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怎么想!”付谙拉住门把出去。
笋襄的声音从楼道里传出来,“本来我不知道你和沙棘的事情,是娉婷告诉我的。”
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付谙置之不理,他只是申请了退学,然后在揣测议论中离开了学校,在兄弟的安慰里面继续忙碌工作。
他有信心,经济上,他足够独立,沙棘也一样;血缘上,他和沙棘没有关系。
他找不到分开的理由。
笋襄再一次选择轻生,付谙没有去医院探望奄奄一息的她,他不应该见她,也不应该找她,这样只会让她继续困扰,他是在救她。
付谙没有再找过娉婷,就算这件事情从她那里开始,接下来的,也不过是理所当然的演变和过程。
总要经历的,提前也没什么所谓。
沙棘先是说回去待个两三天,付谙每天和她通电话,开始的时候她还兴冲冲,但是接着有多在家里待了一个礼拜,她说爸妈给她安排相亲,但是她会敷衍的,让付谙放心。
再之后,沙棘的语气中疲惫苦涩,欲言又止满腹心事,付谙想追问一些什么,她总是吞吞吐吐。
她在家待了半个月,之后,他就再也联系不到她。
付谙大概知道家里的情况,无非就是知道了自己和沙棘的事情。
在动身回到西城之前,付谙给沙棘留言,大致就是说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让她等在家里。
可是风尘仆仆到家的时候,家里空空如也,白绒扑到他身上,只有保姆带着付衫咿呀学步。
保姆看见付谙有些吃惊慌张,付谙问他家里人去哪儿了?
保姆说不知道,但是她的神色有异。
“是不是不让说?”付谙逼问她。
保姆摇头,“您不要问我,夫人有吩咐的。”
沙棘的手机一直关机,付谙找不到她的所在。
付谙掏出□□,“这张卡里有两万块,是你半年的工资,我送给您,只要你告诉我沙棘人在哪儿?”
“您不要这样。”
“你开个价吧。”
付谙从保姆的嘴里知道爸妈最近逼迫沙棘,辞职还有相亲,母女两个人多次剧烈争吵,为此,窦瑜痛哭了好多次,总是埋怨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
期间,韦恬也多次回来参加游说。
付矩甚至将她锁在家里,窦瑜更是苦心婆心的说了好多大道理。
付谙只是隐隐的听了一个大概,依旧毛骨悚然。
难怪沙棘的态度还发生那样的改变,越来越惨烈,越来越痛苦。
付谙拿出了付矩备用车的钥匙,然后去向沙棘被关的地方,一路上车窗外的风景就像快镜头一样闪络模糊迅速飞快,九霄云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的让他害怕,颤栗和狼狈。
光影交错在他的脸上,迫不及待,千钧一发。
晚上堵车堵得厉害,付谙不停的按着喇叭、变道超车提速,偶尔身后的车辆紧急刹车猛按喇叭回馈自己的不满。
车辆快要开到高架桥的时候,正好目睹了一场连环撞车意外,犀利的刹车金属的碰撞声音此起彼伏,车辆破碎歪曲突兀的一连好几辆横亘在高架桥中心阻断了去路,付谙漠不关心的调转车头从小道出发,可是到达保姆口中的小区的时候,找了半天,什么人都没有,反而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付谙先生吗?”
“是。”
“我是西城昭君区公安分局,您的家人出了车祸,麻烦您现在立刻过来,他们需要做紧急手术,需要您的签字。”
“开什么玩笑!”骗子越来越张狂,而且在这个时刻,付谙毫无耐心,准备挂断电话。
“没开玩笑,付谙先生,您的姐姐沙棘驾车遭遇逆行车辆躲避不及时两车相撞,有安全气囊的保护并无大碍,你的父亲付矩和母亲窦瑜驾驶车辆紧随其后因为刹车不及时造成了连环相撞,因为两个人没有使用安全带,直接撞上了车头,生命垂危。”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付谙重重的踢在了墙壁上,剧烈疼痛袭来却浑然不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先生,您的心情我们理解,请您现在立刻赶到市人民医院,到了您就知道我们没有开玩笑。”
“哪儿的车祸?”
“聚源高架桥。”
那是一种决绝崩溃的情绪,那个高架桥,就是自己躲过的路,付谙眼睛通红,手掌紧握,青筋暴出,“我现在就过来。”
当自己赶到医院的时候,医院来回奔走着护士的脚步声和医生的匆忙的催促声,这是一场意外,连环相撞造成了五人受伤,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付矩和窦瑜。
沙棘昏迷的躺在病架上,这样的情景,绝望!恐怖!压抑!地狱!寒冷!付谙这一生都不想再想起来。
三个至亲全部进了手术室,在病单上签了字,付谙无力的等在了外面,呆呆的靠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如同行尸走肉。
沙棘是最先醒的,付谙就坐在椅子上,紧紧握着她的手睡着了。
也没有多长时间没有见他,他瘦了,自己也瘦了。
感觉到床上的人醒了,付谙也敏感的睁开了眼睛,这么长时间,他遇见了第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眼泪涌了出来,付谙不知道沙棘这段时间遭遇的事情,不懂她的眼泪。
付矩随后醒了过来,窦瑜依旧昏迷不醒。
医生说,如果半个月之后窦瑜还不醒,她就会成为植物人。
付矩日日夜夜的守候在窦瑜的病床边上,他说起很多的往事,他说了好多的对不起,他甚至想随着她而去。
这一场意外,葬送了这一家人所有的生活和幸福。
半个月之后,窦瑜没有醒过来,付矩再也没有精力去管沙棘和付谙的事情,他张罗着所有事情,他要带着窦瑜去到其他的医院试试,巨大的悲伤海洋垂直倒灌,他几乎一夜白了头。
付谙只能临危受命接管了付远地产的生意,他本漠不关心,因此在最开始的时候,营业额发生了急剧的下降,后来在老职工的帮助下,生意才趋向缓和。
沙棘的工作在回来的半个月的时候,在窦瑜的逼迫之下辞退了,但是却无端的引起了抄袭风波,需要进行法律审理,早就无所谓了,这也无所谓了。
沙棘几乎是付谙唯一的慰藉和依靠,他甚至将自己的灵魂付诸在她的身上,但是她依旧闷闷不乐,不喜欢说话,有时候就算说出口,也是强颜欢笑。
她想安慰付谙,但是她首先安慰不了自己,她甚至原谅不了自己。
如果她接到付谙的留言没有冲动的冲出房子开车去找他,他们就不会追出来,意外也就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其实错不在她身上,警察抓捕了肇事车辆的嫌犯,当时他们正在高速上飙车寻求刺激,当时的情况,任谁都躲避不及。
那么长时间窦瑜和付矩对自己的软磨硬泡,沙棘都没有想过放弃对付谙的感情,可是现在,她动摇了。
韦恬提前结束了自己的卧底采访任务,回到西城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告诉窦瑜,后悔告诉付矩。
如果自己做的不一样,结局会不会也不一样。
所有人都有如果,但是没有如果,沙棘不能和付谙在一起,这是窦瑜的愿望。
他们并不是不开通,但是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沙棘和付谙知道的太少,如果早一点让他们知道丑恶残酷的真相,或许他们会知难而退。
韦恬找过沙棘,告诉了她一个只有窦瑜和自己知道的秘密,什么都无法动摇她深爱付谙的心,但是这几句话,却刀刀致命,见血封喉。
就像哮喘发作一样,沙棘喘息着倒在了地上,这是濒临死亡时候的体验,无畏无惧。
第二天,沙棘就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甚至还多了零星的笑容。
现在,她只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莋爱能够发泄情绪的一部分,但是却远不能缓解所有的悲恸。
沙棘是胆小鬼,胆小鬼现在只想躲在付谙的怀里,不想回忆,不想睁开眼睛,不想沉进十八层地狱。
沙棘害怕,付谙就会抱着她,她不会走,就算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付谙不想放开她。
可是她还是走了,就算自己偷藏了她的护照,她还是走了,她诱惑他,和他莋爱,让他松懈,让他安心,转身,她拿走了他偷藏起来的东西,离开了。
她终究是一个冷血的人,和池帆分手的时候不冷不热,原来自己,也不意外。
一走,就是五年的时间。
还来不及好好的道别,就是五年的分别。
本来构想好的是付矩车祸丧生,窦瑜昏迷不醒,但是这样写的话,沙棘的负罪感肯定深不可测,就改了一下。。。五年一转眼,他们再见时会怎么样呢?开始的时候应该不怎么甜,先苦后甜嘛,大家懂得。
再不能醒过来的窦瑜:窦瑜接到韦恬的私人电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当她清楚的听到韦恬所说的天马行空的描述之后,更是合不拢嘴。
“怎么可能?是不是你多想了?”
“男人和女人相爱的时候的气场,我不会看错。”
“………”窦瑜一时怔住,不敢相信,“他们?”
“你决定怎么办?”惊涛骇浪的心情早已平复,韦恬已经相当的镇静。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窦瑜太过激动,声音的分贝过高,吓哭了正在床上爬行的付衫,保姆听见孩子的哭声,敲了敲房门,然后将孩子抱出了房间。
窦瑜站起身来,将毛碎的头发整一个撩到脑后,欲哭无泪。
“你先冷静一下。”
“你知道我不能冷静,付谙和沙棘,他们,他们,他们————”窦瑜无法说出口,“他们根本就不能在一起,你知道的!”
“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沉寂一秒,窦瑜这才弱弱的开口,“要不先确认一下他们的DNA,你不是也不能百分百”。
“沙戊当年给我的DNA比验单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沙棘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他没有理由骗我,沙棘出生的时间,也……没错。”(当然了,沙戊欺骗了她,不然晋江不会给发的,然而这个误会,让沙棘和付谙长久的分别,但是他们上一辈的恩怨可不止这些)
窦瑜失了分寸,韦恬也沉默不语。
“是报应吗?”在落地窗前坐了好久,直到保姆敲门让窦瑜出去吃饭,窦瑜失魂落魄的询问一个逝世多年的灵魂,“是报应吗?”
“沙戊,是你给我的报应吗?你不是都已经原谅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午夜梦回
来到日本的时候,沙棘没有任何准备,虽然她的国漫受到国内大批读者的追捧,但是却因为自己没有妥善的保管自己的作品甚至将原稿毫无戒心的交给了本对自己就有不满的同事,由此导致了漫画抄袭案。
沙棘将案件全权委托给了韦恬处理,但是韦恬对情况也不熟悉,最后案件因为双方的证据皆不充分早早结案。
日本不是一个移民国家,对外来者,也不是特别的友善。
初到日本,沙棘拥有的是韦恬帮助办下来的工作签证,所以能够逗留几年时间,可是因为沙棘实际上并没有在韦恬所说的集团工作,只是挂一个名字,所以处于游民状态。
自从来到日本,沙棘就隔断了除了韦恬以外的和所有人的联系,身上带的钱也不是很多,又不会日语,就连最基本的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也有一些困难,好在日语中有很多汉字可以让人识别,日本人的发音中又有很多英语直译,这才没有让她穷途末路。
她报了一年的初级英语班,然后通过班里的同学接触到了在日本的华人圈,学习班结束,她所有的积蓄也差不多花光了。
日语越来越流畅,沙棘白天的时间打打零工维持生计,晚上游荡在日本动漫产业聚集区是秋叶原寻找工作,秋叶原的御宅族之街拥有大量的包括电子游戏,动画动漫的元素,但是商品价格居高不下。
沙棘本来租房在老东京的东城门外,但是只是住了一年,房租就涨了百分之十,沙棘无力负担,于是租了乡间的房子,价格便宜公道,空气也很好,空间也较原来租的地方开阔,但是唯一一点,就是交通比较不便。
房东是一个老爷爷,不喜欢说话,为人比较孤僻,在这里住了两年,沙棘和他说话也不超过五十句。
以前的沙棘肯定受不了别人这样的态度,现在的沙棘,百炼成钢,没有什么受不了的。
在樱花盛开的动漫之都,竞争更为激烈,沙棘找到的第一份动漫工作,其工作室的人看重的原来是她在中国微博上的超高人气,以此来推广他们的动漫作品。工作室要求她将她的微博作为工作室公众平台运行,沙棘同意,前提是在微博上发布的所有东西必须先征得自己的同意。
长达两个月的时间动漫组没有采用她的任何作品,反而在沙棘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她的个人微博上面推广他们事务所的色*情动漫产品。这是她没有想到过的违约状况,当她和事务所交涉的时候,他们的态度傲慢无礼,一气之下,沙棘将自己的微博账号注销。
自从来到日本,就像自己的心情一样,活得就像一个奔走的乞丐,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觉得生活可以过得这么艰难。
或许是否极泰来绝处逢生吧,沙棘大部分的投稿都会像石子投入大海一样毫无动静,直到相当平凡的一个下雨天,沙棘接了一个中国旅行团翻译的活,一天的东奔西走终于结束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在日本人气很高的动漫作者电话,他说话随意自然,也很温和,和自己脑子里日本人的样子并不匹配,但是这个时候,他的到来简直是福将。
结束了工作,沙棘来到了他的个人工作室,是夏天的日子,他□□着臂膀咬着画笔盯着画板半天没动,就连沙棘敲门拉开木门站在他跟前也浑然不知,他的头发凌乱,地上的画纸堆积成山,沙棘想他应该是入魔了。
沙棘捡起他的画稿,盘腿坐在地板上认真的排好顺序,然后将故事从头到尾的看下来。
山浦友臣这才注意到她,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肤色白嫩,睫毛很长,身材消瘦,聚精会神的看着稿纸。
注意到有人看着自己,沙棘抬起脑袋。
“别动!”山浦做出了一个禁止的动作,“保持这样!”
沙棘愣了一下,看见他迅速的在画板上勾勒,偶尔抬头看一下自己的神态,然后画笔如飞,五分钟之后,他说了一句“可以了”,然后他才开始上色。
这样的交流方式有些无聊,沙棘自顾自的等着这个怪人想起自己,但是即使他想起了自己,她也不抱任何的希望可以和他合作,失望太多次了,就没有什么希望可以逗留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想到坐车回去可能不太方便,沙棘动身准备离开了,山浦温柔的叫住了她,从杂乱的书桌上面翻出了她寄给他的作品,是一个战争题材,过于现实的战争题材。
然后他又拿出了自己的一个漫画作品交给她。
“我们可以互相看一下。”
“好。”沙棘接过她的东西,然后认真的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和自己的风格很相似。
“怎么样?”山浦问得很谦虚。
“很流畅,故事也很圆满,而且笔画一气呵成。”
山浦笑了,“谢谢,你的也不错,我看过了。”
“是吗?来日本第一次有人这样说。”
“你是中国人吗?”
“是。”沙棘笑笑。
“为什么来日本?”
为什么来日本,沙棘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日本待上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