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类诈骗短信在他们那会已经不稀罕,按理,戴叔不可能信,而他出现在学校,说明至少信了五分,这五分是什么在支撑?天下父母心。
之所以戴叔一直表现得不那么爱她,在他看来,两点原因。
一来,戴叔太爱温姨,爱到甚至不希望两人之间插进一个孩子,尤其在温姨把太多心力投到她身上的情况下。
二来,其脑子里残存着重男轻女的观念,“殳”字象征兵器,从取名就可以看出,戴叔希望这个女儿大展锋芒,偏偏她被娇宠长大,生性也不是争强好胜的主。
父爱在两者的夹缝间求生存,就显得仃瘦了。
他不想她和戴叔的父女情加剧恶化,答应了。而且,这个要求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专心学习”不代表“不能恋爱”。
让他烦躁的是,这之后,在他面前,她变得十分正常,不再像那天在奶茶店,会脸红,会对他目不转睛。
这种烦躁一直持续到高一,如果说初三的谢彦斌是让他心烦,高一的傅景白则是让他心累。
当众向她告白,并且穷追猛打,这都是他不可能会做的事;何况,她和那人性格相投,脑洞相投,她接受那人的早餐,为那人加油,甚至他不止一次看到,两人相谈甚欢。
在此之前,他所有的认知都建立在“她是他的”的基础上,也理所当然地在她背后掐掉那些碍眼的烂桃花,他忽略了一点,要是她喜欢上别人呢?
他可以推导出复杂的数学公式,却无法推导出“我喜欢你”是“你喜欢我”的充分条件。要是她不喜欢他,他难道还能绑着?
更何况前不久才刚发生她晕倒在军训场地的事,二十岁的坎,她还没跨过去,他的态度先发生逆转,转成“她高兴就好”。
至于他幼稚地和那人比这个,比那个,是出于害怕,是出于不自信,或者仅是为了让她看到他的心意,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
之后的数竞国赛,第一天比赛,一出考场,他已经知道自己和集训队无缘,同行的学长都不大信,因为几何和数论都是他强项。
他也觉得自己格局太小,在考场上,他代表的是嘉中,也是整个嘉省,挟带私人情绪,这是典型的拎不清。
从楠市回来,他的心情不无低落,以至于听到她约他,才会大喜过望。
第二天的事则充分验证了一点——希望有多大,失望有多大。
他记得那个寒假自己有多颓。
过年期间活动最多,约吃约玩,同学的,死党的,他都推了,连安市也没回,每天窝在家,刷题、琢磨算法,脑子够累,身体还不够累,就在跑步机上跑万米,直到精疲力竭,横在地上,只有出气的份。
他甚至在当时就盘算过以后。之前有K大教授找过他,问他有没有兴趣做科研,他婉拒了,倒在地上直喘气时,他忽然觉得做科研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比起创业,科研环境相对封闭与稳定,他能理所当然地疏远她,也不算埋没志趣。
他还想过出国,转念想及自己答应过她,要一直和她在一起,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在国内,而他在国外,要有个万一呢?
万一她喜欢的人对她不好,怎么办?万一她遇事找不到他,怎么办?万一……她想他,怎么办?
边想就边嘲,这么多年,喜怒系于一人身,绊手绊脚,自己也是栽得彻底。
要不是栽得彻底,也不会看到屏幕上她的号码就心痒难耐,更不会除夕夜屁颠屁颠地跑到她家楼下,听到一声“新年快乐”就心潮澎湃。
她怕他不对他好,他不对她好,还能对谁好?
从小开始,她皱下眉、叹口气,他都要揣摩半天。她常说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这不过是因为心在哪里,眼就在哪里。
早在别人还左顾右盼的时候,他已目不转睛。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之间会因为那件事出现转机。
看到那个男的扯她衣服的那一瞬,他应该是动过杀机的。后天的教育教会他冷静与克制,那一瞬,支配他的只有本能。
也因此,之后他用了拳头说话,找到那三个人,一挑三,他赢,逼问出主使后,恶劣到跟杨盛林借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那个女的结结实实长一回记性。
因祸得福的是,他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后,他看到她的更多面,热情的、害羞的、脆弱的,他们比当发小时更亲密,她也更完整、更可爱;她不知道,每回她闭着眼一脸甜蜜地把脸抻到他面前,他的心跳有多快。
然而,圆怕缺,满怕溢,越圆满,越害怕。
何况这段感情从来都是她在高位,占据主导。《蒲公英的约定》她唱过,她在什么心情下唱了这首歌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分清了没有。
在大礼堂,那人二次向她告白,算是导/火/索,在明知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猫腻的情况下,他的情绪终于爆发。
而她的反应再次出乎他意料,她没有嫌弃他患得患失的作,而是选择了安抚,尽管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安抚。后来的数学竞赛、喊楼时她“忘情”的尖叫,包括沙滩上的谈话揉在一起,就成了一颗定心丸。
那天和爷爷的那局棋,他老人家何尝不是提醒他过犹不及,要适当“舍得”。
但周家人的骨子里向来有“不舍得”的劣根性,爷爷对奶奶是,爸对妈是,他对她,也是。
大学期间,他骨子里的劣根性开始张扬,占有欲越来越膨胀,尤其看到她在辩赛上驾驭全场的风采,他每每都想把她从头包到脚。
她偶尔会抱怨别人家的男朋友都是公主抱女朋友的,只有他喜欢用婴儿抱。他不会告诉她,其中的一大原因是,婴儿的依赖性是最强的,这个姿势能让她最大程度地依赖于他,另一大原因,他巴不得她“抬不起头来”。
连让她进堂哥的律所,也只是他想知道她在做些什么,以及他能帮她些什么。
而他是什么时候彻底定下心的?
不是求婚的时候,甚至不是领证的时候,而是有一天她躺在床上,笑嘻嘻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她问:“周易,今天年年问我怎么那么乐意被你管,还是从小管到大,你猜我是怎么回答的?”
他按照她的脑回路答:“因为爱情?”
“唔,算是吧。不过我当时不是这么回答的。”她趴在他身上,双肘支在他肩下,一脸得意地捧着脸,然后报出答案:“因为我知道你这么爱我,肯定是为了我好啊。”
这个答案,不但她觉得美,也让他尝到了她常挂在嘴上的“幸福”。
幸福是我在笑,你在闹。
最幸福是我给,你要;我对你的好,你原来知道。
这是我们的正正好。
周易番外(完)
第84章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之照片
戴殳觉得自己和周易之间至今存留着一个未解之谜,严重影响了两人的信任。
那就是表姐曾提及的那张照片。这么多年,对于那坨人肉,她始终耿耿于怀。
不看清是谁的肉,她不甘心。
反正自两人在一起,她就没少进行威逼利诱,婚后尤甚。
有一回她甚至抱着电脑屏幕不撒手,宣称不看见照片就回娘家,还被这厮嘲笑:“你要抱也应该抱主机。”
直到两人婚后半年,她意外怀孕,某天窝在他怀里,宣称不看见照片就不生了,周易没辙,终于松口:“非看不可?”
“嗯,非看不可。”然后,她换上小可怜样,“医生说了,孕妇要保持心情愉快,如果郁结于心,长此以往……”
话未完,即被人小心翼翼地抱起,戴殳得意地躲在他怀里笑。
就知道。以她现在国宝级的待遇,就是皱个眉,周易都要哄半天,哪能让她“长此以往地郁结于心”。
输密码的时候,戴殳看他的手指在数字键盘上移动,忍不住哀嚎:“你别告诉我,是六位数字?”
那她这么多年就算一个个试过来,也能试对啊?
“嗯。难的不是密码,而是怎么找到这个文件夹。”
“不就是一般的隐藏加密?”
“具体你不用问,以你的水平理解不了。”
戴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你嘚瑟!等会儿有你哭的!
她摩拳擦掌,就等着照片现身,不一会,照片还真出现了。
画面整体很白,也果然有人肉,确切地说,占据主画面的是两只人手,指骨纤细,还挺好看。
至于人手正在做什么?按形态看,这两只手应该是背在身后的,戴殳睁大眼睛,虽然有遮挡,以她女性的自觉,那两只手里捏着的应该是……内衣搭扣!
再仔细看,内衣的颜色是鹅黄色的,十分少女心,也很衬肤色,并且,有那么点……似曾相识。
沉默数秒,戴殳把自己的手往屏幕上一比。
有那么一个瞬间,世界安静了。
周易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分钟,他轻咳一声,“电脑有辐射,对眼睛也不好。这个点,你该睡了。”
“所以,主背景就是我的背部喽?”她冷不防发声。
她人生中的第一件内衣不是温贵妃送的,而是苏表姐送的,当时她戴上觉得不舒服,不过因为没经验,解了半天也没解开,只能请表姐帮忙。当时表姐以内衣有质量问题为由,确实拍了张照片,后来又说没问题,照片也当着她的面删了。
她没想到,表姐居然还留着这张照片,并且辗转到了周易的电脑里?
这张照片也就拍了她背部的三分之一,只是,这么将脱未脱的,还是这么敏感的位置,加上那截隐隐约约、看不分明的蝴蝶骨,看上去,莫名有种……的味道,暗示意味极强。
周易的一个“嗯”字也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戴殳不解,“表姐为什么会给你这张照片,要你帮她拿下周堂哥?”
“嗯。”
她觉得简直了,她知道慧大慧重色轻亲,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轻重啊!
戴殳转念又想到周易这么多年一直保存着这张照片,表情瞬间微妙起来,这张照片应该是她初一时拍的。
“你留着这张照片,该不会是……对着这张照片……”
结婚半年,她已经非常了解某人的属性。
禁欲系?不存在的。不行?不存在的。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张照片的特殊功用。
光是想,都觉得羞耻感爆棚。
“没有。”周易答得坦然,然后他抬起手,摸了摸鼻子,顶多有段时间,他的床单洗得比较频繁。
“那你存着这张照片干什么?”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
数分钟后,周易移动鼠标,把照片拉到回收站,再彻底删除,然后打横抱起她,顺脚踢掉了电源线,“我家那口子说得对,现在有真人版了,还存着照片干什么。”
曾经辗转反侧,曾经热血沸腾,青春期最隐秘的渴望此刻就在他的怀里,的确,他还留着照片干什么。
番外之吃醋
戴殳今晚很不开心,洗完澡就上了床,且是屁股对着床中央。
周易哄完女儿进房间,看见床上的那一团,不禁挑眉,睡得这么早?
替她掖好被子,他进浴室洗澡,等擦着头发出来,床上的人依旧保持着他进浴室时的姿势,目测没有动过。
周易把擦头的毛巾随意掷进房里的脏衣篓,上床,和往常一样,手臂一伸,将戴殳搂进怀里,一只手自然无比地伸至其领口处。
戴殳起先没有动静,后来忍无可忍,挥开他的手,“别动我衣服!”
周易从善如流,直接掀开她的睡衣下摆,探手进去。
很快,身后响起熟悉的喘息声。
放到平时,戴殳会极其少女心地脸红心跳,至于目前,她除了怒还是怒!
皮肤被揉捏得生疼,双唇碾压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她攥着小拳头,没忍住,转过身,咬牙切齿地问:“你现在对着我就只会喘了是、吗?”
都没看到她在生气吗?啊?
“嗯?”性感至极的声线自她颈窝处响起,略带玩味,“有话你说,我边喘边听。”
混蛋啊!戴殳推他脑袋,推不开,愤怒地拿脚踹他,“我不要跟你睡!你出去!”
“别闹。”把小小的她整个罩在身下,他覆住她的唇,负距离安抚她。
戴殳会配合才怪,死守牙关,守不住,就用牙齿反攻。
兴头上被打断,周易微一皱眉,这才撑起一条手臂。
“想说什么?”
戴殳红着脸压住那只在她背上游移的手,瓮声瓮气的,“你别亲我,别摸我,也别和我睡。”她撇开头,又撇回来,气呼呼地看着他,憋出一句,“你去跟一一睡吧!”
说完,抬起没被压制的那只脚,踩着他的胸口,恨不能当场表演一字马。
周易哭笑不得地捉住那只小脚丫子,坐起身,大拇指在她脚踝处轻轻抚弄,语气更显得漫不经心:“一一的床太小,睡不下。”
嗯?戴殳没想到他的答案会是这个,顿时瞠圆眼,把脚抽回,再“蹭”的一下坐起,“好啊,那我去跟满满睡,把这个大、床、房让出来给你和一一。”
边说边打算下床。
周易哪能放她走,两条手臂一圈,把她圈回腿上,戴殳试图托马斯全旋身体,愣是不肯配合,挣扎不过,她往后斜仰脑袋,怒目视之,“放开我!你干什么?律师面前公然限制人身自由,你是在藐视司法权威吗?”
微微嘟起的小嘴看着可爱得不行,周易低头啄了好几口,等人愤愤把头撇回去,才贴她耳边低声谑道:“酸的浓度太高,我怕不及时稀释,会影响家庭和谐,进而危害社会稳定。”
戴殳本就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几年职场历练,在外有长进,在家不但没长进,反而退化了,她闷了片刻,手指戳着他手臂,一字一句:“我刚看到了,你亲了一一十下。”
亲完额头、脸颊还不够,连小手小脚丫都亲,而且,这还只是她看到的。反正从一一出生,她就看出他对女儿比对儿子要亲热得多得多得多,简直不能更喜欢。
看起来,比喜欢她还多。
“连女儿的醋你都吃?”
话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你笑什么笑!而且我吃什么醋?我犯得着吃醋吗?你整个人、从头到脚、全部、都是我的。”她乜斜眼,“你有异议?”
“唔,没有。”周易声线更加愉悦,趁她在想事情,一只手扳过她脸颊,拨开碎发,露出白腻如脂的侧脸,他瞳色转深,双唇沿着精致的颊线轻轻啄吻。
戴殳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难以自拔。
回忆之前,哪来的同性和她争宠?对女生,周易一贯维持在礼貌线甚至以下,连她老早前耿耿于怀的徐侑倩事件都是她脑补的结果,至于女性长辈,各自都有人疼,谁会无聊地和她争宠?
可是女儿不一样啊,人见人爱的小天使,嘟嘟小嘴,挥挥小手,都能把她那颗进化为老阿姨的心给轰个稀巴烂,连她一天都要亲几十下。
最关键的是,爸爸宠女儿,天经地义,她根本没有争的立场。
戴殳也检讨过自己,婚前她怕七年之痒,怕周易找年轻小姑娘,听上去是怕,追根究底,还是占有欲使然。
他从小就只对她好,这么多年人来人往,他的世界还是就她一个,她下意识认定了,他是她的,她不能接受任何瓜分。
可是,一一是他们的女儿啊……
戴殳杂七杂八地想了很多,等反应过来,衣服扣子已经被解得差不多。她深吸气,狠狠拍掉正在攀爬的手,一字一顿,“你认真一点!”
怕她恼羞成怒,周易退而求其次,握住她的手把玩,“好,我认真。”他拥紧她,“你忘了儿子出生后,我也吃过醋?”
戴殳歪头想了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她刚得到母亲的角色,对于一切和宝宝有关的东西都充满好奇,尤其儿子巨可爱,每天光是看着,她都能乐上一整天。坐月子时,她恢复高中前的作息,每天起码一半时间在睡觉,而她睡醒后的第一句话通常是——满满呢?
至于周易,从满满出生后,但凡他在家,包办换尿布、洗澡、剪指甲等各类琐碎事宜,她每天要做的基本就是喂奶。
刚开始她没觉得他不对劲,纯粹以为他贤惠,儿子和他们睡时,他以“你睡相差,容易压到他”为由,睡在了她和儿子中间,理由充分,她同样没觉得不对劲。
直到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