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太太是吗?你好,我是薛先生的主治医师李芳荣。”
“我就是来问问你,默琛他还能活多少时间?他是不是就必死无疑了?”我怕自己无法支撑,不等他说就自动坐在了他面前的凳子上。
“这个……”
“你就实话实说吧,不用担心我受不了。他是我丈夫,我想知道他最真实的情况。”
“他患的是急性骨髓性白血病,本来就很危险。我们在给他移植了骨髓过后本来情况不错,但因为排斥反应而复发,现在他体内白血球剧增,已经快无法控制了。”
“所……所以?”
“现在我们试试看用免疫细胞激活治疗看看,如果能稳定控制住白血球的增加,就有时间再等等看还有没有造血干细胞。”
“他的血型应该是很普通的啊,为什么没有?”
“薛太太有所不知,现在全球需要造血干细胞的人很多,能够全部配型成功并捐赠的少之又少。并且之前的那个已经引起排斥,不能再用。”
“可是全球这么多人。”
“我们医院的造血干细胞资料库来自全球联网,所以如果我们都无能为力的话,基本上可以宣布无救了。”
医生的话让我清楚明白,默琛眼下不过是生死一线的事情,他随时都可能因为白血球剧增而死去。
“茫茫人海,竟然会找不到救默琛的人。”我好心酸,也好无助。
“如果有嫡系的干细胞,那排斥的可能性就会降低很多。”
“嫡系?”
我一下子想到了爷爷和他那个小叔,他们会愿意来试试吗?如果愿意,我可以把股份全部转让给他们。
“谢谢你医生,实在太打扰你了。”
“客气了薛太太。”
我走出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我没有再回到病房去看默琛,直接打车回到了别墅。
李嫂竟然还没睡,还在一边绣十字绣一边等我,看到我回来连忙就迎了过来,“小姐,我给你顿了鸡汤补一补,一直煨在锅里呢。”
“李嫂,我吃不下去。”
“吃不下去也多少吃点啊,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呢。”
李嫂不由分说的去到厨房给我盛了一碗鸡汤,里面几块香喷喷的鸡肉。我感激的看她一眼,也就埋头开吃了。
“先生好些了吗?”我摇摇头,一下子没了胃口,想起默琛那样子我心里就难受得紧。
“医生说他如果再找不到干细胞移植就完全没救了,我想给爷爷打电话,看他能不能和小叔一起来做一下配型。”
“太老爷他们啊?”
李嫂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恐怕不行,老爷并不是太老爷亲生的啊,要不然他怎么会对先生这么狠。”
“……什么?叔叔不是爷爷亲生的?”
“对啊,先生调查中天集团的时候才晓得,不过我早就听夫人提及过这事,只是没当回事。”
于是我心头燃起的那一缕微妙的希望之火又熄灭了,我完全绝望了。
默琛和我这人生真是可悲又可笑,我们一定是上辈子伤害了整个银河系的人,这辈子如此悲剧可怜。
我在万念俱灰下又睡了过去,可能也是晕。因为最近我身体很虚弱,完全已经不堪重负了。
腹中的孩子一天比一天长大,而我也一天天的憔悴不堪。
我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是李嫂把我摇醒的。如果她不叫我,我可能会这样睡死过去。
她看我的眼神特别心疼又无奈,“小姐,我还是陪你去把孩子做了吧?我看你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扛不住了。”
对哦,那老医生给我三天时间考虑,今天是第二天,我哪来的时间考虑。
“这孩子是我和默琛的骨肉,我怎么舍得呢。他们的身体里都留着默琛的血……”
血,孩子的脐带血!
我脑中忽然间涌现了这个词,我一下子被自己震惊了。医学上说,脐带血是可以重建人体造血干细胞的,我他妈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我怀了两个孩子,难道还不够救默琛的吗?
我霍然起身趿拉着拖鞋冲了出去,下楼开着车就朝医院飞驰而去,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我直接冲到了医生的办公室,他正在和阿飞说着什么,瞧见我如此不修边幅的来顿然一愣。
“薛太太你……”
“医生,医生我可以救默琛。”我抓着他的手悲喜交加,眼泪又止不住的滚了下来。“我可以救他!”
我很激动,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你别急,你慢慢说!”他愣了一下,连忙拉过凳子让我坐下说,我还是拉着他没放,我很激动很迫切。
“我……我怀孕了,医生说我是双胞胎,医学上是不是有说用脐带血来重建造血干细胞的?那默琛的孩子能够救他的对吗?”
“……恩!”他像是也被这消息震惊了,愣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所以他有救的对不对?我还有七个月就可以生了,我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你让他等等,你肯定有办法的对吗?”
“这个……他的病情是复发期,所以我不敢跟你保证他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毕竟七个月对他来说是很漫长的时间。”
“或者六个月也行,只要能让我孩子活下来,他们一起活下来。”
“薛太太,其实绝症在某种程度上也靠运气的,如果薛先生意志力坚强,他可能会熬到那个时候。”
“他必须熬到那个时候!”
我不能让他在看到希望的时候还死去,我一定要让他活下来的。我不再跟医生们废话,又急匆匆的来到了默琛的病房。
他正在熟睡,脸色还是那么蜡黄。他的头发被剃了很短,应该是因为化疗而开始掉头发了。
他兴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掀开了一丝眼缝看我。
“默琛,你真的要离开我和孩子吗?”
我坐在床边拉起他的手,轻轻吻着他每一根指尖。他愣了一下,抬手轻抚着我的脸庞,眼圈也慢慢的红了。
“晨,我想活着,我一直都在努力想办法陪你到最后。可是……”
“默琛,如果老天爷一定要让你离开,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说!”
“还记得你那副没完成的画吗?我想知道那个画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你能不能重新画给我?就算是……你留给我的最后的礼物。”
我抓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发现他的手指瘦得跟我一样了。我轻轻咬着他的指尖,眼泪就那么顺着他的指缝滚落,滴在了白色的床单上。
他心疼的看着我,眼角也慢慢滚出了一颗泪珠,我们俩泪眼婆娑的看着彼此,这画面是如此心酸绝望。
“答应我默琛,如果你真的要走,起码也给我和孩子活下去的动力。我才22岁,你舍得离开我吗?”
“好,我答应给你画!”
“你要等着我,等我把咱们的孩子生下来,一定要等我,到时候你就有救了,我们的宝宝可以救你的。”
“好!”
“默琛,我有没有对你表白过?”
“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所以你不可以离开我,我一个人生活会很凄惨的,我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更不会照顾我们的孩子。”
“傻瓜,都当准妈妈了还这么爱哭。”
“医院里晦气,我就不常来了,免得吓坏我们的宝宝,我要养胎呢。”
“恩!”
“你想不想摸一下他们?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或者是一男一女呢!”
我说着站起身坐在他身边,把他的手拉在了我的小腹上。他轻轻的抚摸着,眼角的眼泪滴答得更加厉害了。
我低头吻去他眼角的泪,唇瓣又一下子滑到了他嘴边,含住了他的唇瓣。他的唇冰冷冰冷的,完全没有温度。
“默琛,等你好了,能不能再娶我一次?”
“傻,你都已经是我妻子了,还老想着娶。”他满眼柔情的看我,这一刻他虽然憔悴不堪,却是我见过最温柔的时候。
“就想当你新娘,每天都当。”
“晨,辛苦你了,你怀孕了我却不能照顾你。”他触着我的短发,眸色眷恋不休的在我脸上横扫,“你瘦好多了。”
“谁让你不疼我!”
“对不起!”
我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心里是幸福万分的,我和默琛又回到了曾经相爱的时光,只是活的时间却不多了。
我们都在和死神赛跑,不晓得谁会赢。
我没有回别墅,直接开车来到了西区的妇产医院,找到了老医生,告诉她我坚决要生孩子的想法。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很久,才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孩子,你是用命在赌啊。”
她有些痛心疾首,可能是没见过我这样不珍惜自己性命的人。在她看来,我怀这两个孩子跟作死差不多了。
“阿姨,请你帮帮我,我必须要生下他们。”
“我让助理带你去做个全面的检测,我再给你拟定方案吧,但你必须签署一份免责声明,否则我不会给你治疗的。”
“我知道!”
“唉……”
她又叹了一声,打电话把助理叫了过来,领着我去做了一个全方位的检查。
于是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营养师和助理医师,因为我有钱,为了保全这两个孩子,我不惜请了她们来专程照顾我。
其实我是怕我怀孕到最后撑不下去了,默琛也救不了。我不能让这一切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尽量把危险的可能性降低。
……
日子过得很快,我在营养师和助理医师的照顾下安全度过了孕期的第四个月。在第五个月的时候,我的身体就渐渐不行了。
我的双腿肿的比以往粗了三分之一,腰部已经开始痛了。因为怀着孩子我无法吃药,只能强忍着。
我现在才明白老医生跟我说的痛苦是什么,那种挺着肚子无法走路的感觉很难受。我大多的时候都是斜靠在沙发上,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是自己站不起来。我得营养师和助理医师一起架着我才能起来。
我在这期间只去了三次医院,默琛真的在病房里架起了画架为我画画,专心致志得不得了。
于是我没有去打扰他,我希望他身体的癌细胞能在这种氛围下悄然散去。
阿飞成了我们的传声筒,时不时会把他的消息告诉我。他的病情很稳定,可能是看到了希望,也或者是怕我和孩子无人照顾,舍不得丢下我们。
只有我,一天不如一天。我每天都会看到营养师和助理医师那无奈又同情的眼神,我想她们已经在为我不得已弄掉孩子而倒计时了。
但我想跟她们说的是,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不会弄掉我的孩子。他们多活一天,默琛的希望就多一天。
今天是四月初三,是默琛的生日,我想去看看他为他过生日。在接下来我可能去不了了,我如果不能走的话,他会看出端倪的。
“小李,能不能想办法让我保持点体力?我想出去一下。”我对我的助理医师道。她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女孩。
“你都这样了还怎么出去啊?你去哪里我可以用轮椅推着你去的。”
“不行,我想站着,想看起来好好的。”
“这个恐怕没有办法,你又不能用药,全部得靠自己。”
“那好吧,我去化化淡妆,我想去看看我先生,我不想让他担心。”我看她们俩很无奈,淡淡解释道。
“方小姐,其实我还是劝你把孩子做了,你这才五个月就没法走了,接下来你怎么办呢。总不能真的瘫在床上吧?”
“我一定会留下我的孩子的,你们以后就别说这样的话了,我会难受的。”
我说完就上楼换衣服了,换了件棉质长裙,长到脚踝。这裙子很宽松,所以我的孕相不太明显。
我拎了个小包,下楼时又看到了她们俩,不,是她们三,还有李嫂也在厨房忧心忡忡的看我。
我浅笑一下离开了别墅,到门口坐上了阿飞的车。
“小姐,先生这几天气色很不错,医生说他体内的白血球已经有减少的迹象。”
“真的?那太好了。”
“是啊,真没想到会出现奇迹。对了,要不要给先生买个蛋糕?”
“还是不要了,他现在的饮食都是医生在控制,我们不能出半点差错。”
“也的确是。”
阿飞笑笑开着车直接朝医院而去,我们一路上有说有笑,仿佛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早已经烟消云散。
我们到病房外的时候,默琛正一手拿着电脑一手拿着电话,像是在开会议。
“EOV的项目暂时停止,等过几个月才开始动工,兰科的收购价格就控制在二十五亿,高出这价格就暂时放弃。东区的新地盘暂缓,最近A市有一个优惠政策,你们想办法去拿到指标再启动。”
我看着他对商场的事情游刃有余的操控,不得不佩服他的能力。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能够让公司平步青云,一般人可能是做不到的。
我等他放下电话后才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他回过头见着是我,连忙迎了过来。阿飞体贴的关上门走开了,留下属于我们的二人空间。
“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让你来嘛。”他上前搂着我吻了吻,温柔的在我小腹摸了几下,“宝宝这么大了?有没有很乖?”
“他们都很听话,不闹的时候很安静。今天你生日呢,生日快乐。”
“谢谢,礼物呢?”
“我来就是礼物啊,好想你。”我拥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再闻不到那淡淡的薰衣草味道,而是浓浓的药味。
“过来坐这边,猜猜我的画完成得什么样了?”
“别告诉我已经画完了。”
我就怕他画完了,这样他就没寄托了。我还有好几个月才能生产,我怕我们都没时间等了。
“哪有那么快,才画了一小半。你今天来得正好,给我当当模特。”
他拉开帆布罩着的画架,上面的我已经有个雏形了,可能是姿势他忘记了,所以还没有刻画。但我已经很感动了,他应该是很动心在画,上面的我即便才是个雏形就已经很传神了。
“要我当模特?”我柔声道。
“嗯……就是侧卧着,像当年我第一次吻你的那个样子。”
原来是那个画面,我忽然间想起来了。那是默琛生日那天,我穿得风情万种的说要给他庆生,然后我喝了一点酒,可能有点乱性,我们俩就没羞没躁的接吻了。
后来我睡着了,就不晓得了。
默琛提起这事时满眼的憧憬,可能那一刻他是刻骨铭心的。
我点点头答应了,按照他说的姿势摆起了pose,即便我知道这样摆过姿势之后,我肯定是起不来的。
我侧卧在他的病床上,笑的很妩媚。这是会心的笑,因为我心里是幸福的。看着他拿着画笔在勾勒我的轮廓,我心中那股甜美根本无法形容。
我坚持不了一会就难受了,腰部疼的钻心,腿也疼得很厉害。但我还是在笑,我希望留给他最美的笑脸。
“好了!”他大概画了一个多小时就收起了画笔,转身朝我走来,“晨,知不知道当年我差点忍不住就要你了。”
“讨厌,那时候人家还未成年呢。”我记得那是十六岁好像。
“对啊,要不是你未成年,我就把你吃了。”
“默琛,抱我起来吧,咱们孩子太重了,我都起不来了。”
我故作轻松道,强忍着腰部的痛,我不晓得等会能不能走出病房,但这一刻我不想让他发现。
“哎呀,看我疏忽的!”
他一声惊呼,连忙抱着我坐了起来。我腰部顿时有一股刺痛袭来,令我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