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柳清叶和瑜颜墨年幼时恶意的争斗和赌约之中,成为了莫名其妙的牺牲品。
所以,瑜颜墨才会在每次他犯事的时候,去替他揽下所有的烂摊子。才会在他遇险的时候,罔顾自身的安危,一个人铤而走险去边境单刀赴会……
只因为,自己欠下的债,总要自己去还的。
“你最后再看一次狄夜的面子。”柳清叶恳求瑜颜墨,“放过姐姐一次,爸妈年纪也大了,我不想,让他们晚年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中度过。”
瑜颜墨轻轻一转椅子,背对了柳清叶。
“我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谈什么放还是不放。”他的声音从陌生的地方传来,“人是她杀的,我从来没有刻意去追究过她,逼迫过她。路是她自己走的。”
柳清叶禁不住苦笑。
说得多么云淡风轻,说得多么的与己无关。
“她是想杀你,其实她想杀你的心,和你想要杀她的心有什么区别?”柳清叶提高了声音,“只是因为得到了那个时机,她舍不得放弃而已。”
“是。”瑜颜墨抬了一下手,“她得到时机,所以舍不得放弃。今天,彼此而已。”
曾经,瑜柳珍莲得到杀他的机会,所以迫不及待的下手,就如今天,他也得到了彻底除掉她的机会,绝不可能放手一样。
区别只在于,瑜颜墨只不过是给警察局提供了一份铁证,大义灭亲地把继母送上了断头台;而瑜柳珍莲,干下的是彻头彻尾的谋杀。
“我是不会出庭作证的。”柳清叶的声音低沉,他咬着牙。
瑜颜墨明明已经拿到了管家杀害飞行员的监控和对话,却还要骗着他来解剖尸体。他当时想着仅凭他实验室里流出的毒药,瑜颜墨也干不出什么的事。因为,他的实验室也并不是什么重地,很多人都可以来来去去,取走毒药。所以他就大大咧咧地告知了所有的信息。
哪里知道,瑜颜墨已经万事俱备,差的就是他的口供而已。
被多年来一直相互信任的“兄弟”这样算计了一遭,最后“受害”的还是他的亲姐姐,柳清叶心中已经很不是滋味了。
“随你了,”瑜颜墨的口气里全是不在意,“反正你的助手已经决定出庭作证了,并且,他已经录下了口供。”
他转了回来,捕获到了柳清叶震惊的表情。
“别想找到他。”他的声音里是警告,像往常那样冷酷地看着柳清叶,“如果他意外身亡,你就是第一嫌疑人。”
柳清叶再也没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瑜颜墨,友尽了。
心里想着这三个字的时候,柳清叶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他只是觉得心中悲凉。这么多年,他们之间虽然也有交易,也有共同利益。但是,难道就不存在一丁点真正的友谊和同伴情谊吗?
那么多次,他都可以帮着瑜柳珍莲杀死他。但是他没有那样做过。
柳清叶自问是一个光明磊落,正义凛然的医学工作者,这一生他救死扶伤多少人,每做一件善事的时候,他并没有求过自己的大富大贵,只希望自己身边重要的人都能幸福安康。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付出,得来是这样的回报……
楼下,瑜狄夜还在绘声绘色给悦菱讲着他当年的“历险记”。
“……我一个人在森林里走着走着,又冷又饿。突然,树上跳下一只猴子,来抓我脖子上的水壶。我和猴子抢啊抢,好不容易抢过了。我抓着水壶就跑,边跑边回头看,就没看清眼前的路。结果,我绊倒了树根,一下子摔了下去。正好肩膀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你看,就是这里,那块石头完全嵌入了我的肉,疼死我了……”
他把肩膀上的那个伤疤又展示给悦菱看。
“这样的啊,”悦菱点了点头,“颜墨还骗我说,是他咬了你的肉呢。”果真是骗人的。
“什、什么?”没想到听到她的话,瑜狄夜顿时有些慌张,也结巴起来。他讪笑着,“哥哥最爱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后来呢?”悦菱没注意到他的慌张,“后来你是怎么得救的啊?”
“后来啊,哥哥和舅舅来找到了我。舅舅还给我治疗伤口呢,哥哥和他轮流背着我,一起走出了森林。”他闪着眼睛,“哥哥、舅舅和妈妈,他们都对我非常好。哎,但是现在妈妈她……”
要让瑜狄夜相信自己的母亲杀了人,是无论如何都很难的。
只是,现在哥哥也不管这件事,他有些失落地盯着面前的被单。
“狄夜,还赖躺着干嘛,起来做运动了。”突然,柳清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舅舅!”悦菱和瑜狄夜同时高兴地叫起来,悦菱更是急忙上前去,“怎么样?颜墨怎么说,瑜夫人能尽快保释出来吗?”
“啊,我们都没谈这个事儿呢。”柳清叶打着哈哈,“狄夜,你的脖子还疼吗?要不要我帮你扳一扳啊?”
瑜狄夜本来一心想着瑜柳珍莲的事儿,听到柳清叶这么蛊惑的言语立刻就高兴起来:“来啊来啊,舅舅的按摩最有劲道了,赶快来来,扳扳!”
不一会儿,悦菱就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舅甥运动”。一个扳着对方的脖子,另一个唉哟哟的叫舒服。
瑜狄夜兴高采烈地舒爽样,让人很难相信他昨晚上还跪在大雨中,凄苦地恳求瑜颜墨救他母亲。
这是……什么奇特的智力和体质啊?
悦菱想起来了,瑜狄夜的脑筋,似乎从来都是这么的断层,只要别人稍稍打岔一下,绕一下弯,他立马就能顺着别人的思路拐过去,再重要的事儿都能抛到脑后去。
“悦菱来来,”刚给瑜狄夜按摩完,柳清叶又热情地给悦菱招手,“我来给你把把脉,看看你的宝宝怎么样了。”
悦菱伸出手,柳清叶细心地把了一阵子。
“宝宝长得很好啊。”他惊喜地看着她,“小家伙比预计的要健康多了。不错啊悦菱,你怀的是小小强吧?”
悦菱呵呵两声,医生舅舅,你是故意的吧?
小小强……你这是赞扬还是贬低啊?
可是瑜狄夜非常的兴奋又开心:“舅舅能不能把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把不出来,悦菱要不要改天产检的时候,专程看看吧?”
“我要抱侄子了!我要当叔叔了!”瑜狄夜一下子蹦跶了起来,一跳两跳三跳,“太好了!孩子取什么名字?”
他停下来,殷切地看着悦菱,一双眼睛扑闪着。
悦菱这时才发现,瑜狄夜的容貌,和瑜颜墨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毕竟是亲兄弟,有一半的血缘,尤其是他精力集中看着她的时候,那种神色都有些一样。
还没等悦菱回答,他又兴奋且期待地:“我能不能给他取名字?取乳名?小名?学名?还是艺名?”
悦菱噗一声笑起来。
宝宝有个这么逗逼的叔叔,也很有趣啊。
“嗯,取名字的事儿,等宝宝出生再议。”悦菱才不会那么轻易的把宝宝的名字拿出来给瑜狄夜毁呢。
“我不干我不干我不干……”瑜狄夜开始打滚,一边滚来滚去一边碎碎念,“悦菱妈妈我不干,悦菱妈妈过分……”
悦菱一头黑线,看向柳清叶:“医生舅舅,有什么办法让他停下来?”
有些让她觉得意外的是,柳清叶平时都应该是笑容可掬的样子,此时,脸上却有一种难得一见的哀愁。他皱着眉,有些无奈地看着瑜狄夜,神色似乎隐隐带着悲伤。
“医生舅舅……”悦菱小声地唤着他。
“啊?”柳清叶醒过来,“悦菱你跟我说话吗?哦……狄夜就这样了,话说好饿了,悦菱请吃中午饭吗?”
“谈什么请呢?”悦菱笑着,“瑜家也算你的半个家啊。”
午饭的时候,悦菱难得的在下面的饭厅,和大家一起进餐。
“悦菱小姐,”佣人过来回报,“大公子说他不想下来,问你要不要也上去吃?”
悦菱没有上去的意思,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瑜颜墨不愿意下来。
下来的话,一大家人一起吃饭,和和睦睦多好。再说了,瑜兰欣一大早就出门了,其实也就是她和瑜狄夜、柳清叶三个人吃而已。
瑜颜墨真是不合群啊。
“悦菱,没事的时候,多看点育儿方面的杂志,当妈妈以后,会很辛苦的。”柳清叶给她夹了一只虾。
“养宝宝是怎么样的?”瑜狄夜插嘴。
“什么?”悦菱没懂他说什么。
“是不是这样?”瑜狄夜说着,指了指自己张大的嘴,“啊——悦菱妈妈,宝宝要吃东西……”
悦菱看着他夸张的声调和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也夹了一只虾,塞到他嘴里。
“不错不错。”瑜狄夜砸吧着嘴,“当宝宝待遇好。”
柳清叶瞪大了眼,死小子,很会挣福利啊。不行,他也要吃喂食。
当即回过头来,也张大了嘴:“悦菱妈妈,求喂食——”
悦菱笑着夹起一小块茄子,送到柳清叶的嘴里,打趣着:“宝宝乖。”
瑜狄夜见状,岂甘心示弱,立刻喊起来:“悦菱妈妈,啊啊,这里。”
“好好好。狄夜也吃一块了。”
“悦菱妈妈,这里还要喂食。”还没等她闲下来,柳清叶也紧接着求投食。
“悦菱妈妈,这里这里……”
好好的一场就餐,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场嗷嗷待哺的喂食大会,而且,“宝宝”还是这么有手有脚的两只——大龄婴儿。
不远处的偏厅,瑜颜墨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
悦菱妈妈,求喂食……
柳清叶和瑜狄夜这两人,可真是很有创意啊。
看样子,瑜柳珍莲还在警局关押的事,已经被他们抛到脑后了。柳清叶应该是故作轻松,可瑜狄夜确实是……已经悲哀地忘记了。
突然,悦菱停下了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偏了偏头。
“你们说,杜鹃的幼鸟,是不是也是这样啊?”
“什么幼鸟?”柳清叶和瑜狄夜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而一愣。
悦菱指了指自己:“我是苇莺,”
她又指了指对面的柳清叶和狄夜,“你们是子规的幼鸟,比苇莺大好多,但是张大着嘴,要根本不是自己的母亲喂食。可是,苇莺出于母亲的本能,只能拼命地给你们喂食了。”
正在这时,有佣人前来打断:“悦菱小姐,请快些用餐,您的律师马上就要来了。”
看到悦菱和众人一时茫然的眼神,佣人补充道:“是有关冯利钦教授宿舍爆炸事件的。”
☆、175 唯一的目击证人
“冯利钦的父亲告你?”柳清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仅凭一个特殊保温杯的碎片?这样也算是证据?”
悦菱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啊,或许他自己也不相信呢。”
“你这个杯子,是用来装银耳汤的吧?仅凭上面的残留物,就可以推断出你不是凶手啊。”柳清叶实在是不解。
“问题在于,碎片上非但没有银耳汤的残留,还有硝化甘油的残留物。”
瑜颜墨的声音从偏厅传来。
悦菱和柳清叶、瑜狄夜三人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瑜颜墨阴着脸,步履沉稳地走了过来。
瑜狄夜很高兴:“哥哥!哥哥终于下来见我了。哥哥,你昨晚上睡得好吗?”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那么希望见到瑜颜墨,老妈被逮捕的事,似乎真的抛都脑后去了。
柳清叶也好像忘记了之前在楼上发生的不愉快,只问瑜颜墨道:“为什么会没有银耳汤,却有硝化甘油?难道说,碎片是凶手保温杯的一部分?”
瑜颜墨冷眼看着悦菱:“这个问题,你先解释一下。”
在瑜颜墨眼神的压力之下,悦菱埋下了头,心虚地斗着手指:“这个……我上楼之后,把银耳汤倒到了碗里,然后把保温杯洗干净了。”
“再然后,”柳清叶以询问地口吻指着她,“你把杯子放在哪儿的?”
悦菱再叹气:“桌子上。桌子离门很近的。”
冯利钦的宿舍很小,入门是一个门道,左手边是厨房,正对着墙边放了张小桌子,是冯利钦平时独自吃饭时用的。
悦菱在厨房洗了杯子,顺手就放在了门道旁的小桌子上。
因而,爆炸的时候,杯子首先被炸裂了,而且,上面似乎粘上了残留的一点硝化甘油。
不过,也幸而有这个门道。
冯利钦和悦菱当时都在拐过来的窗边书桌旁。因而才能幸免于难。
“现在仅有的证据虽然不能完全说明问题,但对于悦菱也是非常的不利咯。”没想到,连瑜狄夜也听懂了,还颇有总结性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探着脑袋,问瑜颜墨和柳清叶。
柳清叶一个巴掌,拂住他的脸,把他扒拉到一边去了,看也不看他:“是我们,我和颜墨,不包括你。”他狗腿地看着瑜颜墨,“怎么办?”
“把‘们’字去掉。”瑜颜墨冷冷看他一眼,悦菱这件事,他没想过让柳清叶掺合。
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了悦菱。
她一直非常的忐忑。
看着她的那一刻,瑜颜墨的目光,很明显的柔和了起来:“等下律师过来,你把所有你知道的一切告诉他。不用担心。”
C大,下课铃声响起来了。
社会系的袁老师结束了一节课,抱着课本下了楼。刚刚走出教学楼没几米,突然有戴着黑超,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上前。
“袁老师吗?”
袁老师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又礼貌地说道:“我们大公子有请你过去谈点事,希望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话虽说得很客气,但两名黑超黑衣的大汉,山一样的压力迫向袁老师,逼得她不得不随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停着一辆劳斯莱斯。
车窗紧闭,透明度很低,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
“袁老师,请。”没等袁老师思考出里面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两名保镖已经挟裹着她往前走去。
等到了车门前,其中一名保镖立即上前,对着后车窗鞠了一躬:“大公子,人带过来了。”
嗒的一声,似乎是车门开锁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年轻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袁老师,请上车。”
袁老师无法拒绝。
因为保镖们已经替她打开了车门,虽然没有推搡她,但她已经不由自主地坐了上去。
车门关了,劳斯莱斯立即启动。
袁老师有些心惊地打量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的男子。
雍容优雅如年轻的帝王,眉目俊朗秀美中却带着一股成熟稳重,微微斜睨的眼,仿佛轻易就击穿她的灵魂。
“袁老师,你好。”他似乎没有想过要做自我介绍。
劳斯莱斯已经朝着学校外开去,他的声音和车速一样均匀平稳:“耽误你一点时间,是想了解一点事情。”
“是……”
“有关冯利钦的事。”没等袁老师问出来,男子已经截断了她的话。
袁老师的脸色立即一变:“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她立即转身,想要去开车,无奈车门已经锁死。
“停车!停车我要下去!”她对前面的司机喊起来。
然后,就在她正准备伸手去拍司机的时候,坐在司机身旁的保镖回过身来。与他一同回过来的,还有一支冰冷的黑色枪口。
“袁老师,请你安静一点。”保镖的黑超之下,不知是什么样的眼神,“我们大公子不喜欢别人太闹。”
“你、你们……”袁老师吓得往后缩了一寸,“你们非法持枪。”
“是合法。”瑜颜墨偏着头,打量着这位年轻貌美的女老师,“我们瑜家,有S国元首特许的持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