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车子在某处停了下来,秦昱航对我说,“之前因为你看起来不太好,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所以才会把你带上了车,其实今晚我是要去出席一个商务宴会,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下意识的。
“其实你应该去看看,因为这次的宴会是有关我们这一次所负责的投资工作。”
不等我反应,接着又说了一句,“不过你不愿意也可以不去,我请司机送你回去好吗?”
我觉得自己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太好,秦昱航竟然低声下气至如此程度,简直算是温柔体贴了,甚至不让我离开别人的视线。
我最终点了点头,我没有理由再辜负他的心意,我愿意接受他请别人送我回去。
秦昱航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推门下车,站在车旁一边扣着西装的钮扣一边与我微笑告别,我从未如此的认真细看过他,原来他也能有如此温柔的表情,漂亮的微笑能让他身后那一片金色的灯饰大失颜色。
我隔着车窗看着他,无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40
车子在夜里安静飞驰,这个繁华的都市,有人对它趋之若鹜,有人对他避而远之,我在此生活了一年多,它带给我的,更多的是紧张与焦虑。
在校门口下了车后,我挺着僵硬的双腿一步也不能前行,脑中依然一片混乱,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何去何从,我本来失去了一切,却在那个美丽的黄昏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抹最美丽的颜色,可是现在又有人告诉我,这一切都不属于我的。
小灰的主人讨厌我,他虽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可是却让我更加的难受,其实他完全可以为了他的妹妹辱骂我诅咒我,可是他依然忍受着我跟周淮宁在他面前出双入对了这么久,这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的。
还有秦昱航,他祝福我,他想要周淮宁快乐,但与我在一起的周淮宁真的是快乐的吗?他那一个昏睡了七年的爱人呢,那一个他一直不愿意放弃的爱人呢?
七年了啊,好好活着的相爱的人也可能会出现裂痕而导致分手,周淮宁也会是因为这样的七年之痒吗?所以才会想要与我一起吗?
我摇了摇头,我这样的性格古板又冷然无趣的女孩,我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让他喜欢的。
有什么突然闪过,它击中我脑海里的某一根末梢神经,我想起了刚刚秦昱航说过的某一句话。
“我的小外婆很早就去逝了,小舅舅那时还很小,他一直过得很不好……”
恍神间,我摇了摇头,用力地摇了摇头。
夜风似寒冬腊月里的一样,刮得我两耳刺痛,太阳穴两边的神经紧绷抽疼,我头痛欲裂的蹲在地上,把书包放在地上低头一个劲的翻找自己的手机。
我要给妈妈打电话,我好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我颤抖着手把手机抓在手上,对着黑色的屏幕使劲地按着开机键,可按了好半天都不曾有任何反应,不可能坏了的,它之前还好好的,我还一直用它给妈妈打过电话,不可能坏的。
一分钟又一分钟过去,我的心跳渐渐加快,焦虑与恐慌让我全身颤抖,许许多多零碎的片断在脑海里快速闪过,让我想要抓住又无能为力,全世界只剩疯狂的风声,巨大的转动着的圆盘,让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的头痛欲裂。
忽有铃声响起,叮咚作响的把我惊醒过来。我于欣喜里却看见手里的手机屏幕依然一片黑暗,可是有铃声依然在耳边响动,我怔愣了许久,出神间缓慢地移开视线看向包里,里面有一抹亮光,随着铃声一闪一闪。
我看着书包里的那一只手机,全身颤抖如坠深渊。
不会的……我摇了摇头,紧攥着手中的手机,惊恐地盯着书包里不断叫唤着的另一只,看着它无休无止的一遍遍响起。
那是周淮宁给我的手机,在明明知道我有手机的情况之下,他把他的手机给了我,一直用这个手机与我联系……
他知道了什么,瞒着我。
他还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我吃力的站了起来,早已麻痹的双腿让我的身体晃了晃,直到许久它们才终于能动起来,一步接一步的艰难挪动,我来到路边,伸手拦下一辆晚班出租车。
透过车窗,我看着校园外的一对一对学生情侣甜蜜相依,一小群一小群的学生欢颜笑闹,随着车子的开动把他们余留在风声里欢乐的笑声远远抛去,我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前路一片黑暗,就像无底的黑洞让我恐惧与焦虑,可我,只能身入其中,才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让你全然依赖,无论是谁,当你在寒冷的黑暗里痛苦挣扎的时,最可悲的是你连自己的影子都找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破
接近深夜,医院比白日里更加的安静,我徘徊在医院的内花园里犹豫不决。
一开始要来的时候我明明是有明确的目的的,可是到了之后突然地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要来做什么,这让我更加的头痛欲裂,什么也想不起来。
医院花园里有一个诺大的圆形花坛,里面种植着高高矮矮的花丛灌木,它让我的毛病又犯了,双腿不受控制的绕着它走动起来,就一像颗不断围绕着太阳公转的恒星。
不知多久,直到我又转到花坛里的那一棵高大的树木背后时,我猛地止住了脚步,因为我在寂静中听到了一些声音。
“你的那位小朋友怎么样了?”
有人不知从何处走进花园里,听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人。
我刚想悄悄地离开,却被接下来的那把声音定住了身体,整个人惊讶的难以自已。
“还好,她一直很坚强,只是她又很敏感,受到什么刺激时偶尔会出现记忆与思绪混乱的时候。”
是周淮宁!
我猛得屏住了呼吸,努力的压抑着颤抖的身体,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少在为何我有种强烈的意识,他们正在说得好像是我。
同时的,这让我终于想了起来,我来这里并不是想要做什么别的事情,我只是想要看看自己那日入院的诊断报告,可是我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在周淮宁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
“按你所形容她的性格来说,这种情况并不特别的奇怪。”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又接着响起,我躲在隐暗的这一角里,透过树枝叶间终于看到了那个身上的白大衣,还有他的半个侧脸,我是见过的。
周淮宁似乎叹了口气,声音又低沉了些,带着疲累,“能用药吗?”
“不能。”那人立即就否定了,“她应该只是像催眠般忘记了某一段记忆,如果突然用药,很可能会勾起她那一段被放下的,并且明显是非常不好的记忆,这样突然的推翻,那个她一直不曾意识到的其实真实存在的事实会为她带来过大的冲突,很可能会把她的意志完全摧毁。”
停顿了一会儿,那人接着又说,竟然带着劝慰,“你知道,人脑的奇妙还不能让人完全掌控,如无关生死的必要,我不建议做得太多,你看看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脚软的坐在花坛边,夜风送来那人如来自地狱般的声音,只炸得我双耳嗡嗡作响,让我已经顾忌不了是否弄出了声响,只把颤抖的手指塞进嘴里,紧紧地咬住才能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可是,她似乎还会出现幻觉。”似乎叹息一声,周淮宁突然说道。
“什么样的幻想?”
“看见了想看到的不可能出现的人,甚至还用坏了的手机给她妈妈打电话,我之前以为那只是她自我安慰的举动……”
“你确定仅仅只是幻觉?!”那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快速地低声说道,“不对,你说她聪明又敏感,但又喜欢绕着圆走与喜欢自言自语,如果还出现幻觉之类的状况,那这不就是……”
夜风大了起来,那人还说了什么我已听得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我甚至从自己嘴里偿到了铁腥的味道。他们真是太可笑了,哪里来这么大的想象力,那太可笑了,催眠?幻觉?记忆丢失?记忆的事实又是什么?
我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他们说的这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那怎么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
可是……他们说的又解释了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似乎真的有出现过记忆混乱的时候,可是混乱的最终内容是什么我又完全想不起来,而周淮宁,他也确实是在我进医院后不久才决定与我在一起的,他之前明明已经表明过只能与我做朋友。
我突然想起了那一个晚上,他那被定格般苍白无色的脸与被遗留在黑夜中的自己,还有那一天,深夜里我们一起坐在咖啡屋里,他说害怕会有一天会再次遗下我……
我苦涩一笑,我妈妈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不见了,他只是同情我,可怜我,可怜我这个与他有着同样遭遇的人,甚至还比他更可怜,他起码还有秦昱航这样的亲人,可我什么也没有,真正的孤单一人,如果不是这样,他明明还有一个一直等待着能够苏醒过来的爱人,明明就算无望,他也一直孤身一人这么的久。
他只是可怜我,不然他怎么可能会突然愿意与我在一起,怎么可能对我一再的温柔宠溺……
原来是这样,这所有的不可思议让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我摇晃着站了起来,双腿如同被灌了石泥,突然完全分不清身在何处,整个世界,整个宇宙在我的前面摇晃起来。
“童小姐!”
不知是否又出现了幻觉,我竟然看到了从来都面无表情的蒋华在我的面前露出了一个震惊地如同见鬼了的表情,我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
风声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我感觉自己飞了起来,把所有的光明与尘器远远地抛向身后,真正地陷入黑暗里,它无边无际,无穷无尽,我在里面飞速奔跑,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看不见任何光芒,只有没有尽头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42
最终,我是在街心公园里的水泥管里被找到的,周淮宁弯曲着他高大的身体从中把我抱出来的时候,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僵硬与苍白。
我想我一定又出现了幻觉,我明明身处黑洞里,为何还会看到如此明亮的颜色,除了梦里,再没有别处会有。
我闭上眼睛,再也不愿意相信看到的一切。
我被困在一个长长的梦里,梦里鲜红的血四处流淌,我被困在一个炽热的地方里,任我如何的呼唤与挣扎都不能挣脱半分,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抹身影从眼前飞坠而下,我失声尖叫,无法呼吸,窒息感让我全身疼痛万分,我像被魔法紧紧地定在半空中,正被一把烈火疯狂燃烧,生生不息,不败不灭……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把温柔空灵的声音,熟悉的让人哭泣,她对我说,“童心,不要害怕,你只是生病了,放松地闭上眼睛,把一切都忘记,好好生活……”
极致温柔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最终它慢慢地离我远去,我张口欲喊,可惜发不出半分声音,喉咙像被火烧一样疼痛,我只能不断地摇头挣扎,用尽力气想要追随而去。
可怜我像被什么紧紧地困住,还有人在我身后大声地喊我的名字,可是这不并是我想要听到的声音,并不是我想要看见的人,我不愿听从他的话,炽热中只想要向着那即将消失的声音飞奔而去。
直到一阵清凉从嘴里涌了进来,犹如一道甘泉流淌心中,直至舒缓了我极致滚烫的身体,我慢慢地放松了下来,身体里所有沉重的痛苦也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意识都集中于追逐这一抹清凉的甘甜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心疲惫地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全无血色的脸。
是周淮宁,他正躺在我的身旁。
我定定地看着他,以为还身处梦里,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是微暖的触感。
他似被我突然其来的轻触惊了一下,睁着血红的眼睛久久地看着我,我不能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无力地闭上眼睛,他在我的手心里留下一个湿热的吻,然后无力地埋首在我的脖颈里,深深地叹息一声。
身心疲惫的悲痛过后,无尽的心酸涌上了心头,我定定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刚才他浑身血液都似被人抽走的模样与如释重负的表情告诉我,他会有这样的情绪并不全是因为我,我只是再一次吓到他了,我想他一定也曾承受过那样的悲痛,他只是以为可怜的我,也会如那人一样,不再醒来。
我真的很抱歉,他明明只是可怜我,还要让他为我担惊受怕,秦昱航说他与我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非常的快乐,其实并不是的,我所带给他的还有着伤心难过,就像现在,我生病了,我生病的地方或许连医生也治不好,最后还要他忍受着难过来照顾我。
被子下他紧握住我的手,微凉的指尖轻揉着我的,在我的耳边说话的声音让人心颤,“童心,你以后……不要再吓我了。”
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微侧过脸蹭了蹭他的头顶,真实地触感,这样的触感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喊着我的名字,他的身上有我喜欢的安心味道,我可以真实的感受到他此刻的担忧真的是对我的。
他正在慢慢地平复自己的情绪,我知道,很快的他就会恢复属于他的沉稳优雅,然后继续为了唤醒他心中的人,走遍世界。
我望向一片膝黑窗外,静静地等待着。
他终将也会离我而去的,我知道,在这一家医院里还有一位他一直放在心上的人,他不会永远地停留在我的身旁,纵使她沉睡不醒。
而我,我只是执著于这一抹不知是否属于我的温柔,甚至沉醉于此,我所得的一切,都只是他对我的怜惜,这个我从不愿从任何人身上所得到的对待,我悲衰的发现,尽管只是怜惜,我也对此如饥如渴,没有任何的尊严。
好在等到终有一天他离开我的时候,我还知道是因为什么,比起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突然不知所因的离开了你,这个原因至少是我能够接受的,一无所知真是太让人痛苦了,让人终日的焦虑与恐慌。
一清二楚的焦虑与恐慌起码也比一无所知的好吧……
我们不会有美好的结果,我知道,可我愿意陪他一起等待,无论到何时,愿意为他祈祷,祈祷她终有一日能够苏醒过来,以此,用报答他所有的温柔相待。
尽管,没有人知道,在我心里最隐秘的深处,我是真的不愿再醒来……
他趴在我的身边睡着了,可怜他是那样的累。
我想要看看他的样子,可是我不敢动,害怕打忧他难得的睡眠,只能一直静静地躺着,听着他在耳边轻微的呼吸声,还有他紧握着我的手,手心相贴,指间相缠,带给我温暖与安定。
直到护士小姐推门进来,在对上我的视线后脸上一片尴尬,她看了我身旁的人一眼,又静静地退了出去,只是关门的声音,到底还是把他给惊醒了过来。
他撑起头来,发出轻微的不满的呻吟声,修长的手指无奈地揉了揉眉间。
原来他有起床气,像个孩子,我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感到惊讶,他在我的眼中,一直是那么沉稳优雅的人,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一面,很亲切。
他撑着额头看向我,眼里是慵懒笑意,“我睡着了。”
我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一直守着我?”他也笑了,伸出另一只手挑起我鬓角边的发丝,然后用他修长的手指穿梭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