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然气息沉稳静默,一双深眸如海般凝视着她橼。
她小脸骤然苍白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把她转入检察院的时候,就已经在着手准备证据材料了,可是云菲,在庭上也不会那么坐以待毙——”她水眸里有光芒闪烁着,带着一丝痛的味道,“霍斯然,你不是我也许不知道,当年云菲推我下去之前,都跟我说了什么。”
“她丈夫。”她黯深深提了一口气,回想起当年很久远的事,“因为她的丈夫,陆洺止。啬”
霍斯然凑近的神情宛若深邃的夜幕苍穹,有着深沉包容的力量,她却忍不住苦笑:“你怎么无动于衷?她是死罪,被逼急了自然谁都咬,她绝对,会扯出你当年为了报复,致人伤残的事的!”
霍斯然不比普通公民,他的身份特殊,哪怕没有证据的诬陷指认都会名誉尽毁!
她一双泛红的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焦灼,担忧!想起他当年为了她被人打了的一顿伤,就撞得人终身伤残,他怎么……
——怎么能那样激烈?那样夸张地对人进行报复?
他霍斯然其人,能伤人伤得惨不忍睹,一样的,爱起人来,也同样用的是天崩地裂的方式。
“这些事,你不需要操心。”他终于开了口。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还是你担心我,担心成了这样?”
她被噎住,小脸瞬间从苍白中绽出几分难掩的红,察觉了他的目的:“你不用偏拿这些话,来堵我的口!”
霍斯然淡淡扯出一抹笑:“我何曾不知道,不该这样来堵你的口。8我也知道,那么庆幸地知道无论经过多少事,你还是像当年一样善良,谁都舍不得伤。是善良,而不是你当真有,多爱我。”
这些,他都知道。
“可是对我自己来说,却是因为我知道,我不值得你这样的担心……”他轻轻揽过她的后颈,下颚抵住她柔软的头顶,凄苦地淡淡笑着,嗓音越来越低,“你有一天会知道,我不值得……”
他早已满身罪恶,无法洗清了。
林亦彤却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一扭头,清浅的鼻息却擦过他棱角锋利的锁骨,抹不去的刀痕印在她眼底,刺着她的眼睛。
“霍斯然,”她突然开口,轻声说道,“我恨你。”
她从来都知道他是国民英雄,可在她这里,他无论是情人还是丈夫,都从未合格过。
他轻轻揽紧她,哑声道:“我身上伤痕很多,可你给的,却是最轻的。怎么,不多留两个?”
她眼睛慢慢红了。她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伤早就没了,却道道都刺进了心里。
她冷笑:“我力气太小,揍人都不会更留不下痕迹,”抬起湿润的冷眸,压着嗓音里的酸涩沙哑道,“我只会拿手术刀,你也敢让我来?”
“你来……”霍斯然慢慢垂眸,循着她的气息而下,“我身体里有什么,你想要都可以拿。”
她苦笑出声:“我嫌脏。”
霍斯然淡淡地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俯首下去紧紧拥住她,呼吸埋在她温暖狭小的颈间,“我也嫌脏……可是即使再脏,我都还要撑着这具身体保护你,给你想要的……即便我再厌恶我自己,都不会离开。”
他健硕的肩膀凑了过来,她眼睛红红地看着,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避开,回国那么久她都甩不掉这个男人,接下来的一个月,她甚至还要跟他站上同一个法庭,取证,辩护,将云菲绳之以法。胸腔里翻涌的爱恨太过激烈,她突然含恨地狠狠咬上了这个男人的肩膀。
“……”那力道,从刚开始的紧致到后面尖锐的剧痛,霍斯然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只是臂膀更把她慢慢收紧。
她脊背都绷直,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在撕咬!!
她恨他,恨他曾经的霸道绝情,恨他将她的尊严、和对生命选择的权利都狠狠踩在脚下!更恨他现在的打骂不理,轰赶不走,一副誓死守在她身边的死死纠缠!!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了他的肉里面,恨不得把肌理都撕开,生生挖出一道道血痕!!
浑身剧颤,连痛恨的眼泪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哆嗦中铮铮地掉了下来!
“……”一直到尝到齿缝间的血腥味,如野兽般深到不能再深,她才喘息着停下,眼泪,仓皇地滑落到了下巴上,掉在腿上滚烫的一滴。
霍斯然俊脸微微泛白,却没有一刻比刚刚更舒服,她肯发泄,肯恨他,这才是上帝送他最好的礼物!
“……够吗?”他轻轻拢住她的小脑袋,哑声问,“如果不够,可以继续。”
“霍斯然……”咬得太狠,她的牙齿都很久才合得拢,嗓音沙哑中透着干涩,“你应该回到过去,当一次我,尝一下什么叫人间炼狱,什么叫恨痛不可遏!”
霍斯然苦笑,笑过后脸部僵硬,深埋下去的眸间,有被激出的滚烫泪水,掩埋在了她看不到的地方:“我知道……那些你说的,我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在尝了!”
尝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让自己痛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才够有资格,想起她的当年!
……………………
知道云菲处境的刹那,整个云家,炸了。
云青海如同疯了一般地打电话说事,邱锦素哭着喊着要去法院先将女儿一面,可却遭到驳回。在审查中的重大案件,家属见面必须经过审查并由法院确定时间,尤其在取证调查中的,根本没有见面的可能。
这结果,云裳想过。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菲菲居然还被安上一个,杀人未遂的罪名。
杀人未遂……她知道是什么了。
“云裳,云裳你快救救你妹妹,她怎么可能贩药杀人?这不可能一定是误会!!”邱锦素失控地晃着她,蓦地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对,你去找霍斯然,他是你未婚夫啊不是吗?云裳你快去,霍斯然他能救菲菲的!!”
云裳抬起苍白的小脸看她,冷笑了一下。妈妈怎么会知道呢?这种被弄上台面,摆在公众下的大事,强权者碰这些,永远会惹一身***的。更何况她不知道,这次把菲菲弄进监狱里,甚至推上断头台的人,就是霍斯然!
更可怕的是,如果菲菲连这些都招了,那么其他的呢?
其他的呢?!
“妈我还有事……”云裳拿起包,干涩的嗓音发着颤,“我先走,你跟爸先不要着急,先请个最好的律师……”
她必须要知道,菲菲都招出了些什么,千万不要弄什么误会出来,把她也一起牵连进去!
她做的那些事毫无查证,只要云菲不说,什么事都没有的!
她说完就生硬地撇下了母亲的手,一路小跑出云家的大门。外面阳光刺目,却一丁点都不暖,她惨白着小脸跟岑副书记打电话。
“喂?岑副书记,你好我是云裳,不知我妹妹的事您听说没有?对,我找您就是为了这个,我必须要亲眼见一次我妹妹才行……”
“云裳,”岑副书记口吻微冷,“你家里,是怎么回事?嗯?你父亲先出事,弄得上面一团乱,中央有眼无珠看错候选人,现在你妹妹又出事,你这个家庭背景到底是要闹什么?”
“岑副书记,”云裳慌忙打断他,“我……您看,家里的事我决定不了,我爸那样我而是那天才知道,而我妹妹就更无辜了!您要相信,他们是我的家人我才担心,但是……但是他们做出的事是跟我无关的!!”
岑副书记已听不下去:“我跟你说,我们上面的权势只能级级相制,其他人无从插手,你要我出面?”
“我只要见一次我妹妹……”
。。
正文 275 霍斯然外面的女人(3000+)
岑副书记无奈地摇摇头。8
“如果当真不是她所为,法院调查清楚会判她无罪的,你还是,等着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脸上表情微微颜严肃,他向来厌恶这样,还没什么本事就惹得一身腥的年轻人。以前觉得云裳稳重懂事,家里怎么这样?
“喂?喂……”
那嘟嘟的切断声让云裳开始绝望,她早该知道岑副书记那样极度正派的性格,是连这样小小的后门都不肯给的,她这是触了他的禁忌。可怎么办?就这样坐以待毙,提心吊胆地等着那天一切都被揭发的可能?榛?
不,不可以!
云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一想,她见不到云菲,也阻止不了霍斯然杀戮果断的步伐,她能做的,就只有……
她的脑海里,突然窜过了一道闪电颐。
对,对了……她沉到谷底的心倏然又慢慢浮了起来,宛如揪住了一丝希望,颤抖着拿起了电话,再次拨出了岑副书记的号码。
在电话接通前,她迅速调整了嗓音情绪和心态,待岑副书记不耐的一声“喂”接起,她轻声道:“岑副书记,还是我,云裳。我妹妹的这件事,向检察院起诉和曝光的人,其实是斯然,您知道么?”
岑副书记低着头,闻言“嗯”了一声抬起来,声调上扬中透出的是深切的疑惑不解。“霍斯然?”
“对,”她轻声道,嘴角浮起一抹苍白的冷笑,“您还记得上一次我说过,他在外面有人的事,我没有说谎。那个人叫林亦彤,在中央军区总医院心胸外科工作,您上次去看裘部长的时候应该见到过。现在,他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要跟我家打官司,甚至,以此逼我解除婚约的。”
岑副书记眉心顿时蹙成川字:“有这等事?”
云裳点点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干涩凄楚:“有。”
“我以前不说,是以为我自己能够搞定,能拢回他的心让他负些责任,可现在看来我搞不定,反而被逼到连反抗之力都没有。现在我父亲升职的事情黄了被停职查办,他就更可以趁这个形势甩掉我,废了订婚协议那张纸……”
岑副书记听着,心里的火慢慢烧起来。8她说的都是真的?这个霍斯然,竟打着官司的幌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你这样,先等消息。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会亲自去落实一下。”
“好。岑副书记,麻烦您了。”
慢慢将手机从耳边撤下,云裳脸上的凄楚慢慢转换成了阴冷,不用调查,她闭着眼睛想,也知道怎么看都像真的。是,她无法更改官司必须要打的事实,但是,她总能曲解霍斯然的动机,不让他们得逞,哪怕手段再卑劣无耻,她都要保住菲菲。
保住菲菲,也就是保住了她自己!
******
次日。天明。
岑副书记一早让人驱车到了那个所谓的“霍斯然在市中心所购的私人公寓”,倒是远没城西的那套别墅奢华,但这地段这户型,明显却是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对这种败坏党风事件痛恨入骨的岑副书记一看这阵仗,脸就霎时黑了。
阳光穿透未完全散去的朦胧薄雾,照在小区内的公寓车道上,那远远开过来的车是熟悉的,号牌熟悉,里面驾驶座坐着的人影也随着距离拉近变得熟悉。快到门口的时候悍马车缓缓停下,像在等什么人,一个样貌清丽的女子从一侧的小区花园穿过来,还在打电话,驾驶座里的男人下了车,绕过车头,缓步向着她的方向迎去。
她脚步放慢,眼神戒备,还有些尴尬,男人却轻轻摘了她耳边早已挂断的手机,将她轻轻揽入怀中,疼惜入骨地温存。
女子对他态度并不好,推开他,小脸泛冷地上了车。
男人也退开,走回去,上车慢慢朝门口开了过来。
“往前靠靠,别被看见。”岑副书记冷沉着脸命令了一声。
司机赶忙将车停靠在了小区旁浓密的树荫下,后视镜里,那挂着军区号牌的悍马车绕过一个弯朝着军区总院的方向开走了。司机下意识地再透过后视镜看看岑副书记的脸,正巧见岑副书记凶神恶煞般在后视镜里瞪着眼,一副肺都快要气炸的样子。
竟果然是这样。
那女人,哼,他倒是真有印象,想了一圈才想起,那天在医院他对霍斯然训话时,可不就在旁边给老裘看伤么!
好。
好你个霍斯然!!
………………
车里,林亦彤不放心地再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却是叶骁接的。
她疑惑蹙眉,口吻有些担心:“我打的是秦姐的电话……”
“知道,”叶骁利落地应着,嗓音不知为何有些冷淡,“我正拿着,怕你中途会不放心打电话来,孩子我送呢。”
他送?
林亦彤心弦一跳!
“骑着单车送吗?”她回想起那次坐他的单车那横冲直撞的模样,手心直冒汗,“叶骁你小心些,涛涛只有三岁……”
“我是打车去的。”叶骁打断了她,等了半晌她在电话里也不说话,不禁淡淡笑了笑,“你现在又跟他在一起?”
大街上车水马龙,叶骁一米八几的个子抱着个粉雕玉砌的小男孩显得特别扎眼,眼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那天晚上跟丢了你,我妈训斥了我老半天,我不死心就到你出租房那里等,可一直等到后半夜都没等着。房东夜里玩牌回来,见我还蹲在那儿告诉我,你其实早就搬走了。”
林亦彤坐在车里听着,霍斯然开车很稳,甚至比平时都低了一档车速,可她却被这速度耗得浑身冒汗。
叶骁那边,红绿灯一转,人行道上人头攒动纷纷穿梭而过,他却站在原地低下头,俊朗逼人的眉眼中透着几分痛楚:“上回我回家一次的时候,你是说要回美国的,可后来没回成,是不是也因为他?”
“……”她想要说点什么,却蓦地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叶骁……”这中间很复杂,并不单单是她个人的意愿才促成的。
“你不用跟我解释,”叶骁狠狠心说道,“他现在如果还在你身边,这才是最好的证明,这也是你的选择。”
“我不过是心疼罢了,不过是担心又不甘罢了,当初你被伤成那样,就这样什么都不算了是不是?你的恨呢?还是你的恨都只是对我们外人说说而已。可我真希望你不如直接对我说,你还爱他,甚至一直爱他,让我早点死心,也比现在好。”
林亦彤,难道不是吗?
她浑身轻颤着,已经说不出话来,连反驳都不能。身旁开车的男人,也已经敏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孩子我会安全送到的。”憋了许久,叶骁只憋出这样一句话收尾,顿了顿,切断了电话。
伴随着电话里的“嘟嘟”声,霍斯然将车缓缓停在了惹眼的红灯面前。
“谁的电话,让你不开心?”他低沉的嗓音在车里响起。
“不干你的事。”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言辞之间还带着莫名的怨恨,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
霍斯然攥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似是察觉到她说出这句之后就后悔了,但已无法挽回只好尴尬着沉默。他也大约能猜到那个电话里是谁,对她说了什么。她心里的情绪无处发泄,才会迁怒到他身上。
绿灯,霍斯然一边将车稳稳地开出去,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温柔而坚定地握住她的小手,粗糙的薄茧温厚地摩挲她柔滑的掌心。
“不要烦。”他淡淡道。
“没有谁的言论会那么重要,能左右你的情绪行为,在我这里,你想怎么随心所欲,都可以。”
她许是疯了,静静听完他说的话,除了呼吸有些急促外,竟没想着要挣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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