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尤春桃的声音非常低，而且断断续续的。
“你说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小倩急切地问，忘了手腕上传来的剧痛。
“……”
实在听不见，小倩只好再一次把耳朵贴近她的唇边。
“不是……董事长……”
小倩屏气凝神地听着。
“夫人……是夫人……抱来的——孩子——”
但是尤春桃的声音突然中断。
她已经断气了。小倩瞪着已经没有呼吸的尤春桃，刹那间脑子一片混乱。“救护车……救护车在哪里？救护车怎么还没有来？！”她瞪着尤春桃，突然失控地大声喊叫。
小倩喊叫的时候，终于听到救护车响亮的叫声。
然后，接下来的情况实在很混乱，等到救护车把伤者送往医院，已经是当天下午接近两点的时刻。
——
王部长命令司机开车，送他跟小姐一起跟着救护车到医院。
但是，尤春桃被送到医院时，就已经没有生命迹象，急救不超过半个小时，医生便已经宣布患者死亡。
王部长看这情况实在离奇，决定报告董事长。
“小姐，这件事情我必须报告董事长。”
小倩没有说话，她怔怔地瞪着前方，王部长开始拨电话。
电话接通后，王部长简单报告几句，就挂了电话。
“对了，小姐，”王部长的神情显得有点犹豫，“刚才在大街上！刚才那个尤春桃，她死前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小倩慢慢转头看了王部长一眼。
“她说了什么吗？”王部长再问。
小倩垂下眼，苍白的脸色好像陷入某种疑惑……
“我要离开。”小倩突然说。
“什么？”王部长不明白小倩的意思，“她说我要离开？”
“不是，”小倩对他说：“是我要离开这里。”话说完，小倩就站起来朝电梯口走去。
“小姐？”一时间王部长愣住了，“小姐！您一个人要去哪里？小姐！”王部长回过神后大声喊，却没办法叫住小倩。
——
那个……女人……
……是夫人……抱来的——孩子——
话到这里就断了。
但是这些话，却在小倩心中开始发酵。
她到底想说什么？
她想告诉我什么？
“夫人抱来的孩子”又是什么意思？
小倩不断在心底问自己这几个问题。
今天从早上一直到中午还是大晴天，下午却开始飘起绵绵的细雨……
小倩失神地走在街上，雨水把她的头淋得半湿，但是她不想回公寓，反而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地方可去了。
尤春桃死了，那一天在饭店大厅她对自己说的话，小倩永远没有办法问她是什么意思了！
不知不觉间，小倩走到一条熟悉的街道上，站在一幢公寓前。
过了片刻她回过神，才想起这里是舅舅的家。
发呆了很久，她才拿出手机拨号。
嘟——嘟——
“喂？”
“舅舅。”
“小倩？你在哪里？”李昆明问她。
“你不是说晚上就要回家吗？我今天很早就下班，五点多就在家里等你了，可是一直没等到你！”
小倩这才发现，现在已经天黑了。
不知不觉中，她一个人在街上不知道走了多久……
“你在哪里？我过去接你。”李昆明说。
“我……我在楼下。”她怔怔地回答。
“那你快上楼啊！”
“……好。”收了线，她慢慢走进舅舅家的公寓。
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太过于震惊，小倩几乎忘了，母亲还留了一封信给自己的事。
“你来啦！”吴玉莲站在家门口，笑盈盈地迎接小倩。
“唉哟，怎么全身都淋湿了？你还好吧？快进来吧！”
吴玉莲立刻拉起小倩的手把她牵进家里，还赶快进房间拿出干毛巾，态度非常殷勤的样子，“快点，要快点把头发擦干，否则可是会感冒的！”
“是……谢谢舅妈。”
吴玉莲不寻常的关心，让小倩觉得舅妈好像变了一个人。
“死鬼，小倩来了，你还不快点出来！”吴玉莲朝房间里头大吼大叫的。
“来了、来了！”李昆明边喊边走出来。
妮妮和大友也跑出房间，大友手里还拿着铅笔，显然刚才是在写功课。
“姐姐！”两个孩子立刻扑到小倩身上。
“乖，我好久没看到你们了，好想你们！”小倩紧紧抱住他们。
“小倩，你怎么淋得这么湿？”李昆明问她。
“我没事……”
“你吃过饭了吗？”吴玉莲笑眯眯地问她。
“我不饿。”小倩回答。
“不然我把汤热一热，你喝汤好了！”吴玉莲说。
看到她那么热心，连李昆明都瞪大了眼睛。
小倩没有表示意见，吴玉莲就当她同意了。
“去去去，你爸跟姐姐有话要说，小孩子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吴玉莲边往厨房走，边把孩子们赶回房间。
当客厅只剩下李昆明和小倩的时候，李昆明对她苦笑，“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见她这么殷勤过！我说啊，她这是完全看在钱的份上，只有钱才有办法激发她这种异乎寻常的爆发力！”他挖苦自己的老婆。
小倩也不知道该不该笑。
“对了，你怎么会跑出去淋雨？”李昆明说。
小倩垂下眼，“没什么……”然后她柔声问李昆明，“舅舅，我妈交给您的信呢？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噢，”李昆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卷塑胶袋包裹的东西，压低声音对小倩说：“刚才我在房间里就是在找这个！因为怕被老婆搜出来，随便乱打开来看，所以我把它藏在衣柜后面的细缝里。而且我还怕被老鼠或蟑螂咬，所以外头还裹了好几层塑胶袋，我把这封信藏得很隐密。”他把塑胶袋打开，拿出包在里面的信。
小倩小心翼翼地接过信封。
信封周边只有微微泛黄，不过可以看出来年代已经有点久远。
“这里有剪刀给你。”李昆明找了一把剪刀给她。
小倩慢慢把封口剪开，然后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阅读。
☆、第78章 秘密 真相
小倩：
妈知道，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找到你的“爸爸”了。
但是，有一个秘密，一直藏在妈心中很多年，为了这个秘密，我的良心一直觉得很不安，虽然当时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犯错，但是我毕竟有私心，那个时候我因为痛苦而变得很自私，所以才会做了一个让我终生遗憾的错误决定……
二十多午前，我剥夺了你的幸福，让你成为一个父不详的孩子，跟着我生活、跟着我一起受苦。
然而这本来不该是你的命运，你一出生就应该是一个千金小姐，生活在优渥的环境里，拥有父亲和母亲的爱护与照顾。总之现在的你生活会过得这么辛苦，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自私，是我不对。
看到这里，你一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小倩，我最爱的女儿，你答应妈妈一定要耐心看完这封信，因为接下来我会详知的把前因后果，全部都对你交代清楚。
当年，我生产完后，在助产师尤春桃的育婴房里住了几天，所以跟她算熟悉。
妈之所以把这名助产师的名字告诉你，是希望如果你看过信后有疑问，可以找到这个人，证实这件事情。
那个时候，助产师常抱着我还没有满月的孩子，笑眯眯地对我说：
“这小婴儿长得好漂亮，以后长大了，一定会迷死很多女人！”妈之所以要写这封信，因为这个婴儿并不是你，你不是妈的亲生女儿。
看到这里，小倩的心都揪紧了！
她的脸色苍白，呼吸困难……
“怎么了？信里写什么？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坐在一旁，一直在观察小倩脸上变化的李昆明，一发现不对就紧张地问。
小倩说不出话，她张着嘴喘气，脑子里一片混乱……
然后她低头继续看信。
李昆明虽然关心，但他想文玉在信里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交代，所以小倩才会这么激动，看到她专注读信的样子，李昆明也不敢打扰。小倩，刚才妈已经说过，这是我的不对。
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你隐瞒事实，没有告诉你真相，妈不敢请求你原谅，但是我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当年我送出自己的儿子，换了一名女儿。
那个时候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私心，因为我希望自己的儿子“认祖归宗”。我自私地认为，因为我的儿子是一个男孩子，他应该要有父亲，他应该生长在一个优渥的环境下，受到良好的教育与栽培！但是如果他跟着我只会受苦，还会被冠上私生子的名称，一辈子抬不起头。
我知道我很自私，现在你心中对妈的感觉一定糟糕到了极点，因为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慈母，为了自己的儿子，我竟然允许两个婴儿的命运互调，而且这是我亲手做出来的事。
我其实只是一个自私的平凡人、一个非常自私的母亲。
但是，这件事情之所以可以进行，有一半原因却是老天爷的安排。
如果二十多前的那个下午，我没有去跟助产师辞行，就不会遇到那个高贵的女人，也就是你的亲生母亲，黎美娴女士。
小倩猛然捂住嘴！
她身体发冷，激动得全身颤抖……
“小倩？小倩？你还好吧？！”李昆明站起来，慌张地走上前。
“我、我没事……”她把信压在胸口，两只手却抖得很厉害。
“你妈跟你交代了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激动？”
“没有，”小倩垂下眼，压抑自己不受控制的颤抖语调，“因为我看到妈的信太高兴了，所以不能控制自己。”
“真的是这样吗？”李昆明皱起眉头。
“对……”小倩僵硬地点头。
李昆明对她说：“你不要这么激动，好好把信看完，如果你妈有什么遗愿就帮她完成，这样就够了。”
“……是。”她咬住下唇。
勉强压制住混乱的思绪，小倩鼓起勇气往下看信。
——
当时我在房间里，听到黎女士以及陪她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对助产土说：
“这位女士想要一个男孩子，只要你能找到一个刚出生、相貌清秀的男孩子，先让这位女士看过，如果她喜欢，又没有麻烦，你一定会有好处！”我永远记得，当时那个男人是这么告诉助产师的。
听到这番话，我因为好奇所以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当我看到黎女士的脸孔时，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惊讶！
后来，等他们走后，我从助产师那里打听到，原来黎女士与我同时怀孕，当时她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她却想要一个男孩子，因此偷偷南下找到助产师想办法。
你是黎女士在南部小诊所里生产的，可能在生产的时候，就已经有换孩子的打算，所以那间小诊所里没有你的出生纪录。
你的出生纪录是后来助产师另外找到诊所医生杜撰的。
至于我的儿子，被黎女士抱走后，应该也是另外杜撰了假造的出生纪录，你不必觉得惊讶，这样的事情在妈那个年代是常有的事情。
刚才妈已经跟你说过，关于我的私心，所以当我听到助产上说明黎女士想要一个儿子这件事，我很快就想到自己的儿子——
如果我的儿子能成为黎女士的孩子，所有的问题就全都解决了！
而且，问题不但解决，我还得到了某一种秘密的、报复的快感……
小倩，你一定不能想象，你有一个多么可怕的母亲。你一定不能想象，当我想到，如果有一天黎美娴女士知道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竟然是丈夫情妇所生的小孩，那么她一定会非常痛苦——因为我希望她能体会，当年我因为一段没有结局的感情所付出的代价，因此受到的痛苦！
关于这件事，这又是妈的另一个秘密。
但想必，现在你早已经知道这个秘密，因为你已经认了“父亲”，你一定已经知道，当年妈妈跟欧远雄董事长之间的那一段情。
而当年的这一段情，就是妈自私的动机，就是对你不公平真正的原因！
我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跟你的亲生母亲分开，就是因为我的存在，对黎女士造成了威胁，黎女士才会想要换一个儿子，借此抓住丈夫的心。
因为上一代的恩怨，造成了你的不幸，造成你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分离，我犯了很多错，不但夺人丈夫还夺人骨肉，但是在当时我不但无法认清自己的错误，还造成了你的不幸。
当时听到助产师说明后，立刻就表示想要跟黎女士换孩子的心愿，还让助产师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钱。
助产师一听到我愿意换孩子，她非常高兴，还找了一个姓叶的男人来充当我的丈夫，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助产师的丈夫。当时黎女士，她并不认得我，不知道我就是抢她丈夫的女人，因此虽然她已经付了一笔钱，却还一直感谢我愿意跟她换孩子，只有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的女儿。
小倩，妈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舍不得你。
但是，当一个女人失去了丈夫的爱，她能有什么选择？
她并不是真的想放下你，你绝对不可以怪她，以后等你嫁人，你就会了解你亲生母亲心底的痛苦，你就会明白，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有苦处、都有情衷。
当年，就算董事长对妻子已经没有感情，但在我介入黎女士的家庭时，确实已经造成黎女士的痛苦，让一个身为妻子的女人，情何以堪。
但是当时我却只想到我自己的痛苦，没有思考到另一个女人的痛苦。
我不但是一个非常自私的女人，还是一个没有智慧的人，所以才会做出这么离谱的错事！
我不能逃避责任，因为黎女士跟你的不幸，可以说都是我造成的。
这么多年过去，妈已经老了，才渐渐体会到，年轻时的男女情爱、死生契阔，都已如过往云烟。
人生短短数十寒暑，分分秒秒都应该把握做人的时光，努力提升心灵，这样当有一天阖上眼睛那一刻，才会心安，妈的灵魂也才会到达一个充满真善美的地方，好好安息。但是这一生，我非但没有好好做人，还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如此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现在我深深忏悔，但是已经做错的事却永远不能弥补了。今生我真的亏欠你们母女太多，尤其对你，妈深深感到心疼而且真的好抱歉……
你知道吗？小倩，这么多年来是因为你的缘故，妈才能好好活下去，坚强地面对现实的人生。
因为你的笑容、因为你的可爱、因为你的贴心、因为你的陪伴，慢慢地感化了妈心底的寒冰，让我体会到人生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可贵的亲情、友情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温情，所以这些年来，妈尽可能的想弥补你，当做是弥补我对你以及黎女士的亏欠……
虽然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的自私。
在这里，妈要郑重地跟你认错。妈不敢冀望你看完这封信后，能原谅妈妈，原谅妈妈当年所犯下的错误。
小倩，妈之所以写这封信给你，告诉你当年所发生的事，完全是为了黎女士。
我知道，当你与董事长相认后，黎女士对你一定非常不谅解，因为她认为你是丈夫的情妇所生的孩子，她讨厌你、甚至痛恨你都是可以被理解的，因为她这一生为了我的缘故所受的苦，也够多了！
但事实上，黎女士却是你的亲生母亲！
你们母女俩如果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而怨恨彼此，那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