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苏姨正在厨房盛汤,无暇顾及我,我愣了愣,侧身换了个位置,最靠近阳台的,竖耳去听,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我一向不喜欢听别人的八卦,尤其还是以偷窥的方式,但我觉得,他们之间谈论的势必和我有关,这样就不算我过分了吧。
邵老夫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房子太大了,回音也很清晰,我隐约能听到她在说,“这个姑娘你是认真的还是向你之前那些新闻一样,只是做戏?”
邵伟文长久的沉默着,我等了许久,他也没有说话。
其实我并不期望什么,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何止仅仅是鸿沟那么简单,简直就是隔着万丈深渊,可我还是有些女人的幼稚心思,真的什么也没听到,心里也觉得有点失落。
“妈您问这么多干什么,现在还早。”
“你前不久和蓝琦闹的轰轰烈烈,我还以为你真的开窍了,没想到又黄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姑娘我见第一眼就吓了一跳,你要是还走不出那影子,就干脆谁也别耽误。她瞧着不是那种女人,你要是想用之前的法子,拿钱打发了,我劝你别缺这个德。”
“谁说我是这么想的,您怎么知道。”
“你是我生的,你什么想法我会不清楚?如果不是,你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女人不要,偏偏找了她,你以为我瞧不出来,这孩子的——”
“妈您如果没事情做,不如回家调养好身子,趁着还不太老,和我爸再加把劲,给我生个妹妹。”
邵伟文有些不耐烦,他似乎点了一根烟,我透过落地窗看到了飘出来的蓝色烟雾。
“胡闹!让你爸听见扒了你的皮!”
邵伟文似乎笑了一声,接着就是有点赖皮的语气,“妈,我倒是真怕您把我这么混账的话学给我爸听,他为了替您出气,能拿棍子打死我。”
他忽而沉默了两秒,换了一副正经语气,“您别管了,我到底这个岁数了,您和我爸着急什么,好在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要是想抱孙子,您督促他们就成了,我还早着呢。至于她这里,虽然到不了您想的那个程度,但我也算有点喜欢。”
☆、第三十二章 我想让你留下
邵伟文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觉得呼吸都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天地之间唯剩下他那句“算是喜欢吧”,一切声音也都不复存在了。
如果他说,“我很爱她。”我一定不会相信,也许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因为我知道他爱得太随便,而且那所谓的爱,不过就是肮脏的占有欲在作祟,就像绍坤那样,只为了得到我的身体,隐忍了两年,最终在得不到的情况下,选择了抛弃我,男人的*有时候很可怕,能够超越一切情分,甚至不惜变成魔鬼。
而他却说,“算是喜欢吧。”
这样的含蓄和试探,让我措手不及,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正如我对他,在不知不觉中滋生出的好感,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不一样。
时隔一年多,我终于遇到了第二个让我会脸红心跳的男人,可他是绍坤的小伯,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以后。
当我是不自信也好,当我是怕了也好,我在这一刻,短暂的欣喜和惊讶后,突然很想离开,确切的说,我很想逃跑。
“算是喜欢又是什么意思。”
邵老夫人的语气有些凝重和质疑,“你以为感情是儿戏,沈小姐不是陪你儿戏的女人。”
“呵。”
邵伟文笑了一声,“您怎么看出来的,我如果没记错,你们这是第一次见,难不成之前还认识?”
他顿了顿,语气很轻佻,“妈,不会她是你为了忘掉过去故意安排的幌子吧,怪不得我觉得,她出现的莫名其妙。”
“我如果有那个心思,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抱不上一个孙子!”
我听见打火机响起来的声音,倘若我没有数错,这是他在里面抽的第三根烟。
男人抽烟很正常,尤其是他这样平时很多应酬的,抽烟喝酒泡女人,说话阴阳怪气一语双关,我一直不喜欢抽烟的男人,虽然为了得到拍摄上镜的工作,我也经常穿梭于各个场合逢场作戏,但我不碰烟,记得在哪部书上看到过,烟吸进肺里,是为了在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记住一个人,我只想忘掉,忘掉绍坤,忘掉曾经所有的时光。
我也排斥别人抽烟,特别是女人,每个吸烟的女人背后,都有一段伤到骨子里的情事,越是吸得不停,越是记得更深,我觉得她们很傻,傻得让男人在多年之后想起来都忍不住讥讽的嘲笑,她们说这是为了在那个男人心里留下更深刻的印象,此去经年都抹不掉,我却说这是拿自己的心踩在他脚下供他玩笑,卑微到了泥土里,被折磨得尸骨无存。
但是邵伟文是个例外,他吸烟的样子,我见过两次,第一次在霓虹灯下的十字路口,他穿着银灰色的西服,里面的衬衣扣子全都解开,看着颓废又优雅,他倚着路灯的杆子,头顶是盘旋的小燕,灯光洒在他身上,镀成了一层金黄色,他吸着烟,脸上是无比落寞的神情,让天地都失去了颜色,我攥着拳头,坐在出租车里,忽然觉得心漏掉了一拍,我从没见过那样忧郁的男人,像是盛满了这世间最浓烈的哀伤,我第一次很想过去抱住他,即使我知道,他的痛与我无关,更不是因我而起,对绍坤,我都没有过那样的冲动,可能是他从没有过那样深沉的时候,总是一副玩世不恭满不在乎的样子,总之那一刻我其实是害怕的,我不愿再掉进任何一个男人的陷阱里,因为我知道,我会万劫不复,佛说我有一个情劫,最终我丧命至此,我怕极了,我宁愿这辈子都不要经历,哪怕孤独终老。
我很羡慕占据了邵伟文心里的那个女人,她能得到一个男子多年念念不忘的长情,能在离开之后还牵挂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也许她早已不存在这个世上,但存在于他的心坎里,每每扯动都觉得撕心裂肺血肉模糊。
最极致的毁灭和疯狂,又何尝不是超越一切的美好。
第二次,是在下着大雨的深夏,我们认识也不过两个月而已,我刚刚陪完一个制片人应酬,独自站在三楼的窗口吹风醒酒,我没想到会遇见他,那已经是十一点多的深夜了,他总是在八点多来,超过九点半还不到,一般就是不出现了,所以我醉眼朦胧中看到他的身影,登时就清醒了,我手指抠着墙皮,都已经扎了进去,那股钝痛也浑然不觉,他穿着紫色的衬衣,显得皮肤白皙,他倚靠着车身,像在思考什么,良久,他忽然带着浅笑抬起头,我躲避不及,恰好落入他的视线里,他见到我微微惊了一下,然后露出那一惯迷倒女子的笑容,谁都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呼吸都停止了。
他的眼睛像是夜晚苍穹最璀璨的那颗星辰,只是不经意的一瞥,都足够终生难忘,何况还是那样长久的注视。
那霎那清欢,我便了然,我又狼狈而仓促的动了心思。
大抵邵家的男人,都和我有仇吧,总也让我不得安宁。
我蓦地收回神,低头看了看碗中的米饭和菜,颜色鲜亮味道也好,可觉得没了胃口,再咽下去也是味同嚼蜡。
阳台上的母子还在说着,我不知道是否还错过了什么话,是好是坏,我攥着筷子,觉得心也扑腾扑腾的跳着。
“我要说的都说了,您如果还不明白,我也没办法,那一套古板的想法,早就不适用现在这个社会了,如果我也是那样死板陈旧的人,爸的公司交给我,能有今天么,商海的优胜劣汰残酷到什么程度,您跟着父亲一辈子,浮浮沉沉大半生,自然比我更了解,那些人永远不会接受一成不变。”
“就知道拿这些堵我的嘴!”
邵老夫人叹息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不少,“你三十一岁了,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这世上女人太多了,并非只有那一个让你念念不忘,你父亲当初辜负了你大哥的母亲,最终连再见她最后一面的承诺都没有做到,硬生生就这么天人永隔,他有时候坐在阳台上发呆,眼眶都红了,他不说,从来不提,他怕我不高兴,其实我都知道,看在眼里,我哪有那么小气,我得了这么多,怎么能去嫉妒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女人呢。”
“他不是我大哥,我只有两个妹妹。”
邵伟文的语气忽然凌厉了许多,和刚才的温和全然不同,我吓了一跳,手上一松,筷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俯身去捡,接着落地窗便被人从里面拉开,邵老夫人朝我抱歉的笑了笑,先走出来几步,邵伟文扔掉了烟蒂,用脚底撵灭,也跟着走了出来。
“沈小姐实在抱歉,我这个儿子一年都很忙,极少能回家陪我说说话,好不容易跟他吃顿饭,一时忘记了你还在,请你见谅。”
她这样的身份如此诚恳的向我道歉,我倒是受宠若惊了,竟呆呆的愣了几秒,不知该说什么,憨傻的样子逗笑了邵伟文,他坐在旁边拿起筷子吃菜,“嗤”地一声轻笑,让我觉得更窘迫。
“沈小姐家住哪里?”
我刚要说,却又止住了,脑子里想起了绍坤抛弃我时的冷言冷语,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任谁都会嫌弃罢。
“我自己住在风荷小区,挺破旧的老楼了。”
“哦——”
她叹了一声,“父母不在身边?”
我愣了愣,低下头,邵伟文在我旁边有些埋怨的喊了一声“妈”,邵老夫人倒是聪慧,立刻就明白了,更加温和的朝我笑了笑,“瞧我,人老了,说什么都不对,沈小姐别往心里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
我回她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心里却还是觉得难受。
门当户对,珠联璧合。
我曾经和绍坤,便是输在了这上面。
“她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不会计较。”
邵伟文的声音适时的插了进来,他给我夹了一个虾,红澄澄的颜色,我原本喜欢吃虾,也不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可他那句话,反而让我失去了味蕾。
这是在旁敲侧击的告诉我,他对我的点点暧昧,也只是游戏而已么。
我的心有点发沉,我扯出了一个仓皇的笑意,“老夫人,邵先生,我晚上还有工作,吃了饭就离开了。”
邵伟文蹙了蹙眉,举在半空的手顿住了,嘴唇抿得很紧。
“着什么急,莫不是我老太婆到了,让你不自在?”
我赶紧点头,“不敢不敢,您是主人,我哪里能这样想,我只是觉得,您和邵先生见面很少,有了机会好好聊聊,我一个外人在,总也不方便。”
这大概是最虚伪而且烂梗的借口了,我说出来都差点咬了舌尖。
“可我想让你留下。”
低沉的男音猝不及防的响了起来,我身子一颤,心脏都挤到了嗓子眼。
邵伟文在桌下摸索着找到了我放在腿上的手,狠狠握住,似乎怕我跑了一样,眼神笃定的望着我,又重复了一遍,“我就是想让你留下,不然也不会把你带回来。”
☆、第三十三章 以后我只这样对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哑,似乎是刚才烟抽得太多了,他粗砾的指尖滑在我手背上,轻轻一按,我险些叫出来。
“嗤——”
他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我的敏感,我的脸“嗖”就红了。
邵老夫人大抵并没有看到桌下的景象,她沉默着低眸思付了片刻,“既然沈小姐这样坚持离开,那也不好强留你,只是一会儿让伟文送你回去,这边清幽,车也不多,回去不方便,我也怕你不认识路。”
我点点头,本也不想拒绝,我总不能当真走回去,这里的确几个小时都等不到一辆出租,更不要说公交了,逞强也总要看时机,不能不分场合瞎逞。
“我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一个在海外上学,一个已经嫁人了,家里出了保姆厨师,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老头子,我见了你,觉得投缘,什么时候你有空,来邵宅陪陪我,我其实也很刁钻,难得有让我见一眼就喜欢的人。”
邵伟文在旁边嚼着西兰花,眼神若有若无的瞟了瞟,“这话不错,家里老爷子宠老婆宠了三十年,还不是被她嫌弃着,真是难得有和她投缘的。”
邵老夫人没忍住嗔笑了一声,拿起手上的筷子朝他扔了过来,我本能的一挡,筷子擦着手掌飞开,径直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空气静默了一瞬间,邵伟文有些压抑的瞧了瞧我,唇角浮起一抹淡笑。
邵老夫人沉默不语,看了一眼苏姨,示意她给我拿了一双干净筷子,我接过来,却再没伸出去夹一口菜,我本还想着哪怕心思动了,到底是飞鸟和鱼的距离,不该痴心妄想什么,彻底离开了就是,天下这么多,几百座城市,何必贪恋这片刻的温存,可我蓦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似乎变了。
这顿饭,我吃的挺没味道,脑子里一塌糊涂,眼前也时而黑时而白的,跟着了魔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两点,邵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她被苏姨搀扶着上了楼,我拘谨得站在客厅,看着一楼管着的一扇门,那是书房,邵伟文放下筷子就进去了,到现在也没出来,似乎有意逃避什么,我在想,他大抵不愿意我走罢。
我踌躇了半响,等苏姨从楼上安置了老夫人下来,我迎上去,她正揉着眼睛,有几分疲惫,到底上了年纪,哪里比得过年轻人的精力旺盛,她见我靠近了,脸色微微错愕,“沈小姐没有到书房陪着先生么。”
我觉得很囧,“不是说男人忙起公事不喜欢女人打扰么。”
苏姨笑了笑,“那要看是什么人啊,先生对待女人很是冷情,虽然新闻很多,但十有*都是虚假,不过为了炒作为了利益,连我一个老太婆都知道的道理,不成想还真有人信,都是那些十七八岁的姑娘,知识都学到了哪里去。先生对沈小姐很不一样,你如果进去,就谈不上打扰了,兴许先生还很高兴哩。”
她笑得高兴,喜滋滋的解下围裙搭在厨房的灶台上,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头发,“这别墅,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可没进来几个女人,我上午就说了,沈小姐是第二个,可那第一个,和先生也并非名正言顺的情侣,不过是一起长起来的,有几分情意罢了,但世事难料,我觉得还是珍惜当下,做个惜福知足的人,可省去很多烦恼了,不然就是自找苦吃。”
我咬着嘴唇,她似乎在好言相劝,莫非所有人都瞧出来了,我和他之间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我到现在都还觉得跟一场梦似的,到底怎么开始的?
“老夫人和老先生一开始也不是名正言顺的,多少拦路的在前面挡着,如果没有十足的勇气,早就分道扬镳,哪儿来的一儿两女幸福美满?要我说,女人脆弱可也最坚强,凭什么看着那些从自己手里溜走?沈小姐不知道,多少女人羡慕你,我还记得有一个和先生闹绯闻的女歌手,不知怎么找到了先生在这里的住址,打扮的漂漂亮亮,结果先生连理都不理,让我给打发走了,谁成想那女人不甘心,硬生生的在外面站了一夜,又赶上下雨,次日早晨我打开门一看,都昏了过去,先生同样一眼不看,还是我派人送到了医院,都烧糊涂了。”
我心里觉得堵得难受,他竟这样狠心么。
“那他有没有招惹人家,我才不信大马路上随手拉一个女人,他没招惹人家,人家就来粘着他不放,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
苏姨呵呵一笑,“女人为了富贵和虚荣,什么事做不出来?虽然我也是女人,不该这样诋毁,但事实如此,下作的事向来都是咱们女人做的,先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