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叹口气。
唉,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
接下来陆续分发的试卷上,戴殳的分数就没这么好看了。
她有三门最强,语文、数学、物理,尤其数学,这次全年段九十分以上的,不超过总人数的5%,她有幸做分母的同时,还做了分子。
但如英语这一传统的弱科,班里八十分以上的一抓一大把,九十分以上的也大有人在,而她,让人“科科”的75。
就连她喜欢的历史,也就班平均分,简答题的分数太感人。
分数一下来,班里都在讨论这次的年级第一是谁。
周易、徐信朝、姚巾帼三人频繁被提名。
有人表示徐信朝不可能,“徐大牛就算了吧。你们都没听说么,这哥们一看到政治试卷,说了句 ‘什么傻逼玩意’,当场起身走了。一百分的卷子,再神也拉不回来。”
有人表示周易也不可能,“周大牛也算了吧。知道段里唯一的零分作文出自谁手?就这哥们。作文也有四十分啊。而且这两位都要备战冬令营,肯定没什么精力应付考试。”
对于周易作文交白卷一事,戴殳是信的,因为这次作文要求写记叙文,而周易从不写记叙文。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初二期末,命题作文《伞》,摆明了记叙文好写,周易居然从“倾盖如故”的典故扯到江南油纸伞的工艺水平,语文老师五体投地,愣是给了他48的高分。
排名下来是周四,姚巾帼果然第一,周易第九,那位徐大神排到百来名,戴殳如愿上了红榜,且排名相当好听,188。
周易对她的英语成绩感到不可思议,“之前的练习都白做了?”
“对啦对啦,所以说,你之前那叫拔苗助长。”戴殳最近看他就烦,打发他走,“你赶紧走吧,周大牛。金秋营和CMO在向你招手!”
竞赛圈里牛逼的人物统称为大牛,周易和徐信朝高一就进省队,算是极其牛逼的,自然得这么称呼。
“谁说我要参加金秋营?”周易不明所以地问。
戴殳提起这事就如鲠在喉,没忍住,酸了一句:“你们班英语课代表不是盛情邀请你报名清华营吗?”
周易沉默地凝视她数秒,眼里渐渐染上揶揄,“她邀请,我就得去?”一顿,“营会降分顶多到一本线,且专业定向,进省队就可以拿到的条件,我为什么要去?”
戴殳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所以,他是在告诉她,没文化真可怕?
哼!
她把保温盒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要走,结果被人握住手,“欠我的印章什么时候给我?”
戴殳乜斜着眼,他居然还敢提?
也就是上个周三,她新加入的书法社举行了义卖活动,卖的多是社员的书法作品和亲手刻的印章,校内一卡通支付。
结果周少爷和傅少爷都正好经过,目标纷纷对准她刻的那枚“大展宏图”的印章。
社长见商机不可错过,当场来了个拍卖会,两人之中价高者得。
当时是大中午,地点在人来人往的食堂前面,且两人在学校也都算得上风云人物,最后起码吸引了百八十人。
两人原本还是五块、十块的梯度,后来大概叫红了眼,五十、一百地叫,最后居然叫到了八百的天价。
戴殳简直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认识这两号傻缺。
好在叫到八百之后,周易弃权,对她笑得意味深长,“我觉得,还是私人定制款好。”
可怜缺心眼的傅少爷还美滋滋地要刷卡付钱,戴殳哪能让他出这样的冤枉钱,最后打了个一折,八十块成交。
亏得这两位少爷炒热场子,义卖活动比往年都要成功,社长直言差点没忍住私吞款项。
戴殳也是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傅景白叫到八百后,周易弃权,因为傅少爷在把一卡通往机子上放的时候,这厮看到了余额,不多不少,801!
这是想让人倾家荡产啊!
想及此,戴殳冷眼看他,“好啊,你想刻哪几个字?”
周易不假思索,“死心塌地或者至死不渝,都行。”
第39章 加油 。。。
就在当晚; 张年年红着眼来找她,“殳殳……”就叫了她一声,之后什么话都不肯说。
戴殳和张年年做了三年的同桌; 没见过她红眼; 急了,让姚巾帼晚自习给她请一节课的假,两人去了学校的操场。
十一月,灌木丛里静悄悄的,淡白月光泄了半边操场,两盏投光灯光线不强,因为十一月中下旬要召开运动会,个别特长生还在训练项目。
两人没有明目张胆地压操场; 就在看台找位置坐。
“说吧,什么事。”
张年年向来藏不住心事,能隐忍一路已属反常,戴殳这么一问; 她“哇”地一声,张臂扑向身侧; 死死抱住戴殳不撒手,“他今天居然嫌我智商低下。”
他?是指杨盛林吧。中考的时候,杨盛林语文发挥失常; 没进重高,以他的分数本来有更好的选择,知道张年年去了嘉中的集团校; 大少爷毅然决然地跟着去了。
戴殳试探地问:“他干嘛嫌你?”
“这次数学我没及格,他今天给我讲卷子,讲了好几遍我都没懂,他就冲我发脾气了。哼,班级里有人听得懂啊,他怎么不去给那个人讲卷子!”
戴殳听到这,微微恍惚,原来是吃醋了。
张年年的声音还在继续,“殳殳,我发现到高中之后,女生学数理化真的比男生要吃力,我还在星星眼呢,杨盛林都可以冲老师抛媚眼了,明明我都那么努力了,啊啊啊,感觉自己好笨好笨好笨!”
边说,边敲自己的头。
戴殳安慰之:“乱说,我们这次年段第一就是个女生,而且,期中考我数学满分,物理95。”
张年年在戴殳怀里抬起头,差点唱了出来,“别在我的伤口狂妄地撒盐……”
后者撒盐无所顾忌:“而且,你班里不也有女生可以在你星星眼的时候冲老师抛媚眼吗?”
张年年怒,“你再这样,人家就要拿小粉拳捶你胸口了。”
戴殳这才“噗嗤”一声,“好吧,我给你打打鸡血。人的智商又不能用科目来衡量。比如朱老钱老,写得一手锦绣文章,数学考零分,难道他们就智商低下?智商这东西,你看看定义就知道,和记忆力、想象力以及语言能力都相关的,据我所知,这三样,你就非常强。”
身前的人抽抽噎噎地“嗯”了一声。
“所以喽,一般学校在高二都会文理分科,但数学文理都学,这说明文理科学生都能学好。”
“说得好有道理耶,继续。”
“你高二选文科,是吧?”见张年年点头,她续道:“不擅长理科还因为各种原因偏要选理科,那才暴露智商问题。文科生又不是不能上高等学府,对吧?张年年同学,我预祝你当上文科状元,傲视群雄!”
闻言,张年年抬起头,深情款款地盯了戴殳许久,盯得后者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在看你头顶有没有光环啊。”张年年再度给了戴殳一记熊抱,“殳,你就是我的小天使。”
戴殳乐了,“话说你数学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稀巴烂的,找到根由很重要。”
张年年握着小粉拳捶了戴殳胸口一下,“我想想啊……应该是小学的时候吧,可能我长得太漂亮,数学老师经常叫我起来回答问题,那时候我对我同桌有点想法,上课光顾着看他,经常答不出来,然后就一直丢脸啦,之后我对数学两个字就生理兼心理恐惧了。”
“你的初恋居然不是我?张年年,把你那个同桌的名字报上来,我找他单挑!”
嗯?
两人齐齐回头,只见杨盛林从看台另一侧上来,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张年年“蹭”地站了起来,下巴一抬,小模样嘚瑟极了,“那你就找错人了,我幼儿园就开始初恋了!”
杨盛林没有答话,转眼到了两人眼前,抬起张年年的下巴左右转了转,“哭什么?有问题,我们钻小树林解决,哭得这么丑,还大晚上的给学委看到,不怕她做噩梦?”
张年年抡起拳头就往杨盛林胸口砸去,这回不是小粉拳,而是小铁拳,后者嗷了一声,柔下嗓音,“消气没有?”
“没有!”张年年挣出下巴,余光瞥见身侧的看台,她指着栏杆,野蛮女友的架势十足十,“除非你从这跳下去!”
杨盛林二话不说,跳了。
张年年没想到他会真跳,看台好几米高呢。
苦情剧的剧情一下子充塞脑海,她扒着栏杆往下看,一句“杨盛林你不要死啊”都滚到舌尖了,就见底下的人展着双臂,月光打在他眼角眉梢,温情脉脉。
“I jump,you jump?”
张年年咽了下口水,“Are you sure?”
“Trust me。”
她展颜,越过栏杆,来了个大鹏展翅,而后纵身跳了下去,被杨盛林稳稳地收进怀里。
“走喽,回去钻小树林去喽。”
“殳殳,运动会我再来找你啊!”
夜色下,戴殳盯着张年年冲她挥舞的两只得意的小爪子。短短一分钟内被喂一嘴狗粮,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原来,明确、张扬的感情,是会让人心生艳羡的。
她沉默地翻过栏杆,纵身一跳,最后轻巧地落在地上。
很容易嘛。
******
十一月中旬,嘉市来了场冷空气,气温骤降了好几度。
期中考的热度也被这股冷空气吹散,尤其高一,对马上要到来的运动会期待值爆棚。
排个话题榜,排第一的一定是——今年哪个班喝的水最多。
也正因为要喝水,嘉中一举打破“运动和学习不可兼得”的魔咒,十月中旬,运动会的通知下来后,各个班的报名工作大多在一天内圆满完成。
在嘉中当运动员,好歹可以吃几片肾宝啊。
联盟制是既定的,所以高一到高三相同三个班级的代表也纷纷聚在一起,商量口号、联盟服等。
于是最近高一四班再度闪现傅景白的身影。
“前段时间我都没有出现,有没有想我?”
“没有。”
“我知道你肯定在嘴硬。嗐,我不是听了那几个猴崽子的话,说什么距离产生美。”
“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对啊。”
“但是那帮不靠谱的孙子又说了,距离产生隔阂。”
“……”
教室内外,时不时能见到傅景白和戴殳“相谈甚欢”。
四班的人难免起哄,“学长,今年我们让戴殳去跟你求个情,那矿泉水,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喝了?”
傅景白豪气干云地放话:“你们要是能帮我拿下她,今年矿泉水……的费用,高二四班的包了。”
“嘁——”
******
运动会当天是多云天气,气温较前几天有所回升。
云层并不浓厚,或舒展,或打卷,天空一碧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开幕式冗长的致辞和仪式没有浇熄同学们的热情,尤其是喊口号环节,四班的口号可谓雷翻全场。
操场上,一个方阵高呼:四班四班,一统江山!打倒竞赛,踢翻平行!
后八个字,充分暴露了高考班在嘉中的特殊地位。
运动会为期两天,三个年段混合比赛,第一天径赛偏多,第二天田赛偏多,所以第一天的赛事相对更吸引眼球。
场上运动员负责勇争第一,场下的观众则负责醉生梦死。
全场最醒目的就是那一箱箱叠得山高的矿泉水。三个年级在一起,说是联盟,倒不如说是联谊,学长学妹、学姐学弟各种勾搭,数见不鲜,又或者说是屡禁不止。
玩交杯酒的有,玩吹瓶的有,高二高三的老鲜肉带动高一的小鲜肉,基本往死里调/教。
一上午,操场内部的厕所反而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嘉中有个文基班,全称文科基地,是高一就选文科的同学集结的地方,该班一名同学诗兴大发,当场吟诵起李白的《将进酒》,差点失足跌下看台。
于是,一个词在嘉中迅速走红——水醉。
到下午,大大小小的矿泉水喝得差不多了,操场到处都是矿泉水瓶碰撞的刺耳声音,此起彼伏,赛事也臻至白热化的阶段。
下午有4x100米接力赛。
接力赛也是唯一需要三个班共同出力的赛事,平均每个年段一人,第四个人一般在高一高二中选择。
戴殳的运动细胞少得可怜,看别人运动自然也兴致缺缺,有傅景白坐镇,她连矿泉水都不用多喝,于是一整天一直是睡不醒的状态。
偶尔睡醒,她总会看见傅景白或站或坐,含情脉脉地注视她,那眼神,莫名有种小蝌蚪找妈妈的既视感。
到下午的接力赛,高二四班派的是傅景白,所以,戴殳被大少爷推醒了。
耳边先是响起提示运动员检录的声音,再后是傅景白的,“记住,本少爷的英姿,你一定要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戴殳只想打发他走,“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深深地印在脑子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好了吧?”
正说着,身边的姚巾帼敲了下她的脑袋,示意她往左看。
她顺势看去,正巧撞上周易撤离的目光。
哦,她都忘了,周易获准不参加运动会,不过他作为班里的老大,还是报了两个项目意思意思,且都在今天下午,一个是接力赛,一个是三千米跑,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戴殳要了瓶矿泉水压下睡意。
很快,运动员各就各位。
她定睛一看,周易是第四棒,离她所在的看台最近,他穿着深蓝色的背心短裤,露出线条流畅优美的手臂和小腿。
戴殳也是才发现,原来周易是有肌肉的,而且肌肉得恰到好处。
好想捏一捏。
这个想法一出,戴殳被自己吓了一跳,好在比赛的提示声旋即拉回了她的思绪。
“各就各位,预备——”
不变的径赛台词由扩音喇叭传递至操场的各个角落,伴随着“砰”的一声枪响,比赛开始!
周围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加油声。
戴殳的目光定在周易身上,直到第三棒的人递过交接棒,二班还排在第三的位置。
她看到他脚下生风,身姿矫健地在跑道上移动,掠过身边的人影,向着终点发起迅猛冲刺,她仿佛能听到风打在他运动服上的猎猎响动。
心跳在突突加快。
这是她所熟悉的周易,拥有绝对明确的目标,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养精蓄锐,什么时候该锐意进取。
而她,却连努力都做不到。
越来越远了。
他的身影在她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
煽情的通讯稿被话筒放大,刺激着她的耳膜:“运动场上的健儿们,你们的汗水挥洒在红土地上,你们的青春在嘉中肆意地绽放,加油,向着终点发起冲刺,你们一定会品尝到胜利的硕果!”
耳边一下子很静,不过转眼又被什么声音充塞。
“周易,加油!”
这道声音,青春洋溢,肆意张扬。
属于徐侑倩。
最后,比赛结果宣布,二班拿了第一,四班则是第三。嘉中的4x100向来只有决赛,所以这就是最终结果。
傅景白一上看台就臭着一张脸,戴殳以为他是输了比赛,在生闷气,结果不一会,大少爷就跑过来,一副奶娃样,就差噘嘴卖萌了,“你刚才都没看我!”
她心下一凛,“你怎么知道的?”
傅景白抿了抿唇,表情憋闷极了,憋到最后,蹦出一句:“等下三千米跑,你一定要看我,只看我!”
戴殳无语地对着眼前这个巨婴点点头。
三千米跑在一个小时后,傅景白比,周易也比。
戴殳在看台上,眼睁睁地看着傅景白把周易挤到了跑道最外侧。
比幼稚,傅少爷堪比技校里的蓝翔,无人出其右。
总体而言,三千米跑属于没什么关注度的比赛,安排在下午最后一场,耗时长,刺激性不大。不过这回因为有周易和傅景白参与,倒是留住了三三两两打算离开的女生。
第二圈后,比赛形势开始变得明朗,学校的一名特长生领队,之后是傅景白、周易以及其他几个想拿名次的人,最后就是重在参与的一坨人。
傅景白和周易跑到第七圈的时候,那名特长生已经到达终点,接下来就是第二名之争。
傅景白处在第二的位置,周易紧随其后,始终在其身后一二十米的位置紧跟。不过,明眼人都看出来,最后半圈,周易明显在加速,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戴殳猜测,原因应该是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