,这一刻的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去想,她最怕的,是那扇门一打开,就有穿白大褂的人走出来,摘下口窄,然后一脸遗憾地对她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见惯了生死,医生的心理是强大而麻木的,那一句话他可以说得简单,连一丝的情绪也没有,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稀疏平常,却是她完完全全无法承受的,她甚至想,如果上天真要与她开一场玩笑,不肯给这个让人心疼的男人一个机会,她宁愿手术室的门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