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父亲，我很想了解将你一手带大、辛苦扶养你的母亲。”他表情很深沉。
小倩抬头看他。“我妈一个人扶养我长大，真的很辛苦。”她喃喃地说，思绪陷入回忆。“小时候我妈因为要赚钱养我，所以只好打两份工，每天都要工作到三更半夜才能回家。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要靠自己赚钱养孩子并不容易，我妈每天要出去工作赚钱，根本就没办法带我，因为这样小时候我是在育幼院长大的，我妈她每个星期来看我一次，就这样一直到我八岁以后，我们搬到淡水，那个时候我可以自己上学，我才能跟我妈住在一起。”
他敛下眼，没有说话。
“这件事，凯茵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吧？”
他摇头。
她笑了笑。“因为我曾经住过育幼院这件事，连她也不知道。”
“你那么小，却必须离开自己的母亲一个人住在育幼院里，一定很寂寞。”
小倩摇摇头。“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寂寞，因为育幼院里大多数的院童都没有父母，虽然妈妈每个星期才能来看我一次，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觉得很快乐了。”
欧仲文凝视她，没有表情。
“跟我比起来，你真的很幸福。我们的家庭很不一样，所以你的母亲反对我们在一起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她柔声对他说。
“她的反对没有意义，只有这件事，我不会因为她的意志而改变决定。”他冷淡地说。
“但是，你还是要考虑她的心情。”小倩说：“你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对你抱着很大的希望，当然不愿意你娶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孩子。”
“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他直视她。
“你曾经跟我说过，你的母亲成长环境优渥，自然会以她的知见来衡量并且看待一件事情，我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小倩诚恳地说：“董事长夫人重视家世背景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她就是成长在优渥的环境与条件下，所以绝对不可能接受我。”
“你想说什么？”他问。
她看着他，然后微笑。“跟你在一起，我并不要求什么。”她对他说：“就像今天这样只是跟你吃一顿饭，其实我已经很满足、很快乐了。”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幸福’这两个字，我从来不敢奢求。因为我觉得幸福是上天给予的，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不管幸不幸福，都是神的礼物，都是智慧的炼金石。如果心中时常充满感激，就会因为感激让人心地柔软、因为愿意施舍而充满喜乐。相反的，如果时常觉得不满足，就会因为贪心、却时常求不得而痛苦。”
“你说话的样子，听起来很像传教士。”
“我很像吗？”她笑。“我觉得说这些话，是散播神的福音。”
他抿起嘴。“我以为你的个性很分明，没想到你的内心这么温柔，这么容易就满足。”
小倩笑出来。“我很温柔吗？”她对他说：“其实我知道我的脾气不好，那是因为我有很多原则的关系，我觉得应该是我的智慧不够，所以没办法让我的原则跟冲突和平化解，彼此相安无事，达到圆融。”
欧仲文笑了笑。“你今天很严肃。”
“其实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她笑着跟他说。
他抿嘴，沉默无言。
“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她真挚跟他说，眼神认真。“我相信只要我们有耐心，董事长夫人有一天一定能谅解。”
欧仲文敛下眼。“你的生日快到了吗？”
他突然问她，也转开话题。
“你怎么知道？”小倩问。
“你填在履历表上的资料，我当然清楚。”
“其实那不是真的。”她笑着说。
欧仲文收起笑容。“什么意思？”
“我妈跟我说过，我身分证上的出生年月曰，跟实际的出生日期不一样。”她接下说：“因为我晚报户口的关系，所以才会这样。”
“晚报户口？”
“嗯，”她点点头。“我妈生下我以后身体不太好，那时候又没有人可以帮忙，所以才会晚报户口。”
他看着她，然后问：“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可以不回答。”他说。
听到这句话，小倩没有表情。
“你母亲，从来没跟你提过你父亲的事情吗？”
小倩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摇头。“没有。”
欧仲文盯着她。“你连父亲的照片也没见过？”
小倩还是摇头。
他眸光一沉。“难道，你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母亲，关于父亲的事情？小孩子对自己的父亲应该都会好奇。”
“我问过，”小倩瞪着桌面，然后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八岁之前不懂事的时候问过。但是每次当我问到那个人的事，就会惹我妈伤心。所以等我年纪大一点以后，就再也不问我妈关于那个人的事了。”
她直接称自己的父亲叫“那个人”，让欧仲文深思。
“你恨他？”他问。
小倩摇头。“不恨，只是没有感觉。”
“你叫他‘那个人’？”
“因为我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对我来说，‘父亲’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意义而且空洞的名词。”她说。
欧仲文沉默地观察她。
“已经接近两点，我们应该回去上班了。”别开眼，小倩拿起皮包就自己站起来。
服务生赶紧跑过来替她拉开椅子。
欧仲文停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然后直接在桌上扔下现金。“走吧！”他对她说。
他转身先走出餐厅。
小倩跟他后面，然后追上他的脚步。
☆、第33章 疏远
——
回到办公室，欧仲文一下午都很沉默。
直到快下班时，秘书打了一通内线电话。
“喂？”小倩先接起来。
“总经理在吗？”秘书问。
“他在。”
“那么你帮我问一下有一位灵溪小姐的电话，总经理要接吗？因为对方并没有预约。”
“好。”小倩先按等待键，然后问欧仲文：“总经理，李秘书请教您，有一位名叫灵溪的小姐打电话进来，您要接吗？”
欧仲文沉吟了一下，他的眼睛还是盯着屏幕。“接进来。”然后对小倩说，
小倩按下话键。“李秘书，请你把电话接进来。”
“好。”
小倩先挂断电话。
欧仲文立刻拿起话筒。
“怎么会打电话来？”他脸上露出笑容，一开口就问对方，好像彼此很熟稔的样子。
“我以为你很跩。”他低笑。
“答应我的约会了？”
小倩抬起头，听到“约会”两字，不自觉地朝他望去。
“你让我等了三天，这样高兴了？”他笑得暧昧。
欧仲文的嗓音很低沉，听起来不像洽谈公事。
“我很清楚，你跟一般女人不一样。”
“什么时候？”
“当然配合你的时间。”
“如果你要求我现在就去找你，我也会办到。”
他忽然低笑。
小倩的视线离不开他的表情，她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
“好，晚上见。”他挂了电话。
欧仲文一抬头，就迎上小倩的视线。
“有事？”他若无其事地问。
她摇头。“没有……”
然后低头打字，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
——
傍晚，小倩尽职地上前，问总经理晚餐想吃什么。
也许因为在办公室比较拘谨的关系，加上一下午两人都没交谈，她居然有生疏的错觉。
“我要出去，晚上不会回饭店。”他已经关掉电脑，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您要到料理店吗？”小倩问。
他想了一下，撇嘴笑。“要看对方想到哪里吃饭。”他随口答，然后就推门离开总经理室。
小倩呆在原地。
跨出办公室前，欧仲文想起什么，突然回头对她说：“对了，今天我没办法送你回家。”
“没关系。”她摇头，勉强扯开嘴角对他微笑。
他敛下眼，认真地看了她半晌，才放柔声音对她说：“你自己坐计程车回去，回到家后记得打电话给我。”
“好。”她点头答应他。
小倩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瞪着那扇慢慢关起的门……
虽然她时常告诉他不会在乎，但那只是理性的答案，她不可能不会难过。
但她永远不会问他到哪里？跟谁在一起？
即使他说爱她，人与人之间，言语并不能反映真实，如果他不说，那么她就不会问。
她相信他的承诺，这样就够了。
小倩回过头，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工作。
因为午餐耽误太多时间，所以今天虽然一早就上班，却还是不能准时下班。
转身前，小倩瞥见欧仲文忘在桌上的手机。
她愣了一下。
除了昨天晚上，他已经是第二次忘了手机，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忘记随身带着手机。
拿起他桌上的手机，小倩呆了片刻。
回家后记得打电话给我。
回过神后，小倩把他随意搁在桌面上的手机收好……
他温柔说话的样子是刚才发生的事，但一转身，他却将手机遗忘在办公室。
——
欧仲文上车后，从口袋拿出另一支手机。
这支PDA手机平常是关机状态，只用来听取留言。
他关掉飞安模式，让手机连线，然后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喂？”
“你现在在哪？”
“我爸的办事处啊！怎么样？”林子琪看来电号码不对，“你怎么会用这支手机啊？”
“我忘了带手机。”欧仲文一句话带过。
“噢，”林子琪哼一声，然后问：“早上好一点没？昨天晚上你醉得很厉害！”
“没事。”欧仲接着说：“晚上在灵溪的LoungeBar见面。”
“灵溪？”
“她是模特儿经纪人。”
“干嘛，你要包女人啊？”林子琪坏笑。
欧仲文撇撇嘴：“认识她是比较方便。”
林子琪挑起眉。“你真的要包女人？那你那个清纯的学生小姐怎么办？”
“你说谁？”他没什么表情。
“少装了！”
“你记得过来。”欧仲文不置可否，准备挂电话。
“喂，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啦！怎么过去？”
“你到京畿附近再打电话给我。”
“你要来接我？”他嗤笑。
“我会帮你指路。”欧仲文冷冷地说。
他刚要收线，林子琪又喊：“等一下，在那边见面到底要干嘛？如果有事，我们兄弟先套好话！”林子琪突然一本正经问他。
“喝酒。”欧仲文随口答，然后就按掉电话。
林子琪愣住。“搞什么……”
想了一下，他觉得怪－－
然后就拿起外套奔出办事处外，跳上他的跑车。
☆、第34章 迷茫
——
林子琪觉得，今天晚上他根本就是来陪酒。
一晚上欧仲文陪那个名叫灵溪的女人，两个人窃窃私语，不时调笑，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底！直到欧仲文接了一通电话－－
“喂？”
“你在哪里？”欧远雄打了第二支手机才找到儿子。
“外头。”听到父亲的声音，欧仲文闭下眼睛。
“今天晚上你早一点回来。”
“有事？”欧仲文的声音始终很冷淡。
欧远雄当然听得出来！他看得出儿子的改变，但是在这段敏感的时间内，他实在想不到圆满的办法解决问题－－
况且，问题可能根本无法解决。
“已经打听到那名尤姓助产师的消息了，”欧远雄顿了一顿，才接下说：“王部长明天一大早就要南下，负责处理这件事。”
欧仲文没有吭声。
欧远雄装做没事一样，继续往下说：“明天早上七点钟，我希望你陪王部长南下，他会在饭店门口等你，你们一起处理这件事情。”
欧仲文仍然沉默。
“你听见了吗？”一直没等到儿子回答，过了一会儿，欧远雄才问他。
“我知道了。”
欧远雄迟疑了一下，才放柔声调：“不要玩太晚，早一点回来休息。”然后他收了线。
欧仲文干脆按下关机键。
“干嘛？刚才谁打电话来？”林子琪看欧仲文把手机关了，于是问他。
欧仲文粗鲁地把手机摔在桌上，一声不吭。
林子琪愣了一下。“你最近真的很怪！”他忍不住抱怨。
“欧先生是大老板，可能最近丢了一笔重要的生意，所以心情不好。”腻在欧仲文肩上的女人，灵溪，自以为幽默地说笑。
林子琪用白眼睨了女人一眼，不置可否。
欧仲文冷了很久，突然问身边的女人：“现在几点？”
“现在是公主要变成灰姑娘的时间。”灵溪笑得花枝乱颤。
欧仲文转过眼瞪她。
“你真没幽默感，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啊！”
欧仲文愣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干杯内的烈酒。
“哇！好厉害喔！”灵溪帮忙鼓掌。
林子琪傻眼。
“我走了。”欧仲文突然站起来，丢下这一句。
这下换灵溪呆住，“你怎么突然要走？现在还很早啊！”
“改天再找你！”他丢下这句话，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往夜店外走去。
林子琪追出去。“喂，仲文！”他一路喊人，欧仲文却像听不见一样，“车子停在反方向，你去哪里啊？！”
欧仲文匆匆走到巷口，走进了一家便利商店。
“喂！”林子琪喊不住他，只好跟进去。
跟着走进商店，林子琪才发现，欧仲文到便利商店居然只为了买电话卡！
“你买电话卡干嘛？”他问欧仲文。
欧仲文没答腔，径自走到便利商店前的公共电话旁，拿起话筒、插入电话卡，然后拨号－－
您拨的电话没开机，请留下……
他挂断，再按程序插卡、然后重拨一组号码。
铃铃铃－－铃铃铃－－
夜半时分公寓里的人都睡了，辗转难眠的小倩在听到第一下刺耳的电话铃声，马上就从床上坐起来。
打开灯，她看到闹钟指向午夜十二点。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打电话来？
她打开房门，赶紧奔到客厅接电话。“喂？哪位？”她压低声音。
“今天为什么没打电话给我！”欧仲文的声音很冷。
他半夜打电话，就为了质问她这一句。
小倩愣住了，她没想到是他，“你在忙，今天下班前，我听见你有约会……”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就算我有约会，无论如何，你还是要每天打电话给我！”
小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柔声问他：“你喝酒了吗？”他浓重的音调有酒意。
“为什么没打电话给我？”他固执地追问。
“你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没有带电话出去。”她终于实话实说。
欧仲文愣了一下，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掌蹭住额头，这才想起自己把手机留在办公室的事。
“你没带手机，所以我没办法打电话给你。”小倩的声调很平静，“你又喝酒了吗？”
欧仲文快速眨眨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喝了一点。”他的声音有些低迷。
他太醉了，竟然忘了把手机留在办公室的事！
冷风中，他转身靠在公共电话旁的柱子上，抓了一把头发，稍微清醒……
林子琪对他做了一个挑眉询问的动作。
欧仲文没有回应。
“你几点回家的？”他问小倩。
“将近九点。”
“我打电话给你之前，你在睡觉？”
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