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一间茶室,一间香室,和一间书室,以及一件存储杂物的小房间。据周辰说,原来的店主人很喜欢手工活,曾经在这里做陶艺,杂物间里还残留着一些制陶工具和许多奇奇怪怪的小陶艺制品。
杂物间头顶挂着一顶老式的工业灯,灯泡不亮,大概也就四十来瓦的样子,光线黄黄的,电线垂得很低,几乎都要垂到放陶具的桌面上来了,倒是将桌子上的这些小玩意照得亮堂堂的。
连盼随手拎起一个棕色的陶艺罐子查看,罐子做工并不精细,走边也谈不上圆滑工整,但正是这种手工的痕迹让人觉得很可爱,她把罐子翻了个个儿,底部一个小孔瞬间透出了一线光照在地面上——有孔,应该是准备拿来种花的。
挺好的,她心里忍不住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如果生活在这里,一定很美好。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忍不住出言询问周辰。
说老实话,连盼来到这异世这么久了,到现在为止,一次远门也没出过。她没来过千楼林,也没去过其他什么地方,没来过,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地方这样美好,这样符合她的心意。
周辰人半坐在厚重的大木质桌子上,两手撑着桌板看她,他笑了一声,笑容有点痞,声音却听上去颇为轻松,“你哥哥我有缘呗!”
事实上,他托人找了好久,看了好些店铺才终于寻到这一家。
主人原本是打算长居于此的,所以花了很多心思修葺,没想到中途却在店里邂逅了一位外国友人,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两人在国内呆了一阵子又产生了新的想法,决定去普罗旺斯隐居,于是周辰这才有机会买下这家店。
说实话,周辰对如今连盼的喜好其实知道甚少。两人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上一次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那时候的日子很简单,两人一起分一块巧克力都要高兴上好半天,除了吃的好像也不记得她喜欢什么的。
小孩子没什么别的要求,有吃的,和朋友在一起就很开心。
不过他在看到这家店铺的第一眼,就产生了一种直觉——连盼一定会喜欢这里。
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起这家小店里有她的样子——她或许会每天蹲在走廊下的花丛里修剪花草,或许会养一只猫和一条狗,或许在这里为他单独留一间客房,或许还会做一些他喜欢的菜……想象中的生活美好又惬意的,唯独忽略了一个事实——连盼其实已经是有男友的人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怜。
“你买下了这家店?”连盼问他。
周辰点了点头。
“你不会是想租给我吧?”连盼又问他。
其实是想送给她。
周辰继续点头。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周辰又打断了她。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打断她说话了。
两人从杂物室出来,就径直坐在了廊下的木质地板上,院中温暖明亮,天上有星星在微微闪烁。
“上周我去横店拍戏,那个戏白悦欣是女一号,我不小心把手机落片场,让她给捡到了。”
周辰突然开始谈起方才在东江路发生的事情,连盼一时便忘了自己要说的话这一茬。
“手机解锁密码设得很简单,她估计是蒙到了,然后看到了我手机里的一些内容。”
连盼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你手机里没存什么裸照吧?”
好好的温暖气氛顿时被她这个问句搅地一干二净,周辰无语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看上去像是爱拍裸照的人吗?”
怎么跟小刘问得一模一样?
连盼不好意思地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像你这个年纪的男生,多少都有喜欢的启蒙老师之类的,存一点老师的照片也是很正常的……”
她说的启蒙老师当然不是指真的启蒙老师,而是指一些简单的爱情动作片里的女主角,比如苍老师之类的。
托老司机张童的福,连盼现在也算是博览群书的人了,对这些个女忧居然还有点如数家珍。
虽然她没在严易的手机里发现过这些,不过严易几乎每天都要身体力行一下,当然也用不着这些老师了。周辰大光棍一个,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要是真存一些美女照片或小视频也是正常的。
连盼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调查说,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男生,或多或少都寸有一些片子和图片,以备不时之需。
连盼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一谈起这个就羞的眼睛都不敢睁开的人了,她其实还挺理解周辰的。
明星也是人啊,明星也有需求不是?
周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微微扫过,“我没想到,你考虑得还挺周全。”
是有存,还存了不少,都是她的。
“其实白悦欣没看见我手机里的东西,我APP都设了密码。”周辰又补了一句,连盼顿感惊讶,连声音都忍不住有点拔高了,“那她刚才在火焰山门口嘚瑟个什么劲?手机里的东西都没见着,她哪儿来的自信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看见我手机桌面了,桌面是你。”
连盼因为适才惊讶和激动而挥舞的手顿时停滞在了半空。
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手机桌面为什么会是自己?
虽然连盼的确是在心中是有过一些猜测,但毕竟都未经证实,周辰自己也从未亲口承认过。
实际上,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和朋友差不多——甚至有些时候,连朋友都比不上。
周辰这人有点痞,又有点喜欢耍嘴皮子,总是惹的连盼这个好脾气的人都对他不怎么客气。朋友间说话都还客气客气呢!他们这种关系,充其量就是个熟人吧!——连盼如此定义两人的关系。
可是他却突然说他的手机桌面是她。
连盼忍不住垂下了眼,一时竟不敢看他,更不敢问他为什么要将手机桌面设置成她的照片。
事实上,何止是手机桌面,网上出现她的每一个gif,每一帧截图,他都有细心保存,时常拿出来翻开。
他手机里亲手拍的连盼的照片只有一张,天知道他有多想记录下她的笑脸,可是……不敢拍。
怕她发现,又怕她问“拍我干嘛?”
怕自己无从回答,怕会对她造成困扰。
毕竟她是有男友的人啊!
可是……此时此刻,她就坐在自己身旁,如此真实,又如此触手可及。
她肯来,她这么聪明,早就应该猜到了不是吗?
“白悦欣所谓的威胁就是这个,是我和你的绯闻。”他轻轻笑了一下,“不,准确地说,不是绯闻,因为这是真的。”
他已经说得很直白了,连盼的脸在暖黄色的八角灯光下,突然微微发胀起来。
她极不擅长应付类似的事情,坐在那里几乎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绝他这一腔的情意。
在她发愣间,周辰已经拉起了她的手,连盼愣愣的,她目光乱瞟,一会儿盯向他身后的柱子,一会儿又转向他身侧的花草,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眼神太亮了,身后灯笼的光亮和自己的脸几乎都全被印在他了黑漆漆的眼珠之中,这种目光令人不敢直视。
“你知道白悦欣为什么敢提那些要求吗?因为我的粉丝很可怕,我喜欢谁,谁和我传绯闻,她们就想干掉谁,但是……”
他握着连盼双手的手掌微微收拢,用上了一点力气,“如果是你……只要是你,我宁可不要这九千万粉丝。”
他是当之无愧的流量王,微博粉丝关注数九千七百六十万。
有人笑谈,周辰不用唱歌也不用拍片,只按一条微博一百万广告费,每天光发微博就足够赚得盆钵满了。
“你愿意吗?”
他目光近乎虔诚,近乎渴求,两只弹琴的修长手掌暖意融融,握得连盼手心都微微开始发汗了。
可是她想说的话全堵在嗓子口,一句也说不出来。
因为无法开口,只能是沉默。
连盼此刻才意识到,沉默有时比起说话竟更让人难受。
周辰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似乎是有些着急起来了,扯着她的手便往自己胸口放,“我知道你有顾虑,你有男友,我可以等,我不介意……”
他慌乱之下,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直到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是吗?你不介意,但我很介意。”
连盼一惊,猛然回头。
严易一身修长的黑色西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站在了素玉斋的门口。
一月份,已经是冬天了,虽然J市气候温暖,白天有太阳的时候很暖和,但到了夜晚,入夜之后,还是更深露重,寒气森森。
严易手上撑着一柄黑色的雨伞。
他修长的身形隐在雨伞之中,脸部光线晦暗,连盼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看见他打伞,连盼这才意识到天上好像在下雨。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雨下得不大,细绒绒的,有点像是春雨,绵绵如针,落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连盼和周辰两个一直坐在屋檐下说话,雨没落到身上来,所以也没太察觉。
严易很快跨过了门槛。
他穿着皮鞋,鞋子在水磨方砖上走动时轻微发响,一下一下,都敲在连盼心上。
第162章 敢唱反调
他穿着皮鞋,鞋子在水磨方砖上走动时发出轻微声响,一下一下,都敲在连盼心上。
连盼楞了一下,她目光回转向周辰,像是迟钝的神经突然回位似的,她突然发现自己此刻的姿势很令人误解——双手被周辰抓着,放在他的胸口,看上去,就好像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依偎一般。
怕严易误会,连盼连忙用力将自己的双手往回抽,但是周辰见状,却只是将她抓得更紧。
仿佛落水的旅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他眼神里带着坚决和绝望,怎么也不肯撒手。
连盼费劲全力也无法将自己双手从他手中抽出。
她整个人身子几乎都朝后倾斜着,试图将手从他手掌中脱离,两个人几乎像是在拔河一样——只是这较力的双方并不是用绳子来决胜负,而是用连盼的手。
连盼拔了好几下拔不出来,顿时着急了,瞪着眼睛,压低了声音警告他,“你快放开我!”
周辰充耳不闻,直到连盼脸上因为这场较力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轻轻喊了一声疼,周辰这才猛然放手。
因为巨大的反冲力,连盼几乎是以跌落的姿势往后倒退了几步,她感觉肩膀上一重,后背瞬间便撞到了一个东西——那是严易的手。
他把伞扔在院子里,人已来到了廊下。
连盼往后退的同时,严易迅速用一只手搂住了他,确保她不会摔倒。
只是他的动作根本很就谈不上轻柔,甚至可以说是粗鲁。连盼手背和手腕那儿都被周辰给抓红了,但严易的力气似乎压根就不比他小。
连盼感觉自己就像个小鸡仔似的,与其说是被他一只手搂着,倒不如说是被他用手臂给生生夹住了,她手臂被挤得紧紧的靠在自己身体两侧,肩膀也被他箍得生疼,在他一只手臂禁锢成的圈子里动弹不得。
周辰眼睛几乎都要红了,死死盯着对面的两人。
“你怎么找来的?”
他做了这么多准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和九千万粉丝决裂退出娱乐圈的打算……暗自留意关于她的一切,买下一座古风院,寻找一个时机,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连盼一个点头。
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严易来了?
最令他感到愤怒的点就在这里——面对严易,他总是充满无力感。
因为他是名正言顺的。
而自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如果感情里要讲一个先来后到的话,明明……明明是他先到的啊!
为什么只有严易可以这样堂而皇之地插手关于连盼的一切,她的未来,她的小梦想,她的一切,他都可以参与,甚至干预,而他就不行呢?
他就必须这样小心翼翼,不可告人呢?
愤怒、委屈、不甘心、太多复杂的情感一时冲上少年人的脑中,让他眼眶发红,看上去就像一只在狮王面前咆哮不甘的小狮子一样可笑、渺小。
严易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冷笑了一声,声音清朗温和,带着他一贯有的疏离、漫不经心和慢条斯理道,“哦,很简单,因为我在我女朋友手机里装了个定位器。”
连盼闻言顿时大惊,“你说什么?”
她目光中写满不可置信,似乎对他这种行为感到极其不可理喻,“你什么时候做的?不,你凭什么这么做?”
现如今软件发达,他不需要额外给她手机上装什么硬件装置,只需装一个特定的没有入口的小软件,就能在自己的手机上事实查看到连盼的地理位置。
其实自连盼上次在KTV差点出事之后,严易就在她手机里装了这个小软件,本意只是为了随时定位她的地点,确保她的安全,却没想到用在了这样的时候。
在这样一个三人对峙的雨夜,连盼很容易就误解了他的意思。
而严易也并没有解释。
他不说话,连盼就一直固执地盯着他,她甩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走廊更里边的靠墙处。
“为什么?”
她突然感觉满腔疲惫,人也有些抓狂起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严易手掌在袖中微微握紧,然而脸上却还是一派风淡云轻,甚至带着一丝令人厌恶的理所当然神色,“为什么?”
他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吐出来的字字正腔圆,腔调尊贵又华丽,仿佛在念什么美丽的十四行诗一样,只是说出来的内容却和他温柔华丽的语调完全不符——“因为……如果我不这样做,又怎么会知道你半夜原来是跑来这里和他幽会了呢?”
字字诛心,直击连盼心脏。
这家店铺空空荡荡,一看就是没人在经营,千楼林寸土寸金,根本不会允许这样的闲置——除非,有人买下了这里。
广元是置业企业,严易对全国各地的房价了如指掌,千楼林地价昂贵,城市中心的梦中楼阁都是用金子堆砌的,这里的地价贵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就这么一家简单的小院子,没个上千万,根本就拿不下来。
这绝不是连盼会考虑的地方。
然而她不考虑,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替她考虑。
周辰在想什么,严易一望便知。
他买了这地方,想送给她。
而连盼……至少她刚才没有拒绝。
如果他不来呢?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呢?
他也不敢想。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一个形象。”
连盼低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如此看来,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家境赤贫的人,还真是配不上你这样一个身价百亿的富豪,我们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从前连盼并不觉得钱是个问题,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过法,但不管是怎么过,在她看来,无非都是一日三餐,一张床一双人罢了。
可是直至此刻,她突然觉得两个人要在一起,其实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
家境所带来的不仅仅是金钱的差别,更重要的是观念的差别。
连盼自诩自己也算是见识过泼天富贵的人了,所以并不太在意钱的事,可是严易那副高高在上、理所当然的模样真的刺痛了她。
好像他做的这些事情,都再正常不过一样。
好像他即使对她做这种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好像……所有他身边的东西,包括她在内,都是他的所有物,绝不容许别人染指一样。
她这句话一出口,严易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然而接着他目光却斜向了一旁,眼神对着周辰若有所指。
“不错,敢唱反调了,他给的你底气吗?”
他身高一米九,周辰一米八,严易久经商场,在身高和气度上实在超出周辰太多,他同周辰说话时,几乎是带着一股令人极其不悦的上位者气息。
这种气息令人屈服,又令人厌烦。
周辰红着眼,几乎是像一头狮子一样,立刻便咆哮着冲上来同他厮打在一起。
连盼还来不及阻止,两人已经直接从廊下撕扯到了宽阔的院中。
下过雨的石板院中有点滑,湿漉漉的,两人的动作都都很快,毕竟一个常年健身,一个又特意练习过格斗,连盼几乎看不清他们俩的争斗。
但是很显然,严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