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前后也就一个星期左右的事儿,快得很,闹得沸沸扬扬的。
众罪累加,秘辛刘直接被判处了十五年有期徒刑,无缓,三天后即刻行刑。
休庭后,明星被被媒体包围地水泄不通,连盼被严易带着从特殊通道悄悄离开,直到出法庭,人都还有点晕乎乎的。
说不上是虚惊一场,还是恍然梦里,她总觉得一切发生地太快又太突然了。
最重要的是,经此一事,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拿严易这个说事了,她心里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有了家庭和孩子,她觉得自己的神经好像比之前要脆弱了很多,想起来不禁还是有些后怕。
倘若他们家只是个普通家庭,严易也没有这么庞大的关系网和手段,是否一个家庭就此要毁于一旦?
严易搂着她出来,看她精神恍惚,心中还是懊恼不已——要不是那一次动手太快,让左荣轩发现了端倪,恐怕也不会引出这么多事端了。
如今尘埃落定,虽然没出什么大事,到底叫连盼担惊受怕一场。
这回他也算履行承诺,走了正常的法律渠道,没过多插手,只是让秘辛刘受到了应有的法律惩罚。
对付秘辛刘这种阴险的小人,不需要过多手段,监狱里多的是大佬会教他怎么做人的。
“别多想了,先回去吧。”
他轻轻摸了摸连盼的头,连盼嗯了一声。
两人刚上车,离开法院没多久,连盼的电话就响了,是徒弟中的小十打来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十分焦急,“师傅不好了,有人踢馆!”
连盼到底是老江湖了,她虽不擅应对别的事情,但在做饭上还是没得说的,食园如今家喻户晓,早已被网友捧到了一个至高地位,徒弟们又都还没出师,尚还没有在别处开分店,如今一桌难求,有人看不惯是常事,来踢馆她也不意外。
“慌什么!告诉客人我马上回来,叫他等着。”
小十哎了一声,只得挂了电话。
严易转头看她,连盼拿着手机轻轻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一来个硬茬就慌得跟什么似的。”
她说这话时语气老气横秋的,浑然忘了自己年龄也不过刚刚二十出头而已,严格意义上来说,还属于可以过五四青年节的青年人呢。
严易笑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反正在连盼这里,他已经属于“老年人”范畴了。
食园弟子一共十个,连盼出庭,剩下老大当家,开庭时间是早上9点,现在才10点过一会儿,连盼正准备赶回去准备今天中午的午餐。
没想到今天园子里却来了一个贵客。
这人大概六十上下的年纪,头发花白,还留着胡子,一身黑色夹克,穿得跟退休的国企老干部似的,今天整个食园都被这人给包场了。
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预约单上今日的食客本来有十七个,但是除他之外,一个都没来。
这人排场大得很,一来就点名要见厨师。
连盼还在法院里,故而是徒弟中的老大出来见得他。
这人看见大弟子便傲慢道,“我花了一百万,才进了你这园子,我只吃一顿,一汤一菜,别的要求没有,只一点,你们这菜,必须对得起我花的钱!”
实际上,食园的价格压根就没他说的那么离谱。
园子收费是按季节和菜式来的,有大菜、用了贵的食材,价钱就贵点,要是都是些时令蔬菜就便宜点,一般情况下都是在人均一两百到一千之间浮动。
园子开了有一阵了,均价一般就是几百而已,很少有上千的时候。
连盼做菜的宗旨一贯就是家常、亲民,她在宫中待得久了,见惯了一个煮白菜非要叫成“翡翠白玉汤”的把戏,心里对这些华而不实的把戏其实颇不赞同。
若是要轮炫技,她大可以天天用人参鹿茸鲍翅之类的,把胡萝卜雕成凤凰,把豆腐做成八仙过海,以此谋取高价,只不过若是这样,她也就不是连盼了。
吃这个东西,如果只为达官显贵服务,其实某种程度上和贵人的私宠又有何异?真正的美食应该是为大众所享受、所认可的。
从前在宫里,她师傅连青就是因为特别擅长各种民间小吃,并不以华丽精巧取胜,故而才得了曾在民间游历过的皇后的青眼。
这位客人一张口就是一百万,听着跟玩似的,大家一时却难辨真假。
食园吃饭的确是不贵,贵只贵在位子难定,可以刷脸的人又不轻易卖自己的脸,故而那些想插队的人,真是花钱都订不到位子。
真要为了一天的包场花一百万,倒也不是不可能。
连盼人还没回来,这人一副踢馆的架势,谁也不敢贸然出去,怕折了师傅的面子。
不过客人说了正菜一菜一汤,也没说不让上前菜,故而连盼的大弟子就用厨房里最贵的食材松茸,小煎了一盘送给他吃。
这道菜连盼前不久才教过,给弟子们练手用的都是真松茸,一堂课下来光食材就花了不少钱,大伙儿一边学一边肉疼,大约是因为这个缘故,练习效果很好。
还有一个原因,松茸贵比黄金,但做法却很简单,讲究的是保留食材原本的鲜味,也算是连盼不在一种投机取巧的办法。
不过客人显然不买食材的单,连一小盘松茸都没吃完,连盼的大弟子直接被他喊出去骂了一顿,小十没办法,这才给连盼打了电话。
现在,这位贵客,正在食园的会客厅里,瞅着一小盘松茸吹胡子瞪眼。
第285章 天价菜肴
现在,这位贵客,正在食园的会客厅里,瞅着一小盘松茸吹胡子瞪眼。
一百万一菜一汤,算过分吗?
算,又不算。
要找高级餐厅,J市多的是,别说一百万了,一千万都花得出去。
人家卖的是服务费,不是菜钱。
跟着严易,连盼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好吃吗?谈不上。
反正她没吃,严易也没吃。
装修倒是最顶级的,服务生是八国语言精通的,餐具是维多利亚的古董,玫瑰是保加利亚空运过来的,牛肉也是日本空运的,葡萄酒得是八二的,配套服务无一不精,无一不贵。
饭前等候那一会儿,大家玩骰子,谈笑之间输赢全都是百万乃至千万计。
客人要是高兴,想让老板给表演钢管舞都成,唯一一样——饭菜对连盼来说,还真就是一般。
至少这样的吃饭场所,并不是连盼所喜的。
食园本来走的就不是高端路线,食园装修雅致,却不算奢华,并不是以高昂的服务费取胜的。连盼开这个园子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服务百姓,来这儿吃饭的人达官贵人也不是没有,但还是普通爱吃的老百姓占多数。
所以,这人来踢馆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一百万一顿的饭,真要做,也不是做不出来,连盼稍稍沉吟片刻,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老公,”想到这里,她身子微微往严易身边靠了靠,嘴里语气忽而软了几分,一双秋水剪瞳莹莹如水,望向严易。
一般情况下,她有事相求才会这么说话,平常对这严易就是你啊你这样说话的,有时候也直呼其名。
严易淡淡“嗯”了一声,虽然知道她肯定是有所求,但单从脸色来看,他显然还是颇为受用的。
连盼声音软糯,这么一叫,他身子都跟着酥了半边。
“就是……”连盼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胳膊,“你有没有认识卖金龙鱼和孔雀的人呀?”
其实严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严宅里还养过仙鹤呢,公母一对,是老太太的嫁妆,后面都寿终正寝了,家里头便再也没养过这些东西。
尤其严青是个大祸害,简直是养什么死什么,如今老宅里只有一条狗和几只猫,什么鱼啊雀啊这些金贵玩意儿一律都没有。
家里没人好这个,连盼突然这么问,严易不免也有些奇怪,不过他脑子灵光,结合连盼刚刚的电话,他很快也想到了点上,“你要用这个做菜?”
连盼点了点头,却跟着又摇了摇头,“算是吧。”
严易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过连盼做菜一贯神秘,有时候拿着个面团子大都能做出肉味来,他见多了稀奇反倒也不觉得稀奇了。
“我帮你问问。”
半个小时后,三十条金头过背金龙鱼和四十只白孔雀就被送到了食园里。
连盼回园子的时候,一厨房九个徒弟看到她回来简直都快哭了,只有大徒弟庞建还在会客厅里,陪着那位踢馆的客人。
连盼也没出去见什么所谓的贵客,只迅速吩咐徒弟们道,“力气大的,到笼子里抓孔雀,拿尖镊子取掌心肉,力气小的,到水缸里,拿漏勺剪子剪龙鱼须。”
金龙鱼脾气暴躁,孔雀也不是什么性情温顺的鸟,一时间,整个厨房以及厨房外全是鸡飞狗跳的,充满了人嚎和鸟类的惨叫声。
连盼闻言,心中颇有些不忍,但手上动作却没有停,她做的事情很简单——她在切豆腐,准备煎一个白豆腐。
一阵闹腾下来,好几个徒弟都挂了彩,连盼切好了豆腐,泡入水中,细细清洗几味来之不易的食材。
半个小时后,一菜一汤就出炉了。
小十在旁边看得鼻尖冒汗,听了连盼的嘱咐,连忙端着一盘煎豆腐和一小盅子汤先行出去,替大师兄庞建解围。
其实这两道菜都十分寡淡,徒弟里边也有见过世面的,知道金龙鱼和孔雀不便宜,尤其白孔雀是蓝孔雀的变异种,属于国家保护动物,需要有野生经营许可证才能养殖宰杀的,连盼在短时间内能弄到这么多珍贵的东西,大家都没敢多问来历。
小十走了大概有十分钟,连盼也从厨房里出发了。
她到会客厅的时候,客人正望着眼前的煎豆腐和那一盅子汤发愣。
连盼理了理帽子和围裙,轻轻咳了一声,小十连忙喊了一声“师傅”。
连盼的大弟子庞建都三十好几了,此刻却跟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拘谨地站立在一旁。连盼一来,他脸上瞬间露出“救星来了”的神色,连眼神都跟着亮了几分,连忙也跟小十一起,站到了连盼身后。
客人年纪大概六十左右,头发花白,留着一点胡须,气色很好,颇有点鹤发童颜的意思,腰杆儿挺直,不管是从衣着还是体态来看,他显然都是个有身份的人,不是袁子晋那种普通的糟老头。
看到连盼过来,客人呵呵笑了两声,回头看她,“小丫头,你就是食园的大厨?”
连盼微微一笑,“正是。”
“你来之前,你徒弟给我煎了一盘松茸,可我实在吃不下去。”
连盼往桌上瞧了一眼,时间一长,松茸已经微微变色,味道应该也有所改变,她此刻再去尝已经不合时宜。不过自家徒弟的水平她也是清楚的,几个月下来,对付普通人尚可,真要遇上老饕,根本是不够看的。
第286章 龙须凤爪
连盼往桌上瞧了一眼,时间一长,松茸已经微微变色,味道应该也有所改变,她此刻再去尝已经不合时宜。不过自家徒弟的水平她也是清楚的,几个月下来,对付普通人尚可,真要遇上老饕,根本是不够看的。
连盼见状只得笑道,“小徒献丑了,还请您多见谅。”
老人见她不卑不亢,既不像身后年轻的徒弟一样一脸愤色,又不像年长的那个徒弟一样满脸羞愧和不知所措,心中颇为满意,不禁点了点头,又问连盼,“你这园子,真是一票难求,我今天为包这个场,花了一百万,你徒弟想必也跟你说了,我要吃一百万的菜,你明白吗?”
连盼嘴角微微扯了扯,“现在给您上的菜,绝对值一百万。”
老头似乎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摸着胡子哈哈笑了两声,“一盘煎豆腐,一盘清汤寡水的汤,你告诉我值一百万?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啊!”
会客厅里只有老大跟小十在,但是剩余八个弟子,此刻早已都扒到门外来了,都在偷听。
老头如此目中无人,大家心里都颇有些恼火,这阵子在食园呆下来,众人对连盼简直已经养成了一种盲目的信任,好像天底下就没有她烧不了的菜,就没有她做不成的事似的。
从前来食园的那些时刻,哪个不是跟饿了八百年似的,个个赞不绝口,怎么一到这个老头这儿,大师兄煎的松茸就成了“难以下咽”了呢?
前几天师傅还表扬过大师兄,说他松茸煎得很好呢!
老头语气很大,连盼却半点也不恼,闻言只是笑道,“实不相瞒,我这豆腐确实不值钱,值钱的东西在汤里。”
老头低头望了一眼汤盅,半透明的汤汁里漂浮着一些豆粒大小的肉块还有几根须子,简直是连菜汤都不如,菜汤还有几片绿叶子呢。
这盅汤倒好,是丢了两个瑶柱冲了两碗茶就出来了吗?
连盼话音刚落,他就接连大笑了好几声,意思不言而喻。
等他笑完,连盼才解释道,“您喝的这盅汤,名字叫做龙须凤爪汤。龙取的是四十以上的金头过背金龙鱼,一共三十头。
看您养尊处优的样子,金龙鱼什么价,不用我跟您解释了吧?您可以数数,须子是不是有三十根。
凤取的是成年的白孔雀脚心嫩肉,孔雀一共四十只,园子里隔音效果好,您应当是没听见孔雀的惨叫声。
肉块一共四十个,都很小,您可看清楚了,都是稀罕物。
这年头,白孔雀可不好弄,不违法的白鸟全省就这么几只,您说值这个钱吗?”
别说是百万了,要真是碰上懂行的,看对眼了,这两样玩意儿,还真不只百万。
俗话不是说千金难买心头好么?
连盼说完,又瞟了一眼旁边的炒豆腐道,“至于豆腐么,手工豆腐,一盘三十块,算我送您的,不值钱。”
她说完这席话,庞建脸色瞬间跟着振奋了许多,他一直在会客厅里伺候这位大爷,不像其他几位徒弟在厨房,看到连盼命人把孔雀和金龙鱼运到了厨房里,知晓前因后果。对于这种所谓价值百万的菜,他想破天也没想到连盼竟然会做成这样。
要说好吃,恐怕谈不上,说不定还没有那盘煎豆腐好吃。
要说贵么?是真贵。
既然是真贵,不就正好符合这种故意找茬人的画风么?
屁事不问,上来就要一百万的菜,连盼此举,无疑是狠狠打了他的脸,连盼说完这话,老头的神色明显跟着楞了一下。
众弟子在门外看到,都觉得心里头出了一口恶气,小十年纪小,心里装不下事,脸上早已露出得意的神色,被连盼皱眉丢了一个严厉的眼神。
老头闻言,没有再说话,而是低头开始尝菜。
汤他只喝了一口,接下来的时间就一直在吃那盘豆腐,豆腐是用小盘子装的,份量也不多,很快就见了底。
小十望着空盘子,脸上露出了一股鄙夷的神色。
连盼微微笑了笑,“老先生,味道如何?”
老头放下筷子点评道,“豆腐味道很好,汤么,连茶都比不上。”
他来这里坐了一阵子了,一直在喝茶,茶叶就是食园里普通的铁观音,中规中矩,品相其实只能算一般,老头这么说,基本就是说这个汤难喝的意思了。
连盼见状,嘴角跟着微微扯了扯,“断了龙须,挖了凤爪,菜价昂贵,做法残忍,不好喝也是情理之中。”
这些东西,本来就不该作为菜肴出现在人们的饭桌上。
从前在御膳房,师傅的死对头王有顺曾经为了讨好贵人,就做过这道菜,他当时取的是上好的红鲤和金雉,数量自然也不是像连盼今天这样只取了几十只,而是取了几百只。
这些红鲤和金雉全部都是被当场宰杀,只取了鱼须和金雉的掌心肉,剩下的部位全部扔掉了,一时间,御膳房外简直是血流成河。
王有顺花言巧语将这道菜说成了是龙须凤爪汤,呈给贵人,竟惹得贵人展怀大笑,从此得封了御膳房的庖长,变成和她师傅平级了。
这样做菜贵么?贵。
好吃么?肯定不好吃。
这就是连盼最不喜欢御膳房的地方,酿豆腐就是酿豆腐,不是什么白玉金珠球;做饭做菜就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攀比,显示身份的。
大清早亡了,没想到现代居然还遇到这样的人。
她表面上说得客气,心里头却对老头的做法十分不认同。
金龙鱼和孔雀她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