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一秒,看似缓慢的时间,不经意间竟走了小半圈。
江翊然挑逗邹田某方面跟死人没两样。
邹田满脸烧红,紧咬牙关瞪他。
江翊然往后一缩,避开她来拽衣领的手,邹田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洞就这样钻进被褥里去再也不出来。
邹田的样子太可笑,江翊然如揽月般将她揽入怀中,眸内发出点点如繁星的明亮,唇畔微启,想说什么,最后以一个缠绵的吻代替而终。
没出息的邹田感觉自己被他玩弄在手掌之中,却还完全不受控制,情乱迷迷。他一次次探上来,她便一次次服软,迫不及待,恍惚中闪现许多片段……非但不害羞,反而暗自窃喜他平日一本正经不染世俗的样子原来都是装的。
铜壶立在煤气灶上发出“呜呜呜”绵长的声音,像开了震动,颤抖不停,滚水一股股顶撞着盖头,蛇一般向外溢淌。
这厢两人卿卿我我,全然没听见。
昏黄的灯光,洁白的床单,江翊然用力剥去邹田身上最后一丝挂勾,两人一半盖在被子里一半luo露于外。邹田咯咯咯地笑,身动来动去没个安稳,手不小心擦过他青幽幽的下巴,顿时生了兴趣摸来摸去。
“你能不能认真点。”他几乎把话说在嗓子里,有些刚睡醒的沙哑。
邹田左手托高他下巴,右手附在胡渣上摩挲,嘴里不断发出笑声,“原来你也会长胡子。”
“废话。啧!”猛然听见沉闷地呜呜声,飞快抓住她的手问:“厨房是不是在烧水?”
邹田全身鄂住,一动不动。三秒后,使出浑身力气推开他向厨房冲去。
还好还好,幸亏没出大事。
浦出来的滚水像花洒一样威猛,溅得地上、墙上、台板上到处如花洒浇过似的。打开盖头往里探了探,只剩薄薄一层覆盖在底部的滚水还在噗噗噗吐泡泡,然后泡泡越来越小,最终恢复平静。
江翊然穿戴洗漱过后,疾步向厨房走来,像只猫一样,无半点声响。
别看邹田平常在他面前嘻嘻哈哈肆无忌惮,好像一点不用害怕他,事实上,一旦做错事情,她变得小鸟翅嫩无力飞——既胆怯又慌张。
那眼神……感觉要杀了她。视线模糊着回身看壶,唇唇欲动,最后捏着壶盖的手也微微发了白:“溢出来了。”声音好似藏在肚里,“但是还好,火没被浇灭,就是,就是……”回身看了看湿哒哒的地板,再看看他并不松弛的眉眼,瞬时天昏地暗。畏惧地盯着那双剑锋般冷厉的眼,邹田流露出“知错求原谅”的可怜相。
哪知江翊然眉目底现出一个高峰象,快步走过去关了另一边的火,仿佛对她无话可说,邹田才反应过来,原来另一边的火原也没有关,赶紧准备扑上去,然他已拎起锅掀开盖头摆到她眼前,仿佛刚才与她最亲密的那个温柔含蓄的江翊然并不是眼前这人,连声音都降至极点,发出逼仄的寒气:“你干的好事!”哐当一扔,掷锅离去。
留下精致美观的厨房和邹田,缄默……缄默了半天抱起热乎乎的锅,开始洗刷,可怜的新锅被烧成焦黑,锅底牢牢粘住结了块,怎么也刷不下来。她重重舒了口气,甩手蹲下,过了好半天才站起来往客厅走去。
无心管辖任何,亦如众多年轻姑娘一样,在这个待了四年却仍一无所知的城市里横冲直撞,最后同职相残,最终战败怏怏回家的可能连孩子都抱上了,而留下的人却还没得到机会,哪怕一次被重视的机会,就像此刻的她,只是渴望江翊然投以一个宽容的眼神,但他什么都没做。
仗着父母和“家”离大学不到两小时距离,邹田大一开始,基本上便无所畏惧、为所欲为,过着窃喜的日子。谁谁谁暑假到肯德基打工,她扔下话,便不管父母同不同意一股脑陪进去;同桌被抛弃哭哭啼啼回来告诉老大级别的班长,班长一声令下,所有人抄起厚书、尺子去报仇,她也屁颠屁颠跟在大众后头。
…… ……
工作后,更变本加厉不知死活,邹爸劝告她凡事耐心点,悠着做事总不是坏处,“你不能觉得今天反正还在职位就无所顾忌,说不定裁员公告贴出来,明天就有你的名字。”可劝告归劝告,不能代替女儿的邹爸除了深深叹气以外,似乎什么忙也帮不上。
结果没多久她就把江翊然领了回家,红着脸皮介绍给他们,三句话不到,便表示要嫁给这个人。以为不可能得到支持,却没想到父母会很快答应下来,接着又得到江父反其道的帮助,邹田自知自己命好,非祸既福。
虽然两人夫妻共事,却一个在十九楼行政部,一个每天立在一楼销售产品,天地间还能有比这更让人心生耻辱的吗?为此,邹田泄气不止,谁愿意自己是小员工?谁愿意不如别人?谁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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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叫他江总,“是不是就是总裁的意思?”若干天后,邹田坐在他身边歪着头问。
他手握方向盘,全神贯注着前方,戴在无名指上的星星忽明忽暗,一下把邹田吸引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里竟有所讶然涌动,眼前这个人,原来已经和自己结婚了,好神奇,居然这么没有真实感。
突如其来的不可思议,还没被真实感冲化,就有一只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声音近在咫尺:“现社会只不断修饰原来的称号,让它们看起来更高大尚,听起来更权威,而我们,除了创办人以外,其他都是打工者。”红灯闪烁,江翊然停稳车后才回答邹田的疑问。
透视玻璃外的行人排成长龙横过马路,时不时侧头看向停住的车群。
“可电视里不总放股权最多的人就是老板吗?”
他的手指从方向盘上滑落下来:“怪不得你不会做饭,原来是小白剧看多了。”
“你还知道小白剧?”邹田故意睁大瞳孔表现惊讶。一直以为他是极其厌恶这种说法的人,原来他竟知道小白一词。
江先生冷嗤一声:“以后少看那些没营养的东西,天天美食还不错,适合你这种一进厨房就变无头苍蝇的人。再说,我还指望有一天能吃上你做的饭菜。”
听他这么说,意思好像她很不贤惠似的,不过天生没有做饭潜力,她也着实苦恼啊,邹田垂目瞪他。
即使自己笨的连吃都不会,也唯独不许他来取笑。
她忍不住报复:“哇塞!你居然连天天美食都知道,我一直以为你不拘小节的已经人格达到非人类状态了,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江翊然看过天天美食,不知道说出去会不会令众女同胞对他更春心荡漾。有一点邹田能保证,男同胞们一定会对他失望。
“迟到了迟到了,都怪你开那么慢。”
车在门口停下,邹田马不停蹄跳下,刚准备冲刺,被他一声叫住,“包。”
“哦对了,谢谢。”
江先生兴致里本着捉弄她,伸手一拉,邹田下意识翘脚向前倾倒。
等惊魂定过来,发现自己正以怪异的姿势趴在他腿上,活像慵懒的大乌龟。
江总大人,你是几个意思嘛,到底让不让人上班去了,迟到扣工钱你给补上啊?
车门微微半启着,路上行人陆续透进来异样地目光,江翊然顿升几分后悔,是什么情绪使自己欠缺考虑把她拖进来?本是想吓她一跳,纯粹发现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极好玩,结果现在……这尴尬的小身姿,邹田,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美感?
一般当电视热播到这个节奏,主人公总要来些含情脉脉的作为,再加上几句肉麻情话,比如尔康的“山无棱,天地合”。
比如五阿哥的“小燕子,我真的好喜欢你,不管是那个刁蛮任性的你,活泼可爱的你,还是现在这个楚楚可怜的你,我都好喜欢好喜欢”。 然后一把揽过她,肆无忌惮地埋脸亲下去……光想象,邹田就脸红不止。
然江翊然会像尔康对待紫薇,五阿哥对待小燕子那样对她说一些含情脉脉的话吗?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他的深眸,期待着他会!
“快去吧。”他小心放下她。
她立刻双脚着地,嘟了嘟嘴,暗暗埋怨这些路人真没见过世面。无意瞥见反光镜中慢慢走来的王娟,随即反身跑过去,一边高举手对江翊然挥手掰掰。
近日,董事长为营销部的问题专门从国外赶回来,因营销部连接不上其他部门运作,特别讨论低层员工毫无竞争的工作状态,试图探讨出解决的方案。
三天后,某位元老级给董事长自己研究的一份——推陈换新分析稿,以用工资逼迫员工,迫使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做事。从原先普遍的“死工资”变成现在的“以日销量发放”,每日售出的产品中提取百分比。倘若周量超过任何一位同事,还可得些许小奖品,比如抽奖券,就和游戏设计中为玩家提供新鲜感一样,同一个方向,目的都是为吸引玩家继续玩下去的兴致,而达到游戏最初的本质。
营销部的人一下子全疯了,有些人适应能力强快,了解此次规定非比寻常,很快就投入到新的模式中,分分秒秒为了新业绩奋斗;而相反的另一部分人却沉浸在叽叽喳喳叫骂声中,咒骂万恶的资本家万恶的资本主义。不敢大声骂,就躲在背地里骂,一大帮人同仇共敌,一个鼻孔出气。
有人宣言要辞职,“方案他妈的!杀千刀的资本家,老子不干了,去祖宗的销售量。”一边骂,一边脱下制服准备打道回府。
后来传言上头之所以做得如此狠毒,其实是想裁掉部分推销智障的老员工,这么一来,更多后知后觉的员工便生了危机感,对个人业绩再不得不重视,甚至与其他同事争争抢起顾客,邹田和王娟在背后感慨:此情此景真是太太太太太、太TM惨不忍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万恶的新方案
下班。
和王娟并肩走出公司,一个往东一个往西。邹田在停车场找到江翊然的车,掏出备用钥匙准备爬进去等待大忙人下班,不料他已经端端坐在里面,把她吓一大跳。
“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转念一想,“你怎么这么早下班了?比我还早?”
看她笨拙系安全带,似乎衣服穿太多而够不到扎口,江总两眼旁观着:“不加班的话随时都可以下班,你们经理不是刚过午饭就回家抱孙子去了?再说,你倒又希望我晚了?”
深层意思是——他江翊然绝对是个尽职尽责的好上司,邹田忍不住鄙夷了他一眼。
车子启动,邹田把早上告示的事说给他听,并且大义凛然、顿足怒骂那位自作聪明的神秘上司:“最好别让我知道那王八蛋姓什么!想出这么不合情理的事来,他吃饱撑的吗?好端端坐在三百六十五度旋转椅上他能屁股痒?”正觉江翊然一定会替自己说两句打抱不平的话,邹田愤慨暴怒,举出两只咯咯作响的拳头,眉毛燃烧。
眼瞅方案就这么径行直遂的达成,邹田越想越气。还给不给她们下层活路了?依照这个情势,是要逼下层统统去撞南墙?
沿途风景依旧,邹田继续发着狠说:“他最好权威有比你大,要不然看我不……”眼睛微眯,摩拳擦掌,没发现身边的江翊然已经脸色发白。
“你就这么恨新方案?”
“不光我一个,营销部所有同事都已经和他不共戴天了,王娟都拿出打架的气势,准备去扒光他皮,如果不是不知道他是谁的话。”之前考虑到要众人心服口服定然时间漫长,所以告示上并没有这位“元老”的尊姓大名。
江翊然心下觉得好笑,表面好像一直注意路况,实则听得仔细,过了半晌,他半似质疑:“你是营销部的人,你觉得营销部工作怎么样?”
好比问一只猫,会不会抓老鼠一样。
邹田当然义正言辞回答:“很好啊。”
有谁比她们上班早?
有谁比她们下班晚?
有谁比她们出的力气多?有谁比站在柜台内却看不到顾客来还要备受煎熬?
车头拐了个弯,驶进左边宽道,江翊然点点头:“单从城中心算起,全年销售前10不到,总销售额达不到上家四分之一,这种业绩,公司没被你们牵死算实力大的。按你们的希望自然最好天天躺着也有工资领,那我们呢?总部的薪水谁来发?况且新方案又不是要抽取你们工资,而是换比较有挑战性的方式,鼓励基层员工努力向上。积极做事,才能有收获,聊天看视频这种事不应该在上班的时候做。当然,如果觉得无法接受,大可以辞职,没人拦着。”他一面开车一面平静地说,冷厉的脸上浮起一波水镜般的嘲笑。
“太不人性化了!”邹田不服气,“不符市场规矩!”
他完全理解邹田此刻的心情,但他位处高层,该坚持的必须坚持,该换种方式思考的时候,他不想看着自己老婆钻牛角尖,而不走正确的道路。至于营销部其他员工是否服他,对他来说没有多大影响。
沉思片刻,江翊然换了种休闲地口吻说,“你知道一家生产公司,产品就是它的血点数,血量越高,意味中间利润越大。也正因它中间利润大,所以一定不能看着它们堆积起来,何况我们就职的并不是工厂,它有它的市场功能,假如运作稍不正确,很可能导致局面瘫痪,甚至破产关门。”
不知何时他们的车又停住了,夕阳从邹田身边温驯地照射进来,纤白细指一下一下剥着一只皱了皮的小橘子,她撕下一囊伸到他嘴边,“有那么严重?”
“我不吃,你自己吃。”江翊然别开脸,眼睛却依旧追随着透视镜。
“就算有那么严重,下层业绩影响整个公司进度,可以把不好好做事的员工开除掉,招新人进来,然后再严加管理,但实在不应该不考虑个别员工的特殊情况。”
个别员工?他侧脸问:“什么叫个别员工?”
“比如我。”货物卖不出去她有什么办法,同样的款式,顾客永远比较喜欢王娟的,在她这儿看不到三秒钟,一摇头晃脑又走到她那儿去了。
江翊然无奈,“那是你笨。”
的确,她确实笨,脚边就有垃圾桶,却把橘子皮死死团在手心里,而自己对她讲了这么多,她似乎一句没听进去。
新列方案的性能是为了推动人力,员工的配合却是这次继续下去的轨道,据小艾了解,营销部的等闲人特别多,裁几个老员工并不难做,难做的怕是这批老员工早把多年所得的经验传授给了其他员工。要一下剔除整个营销部,重新培育新的团队,对一家正在运行的公司来说,不见得大利无弊。
唯一的方法就是在他们工资上拿主意,若不给予强劲压力,就没人知道主动竞争。今天上午到下午的的销售量,就是最好的证明。
邹田木然看着他,嘴里含了半片橘子,“所以……”
“……”
“所以你就是……”
她终于看出来了,江翊然不知该不该为自己“功底深厚”的演技表示自豪。“嗯,我就是你口中那个‘吃饱了撑的’,至于……”
“你就是那个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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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天后,新规定实行以来,营销部再也看不到爱,原本午饭过后拥挤的柜台,现在了无人迹。曾经天天在一起闲话畅谈的同事纷纷一刻不敢耽误,生怕薪水变流水,从而即使眼睛瞪着挂钟瞪出血来,也绝不动不下,好像唯恐时间不够,卖不出月积,拿不到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