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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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前,我记得-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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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门开了。
  “小小,睡了没?”爸爸问。陈晓不说话,爸爸走进来坐在她的床头,帮她掖好被子,摸摸她的头发,突然感觉到了凉意,先是惊了一下,继而笑了,问:“还没睡呢!干嘛不回答爸爸的话?”陈晓闷闷地“哼”了一声,说:“你们不是不要我了吗?”陈晓父亲被自己女儿呛得哭笑不得,然后跟她解释了有个兄弟姐妹后种种好处,陈晓不买帐,父亲最后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以后绝对不偏心,绝对和以前一样爱她,陈晓总算是松了口,然后弱弱地问了句,“那妈妈呢?”母亲刚好推门进来,听见这一句也笑了,摸摸她的头,“傻孩子,妈妈永远是你的妈妈。” 
  陈晓还是很惶恐,带着些许惊喜的惶恐。大家都期盼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陈晓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要做姐姐了,陈达也感觉到了好的氛围。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动作十分的吃力,脸上的表情却是温柔而细腻的,那个时侯的陈晓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母性的光辉,只觉得妈妈终于少了点老师的严厉,很是欢喜。
  冬天的第一场雪不期然而至,其实B市这边的冬天不算冷,就是风大,吹在脸上凉飕飕的,飘了点雪,倒是很漂亮。陈晓回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陈达妈妈过来,说是陈晓妈妈已经产了,是个女孩,母女平安,要带陈晓去医院看她母亲。陈晓的一颗小小心终于是安下来了,露出俏皮的笑容。
  冬天黑得特别早,陈晓和隔壁林阿姨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黑了,林阿姨匆匆放下补品就离开了,剩下一家人和乐融融。陈晓摸摸妹妹的小手,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妹妹倒是“哇”的一声哭了,爸爸也笑了,全家都松了一口气。一连接着几个晚上爸爸在医院陪着妈妈,陈晓的奶奶来照看了陈晓几天后,陈晓母亲就出院了。
  出院后的母亲却很奇怪,脾气很是阴郁,不怎么说话,害得陈晓很是胆战心惊,同时也不明白,妈妈的母爱怎么来得快去的也快。她只是偶尔看着婴儿床里的小生命发呆,陈晓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头,也说不清哪儿不对,她还太小。爸爸一直张罗着给小家伙取个名字,可一直没定下来,父亲很是高兴,还想着宴请亲朋好友,可怀疑妻子可能换上了产后抑郁症,一直没提起。可是有一天,事情变得更加的奇怪,父亲也跟着阴郁了,放学后的家里总是一片死气沉沉,父亲再也不抱小家伙,也不耐心地和妻子交谈,甚至对陈晓也是不闻不问。
  陈晓没精打采,陈达也默默无声。又是一天,学校突然放假,陈晓提前回家,开门后没人应她,只听见主卧房里爸爸的吼声,一声比一声大。
  “你说呀,到底是谁的,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像复读机一样,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然后就是母亲断断续续地抽泣。陈晓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躲进自己的卧室。屋里安静了好大一会儿,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小东西开始大哭,陈晓突然间恨死了这声音,觉得一切的一切被这个突然到来的生命给毁了。陈晓听见有人出来了,去了婴儿房,然后另一个人也从主卧室出来了,母亲带着梗咽的声音问:“你要干什么?”
  “丢掉。”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像要杀人,陈晓没见过这样的父亲,一个哆嗦,怯怯地出了门。刚刚激动的两人看见陈晓后,妈妈转过头拭泪,父亲看着陈晓,那目光已经不像父亲,很多年后陈晓才明白,那是不想伤害却控制不了伤害的矛盾的目光,陈晓拉一下父亲的衣角,喊一声“爸爸”,父亲拍掉她的手,不说话,又过了一会,父亲吼:“都跟我去医院。”像电视一样,平时一丝不苟的妈妈抱住陈晓,哭得声泪俱下,就是不动。
  “你是不是想弄得人尽皆知?”父亲说,然后母亲任命了,擦一把泪就径自出门了,一家四口坐在车上,都是心事重重。从一开始,陈晓都万分的害怕,可是没哭,一滴泪都没掉。
  和父亲,妹妹走进化验室的时候,陈晓看一眼自己的母亲,很害怕很害怕,她的眼神空洞无神,抓不住任何东西,陈晓觉得母亲就要从手里溜走了。出来的时候,父亲稍微平静了一些,陈晓拉他,怯怯地说:“爸爸,我怕,我们回家好不好?”父亲的眸子染上了悲伤,腾出一只手拉住陈晓的小手,母亲跟在身后。
  晚饭在悄无声息中结束了,然后各自回房了,然后父亲睡在了客房,然后陈晓很受伤。陈晓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就知道婴儿房里的是个祸害,她绞尽脑汁,然后睡着了。
  语文课,陈晓思索中,椅子开始震动,陈晓回过神,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没找陈达麻烦了,坐在后排的他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然后一个粉笔头砸在自己身上,陈晓很受伤,她还没受到如此待遇。
  肥硕的语文老师牵扯着嘴边的肌肉,更年期的女人更易怒,加上又觉得陈晓恃宠而骄,女人好为人师的本性透漏无疑。陈晓虽然一直扮演乖乖女的角色,可是前提是她心情好,很显然现在她心情很不好,极度不好。老师瞪着她,很长时间陈晓也盯着她一动不动,胖老师自感权威受到了藐视,下不来台,就指着她,抖着说“陈晓,还不站起来?”胖老师像吃了兴奋剂,陈晓也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很多年后,陈晓也明白了为什么调皮的学生更让老师怀念,她明白了那种征服的快感。
  陈达以为陈晓还没回过神,就一个劲踹她的凳子。然后悲剧了,教学楼不仅是豆腐渣工程,连桌椅都质量欠缺,陈晓的凳子竟承受不了陈达的力量,一只腿折了,陈晓摔了,她坐在地上不起来。全班哄笑,语文老师等半天没反应,使劲地敲桌子,吼:“还不站起来?”陈达战战兢兢地起来,嗫嚅着:“老师,我不是故……”老实巴交的瘦猴不是关注对象,胖老师不耐烦打住他,示意他坐下,又重复:“你还不站起来?”陈晓想着,自己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也说不定可以把爸爸妈妈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又觉得胖巫婆实在可恶,也毫不示弱,还满含好奇语气的无辜道:“老师,您说的是反问句,设问句,还是陈述句啊?我还搞不太清楚了。”
  不得不说,陈晓的城府修炼开始于小学,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怎样把人弄发飙,而自己可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胖老师抖动着全身的赘肉,疾步过去揪起地上的陈晓,大喝,“小小年纪,这么不服管教,反了天了,去后面面壁思过!”陈晓也不急,说:“老师,我只是想问题想出神了啊!”胖老师拎着她,像小鸡一样,还不忘回嘴:“你有什么好想的?”陈晓好像等的就是这一句,转过头盯着语文老师,那眼神不应该出现在孩子的天窗里,有怨念,有不屑,有邪恶,陈晓说:“很多,比如怎么让自己讨厌的人消失啊!”说完还若有所思。胖老师被她盯得一个机灵,刚好下课铃响了,陈晓拍开中年女人的手,指指外面提醒她:“老师,好像下课了哦!”还冲她作了个鬼脸。女老师气得说不出话,还是走了。
  这件陈晓为数不多的公然反叛行为当然没有那么容易结束,陈晓要的就是这结果。以前放学的时候,总是陈晓拖着陈达,总嫌他磨蹭,今天,陈晓呆坐着,像巫毒娃娃,这一段时间她总是这样魂不守舍。陈达眼见着天黑了,鼓足勇气捅了捅陈晓,“那个……那个……我们回家吧!”。等了很久陈晓也没出声,陈达心中更是害怕,就在陈达以为没下文的时候,陈晓文不对题地问了一句:“你说人消失了,是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陈达瞧着陈晓的表情,硬是说不出来“不”字,然后陈晓拍拍屁股准备回家了。陈达在以后的岁月中,总是想当初的自己如果不那么胆小,能勇敢地拉陈晓一把,会不会结果有所不同,答案肯定是否。陈达自嘈没那个本事,无论他说不说,都主宰不了陈晓的决定,命中注定,小的受偏爱。
  回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陈晓听得陈达“哐”的一声,就把自己关在了门外,突然间有点舍不得,又说不清舍不得什么。慢慢掏出钥匙,插在孔里,却不扭开,心里矛盾很久,还是作下了她还作为一个小孩的最大的决定,也是她觉得最好的决定。楼上有人出来了,陈晓却像做了贼似的,不敢碰见熟人,飞快地开了门。家里也是暗沉的,没有说话声,也没有人影。陈晓开了灯,桌上有饭菜随便吃了点。
  陈晓没事可做,在家里走动。推开婴儿房的门,屋里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却有两个人,陈晓母亲就看着孩子,一动不动,婴儿睡得很熟,陈晓母亲背对着陈晓,很是苍凉的背影,离陈晓更远了,陈晓很想哭,又再次的哭不出来,轻掩上门就退出来了。
  洗过后,陈晓没有换上睡衣,裹着被子,竖起耳朵。一会儿,房间门开,房间门关,开关开关几次后,声响停了。又过了很长时间,跌跌撞撞的声音传来,骚动了好大一会儿,也停了。陈晓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打开卧室门,外面黑漆漆的,陈晓一颗心跳动得非常快,可行动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她就是想丢掉这个多余的家伙。摸索到妹妹房里,黑暗里陈晓看不清妹妹,可是还是觉得婴儿看着她,陈晓有些不忍,也有些害怕,忽听见房间里有响动,她躲到了一边。看清来人,陈晓一惊,她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他已经喝得醉醺醺了。
  偷偷地尾随他们,街上已经没人了,偶尔的车辆路过,一阵一阵的风,很冷。。如果说一个人可以在一瞬间长大,那么陈晓就是在这条路上改变了自己的一生,为了这段一两个小时的路程付出了将近一辈子的努力。也许错误不完全是她的,可她选择了沉默,让一切“水到渠成”,有人是意识不清楚的,有人却是清醒的,这个就是孽根。
  妹妹被丢在了火车站,其实如果不是那么多的巧合,一切都还有余地,或是出现另外的故事。没有如果,陈晓他们到火车站的途中,妹妹没哭,没有人撞见,妈妈没醒,然后确实有奔波的好心人发现了这个角落的被遗落的孩子,然后带上了火车,然后两姐妹各自天涯。父亲跌跌撞撞地回了家,等了很久,陈晓也哆哆嗦嗦地回到了家,家里一点声响也没有,陈晓坐在黑暗里,暗自哭泣,很害怕很害怕,却没动过把妹妹找回来的冲动,她很心狠,从孩子开始。
  再也睡不着,天蒙蒙亮的时候,陈晓脱了衣服裹着被子躺下。过了好大一会儿,隔壁门响,窸窸窣窣好大一会儿,另一个门开的声音,陈晓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陈晓的起床作息时间也到了,推开门,母亲正发狂地挨个房间搜索,表情焦躁。陈晓默然地去刷牙洗脸,仿佛一切和她没有关系。客房里传来母亲的嘶吼声,一向很懂得控制的母亲失控了。
  “你把孩子弄到哪儿去了?”母亲扯着还在意识外的父亲说,陈爸爸被妻子扯得东倒西歪,还晓得睁开眼骂一句:“不要脸”。陈晓母亲,本就急,这会儿急怒攻心,上去就是一耳光。陈晓家是知识分子家庭,偶尔也有不和,但都是冷战,像这样的时候从来没有过。陈晓心下一惊,父亲已经完全醒了,还了一巴掌,很有些重,陈晓母亲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印痕,却毫无知觉似的拉着父亲不放。两人推推拉拉到了客厅,父亲要出门,母亲嘴里只有一句话,“你把我女儿弄到哪里去了?”陈晓父亲使劲地推她,骂她疯了,周围柜子上的东西落下来乒乒乓乓。
  陈晓不敢动,对门的林阿姨送陈达出来,听见声响过来敲门。吵嚷着的两人完全没有听见,陈晓印象中的父母在外人面前总是彬彬有礼,理所当然的,陈晓认为有人在,可以平息战火,于是开了门。
  林阿姨看清了屋里的状况后,脸上闪过错愕,跟进来的陈达则是怯怯的,都不敢抬头看周围。林阿姨去拉混在一起的两人,试图用现实让理智恢复到两人的脑子去,说:“孩子快上课了,你们别吵了。”陈晓母亲一听孩子更是红了眼眶,扑上去又锤又打,哭喊着:“你还我的孩子……”。林阿姨看一眼陈晓,没头没脑地问一句:“孩子不是在这儿吗?”问完才看见敞开的婴儿房里什么都没有,惊觉大事不妙,细声细语地问陈晓母亲到底出了什么事。陈晓母亲平静不下来,林阿姨却也知道了个大概,就是孩子不见了。
  陈爸爸这时也算弄明白了,可接连的事情让他喘不过气儿来,突地一声笑,“这不是报应吗,报应。”陈晓母亲又是上去一阵扑打,陈达父亲听到响动也过来了,林阿姨自己也稀里糊涂的,就把大致情况和丈夫说了一下。陈达父亲安排陈晓和陈达先去学校,同时还不忘安慰陈晓,说不会有事,叫她好好学习,陈晓鼻子很酸,这么多天来,唯一的一句考虑了她的感受。
  心里虽说有事,陈晓还是选择避开了,奢望回家的时候一切风平浪静。两个小孩背着大大的书包,沿着河岸走,陈晓边走边向河里掷着石子,陈达满腹的疑问,宁愿想不通,各自互不搭理。
  上午课完的时候,林阿姨来接他们,同时给他们请了假。陈晓忧心忡忡,想着怎么撒谎,要怎样才能瞒天过海。陈达乐不可支,也不敢坏了沉重的氛围。
  回到家,陈晓母亲披头散发坐着,陈晓父亲抽着戒掉许久的烟,陈达父亲给他们开的门。
  这是一场审问,揭开了很多秘密,那些不安的躁动过的灵魂,不得安生。
  林阿姨还是一派慈母的样子,和蔼地拿下陈晓的书包,试探地问:“陈晓,妹妹去哪儿了,你知道吗?”陈晓摇头,陈达父亲问陈达:“你知道陈晓妹妹去哪儿了吗?”陈达挨训挨得太多了,父母一开口他就战战兢兢,陈晓这时候恨死了他的吞吞吐吐,两家父母虽然更偏女娃一些,但心下里都清楚,那些调皮捣蛋的事儿一个人做不来,万一陈达露出了什么马脚,陈晓也脱不了干系,虽然这件事陈达没参与,陈晓还是希望他闭嘴,就转过头抛给他一个无辜的眼神。
  陈晓失算了,她忘了以往的规则。过去的过去,现在的现在,只要两人一起犯了案,只要陈晓一个恐吓的眼神,陈达便会乖乖认罪,并且过错全都揽在身上,让陈晓溜之大吉。以至于情况特殊,陈达已经分不清陈晓的眼神意味了,一个“扑通”跪地了,任命地低头认罪:“我错了!”
  屋里的大人都是一脸严肃,沉寂了好大一会儿,陈达父亲过来叫陈达起来,同时拍拍陈晓的肩膀,语重心长:“陈晓,和叔叔说实话,真的不知道妹妹去哪儿了吗,好好想想?”陈晓不说话,仰头。陈达突然想起那天陈晓说的什么消失之类的话,心里顿时有了头绪,怯怯地望向陈晓的目光里还有探寻,陈晓接到了不安的信息,猛地瞪他一眼,却不是时候,被陈晓母亲看了个正着。陈晓母亲很激动,拉过陈晓往屁股上使劲了两下,“叫你不学好,你把你妹妹弄到哪里去了,说不说实话?”她也是气急了,这么小的孩子哪有本事啊!陈晓站着不动,忍着泪只说:“她不是我妹妹。”声音不大,但绝对有震撼力,陈晓母亲伸手就是一巴掌,林阿姨过来拉她,说着:“她还是个孩子。”陈晓父亲过来把陈晓护在身后,指着母亲吼:“那孩子本来就不是,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啊?怕丢人啊!”陈达父亲脸色一下子白了,过来拉陈晓父亲,劝着:“这种话不要乱说。”
  “乱说……”陈晓父亲苦笑,“我也希望是我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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