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盯着自己的膝盖，低声问他：“你想知道什么？”
“我很想知道，当时我说那些话伤害了你吗？”欧仲文问她。
小倩的表情僵住。“那些话，并不中听。”她简短说出心中感受。
“你喜欢听‘中听’的话？”
“每个人都喜欢听那种话。”
欧仲文盯着前方的路况，眸色深沉，“我以为，你应该不太一样。”
他的话引起小倩的好奇，她转头望向他，“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从便利商店跑出来，坚持把零钱还给我。”
小倩垂下眼。原来，他还记得他们曾经在便利商店见过面。
“换做别人，应该也会把零钱还给你，那没什么特别。”她淡淡地说。
欧仲文咧嘴一笑，“但你说的是：便利商店不收小费。”
小倩无言以对，不觉得自己当时的话有何不妥？
“换成其他人就算不想要小费，也应该会说：‘我’不收小费，但是你却说‘便利商店’不收小费。很明显的，你有很强的自尊心。你的自尊心强烈到，让你不屑与我这种‘施舍者’挂勾。”
他的话直接而且奇怪。
小倩瞪着自己的膝盖，沉默不语。
见她沉默，欧仲文接下说：“很抱歉，我说话一向很直接，也许这些话真的很不中听。但这是我心中的想法，我只是习惯用比较强烈的文字，道出我最直接的感受。”
也许因为小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独特而且直接的语法说话，所以这回她显得比较平心静气。
“就算我有很强的自尊心，你也不必对一名平庸的市调员说那番话。”她淡淡地道。
欧仲文闻言低笑，“一个人有很强烈的自尊心，就绝对不会平庸。”
☆、第18章 突然到访
两人谈话间，车子已经开到小倩家巷口。
欧仲文把车子停在巷子口，小倩开门准备下车，“谢谢你送我回来，而且，我要再感谢你一次，谢谢你早上送我到医院。”。
“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小倩开门下车。关上车门前，她再一次点头致谢。
等到车子开走后，小倩才回头走进巷子里。
“小倩？”
她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声音。
“凯茵？”回过头，她意外地看到站在巷口的凯茵。
凯茵朝她微笑，但是笑容显得有点迟疑。
“我听老师说你生病了，所以一定要到你家来探望你。”两人回到小倩的房间后，凯茵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小倩说。
“谢谢你来看我。”小倩很感动。
两人毕竟是朋友。
虽然彼此间有小小的不愉快，但让小倩觉得感动的是，凯茵还是很关心自己。
“你觉得好一点了吗？”凯茵问。
“我在医院打过点滴，已经好很多了。”
凯茵东张西望的，有点坐立不安。
这是凯茵第一次到小倩家中，以往小倩不曾请她到家里来，是因为小倩觉得自己的房间很小，如果招待同学到家里可能不太方便，而且舅舅的儿女们都还小，不到晚上十一点过后，小小的屋子一定充满孩子的吵闹声。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小倩问。
“刚才我先到便利商店找你，老板很生气的说你今天请假，所以我就赶快在街上拦了一部计程车，到你家来找你啦！”凯茵说。
小倩抿嘴一笑。“我没有去上班，老板真的很生气吗？”
“对啊！他气的不得了，本来以为我是进去买东西的表情还很客气，结果一听到我问你的消息，马上一转脸就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凯茵做个鬼脸。
小倩笑出声。“真的吗？不过是我不对，不能怪他。”
“唉哟，你是生病耶！生病了还不能请假，难道真的要给他做牛做马吗？”
凯茵表情十足，小倩笑不可抑。“反正寒假我就会到饭店实习，到时候必须辞掉工作，在便利商店打工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了。”小倩说。
“喔，那你就更不必怕他啦！”
小倩但笑不语。
“噢，对了，刚才我在巷口看到你从一部跑车上走下来，那是谁的车子啊？”凯茵突然问她。
小倩迟疑片刻。“那是……送我到医院的那个人。”
“送你到医院的那个人？”凯茵眯起眼睛问她：“他是谁？为什么那么好心送你到医院？”
“我昏倒在路旁，他刚好开车经过才会送我到医院。”
“那么你不认识他吗？”
小倩咬住下唇。“嗯……”
“喔！真想不到，现在社会上还有这么热心的人！”凯茵问她。
小倩没有接腔。
她之所以不直接告诉凯茵，送自己到医院的人是欧仲文，只因为她觉得这不过是个插曲，以后她也不会再跟欧仲文见面。
况且昨天早上凯茵不高兴的原因，也是为了欧仲文。
基于这两点因素，小倩决定不提欧仲文。
“我也没想到。”小倩低声附和。
凯茵带了一盒蛋糕来探病，精致小巧的蛋糕放在客厅里，小倩还没看到蛋糕长什么样子，表弟和表妹们已经把一整盒蛋糕吃得一干二净，一点都不客气。
“不好意思，你带蛋糕来看我，我却连一杯茶都没请你喝。”小倩不好意思地说。
家里既没有漂亮的杯子、也没干净的纸杯，只有舅舅家人用过的玻璃杯和她自己平时喝水用的廉价旧陶杯。如果拿这种杯子倒茶给凯茵，连小倩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没关系啦，我又不是外人！”凯茵的笑容也很尴尬，“你以前就跟我说过了，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啦！”
但凯茵也没想到，小倩的居家环境居然这么糟糕！
更让凯茵想不到的是，小倩竟然还睡在阳台！对凯茵来说，这里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噢，我要回去了！”凯茵从小倩的床板上勉强站起来。
“你要走了吗？”小倩问。
“嗯，对呀！”这狭窄的空间几乎不能容人站立，小倩帮她拉开玻璃门后，她得小心翼翼地站在阳台和客厅间，才不会被绊倒。
“你不再多坐一会儿吗？”
“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凯茵笑着说，不过她很怀疑客厅里的人看电视那么大声，小倩要怎么休息？
小倩的舅妈穿着睡衣，跟家人一起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吃晚饭，看到凯茵她脸上难得有笑容，因为客人带了礼物来家里，刚才她自己也吃了一大片蛋糕。
小倩的舅舅倒是很客气，看到凯茵连忙站起来招呼。
小倩送凯茵走到巷口。
☆、第19章 不怀好意
——
“你明天会到学校上课吗？”
“当然会。”小倩点头。
凯茵站在巷口，招手叫了一部计程车。
“那我们明天见咯！”上车前，凯茵对小倩说。
“明天见。”
凯茵离开后，小倩才转身走回舅舅家里。
凯茵坐在计程车里，她刚才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
先前她在巷口遇到小倩的时候，看到小倩从一部跑车上下来，而驾驶座上那个男人明明就是仲文哥！
如果是仲文哥送小倩回来的，她为什么不承认？
仲文哥又为什么会送小倩回来？况且那天在日本料理店，小倩不是才因为仲文哥请客的事不高兴？
凯茵越想越不对，如果送小倩回来的人真的是仲文哥，那么小倩那天的态度和今天的谎言就不可饶恕——
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么小倩实在太做作而且太会说谎了！
“司机先生，”凯茵突然倾身凑近前座，对司机说：“我想回到信义路，你知不知道有一家叫做‘京畿’的日本料理店？我要改地点，想现在去那里。”
“我知道，那里很有名！”司机立刻调头。
十五分钟后，凯茵来到“京畿”。
她知道，晚上欧仲文一定会在这里。
到了京畿，凯茵特别跑到停车场察看，果然让她找到刚才那部跑车。
这个时候，凯茵的心情已经很恶劣！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进京畿。
“仲文哥！”看到欧仲文时，她露出笑容。
欧仲文正站在料理台前。“你来了？”他走过来时面带笑容，“今天晚上怎么有空过来。”
“对啊，因为刚好经过嘛！就进来看看你。”凯茵故意朝店内张望。“今天晚上生意不错喔！我本来还以为，今天晚上你不会在店内呢！”
“怎么说？”
“就是我那个朋友，叶小倩啊，”凯茵装作不经意提起。“她实在太爱赚钱了，一点都不爱惜身体，所以今天好像生病了！刚才我特别去探望她，好像看到你的车子停在她家巷口？”
“对，是我送她回去的。”欧仲文没有否认。
“仲文哥你送她回去？”凯茵的笑容僵住。
她没想到，欧仲文会这么爽快承认。
“仲文哥，我有件事情想问你，”凯茵勉强露出笑容，试探性地问：“就是那天在我的生日派对上，你是第一次见到我的那个朋友叶小倩吗？”
欧仲文停顿片刻，然后回答：“事实上，那是我第二次见到叶小姐。头一回见到她是在便利商店，当时我接了通电话耽搁了一点时间，造成叶小姐的困扰。”
凯茵闻言心里更不高兴。
小倩明明见过仲文哥，为什么那个时候，她要假装是第一次见面？
“噢，原来是这样，那么刚才你怎么会送小倩回去啊？”凯茵笑着问。
欧仲文直视她，“我到医院，正好碰到她。”然后简短回答。
凯茵笑笑的，聪明地没再往下问。
虽然欧仲文的答案不清楚，但她知道如果再追问下去，会显得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很小心眼的样子！
但小倩实在太可恶了，竟然一直在欺骗她！刚才她那样问，如果仲文哥不高兴的话，这都是小倩害的！
“说起我这个朋友小倩啊，她的家境还真的很不好呢！”凯茵吸了一口气，笑笑着说：“刚才我才到她家去探望过她，我做梦也想不到，她睡觉的地方居然是阳台隔出来的小房间！”
“她的家境不富裕，能将就忍耐也很难得。”欧仲文道。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我听家里的长辈说过，一个人如果从小环境非常不好，长大后可能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得到名利和财富。”说到这里凯茵露出忧心的神色，“因为小倩她呀，她一直很在乎钱，才会拼命打工然后累倒！所以我是怕小倩的心态扭曲，跟长辈说的一模一样。”
“那也不一定，一个人从小家境不好，不见得就会爱慕虚荣。我看叶小姐拼命打工赚钱，应该是生活所逼。”欧仲文的评论很客观。
凯茵嘟起嘴。“仲文哥，你根本就不知道实际的情况！”她撇撇嘴，然后表现出犹豫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往下说：“因为小倩是我的好朋友呀……所以她的情况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不晓得，因为她母亲的事，我真的很担心她。”
☆、第20章 身世
欧仲文挑起眉。“叶小姐的母亲怎么了？生病了吗？”
“不是啦，小倩她母亲好几年前就去世了！我会提到她的母亲……是因为小倩的身分问题。”
欧仲文沉思不语，并未立刻追问。
凯茵试探地问：“仲文哥，我一直提小倩的事，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说朋友的是非？”
“如果是真诚关心朋友，就不算是非。”
“我真的很关心小倩呀！”凯茵垂下眼，像是喃喃自语般地接下去说：“小倩的身世跟别人不一样，因为是父不详的私生女的关系，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而且我从来也没听她说过思念父亲这类的话，所以我才很担心她的思想偏激。好像没有父亲这件事，对她来说有很不好的影响。”
凯茵这一番话，有意无意地揭露了小倩不欲为人知的身世。
“而且我还听长辈说，女孩子如果家庭不健全，通常父母亲都不要自己的儿子娶这种家庭背景的女孩呢！仲文哥，就像你家啊，伯父伯母也有这种观念吗？”
欧仲文沉吟几秒，然后抿嘴一笑，“我爸妈的观念不算保守，但仍会在意女方的家世背景。”
“所以啊！”凯茵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很担心小倩。”
“原来叶小姐出自这么复杂的家庭。”
“对啊！而且她母亲去世后，小倩就寄住在她的舅舅家里。可能是小倩的脾气比较古怪，好像人家也不是很欢迎她。”凯茵看起来很担心地继续说。
“叶小姐的身世很不幸。”欧仲文下结语。
“嗯，是这样没错啦！不过仲文哥，你千万不要同情她喔！因为小倩她那个人啊，有时候真的很不知好歹，人家如果表现出同情她的样子，她还会不高兴呢！说真的，她的脾气真的很古怪，而且不太合群，难怪她在学校里也不太受其他同学的欢迎。”
☆、第21章 隔阂
——
欧仲文想起小倩倔强的脾气，他沉吟不语。
“啊……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话说完，凯茵就打算离开。
“在这里用过餐再走？”
“不必了啦！今天我答应妈妈要回家吃晚饭，下次再来让你请客好了。”凯茵笑眯眯地说。
走出京畿前，她笑吟吟地回头朝欧仲文挥手说再见。
——
经过一整夜的充分休息，第二天早上小倩的精神已经回复，这天她难得早起做了一份便当，打算带到学校。
平时她很少使用舅舅家里的米菜，但是今天早上她决定使用昨晚的剩菜和饭，做几个饭团。
“你在干嘛啊？一大早在厨房里东翻西找、铿铿锵锵的，吵死人了！”小倩的舅妈揉着惺忪睡眼，垮着张脸走到厨房门口质问。
“舅妈，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小倩很客气地对吴玉莲说：“我想利用昨晚的剩菜和饭做一点饭团，带到学校。”
“家里没什么剩菜剩饭！”
“可是，昨天我的同学凯茵带了一个蛋糕来，大家都吃了蛋糕，所以晚饭和菜都剩了不少不是吗？”
“喔，吃了你一点蛋糕你就斤斤计较了？！何况那个蛋糕又不是你买的，那是你的那个同学买来给大家吃的！”吴玉莲噘着嘴不高兴地数落。
“不是的，舅妈，”小倩耐心解释。“我打算利用家里的剩菜和饭做成饭团当做午餐，带到学校请凯茵吃。我想藉此谢谢她，昨天特地到家里来看我。”
听到这里，吴玉莲支吾起来。“那不是什么剩菜剩饭，那都是有用的东西！昨晚那些剩饭，我打算今天早上拿来煮稀饭，菜还可以热一热吃。”
“……舅妈，舅舅工作的地方就是饭店餐厅，他可以在餐厅吃早餐，而且妮妮和珊珊她们早上都吃面包和牛奶，今天早上她们真的会吃稀饭吗？”
“可是我要吃早餐啊！”吴玉莲叫起来。
她可不管昨天那个蛋糕她吃的最多，其他全给孩子们吃光了，小倩一口也没吃到。
小倩低下脸，片刻后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了。”
回到房间后，她拿出平时不常使用的提款卡，忽然想起昨天在欧仲文面前，她忘了自己没带卡还坚持还钱的事，以及欧仲文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倩脸孔一热，赶紧从包包里拿出钱包，小心翼翼地把提款卡放到钱包里。
因为饭团做不成了，今天中午，她只好请凯茵到学生餐厅吃饭。
中午休息时间一到；小倩收拾好桌面上的课本和私人物品，就打算去找凯茵。
但她看到凯茵坐在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