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有短短一天，但晚上躺在帐篷里看头顶的星空的时候，舒茜手中握着已经被她捏得有点发烫的手机，还是情不自禁感觉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看着这样美好的星空应该想点什么。
可就是不由自主的，感觉心底有个角落好像空荡荡的。
冰冷的风声在里面吹过，吹得她整个人都没了魂儿。
“睡着了？”
韩兮的帐篷就在舒茜帐篷的旁边，虽然两个人分开两顶帐篷还真让韩兮的那群朋友着实偷偷嘲笑了他一顿，但靠近舒茜这么一点距离，早已经是他的荣幸。
与心底空落落的舒茜比起来，韩兮也同样抬头看着头顶的苍穹，心情无疑是美好而畅快的。
连带说出口的声音，也比平常多了一份稳重和低沉沙哑。
舒茜脑袋里装着不少事儿，韩兮的声音刚响起的时候还真吓了她一跳，楞了一下才有点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应了一声：“还没呢，不过有点困了。”
“这么漂亮的星空，有没有满足你童年的愿望？”韩兮双臂枕在脑袋下，笑眯眯的继续出声。
如果这事儿放在从前，如果心底里并没有装下这么多的事情，大概，会开心很多吧？
舒茜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笑，“应该，满足了。”
“那就好，要是困了，就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可以看看日出。”
在山顶看日出？
舒茜嘴角的弧度似乎又轻松了一点，顿了顿，她应了一声：“韩兮，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不是吗？”韩兮楞了一下，回道。
“那，晚安？”
就算一直都只是朋友，韩兮笑笑，“好，晚安。”
事实上，舒茜一晚上并没有睡好。
也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在野外露营，还是因为心底里始终没办法平静下来，隐隐中，好像总有种让她不安的感觉，似乎要出什么事情。
半夜从混乱的梦中惊醒过来，借着星空透露下来的一点光线，舒茜打开手机。
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好像梦中那股混乱又撕扯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身体里面，等舒茜惊觉过来，躺在气垫床上的后背，几乎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莫爷爷住院了！
消息是夜里两点钟发到她手机上的，而这会儿……
舒茜看了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也不过三点半。
手一抖，握在手上的手机“砰”的一声掉下来砸在额头上，似乎才将惊怔的人儿给彻底砸醒了。
“舒茜？”
被一阵响动惊醒的时候，韩兮揉着还没有清醒的惺忪睡眼从帐篷里探出脑袋，看清楚月夜下的纤细女人居然是舒茜后，困倦似乎也在短时间内消失了不少。
瞅着舒茜已经在动作飞快的收拾身上的外套，他连忙跟着跳出帐篷：“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一看到莫爷爷生病住院的消息，舒茜整个人在短时间内都处于一种浑然失措的茫然当中，直到韩兮着急的声音响起，似乎才打断了她的慌张。
“韩兮！”
昏暗的野外，按要下山比上山还要困难，听舒茜并不清晰的将事情稍稍叙述了一遍，男人的眉心很快紧蹙起来，“但是现在下山，很危险！”
“我知道很危险，可是如果爷爷的病情没有很严重的话，他根本不可能这个时候发消息给我！”舒茜取出自己的手机，慌张得唇瓣都忍不住的颤抖：“韩兮，我是真的很担心！”
第154章
虽然，跟莫韶安，大概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关系了。
但莫老爷子对于舒茜的意义，却大不一样。
将她从一个深渊里解救出来，就算结果并不是那么乐观，但这个老人帮助过她的地方，真的太多了，连她自己都无法想象，要是真的有一天……
“但现在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下山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下去。”
舒茜颤抖的声音已经足够韩兮听出来莫老爷子在她心中的分量。
说完全没有感觉似乎也是不可能的，微微犹豫了一下，他最终还是拽住了舒茜：“这样，等天色稍稍开始亮，咱们就出发好吗？”
并不是阻拦她去看莫老爷子，而是上午上山的时候，大家也都看见了上山的路有多危险，要是趁着黑夜上山，韩兮还稍稍有点信心。
可摸黑下山，这事儿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一旦出什么事情，就算失足，后果都是让人不能想象的！
“可现在才三点半，要是等天亮……”
“等天亮也只有两个半小时，只要天色开始亮了咱们就准备下山，我马上送你去医院。”韩兮深深吸了口气，无比稳重的道。
等天亮下山，至少不会让人太担心，他自己要是出什么问题还能说得过去，要是让舒茜出什么事，韩兮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天亮……”舒茜嘴里无意识的摩挲着这两个字，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在月光下，此刻更多是茫然和无助。
她害怕莫爷爷那边的病情真的会很严重，可另外一方面，她也担心自己这么贸贸然下山，要是真的给韩兮找来什么麻烦。
不管哪一方面，她都不想他们出什么事情。
周围没有灯光，夜晚的山上，自从一群上来露营的人全部都回到自己的帐篷睡觉以后，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只偶尔有这个季节已经开始苏醒的草坪里，偶尔会有两只虫子传来鸣叫的微弱声音。
韩兮四周看了一圈儿，回头瞅见舒茜垂着脑袋，似乎还在犹豫他的建议，但明显整个人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会儿的惊慌了，又继续开口：“如果你真的很担心，不如现在打个电话过去。”
舒茜死死的咬着唇瓣，咬到刺痛的滋味儿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里面，好半晌，耳边才传来韩兮的建议。
她慢慢抬起脑袋，黑眸有点不确定的看着比她高了不少的韩兮。
那电话，肯定是要打给莫韶安的了。
他们两个人，现在也只是分局而已。
努力让自己不能想太多，默了默，韩兮鼓励似的看向舒茜手中的手机，“打过去先问问吧，至少，先知道到底是什么状况，如果真的很严重，那，我马上送你下山。”
让舒茜上山来露营也是韩兮的主意，如果舒茜必须要在这个时间下山，那么他也只能陪着。
忽略了心中微微一样的感受，韩兮的目光中一片真诚，看得舒茜的心情愈发稳定下来了，最终镇定的点了点头。
眼看着舒茜掏出手机，韩兮转身从帐篷里拿起自己的外套，指着靠近山崖的一边，“你打电话，我去抽支烟。”
舒茜还真没看见过韩兮抽烟，但这个时候，莫爷爷的病浮在她心头上，她也没更多的时间来注意身边这个男人，点了点头，就见韩兮大步往前走去。
已经很晚了。
舒茜找到那只电话号码的时候，大概因为莫爷爷的事情在前面，她并没有多余的感觉，就直接打了过去。
想过无数可能，在接通电话之前，她也想过无数种可能，但莫韶安沉沉的沙哑嗓音透过电话突然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舒茜刚才还酸楚不已的眼睛，最终还是毫无预兆的突然酸楚到了极致！
“短信看见了？”
电话接通了，虽然比他想象中的时间似乎更早了一点，但莫韶安的声音仍旧很平稳，那感觉，好像他就一直在舒茜身边似的。
舒茜拿开手机，吸了吸鼻子才重新拿了回来，嗯了一声，“莫韶安，爷爷，现在怎么样？”
跟前一天在餐厅见面的时候截然不同的口气和声音，就好像前一天的记忆，是他脑袋出了问题。
短暂的几秒钟里面，两只手机之间，好像只留下了微微的电流的声音。
直到好一会儿过去，舒茜才听见莫韶安熟悉的声音重新响起：“还在急救室。”
急救室！
舒茜拿着手机的手差点因为没有力气而将手机摔下去，短短刹那，她大脑也好像停止了氧气供送，整个人变得僵硬而无力。
也许，生老病死对于每个人都再正常不过。
但这辈子，舒茜还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而莫爷爷，这个对于她的人生来讲别有意义的老人，怎么可以第一个以这样的方式，与她告别？
“那……”刚刚好不容因为韩兮的安慰而稍稍稳定下来，再听见莫韶安一点不客气的陈述事实，舒茜醒悟过来，感觉浑身的血液似乎又开始快速沸腾起来，连说话都开始不停的发出颤音：“那……医生怎么说？”
“你在哪里？”
舒茜的声音刚落下，莫韶安低沉的嗓音突然在电话里响起，说完好像怕她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舒茜，你人现在在哪里？”
一阵冷风吹上舒茜的颈子，因为夏季，她出来穿着的运动服也没有领子，被这阵凉风给刮得纤细的身子忍不住一个激灵。
“我……”山上，不解莫韶安为什么突然想到要问她这个问题，但舒茜，仍旧因为莫韶安的这个问题而愣住了。
难道要告诉莫韶安自己现在跟韩兮在山上露营吗？
舒茜只微微停顿了一下，莫韶安僵硬冷漠的声音已经很快再从电话里传过来，“要是不方便说你可以选择不说，爷爷这边，你要是不方便过来，我也可以告诉老人家……”
“我会过来！”舒茜心尖一颤，咬牙道。
莫韶安稍稍沉默了两秒，“那就等天亮后吧，不方便我可以来接你。”
韩兮一根烟抽完的时候舒茜这边的电话也已经结束了，瞧着月光下站在一片草地上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年轻女人，韩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也伴随着舒茜的紧张而变得紧绷了不少，“情况怎么样呢？”
第155章爷爷怎么样？
还在急救室，但听莫韶安的语气，大概也不会太着急吧，他至少还有时间问她在什么地方。
当然，舒茜并没有跟韩兮言明她和莫韶安都说了什么，只是最终还是答应了等天亮了再下山。
她并不是冲动的人，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这种有可能连累到韩兮的事情，她当然还是不会干的。
被舒茜这么一说，韩兮最终也放下心来，冲她点点头，“那再回去睡会儿吧，等天开始亮，我叫你。”
舒茜原本还想推辞，她反正现在也什么睡意了。
但韩兮男人的霸道气息这会儿是彻底展露了，她还没开口，他已经无比坚定的又确定了一遍。
知道自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而且下山之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状况，舒茜最终答应下来，重新钻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剩下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舒茜迷迷糊糊的躺了一小会儿，就听见韩兮叫她起床的声音了。
天色还没有大亮，但将前面一段平坦一点的山路走完，走到下面那段陡峭的地方，应该也差不多了。
“东西，都不需要收吗？”
只是将自己随身带来的包包简单的收拾了带在身边，回头出发的时候舒茜才发现韩兮带来的帐篷和很多东西根本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
因为天色还早，朝阳也还没有要升起来的意思，周围跟他们一起露营的人也都还没起床。
韩兮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一会儿我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顺便带到山下就好，我们先下山。”
舒茜明白韩兮只想争取更多的时间给她，除了感谢，却又似乎找不到更多的方式表达她的感激了。
“没关系，刚好这么巧合带你上山来，那现在就有义务要带你下山去，咱们是朋友。”
将舒茜身上的背包也拿到了自己身上，自己走在前面，韩兮头也没回的道。
舒茜应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有点怪，她只能咬咬牙，追上前面韩兮的步伐。
……
上山的路的确比下山的路要更好走，虽然理论上上山的时候会需要人更多的体力，但下山的时候，那陡峭的弧度，却要花费人更多的精力和注意力。
舒茜跟在韩兮身后走了一段儿，就感觉已经有点头晕眼花了。
早上起来太早，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要吃东西这个问题，可现在韩兮的东西什么都没带，她自己的包包里面也什么吃的没有，现在要吃东西，也只能坚持到了山下再说了。
“还能坚持吗？”
大约猜测到舒茜的极限在什么地方，韩兮又走了一段儿，大概走了整个下山路途的百分之七八十，他回头问舒茜。
太过难走的地方，舒茜一般都是借着韩兮的支撑才下去的。
被他这么一问，她即便已经头晕眼花，仍旧坚持点头，咬着微微干燥的嘴唇，“还可以，继续走吧。”
舒茜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韩兮看着微微皱了皱眉，但现在这个状况下，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了，瞧着她还能支撑，他也只好秉着力气往下走。
一开始走的时候两个人的脚步都是轻松的，至少让人看不出来疲惫的痕迹。
可走到最后，不光舒茜，也许因为速度太快，连韩兮的脚步都有点微微的不稳了。
但整个下山的路，在前一天上去的时候他们花费了大概三个小时，今天却只花了一个小时就下来了。
看着手腕上刚刚七点过一点的时间，韩兮扶助的确已经快要撑不下去的舒茜，让她先上了副驾：“我们现在去找个地方，先给你买点早餐。”
“不，我休息一下就好。”
心里面因为要去看莫爷爷这个信念支撑着舒茜，后面那段路她是怎么下来的，其实连她自己都有点挤不太清楚了。
刚在副驾上坐下来，舒茜长长吸了口气，很快拒绝了韩兮。
看见座位旁边还没有打开的纯净水，她也没有客气的拧开瓶盖就喝了大大的一口，稍稍滋润了一下干燥得快要冒火的喉咙，“我喝点水就好，韩兮，谢谢你！”
“你……”韩兮一步跨上车，看见舒茜已经在喝手中的纯净水，知道自己这会儿阻拦也来不及了，最终也只能点点头，“你少喝一点，我马上开车送你过去。”
地址莫韶安昨天晚上就已经发到了舒茜手机上，告诉给韩兮后，舒茜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旁边的男人一大早的跟着她下山，也一点东西都没吃。
“我没关系。”
听到舒茜道歉，韩兮微微愣怔了一下，很快摇头：“我是男人，体能比女人要好，晚点送你到医院之后再去随便吃点东西就好了。”
多余的感谢说到底也只是口头上的，舒茜干脆闭上嘴，也不说其他什么了。
只是到了医院门口，下车的时候，她才轻轻抱了抱韩兮，“回头请你吃饭。”
“好，电话联系！”也不耽误舒茜的时间，韩兮很好说话的笑道。
舒茜跳下跑车副驾，随后在韩兮的注视下，头也没回的朝医院住院部大楼走去。
莫韶安的电话打通的时候，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大约因为一晚上没有休息，终于新鲜的让舒茜听出来了疲惫和沙哑的味道。
莫爷爷跟孙子的关系一向都很好，或者说整个莫家的亲情都是相当好的，舒茜心脏微微一动，知道莫韶安也是在为莫爷爷担心，她简单的说了自己已经到医院了。
“在住院部楼下等我，我马上下来。”
原本还想问莫爷爷现在在什么地方她直接上去，但舒茜没想到莫韶安会让她在楼下等着。
窗外韩兮那辆招摇的跑车已经没了影子，舒茜挂掉电话，站在原地看着电梯的方向。
连一分钟都不到，一席黑色衬衣搭配黑色西装裤的挺拔身影就出现在了舒茜的视野里。
就算这个时候，就算走在一团同样疲惫的病人家属和医生护士中间，舒茜仍旧一眼就认出来了莫韶安。
多了疲惫，多了点微微的沧桑。
但这个男人，永远都是一站在人群中，马上就可以成为焦点中心的人，这一点，不管在什么时候，似乎都没有改变过。
“爷爷怎么样？”
等着那双笔挺修长的腿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舒茜才微微有点醒神，第一时间便望着莫韶安