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再也没有什么阻隔。
偶尔,瑜颜墨会想到水木家那边要怎么办,老爷子那边要怎么安顿好,他知道悦菱也在悄悄地想着这些个问题。
不过由于相处的日子太过宝贵,两人都不愿意提到这个让大家伤感和痛苦的话题。
因而两人就在这种刻意的自欺欺人之中渡过了两个月的时光。
不得不说,这段时光,对于瑜颜墨而言,已经算是人生最长久的一段美满了。他忙活着修建婴儿室、设计儿童乐园、给悦菱和宝宝筛选保姆、制定产后复健……
他总是用这种能给自己带来幸福感的行为,去欺骗自己,告诉自己,悦菱和宝宝是会留在他的身边的。
哪怕最后这一切都有可能成空。
但只要有一线可能,他也是绝不会放弃希望……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幸福走了一个圆圈,最终还是回到了挣扎的原点。
这期间,瑜颜墨也想过,如果悦菱再次面对抉择,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有一度,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这样的局面。
无论悦菱再做什么样的选择,他也不会记恨,不会愤怒,不会因此而对她怨怒。
可是,今晚上,当水木罡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就在他们二人甜蜜依偎之后……他才发觉,自己任然是无法平静的面对这种局面。
就像此刻,他的心中忐忑,焦急,恐惧……但偏偏他还得如从前一般,用冰塑的面具把所有的情绪掩藏。
现在,他也不确定,万一悦菱再次当着他的面选择水木家,他是不是会再度的怨恨她。
他想到了那份抚养协议……
这种时刻,他竟然庆幸当初悦菱非要他留住那份协议。
想想又觉得可笑。他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一个名正言顺的丈夫,居然要依靠一纸协议取留住自己深爱,也深爱自己的妻儿。
悦菱沉默了好些时候,这才抬起头来。
她的目光之中,是深深的无奈和倦怠……
“颜墨,你先出去一下,”她柔声对他说,声音里暗含着让他安心地意味,“我要和外公谈点事。”
瑜颜墨皱着眉,把目光深深地烙在悦菱的脸上。
悦菱点了点头,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
“只是谈谈。”她轻声说出这四个字。
瑜颜墨禁不住回捏了一下她的手,重重地,让悦菱顿时感觉到了一丝嘱托……和哀求。
她温柔地笑了一下,示意他放心。
在水木罡阴沉的注视下,瑜颜墨心中不舍,却步伐稳健地走了出去。
“你们也全都下去。”水木罡随即吩咐身边的一众人。
当房中只剩下祖孙两人时,老爷子一按动轮椅,慢慢地滑行到了悦菱的面前。
悦菱有些不敢看外公的脸,她始终垂着眼。
水木罡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目光中带着关心、怜爱、询问,还有失望……
末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自言自语般:“我以为你够坚定、勇敢、无谓……我以为你是我水木罡的外孙女,是我们水木家的继承人。谁知道你还是过不了这一关……”
“悦菱让外公失望了。”悦菱低着头。
骗着外公在这里住院,她心里也很内疚。
悦菱承认自己意志力薄弱,她完全抵挡不住和瑜颜墨相处的*,尽管她每天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面对瑜颜墨。
可是,就像他也总冷着脸面对她一样。
两个人的心中其实是温暖的,是心心相印的。
因为他们之间已经到了完全不需要任何甜言蜜语,或者表面的行为来表达对对方的爱意的地步。
失去瑜颜墨的日子,她曾经感受过,那是一种全世界都是灰色的感觉。好像世界末日来临,连氧气都不够呼吸了一般。
悦菱不想再回到那样的日子里。
可是,她知道,外公是个固执的人,比她,比任何人都还要固执的人。
如果她不肯跟他回去的话,他不知道有多生气,多伤心,可能又会加重他的病情……关于外公的病情,她也询问过柳清叶。
柳清叶虽然没有替水木罡检查过,不过从他的观察,他也明白无误的告诉悦菱。水木罡现在应该只是姑息疗养了,基本都依靠仪器和药物来维系生命。
他癌症到了晚期,基本没有痊愈的可能性了。
只能算是活一天算一天了。不过因为水木家的医疗设备精良,医生们又都细心竭力的给他制定了养息计划,所以他才能维系一下这幅躯壳外表的完好。
柳清叶的说法,让悦菱内心愈加愧疚。
这些日子,她总是爱对瑜颜墨发小脾气,也和水木罡的病情脱不了关系。想到外公病重,所有的希望都在她的身上,又这么信任她,为了她的健康,冒着她可能和瑜颜墨见面的风险,也要让她在柳清叶的医院里治疗。
可是她却联合所有人欺骗他,一边装病,一边却和瑜颜墨偷着时光快乐。
今晚上,她和瑜颜墨几乎算是被水木罡逮了个正着,原本以为水木罡会大发雷霆。但是他也没有怎么责备她,足见他对她是真心爱护。
此时,他听到悦菱充满歉意和自责的话语,忍不住又叹口气。
“悦菱,外公也知道你为难。你和姓瑜的小子,单不说感情如何,就是光凭你现在肚子里揣着他的孩子,那也是千难万险过不去的一关。哎……这方面,你也真是比不得你母亲啊……”
想当初,水木雅也是怀了孩子。虽然也和水木罡大吵大闹过,但也仅仅是因为孩子闹而已。
那时候水木罡非要雅打掉孩子,但是雅放出狠话,她这辈子可以不嫁人,但是谁敢碰她肚子里的宝宝,她就要死给谁看。
水木罡深知自己这个女儿性子刚烈。
那时候他以为雅怀的是瑜凯奇的孩子,但是见她似乎并没有要和瑜凯奇再续前缘的意思,便最终由了她的性子,等她生下了悦菱。
可是……悦菱如今,却是明明确确的怀了瑜颜墨的孩子。
并且,她的态度,似乎比水木雅还要糟糕一点。不管是要她放弃自己的宝宝,还是放弃瑜颜墨,似乎都和要了她的命一样。
水木罡不傻,知道她前段时间又是妊高症,又是抑郁症,根源都在哪里。
但是,就如悦菱了解的那样,他就是个如此固执的老头子。
在水木罡的眼里,这世上没有人类克服不了的困难。当初发现癌症的时候,医生断言他活不过三个月,但是现在他都还好好活着,并且还能控制住癌细胞,和它们暂时共存。
当年他失去了爱妻,后来又失去外孙女,再后来再度失去爱女……
这一桩桩事故,哪一样不是阎王爷来收命的?
可是老爷子硬是咬着牙挺了过来。
在老爷子的眼中,他的继承人,必须是要和他一样,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行为和内心。
当初他就是以这种标准去要求水木华堂的。分毫不差。
但是,如今要他以同样的标准去要求悦菱,却简直是天人交战。
尤其是悦菱一落泪,他简直是心都要碎了……
水木雅和他一样,是个犟脾气,哭都要高傲地昂着头。悦菱却是看起来很软,稍不留意就淌泪,让人狠不下心来责骂。
但其实骨子里,母女俩都是水木家的人,犟得有一比。
此时,悦菱听到外公提到自己的母亲,想到上次京带来母亲还活着的消息后,却一直没有再露面,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恐惧,更是难过……
如果妈妈在这里,她会不会就能帮助自己和瑜颜墨在一起了。
最起码,这世上,会有另一个亲密的人和自己在一起,而不会显得自己这么孤立无援。
一时间,她有种冲动,想要告诉外公雅还活着的消息,但是还没开口,泪已经先行落下。
“外公……”她哽咽道,“你就让悦菱任性这一回吧……儿女有命,不由人……我这辈子就栽在瑜颜墨手里了。我……我……我真不知道和他分开,我要怎么办?”
她做不到,做不到水木罡所希冀的坚强和勇敢。
“我不配做您的外孙女,不配做这个家的继承人,外公对不起……”她捂着脸,呜咽着。惭愧、内疚和伤心缠绕着她。
水木罡听她这么说,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配不配,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他的声音终是严厉了起来,“也不是由我说了算的。是由你身上流着血说了算的。”
“可是……”
“不要说什么可是。”水木罡不给悦菱说话的机会,打断她道,“你刚才说你这辈子栽在瑜颜墨手里……哼!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水木家,哪一代,没有栽在他们瑜家的手里?”
悦菱听水木罡这样说,心中惊了一下,禁不住脱口而出:“是因为外婆的事吗?”
☆、256 是不是个男宝宝?
听到悦菱居然提到了当年的事,老爷子的目光变得更加阴沉了。
他哼了一声:“是华堂那小子告诉你的?”
悦菱觉得这个时候否认太过虚假,只得点了点头。
老爷子便叹了叹,道:“你外婆的事,都是老一辈的恩怨了,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如果单单只是瑜凯雄误杀了你外婆,我也不会这样反对你和瑜家的婚事。不过……我们与瑜家的事,不仅仅是这些事那么简单。”
悦菱听水木罡这么一说,几乎把她所有的话都堵完了。
但她依然不甘心地问水木罡道:“外公,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恩怨,才会导致您这么反对我和瑜颜墨在一起呢。”
水木罡闭了一下眼,又缓缓睁开:“这些事情,不是你所能了解的。就算你了解了,也无法解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时间和距离去解决。你和瑜颜墨,就这样了吧,生了孩子,就把孩子给他。但是你们,是绝对不可以在一起的。”
悦菱还要说什么,水木罡突然又问道:“瑜家是不是有一套祖传的红酒钻首饰?”
悦菱不知为何水木罡会突然问到这件事,心里没什么准备,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老爷子紧接着问:“你见过没有?”
“见过,”悦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还戴过……”
“瑜颜墨的把它给你戴过?”老爷子一听到悦菱的说法,语气突然激动起来。
悦菱察觉到了异样,她讶异地问:“对啊,怎么了,外公。”
“那套首饰在哪里?”老爷子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暗暗问悦菱,“你还能拿到吗?”
悦菱摇了一下头:“我不准备再碰那套首饰了,上次戴了一次,就丢失了一串手链。”
老爷子的神色明显的紧张了一下:“那是怎么回事,你马上告诉我。”
于是,悦菱就把上次在丽晶的事讲了一遍。她把京如何偷得她的手链,然后引起她和瑜颜墨的矛盾,又在半路上劫走了她,以及后来发生的事全都讲给了水木罡听。她还提到了子规,那个幕后的黑手,每每都要置她于死地。
水木罡听完了这一切,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悦菱见他不说话,便问道:“外公,有什么不对吗?”
“子规……”水木罡喃喃念道,“……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的……我们家里果然混进了那边的人。我就知道,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外公,到底是怎么回事?”悦菱完全听不懂老爷子在说些什么。
“不行!”老爷子突然喝道,“你必须马上和瑜颜墨一刀两断!京这个人在哪里?你有联系到他的方法吗?”
悦菱惊讶不已。
她不明白为什么外公会突然斩钉截铁地说出让她和瑜颜墨断掉。
他刚才的态度,似乎还有些让步了。
还有,为什么他会突然提到京?
老爷子又沉吟着:“不行……水木家和瑜家都能混进去。电鳗里面也一定混入了歼细,那个人的触角无处不在……不能把你交给京,太危险。华堂也担不下这个事……只有我亲自来做了……”
“外公,到底要做什么?”
“把瑜颜墨叫进来,”老爷子并不回答悦菱的话,却严厉地说道,“你必须当面和他彻底断掉。两个人都要对天发誓。”
“不……不行!”悦菱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她已经不想第二次再和瑜颜墨分别了,一次分别已经让她死过一次了,那种感觉她不想再来第二次。
可是水木罡态度的强硬超过她的想象:“今天你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你要知道你现在不仅仅是你自己,而是我们的水木家的继承人。我不能冒着让家族绝后的风险成全你们。”
“不会绝后的,”悦菱一时紧张,下了地,拉住了水木罡的轮椅扶手,“外公,我和瑜颜墨的宝宝马上就要出世了,这以后我们还会生很多很多的宝宝,我们水木家和瑜家,会人丁兴旺的。”
“说的什么昏话!”水木罡怒道,“这么天真无知,怎么能做我们家族的继承人?以后把你这幅柔弱的样子收起来,挺起胸膛做水木家的人。”
“我是天真、是无知、是柔弱……”悦菱激动地,“可是外公什么都不告诉我,我除了求你还能怎么办?你告诉我,告诉既然不是因为外婆的事,那是为什么不让我们在一起。”
水木罡不顾她的情绪起伏这么大,只是厉声道:“你知道那么多来干什么?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已经性命危在旦夕了,要是还知道点什么,以为自己还能活下去吗?”
悦菱还待说什么,房门打开了,瑜颜墨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我的女人,我自己知道保护。”他凛然地站在了悦菱的身边,“用不着在这里危言耸听,作为离间我们的借口。”
他说着,将悦菱搂在了怀中。
水木罡看到蜷缩在瑜颜墨怀里抽泣的悦菱,愣了一秒,下一刻,却又冷笑了起来。
“很好,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姓瑜的小子,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要保护你的女人。我外孙女每次遇到危险,有几次是你出手相救的?有几次对方不是打得你来措手不及?你却连对方的枪口在何方也不知道。”
见瑜颜墨眼中杀气一闪,老爷子却轻蔑地一笑:“你那么点能耐,最多也就是和华堂那小子打个平手而已。你连真正的敌人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们在何方,还有这么狂妄的口气,在这里说笑话!”
瑜颜墨眼色沉冷:“那你告诉我,谁是敌人,我倒要看看什么才叫笑话。”
水木罡只是摇了摇头,继续语调讥讽地:“小子,在你的领土上,你是王,是首脑,但你终究只是这大千世界的一个微尘而已。”
瑜颜墨下颌一昂,神情傲然:“今日我是微尘,明日也终会问鼎巅峰。”
“哈,”水木罡笑了一声,“你再是强大,个人意志可以对抗国家机器吗?”
瑜颜墨听老爷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神情也不由得一变。
他正想问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水木罡已经抬手,指着他和悦菱:“瑜颜墨,你不要仗着祖辈打下的江山,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要想活命,想我的外孙女和你的孩子平安,就放开他们。从此一刀两断。好好做你KEN集团的总裁,经营你祖上的一亩二分田吧。”
瑜颜墨听他居然把自己的集团说得如此不堪,心中怒火也更甚。
KEN集团是整个S国最大的海运集团,甚至在整个东南亚也是屈指可数,庞大的海运线路和数量众多的货轮已经把地球的海洋尽数网罗。
说他瑜颜墨是世界上最年轻的船王,真的是名副其实。
可是老爷子却把如此庞大的事业比作一亩二分田,对于瑜颜墨,甚至是瑜家,都是前所未有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