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心领神会口中的“她”指的是赵菲菲,他摇摇头,回答:“不要,我就要你在身边。”他握住雨欣的手,深情地说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心里的那块空地,永远只为你留着。雨欣,和我在一起,好吗?”雨欣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又何尝不希望这样,可是,目前,别无选择。
雨欣将他紧紧抱住,哽咽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应该了解我的心意。但是,现在我们还不能在一起。你有她,我还有…”说到这里,她已经是泣不成声。
“何亮吗?”张南问。
雨欣痛苦地点点头。张南明白了,雨欣不再爱他。她心里已经有了何亮。他拿开雨欣的手,但雨欣有将他紧紧抱住,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相信我。”张南仰起头,吸回即将落下的眼泪。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任由雨欣这样抱着。
三十五
“如果我没结婚,你也不曾遇见何亮。可能,我们就在一起了。”张南感伤地说。
雨欣叹息道:“人生就是这样,总会发生意外,让你措手不及。”
雨欣答应,她会照顾张南,直到他出院。两人异常珍惜这短暂而又永久的时光,虽然都尽力压制住不舍的情绪,但是,那种难舍难分的感情却溢于言表。
“要去外边走走吗?”雨欣问。
张南点点头。
走在草坪间的小巷,张南情不自禁拉住雨欣的手,温柔地说:“不论今后在哪里,你都要知道,我的心里还装着你。”雨欣静静地听着,感受着张南手心的温度。以前和他的点点滴滴,不断浮现在眼前。可是,曾经的美好,只能是回忆。突然发现,越是经得起回忆的事情,就越让人难忘。一想到要永远分离,无尽的悲伤迟迟挥之不去。既然没有缘分做恋人,就当一辈子的挚友。
“何亮病了。”雨欣小声说。
“厉害吗?”张南漫不经心地问,料想只是小感冒。
雨欣眼圈红了,不住地吸鼻涕。“他得了什么病?”看见雨欣伤心成这样,他感觉不会只是感冒。雨欣趴在他肩膀上,哽咽着说:“风湿性心脏病。那天我冒充他的妹妹打听病情,医生告诉我,他的主动脉瓣狭窄,早期会经常出现心绞痛,而到了晚期…还会呼吸困难,甚至咯血。”张南拍拍她的头,安慰道:“别担心,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能够治好的。”雨欣摇摇头,哭着说:“的确能治好,刚检查出时,他却不及时医治。已经过了最佳时期,风险高达52%。”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患了这个病…雨欣,你听我说,我现在没事了。快回去,劝他赶紧的把手术做了。”张南扶住她的肩膀说。
她回答:“风险太大,医生也不敢动手术。如果稍有不慎,就会停止心跳。但如果不做手术,最多也只能再活两年。”
“你的意思是,他只有等着…”张南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不愿意见到雨欣伤心的样子。
张南扶着雨欣,在石凳上坐下。雨欣偎依在张南怀里,轻轻说道:“何亮是真心对我好,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和病痛抗争,我想陪伴他。”
沉默了许久,张南回应着:“我理解,你去吧。不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雨欣捂住他的嘴唇,示意他不要说下去。她劝道:“不要等…不要耗费青春,好好和她过下去,别让她失望…还记得小时候吗?”雨欣从他怀里坐起,看向前方,搜索着那些美好的记忆。
“我都记得。”张南看向雨欣的侧脸,答道。
雨欣淡淡地笑着,继续说:“小时候,我经常吵着问你借书看。每次,你都假装生气,说我为了书,竟然那么大声和你说话。不过,你都会高高兴兴地借给我,而我,就像是个有棉花糖吃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开心得不得了。”
“是啊,谁让我比你大。我是哥哥,得处处迁就着你。”张南接过雨欣的话,说道。
“真想念过去。和你在一起,没有任何顾忌。”雨欣有些失落。
张南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鼻尖,说:“别担心,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珍惜这段婚姻。和我在一起,你不必有顾虑,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是挚友。”张南认真地看着雨欣,他也想明白了。人生或许注定就是那样,不要刻意去改变,顺应自然就好。平平淡淡地过下去,才是最真实的幸福。
看着夕阳缓缓落下,两人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兴许是心结也像夕阳一般,渐渐消失了吧。柔和的晚霞,洒在草坪上,更添了几许温馨。明天,张南就可以出院了。就要真正的活在赵菲菲的怀抱里,而雨欣,也会和何亮生活在一起。至少,得陪他度过最孤单的日子。
“爸、妈,阿婆,我回来了。”雨欣走进店里,兴高采烈地说。
“这孩子,跑哪儿去了,这两天可担心死我了。”志玲见雨欣才回来,嗔怪道。
“一个朋友生病住院了,去照顾了两天。”她回答。
“可就算是照顾病人,也没理由不中途回趟家…算了算了,回来了就好。”志玲总算是放下了心。
雨欣左顾右盼,却没见着何亮。便问:“他还没来吗?”
志玲的表情很难看,雨欣又看向阿婆,阿婆也没回答。最后,李爱国轻轻说了句:“他回东湖了,让我们给你转个话。”雨欣如同受了雷劈,浑身无力。她喃喃道:“这是在逃避吗?为什么不等我回来…我会照顾你,你怎么就走了,连声儿招呼也不打一个?”
雨欣难过的神情让阿婆很心疼,她走到雨欣旁边,和蔼地说:“亮儿回东胡有事,没准儿过两天就回来了。”雨欣摇摇头,她知道,他是不会回来了。不行,她要回东湖找他。
她鼓足劲站起来,说:“爸妈,今后老梧桐还是你们来当老板,如果人手不够,可以再请两名服务员。”志玲不解地问:“这话什么意思?”雨欣答道:“我要回趟东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去找何亮?”志玲问。
雨欣没有回答,只是说:“这件事情我是真的放不下,老梧桐就拜托你们了。”
志玲急得直跺脚,生气地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啊?他走就走了,你还要去找他!更何况,眼前的情况又这么紧急,经济危机正愈演愈烈。你怎么就不管了呢?”雨欣意味深长地看着志玲,说:“妈,这件事比事业更重要。如果不去,我会后悔一辈子。”
志玲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爱国拉住。李爱国说:“孩子的路得由她自己去选择,我们当父母的,最好别干涉。她已经长大了,懂得该怎么处事。志玲,你就放心吧。”听爱国也这么说,她也只好同意。她拉着雨欣得手,爱怜地说:“早去早回。”
雨欣含泪答应:“我一定。”
爱情初始或许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游戏,一个人在奔跑,另一个人在苦苦追寻。为对方付出再多,也愿意。
三十六
东湖的闲适,怡人的秋风,澄澈的湖水,让何亮烦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病人的情绪容易暴躁,哪怕只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也会愤怒无比。然而,东湖这个闲情小镇,能够让人坦然面对周遭的一切。
何亮坐在自家院子里,呆呆地看着蝴蝶兰,是爸爸何厚德亲手种的。那娇嫩的花瓣,里边定蕴藏着热烈的生命。而自己呢,却开始淡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永远在世界上消失。强烈的对比,让他无限悲伤…此时此刻的他,就像小说家史铁生一样,同样都在小院儿里,正审视着自己脆弱的生命。
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些花瓣,仿佛正在与自己的生命触摸。他善待花儿,善待生命,生命也应该不会太让他凄惨。这些美丽的蝴蝶兰,宛如雨欣清纯的脸蛋。她过得好吗?和张南在一起,一定会幸福,他想,自己又白白*心了。他惨淡地笑笑,闭上眼睛,背靠着石凳后边的桂花树,小憩一会儿。
一阵风吹来,空中缓缓落下一片树叶,飘在他脚边。
大门轻轻地推开,一个女孩朝里边张望。看见何亮正在休息,她悄悄地走过去。何亮闭上眼睛时,深陷的眼袋十分明显,显得苍老了。脚边的树叶,引起女孩的注意。她在不惊动何亮的情况下,将它捡起。这是一片梧桐,红中带黄的色彩恰若傍晚时分的天空。女孩就一直手拿着梧桐,看着何亮沉睡的模样,满是心疼。
许久之后,何亮从梦中醒来。当他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女孩温柔的眼睛和迷人的笑脸。他猛地站起来,以为在做梦。女孩将手中的梧桐递给他,他失魂落魄地接着。抚摸着梧桐具有质感的叶面,这感觉是真实的。他才相信,眼前的女孩真的是雨欣。可是,他不能表现得太兴奋,他有心脏病,活不长了,带着雨欣,只会误了她的青春。
“你怎么来了?”何亮淡淡地问。
“怎么,不欢迎吗?”雨欣笑笑,反问。
“你走吧,老梧桐还需要你去经营。”他固执地说。
“这么希望我走?”雨欣不解地问。
“是。”犹豫片刻,何亮答道。
听到他如此决绝的话,雨欣突然心好痛。自己千里迢迢从上海赶来,没有一句好话,反而还把她赶走。她的眼圈红了。
“你走吧,回上海找张南去。”何亮接着说,别过头,尽量不看雨欣。不然,他会心软。
停在眼眶里的泪水不断地落下来,滴在地上。她看看何亮,也固执地说:“不,我不走。”
何亮把她使劲拽向门边,雨欣却拖在那里,怎么也不愿意离开。梧桐叶落在地上,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冷眼看着两人。“何亮,别赶我走!我要陪伴你。”雨欣大喊道。
突然,何亮停止了拉扯。他定定地瞧着雨欣,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人。他微微张开口,乞求道:“能再说一遍吗?”雨欣抱住何亮,流着泪说:“我要和你在一起,请不要让我离开。”“为什么?”何亮问。雨欣忍住心头的悲伤,轻轻地说:“因为我爱你,不愿意离开你。你在哪儿,我就跟在哪儿…”
何亮吻住她的嘴唇,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他想细细品味雨欣刚才的话,还有她的气息。
“那张南呢?”何亮仍有些疑虑。
“他结婚了。”雨欣答道。这句话虽简单,但何亮却像听了千言万语般。最重要的是,他确定雨欣不可能和张南在一起,他了解雨欣不是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那老梧桐怎么办?”他捧着雨欣的头问。
“有爸妈。”雨欣回答。
“我可能不会回上海了,你难道也不回吗?”他期待地看着雨欣,继续问。
雨欣摇摇头,答道:“不回。为了你,我不回上海。”
又是一吻。何亮顿时有股强烈的斗志。无论怎样,都不能被病魔吓倒,他一定得好好活下去。否则,回对不起雨欣。而且,他还得重返上海,和雨欣一起经营老梧桐。
他欣喜地捡起梧桐叶,拍拍上面的灰尘。像个小孩子般开心地说:“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我要好好保管。”雨欣摸摸他的鼻子,扑哧一声笑了。
“进屋坐坐吧,来了半天,都还没给你倒杯水喝。”何亮这才想起,抱歉地说。
他拉起雨欣的手,向堂屋里走去。忽然,他停了下来,捂住胸口,皱紧眉头。雨欣焦急地问:“怎么了?”他摆摆手,勉强地笑笑,装作无所谓地说:“没事儿…过一会儿就好了。”雨欣别过头,擦擦眼泪。她知道,一定又是心绞痛犯了。她却只能痛苦地假装对他的病情一无所知,听着何亮的那些善意的谎言。雨欣替何亮揉揉后背,何亮笑着说:“看来明儿起,我该加强锻炼身体。免得一天到晚这儿疼那儿痛。对了,你可得和我一起,别偷懒哦。”何亮朝她做了个鬼脸。
她轻轻将何亮抱住,说:“傻瓜,我肯定会和你一起。”何亮摸着她柔顺的头发,满是心疼和怜惜。
雨欣的眼泪已淌湿了何亮的外衣。她不确定,像这样和他在一起谈话的日子,还能有多久。如果可能,她宁愿永不止休。何亮还这么年轻,正是只展翅欲高翔的雄鹰,谁忍心让它不久之后,就住在红土之下。
她不愿松开,想静静地,熟悉着他的气息,感受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既然已决心来陪伴,就要一心一意对他好。就像他对她一样。
“天儿凉了,赶紧进屋吧。”雨欣等心情完全平复,淡淡地说。
她慢慢松开何亮,看着他又重现活力的眼睛。何亮点点头,揽着她的腰,向里走去。
夕阳完全落入山谷,东湖渐渐陷入黑夜。每家的灯火却像骨诺牌,一座座亮了,把每栋房舍,都装点成一个透明的灯笼,点缀在山间。借着昏黄的灯光,何亮仔细地看着雨欣标致的脸,真美。
三十七
雨欣静静地喝完一杯水,看看外边,说:“天儿晚了,我要回去了。”“我送你。”何亮急忙说。雨欣笑笑:“不了,就在家待着,别着了凉。我路熟,不用担心。”但何亮执意要把她送回家,雨欣也只好答应。刚走到门口,正遇见何亮爸爸何厚德回来了。看见两人手拉手,也猜着了几分,他们的关心不一般。
“何叔叔。”雨欣害羞地叫着。
何厚德走近瞧了瞧,原来是李爱国的闺女。几年不见,愈发标致。
“哦,是雨欣啊。都这么晚了,在叔叔家吃了饭再回去吧。”何厚德热情地邀请着。在饭桌上,还能多了解雨欣。
她刚想推辞,何亮却抢先帮她答应了。她也只好谢过何厚德,留下。
饭桌上的菜虽然简单,但却是何厚德精心准备的。儿子长大了,是时候处处对象。两家都还在一个村里,来往也方便。农村人有个观念:远亲不如近邻,远媳不如近女。再说,何亮也长得帅气。高高的个儿,小麦色的皮肤,和张南几乎是如出一辙。和雨欣更是搭调。只是何厚德不知道儿子患病,他正满心欢喜地准备着这一桌小筵席。
“雨欣啊,你不是搬到上海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何厚德给雨欣夹了一块鸡腿,随口问问。
“爸…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李爷爷还在东湖,回来看看也不成?”张南嗔怪道。
何厚德笑笑说:“当长辈的还以为,是回来找何亮的呢!”说完,又朝雨欣看看。
何亮推推他的手臂,轻声说:“一个女孩子,当面说这话,多不好意思啊。”
看着父子两人为她而斗嘴,既羞愧又欣喜。看来何厚德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她微微一笑说:“何叔叔说对了,我回来,就是因为何亮。”听见这句话,父子两人乐呵呵的,像笑开了的花儿。屋内的灯光不停地闪烁,照在三个人脸上。雨欣也附和着笑,只是她还装着心事;何亮开心地笑着,暂时忘记了病痛。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这次是何厚德要求何亮去送送雨欣,并悄声告诉他走慢点。何亮心领神会,记得曾经告诉过他,爸爸何厚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