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尧轻轻地将沈耀抓着的胳膊抽了出来,揉了揉有点疼的地方,脸上露出了得体的笑容:“我很好,真巧啊。”
沈耀看着夏尧礼节性的笑容,心痛的几乎要弯下腰,是啊,可不是好巧,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啊?如果不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眼前这个人,他何苦来这异国他乡参加一个小小的展览?
“夏尧,哎,夏尧。”卫戍快步走向了两人,边走还边往后看,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走进了卫戍才发现夏尧和旁边一个男人之间奇怪的气氛,他顿了一下:“呃,夏尧,这位是?”
夏尧拢了拢头发,轻描淡写地说:“哦,是以前在国内的朋友。”
沈耀冷冷地盯着这个去而复返的男人,却被夏尧一句轻描淡写的“朋友”打击的一败涂地。
卫戍神经粗的可以,根本没发现沈耀恨不得活剐了自己的眼神,一把拉住夏尧:“喂,咱们先走吧,先走吧,好不好?”
夏尧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这不靠谱的老师,不知道他有怎么了。
“再不走就要被抓住了,走走走。”说罢拉了夏尧便要走,完全不顾沈耀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
沈耀怎么会让夏尧就这样走,也一把拉住了夏尧的另一只胳膊:“夏尧,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可是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夏尧被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人一只胳膊拉着,大庭广众下,而且是这么一个高雅的艺术殿堂,她立刻感觉脸烧了起来。她这会儿真不知道该和沈耀说什么,就想把沈耀抓着的那条胳膊抽出来。
沈耀立刻被夏尧的动作伤到了,她竟然要挣脱自己,跟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走?
“夏尧,不许和他走。”沈耀立刻呛声道。
卫戍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沈耀的不善,他疑惑地看了看夏尧,又看了看沈耀抓着夏尧的手:“夏尧?”
沈耀这一刻历练出的沉稳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紧张地抓着夏尧的胳膊,充满敌意地看着卫戍,倨傲地问:“你是谁?”
卫戍本来是在躲西蒙,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神经病手里脱身,正着急拉着夏尧逃窜呢,之前一直没有注意沈耀。这会儿看沈耀对自己浓浓地敌意,似乎猜出了什么,这个八卦的男人立刻决定不走了。有什么比八卦更值得人喜爱呢?
“这位先生,你和夏尧很熟吗?我们有急事要走,你要是要叙旧,可以再约。”卫戍转身和夏尧并肩站在一起,一只手从抓改为搂着夏尧的肩膀。然后他便感觉自己搂着夏尧的那只手好像被火烤着一样,靠,眼神要不要这么犀利啊!卫戍有点想翻白眼。
沈耀死死地盯着卫戍那只手,如果他的目光有实体的话,估计那只手已经血肉模糊了。他咬了咬牙:“我想我和夏尧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吧。”看吧,这个男人在遇到心爱的人的时候,连最起码的风度都消失了呢,完全是一副被侵犯领地的野兽的姿态。
夏尧皱了皱眉,她不知道卫戍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沈耀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便有点头皮发紧,心里也烦躁起来。
“沈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不认为我们有这么熟。我们真的还有事,需要先走一步了。还请您高抬贵手。”
最后这几个字夏尧有点咬牙切齿了,虽然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没有忘记沈耀,但是两个人之间的纠葛根本不是一句两句可以化解的,她对这个男人那种理所应当的表情很是深恶痛绝,恍然看到了两年前沈连平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训斥自己母亲的情景。她觉得自己受不了了,母亲的去世是自己最深的痛,根本无法原谅。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沈家的人。纵然自己再如何无法忘记沈耀,她也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接受自己和任何沈家的人有关系了。
沈耀没有想到夏尧会说出这么客气却处处透着狠绝的话,
她叫自己什么?沈先生?哈哈,沈先生。沈耀严重闪过一丝狠戾,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说话的时候,他慢慢地放开了手,逼着自己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好吧,那你先去吧。夏尧,我会去找你的。”
夏尧在沈耀松开手的那一刹那,立刻转身就走,一刻都不愿意再呆了,她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裂开了,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卫戍被夏尧的突然转身闪了个趔趄,他匆匆看了沈耀一眼,就快步追夏尧去了。
沈耀看着自己的手,似乎还能感觉到残留在上面的夏尧的温度。抬头看了看那两个并肩离去的人,他握紧了拳头。夏尧,我不会让你溜走的。你是我的。
“顾东,去查,看夏尧住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还有那个男人是谁。我要夏尧的一切信息。还有,机票退掉,我想我们可能需要在意大利渡个假了。”沈耀眼神坚定地望着夏尧离开的方向,势在必得。
顾东这几年也历练地和自己哥哥般喜怒不形于色了,他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惊讶,立刻去给老板办事了。
接下来的两天沈耀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顾东那边还没有消息,沈耀只能去找西蒙,一起去挖掘古堡。西蒙兴致却不高,脑门上不知道怎么搞的起了个大包,嘟囔说自己被人暗算了。沈耀很是惊奇,却也没好意思问,也不知道谁这么不长眼,暗算到西蒙头上来了,想到西蒙整人的手段,沈耀自己都打了个寒颤,连忙告辞了。
好在顾东也回来了,给了沈耀几张纸:“沈总,时间比较仓促,所以查到的有限,我会继续跟进的。那个男人似乎有人暗中保护,暂时还没有查到他的信息。”沈耀翻着薄薄的几张纸,淡淡地点了点头。这边不是自己家的地方,查到这么多沈耀知道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耀看到婚约状况一栏写着“未婚”,心情立刻愉悦了起来。原来她还没有结婚。但是看到其中一段文字的时候,忽然抬头看了顾东一眼,那一眼中包含着震惊和心痛。顾东吓了一跳,资料他没有细看,不知道具体写的什么。
“2013年8月14日,杨美娥(夏尧母亲)死于中风,8月15日葬于东区公墓。9月25日,夏尧前往A国,进入某摄影学院,学习摄影……”
后面的内容沈耀看不下去了,他脑袋里反复都是那几个时间,自己一直以为夏尧是在自己被关起来第二天便出国了,可是资料上却说夏尧差不多是在那之后两个月才出国的。而且,夏尧的母亲是在那段时间去世的,那时候,自己正被关在家里,每天有人好吃好喝供着,夏尧却在承受的失去亲人的巨大痛苦。自己却一直以为夏尧抛下自己走了。这一刻看到残酷的事实,沈耀心狠狠的疼了起来。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自己充满愤怒的心脏上,血溅三尺。
沈耀抱住自己的头,恨不得掐死自己,这么多年自己竟然一直都误会了夏尧,让夏尧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的苦难?沈耀,你如何原谅自己?又如何让夏尧接受你?
沈耀盯着那几行字,心里发冷。
对峙
夏尧这次来意大利,是陪卫戍来的。卫戍这边有为期一个月的学术交流,夏尧过完圣诞节就毕业了,卫戍这个老师虽然不太靠谱,但是对夏尧这个弟子还是很上心的。
夏尧这两年的努力他看在眼里,这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女孩子,又肯下功夫,在照片的几组照片已经被几家大的杂志社看中了,不过都被卫戍压了下来。他没有告诉夏尧,这个女孩子应该可以走的更高,而不是为杂志去拍封面的。这次的学术交流,会有很多顶级的时尚界人士出席,这是一个将夏尧推出去的大好机会。
他们昨天刚到佛罗伦萨,这次学术交流在这个艺术之都举行,正好赶上了学院的作品巡回展。卫戍翻着基本杂志,不是瞥一眼夏尧。夏尧在心不在焉地改片子,那张本来不错的片子已经被她改的面目全非了,她竟然浑然不觉。
出于对艺术的严谨态度,卫戍不得不出声了:“夏尧,你是准备把那匹马改成一只史前恐龙吗?”
夏尧手抖了一下,这才看到了那张惨不忍睹的片子。
“你到底是怎么了?从摄影展回来就心不在焉,难道遇到什么事了?”卫戍的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时刻不忘挖掘八卦。
夏尧心里翻了白眼:“卫老师,那你呢?躲在屋子里不出去,你不会是怕老大逮到你吧?唉,话说,你那天是怎么逃出来的?”
卫戍一听立马蔫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要提那个神经病。倒是你,昨天那个男人是谁?”
夏尧愣了一下:“沈耀。”
卫戍立马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两年的时间足够卫戍挖出夏尧的过去了,沈耀这个过去的男主角更是被卫戍八卦了不下一万遍,没想到这么快能见到真人了,他感觉自己八卦的血液沸腾了。
“喂,你不要乱想,我们早就结束了。”夏尧被卫戍精光四射的目光吓得打了个哆嗦。
卫戍摆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夏尧,你这几年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连别人送的花都没有收过。”
夏尧心沉了一下,自己是学校少数几个东方人,一直很受关注,欧美的小伙子们热情如火,经常会有人送花或者直接表白,夏尧都一律礼貌的拒绝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碰到合适的人,她从不奢望还能和沈耀在一起,但是,她确实暂时也接受不了其他人。她一直想,自己还年轻,再过几年,那份心底的悸动便会忘却了,自己的心一定可以再为另外一个人跳动的。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你会和逼死你父母的人在一起吗?”夏尧忽然有点生气,尖锐地问卫戍。
卫戍摸了摸鼻子:“呵呵,我没有父母,不了解那种感情,所以我没有这个障碍。而且,我一直觉得人要随心,按着自己的心去活着才好。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世事而错失幸福,十分不值得。”卫戍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一直活的随心所欲,夏尧很羡慕,但是她做不到。横亘在她和沈耀之间的是,原来是一个阶层,现在却又加了一条人命和两年的时间。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夏尧喃喃地说。
卫戍摇了摇头,差点要感叹一句“愚蠢的人类”了,想了想会连自己也骂进去,立刻闭上了嘴。
明天学术交流会就开始了,卫戍想着那天被自己敲晕的老大,很是担心自己明天的小命,也就没空和夏尧讨论人生的意义了,趴在沙发里扣着手指发起了愁。
由于学术交流会要求了大批的时尚界人士,整个会议搞得像是米兰时装周,夏尧看着周围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有点小兴奋,第一参加这么大型的会议,夏尧有点紧张。卫戍拍了拍夏尧的肩膀:“放轻松,没关系的,都是穿着盔甲的人罢了,脱了衣服大家都一样。”
夏尧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老师,但是确实平静了下来。第一天主要是几位大拿进行个人演讲,夏尧睁大眼睛一错不错地听着,卫戍不和自己坐在一起,他坐在前排,一会儿是要上台演讲的。
卫戍平常吊儿郎当,但是对待自己的专业却是很严肃认真的,夏尧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讲述着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在心里为这个自信的男人点了个赞。
白天便在这样的经验交流中过去了,晚上主办方举办晚宴,夏尧这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穿的这么隆重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几个人过来邀请夏尧跳舞,都被夏尧礼貌的拒绝了。夏尧看宴会一时结束不了,卫戍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提起裙角,准备躲到楼上去。
二楼有几间休息室,夏尧找了一间没人的,进去立马窝在了沙发里,脱了鞋揉着发胀的脚。楼下的音乐声隐隐约约传来,夏尧坐了一会儿,便靠着沙发睡着了。
沈耀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他在这家酒店有包房,正是夏尧在的这间。他刚刚送走几位朋友,喝了点酒有点上头,他决定到包房歇一会儿再让顾东来接自己,没想到推开门便看到了这幅睡美人图。
夏尧以前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喜欢窝在沙发里睡觉。夏尧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单间雪纺长裙。头发扎了简单的发髻,留了几缕头发垂在耳侧,这会儿静静地俯在沙发上,白玉般的肩头上便散了几缕头发,越发衬得人妩媚。沈耀心里轻颤了一下,这么慵懒的夏尧,自己已多久没见了啊?
夏尧没有睡熟,很快便醒了过来。一醒来便看见了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沈耀,他正满眼温柔地看着自己。夏尧吓了一跳,然后便是满满的愤怒,她以为沈耀在跟踪自己,要不怎么会这么巧碰上?
“沈耀,你跟踪我?”
沈耀愣了一下,继而胸口升起了一股暖流,胀胀的,十分舒服。夏尧这会儿应该是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竟然没有叫自己沈先生,而是依旧和以前一样,叫自己沈耀。他没有理会夏尧的质问,但是眼神更加温柔了。
夏尧被那温柔的目光盯得无处遁形,她穿上鞋,提着裙子准备逃走。
“对不起,夏尧。”沈耀忽然在身后出身。
夏尧震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她不知道这一声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夏尧,我不知道你母亲去世了。对不起。”
夏尧缓缓转过身,原来是为这个道歉呵?她冷冷地笑着:“对不起?对不起可以让我妈起死回生?沈耀,太晚了。”
“夏尧,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那时候真的是不知道,我被我父亲关在屋子里……”
“我怎么能不怪你?”夏尧打断沈耀的话:“都是因为你,我妈才会被逼得高血压复发脑溢血中风,你竟然说要不我要怪你?你们沈家在上门耀武扬威的时候可曾想过别人?沈耀,以前,我觉得我们之间有感情,可以战胜一切。可是,两年前我妈去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们不可能,无论如何我们都逾越不了两人之间、两个家族之间的天堑和鸿沟。从你父亲逼死我妈的那一刻起,我们便没有机会了。没有了。”夏尧泪流满面,她狠狠地撕开了自己的伤口,将两年前的痛苦再示于人前。
沈耀吃惊地看着夏尧:“夏尧,你说什么?我父亲?我父亲和你母亲的死有什么关系?”
“关系?哈哈,沈耀,你竟然不知道吗?两年了,你竟然不知道吗?我也不知道呢,你可以去问问你亲爱的父亲,看看他到底跟我妈说了什么,让我这个不孝女回家的时候只看到了摔倒在地无法说话无法动弹的母亲。问问他到底说了什么,让我从此一个人活在这冰冷的世界。”夏尧摸了摸脸上的眼泪,往后退了一步。
沈耀止住了自己往前迈的脚步,夏尧浑身是刺,自己愧疚非常,这会儿又听到夏尧妈妈的去世跟自己的父亲有关,他不知道如果被证实的话,自己会怎么样?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沈耀,我不想看到你。我求你,求你们沈家,放过我吧,我再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奢望了。我会安分守己做自己的市井小民,沈家家大业大,还是不要与我这等小民多做纠缠了。”夏尧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地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沈耀徒劳地伸出一只手,却连夏尧的衣角都没有抓住。他无力的坐在沙发上,那二十多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如何愚昧?这么久竟然没有去求证过。
沈耀颤抖着掏出手机:“顾东,订最近一班航班,我要立刻回国。”
求证
沈耀一下飞机就赶往老宅,他迫切地需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呢?沈耀拇指和食指支着下巴,如果确实和父亲有关,自己该怎么办?这两年父亲已经不再管公司的事了,他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