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伟文。
他停在我身前,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可以从他上扬的唇角猜测出他的目光,我不知哪儿来的一股火气,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邵先生来晚了,你的情人刚刚羞辱了我一顿离开。”
他的眉头倏而蹙起来,薄唇轻轻抿着,“我并不知道。”
“邵先生是想把我纳为金丝雀么?”
他沉默。
“如果不是,请邵先生放过我吧,我只是个平凡的小模特,靠着身材和青春混口饭吃,没那个资本与你身边的女人为敌,你一时兴起和我暧昧一下,我也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说罢低眸看着地面,不知怎么了,胸口堵了一口气,发泄出来却病不轻松,反而有些怅然若失,他仍旧在沉默,空气寂静得让人觉得冷冽。
☆、第十八章 请邵先生放过我【2】
沉默了良久,久到我莫名觉得心里发慌,他抬了抬手,将身后的人遣散出去,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她对我你说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不重要。”
他向前迈了两步,伸手抵住我的下颔,微微一抬,逼迫我与他平视,我想躲开,奈何他指尖的力气太大,我根本逃脱不得分毫。
“我问你,她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懦弱,昨天晚上那个牙尖嘴利的你,去哪里了?”
自从认识了他,我的火气特别大,我本就厌恶那些纨绔的公子哥,拿着别人的一腔真情当作玩偶般戏弄,而邵伟文分明有了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还是那样不可方物的美艳,却又来含糊不清的招惹我,处处做的暧昧,我到底哪里像个放浪不堪的女子,这样让他误会。
“蓝小姐只是劝诫我,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一个没有资本的女人,拿什么去攀龙附凤。”
我咬着嘴唇,他仍旧紧紧钳住我的下巴,钝痛的感觉让我眼眶红了些,我隐忍着,偏不肯在他面前落泪。
“邵先生想纳了我做情人么。”
他的眉峰一蹙,“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
“那你步步紧逼为了什么。”
“呵。”
他冷笑一声,“我从那个不羁放荡的侄子手里将你救了,倒成了我多管闲事。”
他的眼睛一眯,狠狠将我松开,那一股向后推的惯力让我站不稳当,险些栽倒,幸而身后有窗台支撑着,才不至于那么狼狈。
“我听闻六少没有未婚妻,身边不过只是女人多了些,我也想攀上他过吃香喝辣的好日子,邵先生又怎么知道,你那晚所谓的出手相救,却不是搅了我的好事?”
我说罢微微向前倾了倾身,“邵氏一族男子多风流薄情,我捞不到真心,总要捞到点钱傍身,本就鄙贱,不敢奢望入了邵先生的眼,还请你换个人选暧昧。”
他被我气得怒急,一双深邃的黑眸变得有些发红,像是嗜血般。
“也对,不是贪慕虚荣的女人,也不会进了这个圈子卖笑卖肉。”
他掸了掸西服袖口,似乎是嫌弃我一样,在掸去灰尘,我低眸苦笑一声,他冷冷的睨了我一眼,转身便出去了。
那一刻,我隐约觉得,自己胸口大抵缺了块什么,并不明显,却足够令我难受好一段日子。
以致于后来的后来,在那漫天大火之中,我被灼烧的烟尘逼入肺腑窒了呼吸,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儿。
——人最痛的莫过于凌迟,刀割在皮肉上,能看到里面白皙的脆骨,那刀刃的锐利和冷冽,一下一下刺进血中,将你的力气都四分五裂开,慢慢流逝出去,宁可一刀毙命,总好过百般折磨。
邵伟文于我而言,便是那一把将我凌迟的匕首,淬着盐水、煞入体内,让我体会到了这世间极致的苦乐。
倘若从不曾深宠,也不会有蓦然回首发觉那一切不过是给了别的女人的情重,而我却是在最后用了这一条贱命才看透深不可测的他。
☆、第十九章 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个角【1】
我和邵伟文就这样结束了只见过四面的孽缘,再也没见过,其实仔细想想,我和他甚至连孽缘都算不上。
这个夏季过得很快,仿佛只是眨眼间。
初秋来临的那几天,滨城仓促的褪去了以往的潮湿,天蓝得似乎被洗过一样,街道旁入学的少男少女穿着蓝得发白的校服牵手而立,每张面孔上的浅笑都腼腆得让人陶醉。
我忽然想起和绍坤初遇的那年,我也是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裙,不知道自己的明天该怎样过,浑浑噩噩的闯入了这个本就和我两个世界的男孩的视线,他也不过二十一二岁,喜欢穿颜色很浅的衬衣,戴着一个棒球帽,学着香港古惑仔的样子,点了一根粗长的雪茄,在流光溢彩的夜晚街道下,带着几分穿透人心的落寞。
如果那时候我能预见以后,我宁愿就那么错过,连分秒的驻足都不曾,对他那句低沉暗哑的叹息恍若未闻。
法拉利车展的最后一个秀是在九月份中旬,我本来推掉了,可经纪人在最后关头没找到能顶替我的模特,又把我临阵给请了回去。
和邵家有关的,我理智上都有些抗拒,我自己也不清楚,大概被流言蜚语吓怕了,程薇知道我的每一件事,为了陪着我直接辞了一部电影,据说还是一个国内知名的大导演,圈内不少打破了脑袋想抢角色的女艺人都在直言不讳的说程薇是脑子被驴踢了。
邵伟文的每一次出现都是众星捧月,我和他就像是从来没认识过一样,无数次在展厅擦肩而过,他也会驻足在我展示的车前听着随从比比划划的讲解着什么,然后目光从我脸上一带而过,转身离开。
等他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我才恍然发觉自己的身子都僵住了,掌心全都是热汗。
最亲密的一次,他弯腰在我身旁摸了摸车身,灼热的呼吸若有若无的洒在我耳畔,惹得我一阵颤抖,那低沉的嗓音像是电流般穿透进来,我几乎紧张的要窒息。
大抵就像程薇说的,有些人,即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上演相遇,却也唤不起一次剧烈的跳动,而有些人,只需要人潮人海里那一眼的对视,就仿佛搭进去了一辈子。
车展结束的这一天,滨城下了一场秋雨,微凉的空气拂过肌肤,我站在大厅门口,刚要撑起一把伞,经纪人从身后的旋转门里跑出来,气喘吁吁的拦住了我。
“蓆婳,先别走,模特都留下来陪主办方吃饭,上头有人请客。”
我愣了愣,“那少我一个不行么?你不是知道我不喜欢凑热闹么。”
所谓的吃饭,还不是夹杂了各种潜规则的应酬,程薇那样左右逢源都难免吃亏,何况我连基本的躲酒都不会呢。
经纪人急得满头大汗,看了一眼时间,二话不说便将我拖了进去,“好几个模特都赶场走了,你再走,就没几个人了,这不是打人家主办方的脸么,到时候跟上头没法交代,明年的秀场你还想干么?”
他不由分说把我从后门拖进了停车场,我余光瞥到一长串豪车步上了马路,车灯打得像是闪电一般明亮刺眼。
“上头的人也一起么?往年没这个规矩啊。”
“谁知道啊,这是好机会,搞不好你们还傍上一个,就不用混这辛苦饭吃了。”
我和一群模特坐进了一辆银色的商务汽车里,司机开得飞快,原本落下了一段车程,没五分钟就跟上了,我透过车窗看过去,足有十几辆的排场,还好在晚上,若是白天这样大的阵仗,非要上报纸不可。
☆、第十九章 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个角【2】
车在颠簸了近半个小时后停在了滨城市里最豪华的一栋白色大楼外,仰目望去,奢华如皇宫一般。
“水晶宫哎!”
禾禾挽着经纪人的手臂笑得花枝乱颤,“真正有钱人才来得起的地方,一道菜都两千多,叫什么来着?哦,绿王八十全大补汤!”
我噗一声喷笑了出去,惹来她们纷纷侧目,说真的,除了程薇这个真正靠着当模特步入了上层社会的交际花之外,我们这群都多少有点如假包换的意思,在人群里混迹打扮得时髦些看着像个有头有脸的千金,可上了正经台面,到底还是有些丢人现眼。
我捂着嘴低头径直走了进去,两旁位列的迎宾将我们引上了二楼,推门而入时我被里面的烟酒味呛得直蹙眉,别看我平时少不了应酬,却始终不太习惯这逢场作戏的味道,的确就是那句话,不管一个人再怎么装模做样,都遮掩不了你眼神和动作中本能的抗拒。
包房里灯火通明,四个侍奉酒水的蓝裙女孩身材高挑模样精致,还有两个很眼熟,似乎也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经纪人低眉顺目的带着我们进去,偌大宽敞的餐桌正中坐着邵伟文,他右手夹着一支香烟,眼神迷离的望着门口,却看不真切到底看着谁。
“邵先生多包涵,底下模特多,有的不听话,好不容易凑齐了来,谢谢您赏脸。”
经纪人像招财猫一样咧着嘴扬着手臂凑过去,刚想端起酒杯先干为敬聊表心意,却被邵伟文用食指压住了手背。
经纪人一愣,不解的看着他,“您这是——”
“这么多美人,用得着你向我道歉?”
他笑得邪魅,带着几分放肆,却并不惹人讨厌,大抵长得好看又有身份的男人,总是能从异性那里得到更多包涵,我分明听到了周围站着的模特跃跃欲试的呼吸声,都眼巴巴盼着能敬他这杯酒,引来他的注意。
禾禾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我身侧,紧挨着我的身体,用胳膊肘顶了顶我的后腰,“蓆婳姐,瞧那张脸,真是妖孽,我一直以为去韩国整回容才能有这样的颜值,没想到天生的也行,你说邵家的男人是不是都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这让咱们靠脸吃饭的女人情何以堪啊。”
我回头瞥了她一眼,她正蹙着眉头盯着邵伟文愣神,我笑了笑,其实禾禾跟我差不多大,都是二十来岁,但我的经历远比她更苦,对待男人,我早不是十七八岁的天真,我更清楚这种看似完美的背后,有多么让人望而却步的泥泞。
经纪人正在那里挣扎呢,大抵是面前的男人压迫力太强,他的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那邵先生的意思——”
邵伟文没有理他,也松开了手,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的青瓷酒杯,不得不说这种专给非富即贵的人准备的销金窟就是高令人咂舌,区区一个喝酒的杯子,还不够手掌那么大,却精致得像是古玩,韵味深沉的看一眼都仿佛能滴出墨汁来。
“哦——我明白了。”
经纪人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回眸瞧了我一眼,“蓆婳,敬邵先生一杯酒,你可是咱们公司重点捧红的模特,让邵先生高兴了,还愁没机会当大明星?”
他说罢没容我拒绝,已经长臂一伸将我拉了过去,还故意推了我一下,我直接朝着邵伟文扑了过去。
☆、第二十章 邵先生也喜欢吃豆腐?
想象中的脸磕在地上的巨痛并没有传来,我似乎跌进了一块温热的海绵里,柔软的不可思议,我睁开眼,面前清晰的一张脸带着清冷的笑意,我的手臂被他扶着,上身陷进柔软的沙发椅里,周围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在一样。
“多谢邵先生!”
我立刻站起身,拘谨得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无妨,举手之劳。”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滚烫,因为我是背朝着众人,他们没看到,我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他扶我的时候一只大手分明捏住了我胸口,还故意抓了抓,如果不是我反应机警,差点就喊了出来。
我被经纪人笑着推搡坐在了邵伟文旁边,他仍旧面无表情的捏着酒杯,时不时嘬上一口,眉目间都是舒适,我觉得尴尬,胸上似乎还有没散去的灼热,低着头只一味的拿筷子夹菜,禾禾可能看出了什么门道,二话不说坐在了我旁边,拿着酒杯去敬他酒,他也不拒绝,美人的酒他都喝,这好像是天下男人的通病,就是抗拒不了温香软玉的香甜劝诫,他唇角噙着一抹浅笑,一饮而尽,经纪人跟傻逼一样拍着手笑,还露出两个因为吸烟而发黄的虎牙。
我不由得又将目光挪向邵伟文,他也抽烟,我就瞧见了两回,可那一口白牙在灯光下像珍珠一样细密好看,果然是俊朗的男人怎样都出众,就是吃口屎也能拿捏出皇亲贵族的感觉。
“你叫什么?”
他挑着眉毛看着禾禾,语气低沉而温和,禾禾自然高兴,清了清嗓子使劲挺自己的胸,“锄禾日当午的禾,叠音。”
他的眉毛挑得更厉害,笑得也格外发坏,“锄禾日当午?这句诗在男人嘴里可有另一层意思,你知道么?”
我们吃这碗饭的当然没有听不懂的黄段子,别说听过,就是没听过,也能反应过来了,平时也没瞧出来禾禾这么羞涩,此时却红着一张脸娇羞万分,“邵先生又来打趣。”
她抿唇去拿酒杯,就好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处子一般,惹得一桌上的男人都在笑,经纪人见自己押错了宝,从后面将我拉起来,朝禾禾努了努嘴,我俩换了个位置,禾禾如愿以偿的坐在了邵伟文身旁,笑得更是娇媚。
“邵先生,我再敬您。”
他仍旧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畅快,他另一侧坐着的中年男人忽然开腔了,“瞧着三公子这意思,是要来个酒后乱性了?禾禾有福气啊,多少漂亮姑娘眼巴巴等着爬上咱们三公子的床侍奉一晚上,也就你得了这么好的机会,一般女人想和他喝酒,做梦都不敢想哟。”
邵伟文含笑啐骂了他一句,“李老板把我说成了西门庆,让我家里的老爷子听去了,我这顿棍子又跑不了。”
我险些被这话呛住,经纪人也瞧出来了到底哪个才是他中意的,又赔着笑将禾禾扯了起来,安顿着我坐回去。
☆、第二十一章 美人若如斯
他们各种段子说得哈哈大笑,气氛倒不像刚进来时那么僵硬了。
我正暗自舒了口气,他的目光却不知何时落在了我身上,笑得颇有深意,“光喝酒了,嗓子里辣得很,不如沈小姐给我夹菜压一压吧,什么都好。”
我抿着嘴唇望着他,幽邃的眼眸里清亮凛冽,我也不懂他的意思,只凭着我对男人那点手段凑过去,拿起小勺舀了一些鳝鱼豆腐,放进他面前的玉瓷碗里,“我和邵先生三面之缘,恕我冒昧揣测,邵先生似乎特别喜欢吃豆腐。”
这话一语双关,可不是这白花花的吃食豆腐了,他似乎领悟了我的意思,笑意更深,目光直直的注视着我,勺子递到嘴边,含了进去,这动作表情暧昧至极,我看着不由得身上发烫。
“沈小姐和我,倒是心有灵犀,我正想吃口你的豆腐,你就送到嘴边了。”
我隐忍着再次被调戏的怒意,强颜欢笑的坐下去,许是我的动作有些大,不知脚下踩着了什么,他忽然闷哼一声,脸色有些发白。
我吓得手一抖,酒便洒了出去,如数的倾在他白色的西裤上,红红的一滩痕迹。
“邵先生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禾禾猛地推开我,她倒是会瞅准时机上位,竟然将自己胸前的白纱一扯,去擦他的裤子,而那两团极致丰满的山峰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还傲气的摇了摇,看的人真是口干舌燥。
我们这群模特里,有三绝,第一绝是程薇的手段,第二绝是禾禾的胸脯,第三绝就是我的脸蛋,我倒不是长得多么颠倒众生,只是因为很上镜,用造型师的话来讲,非常有可塑性,清纯点有几分林青霞的味道,妩媚点就类似温碧霞了,也因为这个缘故,经纪人才把我当成了宝贝,一心要把我包装成滨城的第一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